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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回-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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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居雁记得那是自己生病的前一晚,她去后院确认沈绣书信上的内容,并向鞠萍查问云惜柔的动静。令她没想到的,玉锁居然跟踪她。她又气又怒,可转念想想,相比背叛,跟踪又算得了什么?
事到如今,她已经有足够的理由,足够的证据处置玉锁了。依眼下的处境,她应该尽早解决这个麻烦。可她的胸口堵着一口气。她自问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无论是她还是她的母亲,她们都不曾亏待玉锁母女。
鞠萍悄悄注意着云居雁的神色。待两个小丫鬟退下后,她急忙告罪:“姑娘,是奴婢一时大意,没有考虑到赤芍她们年纪小,又不曾细细查问每一件事”
“你知道错在哪里就好。”云居雁打断了她,正色说:“有时候你觉得无关紧要的事,往往会是关键。我知道是人都会犯错,不可能面面俱全,但不管怎么样都一定要尽量做到小心周全。更重要的,姐姐虽跟随母亲多年,但你要知道,我最忌讳的便是底下的人自作主张,还以为一切都是为了我。”
“是。奴婢谨记姑娘的教诲。”
云居雁见她一脸肃穆,想来是听进去了,便让她退下了。待屋子中只剩她一人,她从抽屉中拿出画着妇人画像的画纸。应该怎么交给沈君昊?她问自己,心中却也知道,既然已经隔了一晚上,抓到人的可能性是极低的。
她放回画像,在屋里略略坐了一会,便带着玉瑶去了鲁氏那边。
鲁氏看她这个时间找自己,惊讶之余马上明白这是有话对自己说。她留了云居雁一个人在屋中,亲手给她倒了茶,说道:“见你身子好了,我也就放心了,你母亲出门见客,应该快回来了。”她说着闲话,并不询问。
云居雁到底还是随了许氏的性子。她回应了鲁氏几句后,直接说道:“舅母,我悄悄来找你,是有一事相求。”
“有什么事你尽管说,只要我和你舅父能办到的,一定替你办得妥妥当当的。”鲁氏一口应承,目光停留在云居雁脸上。她细细思量了一晚上,恍然觉得昨天在雅竹小筑,沈君昊的突然出现有些蹊跷。昨晚云居雁虽然说了自己遇到蒋明轩的事,但按她今日得来的消息,时间上似乎有些出入。
“舅母。”云居雁为难地唤了一声,羞愧地说:“其实是我没能教导好自己的丫鬟。”
“到底怎么了?”鲁氏追问。她早已发现云居雁一直防着身边的一个丫鬟。不过这毕竟是云家的丫鬟,别人没开口,她不好插手,只能当做不知道。
“是这样的。我身边有一个名唤玉锁的丫鬟,之前就有些不妥,今日我听说她曾偷偷在厨房见过什么人。我想着抓贼要拿脏,再加上她毕竟是乳母的独女,又和我一起长大,不想冤枉了她,所以想请舅母派人注意着厨房那边,若是真的发生什么,也好拿个证据。”
“这要什么证据,只管把人拿来问个清楚就行了。你放心,无论是门房,还是厨房”
云居雁摇头,坚持要亲眼看到证据。
事实上,有赤芍的证言,已经足够把玉锁抓起来责问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一定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确切地说,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执着,执着地想证明自己是错的,即便明知道结局不会如她所预期。
第108章崩泄
鲁氏不明白云居雁为何如此坚持。但毕竟不是自己的女儿,她只能答应了。
事实上,她此刻最想做的便是马上绑了门房和厨房的人问责。在侯府发生丫鬟与人私会这种事,分明是她这个当家主母治家不严。她决不能姑息这种事。
云居雁明白鲁氏的想法,低声道歉:“舅母,对不起,是我任性了。”
“我知道你有你的考量,说什么对不起。”鲁氏笑着揭过了这个话题,转而问:“昨日在雅竹小筑,可曾发生特别的事?”
“舅母为何这么问?”云居雁一阵紧张。
“其实也没什么。”鲁氏笑着摇头,似自言自语般说:“可能是我多心了,总觉得昨日有很多巧合。”她观察着云居雁的表情,继而又握着她的手说:“听你舅父说,前些日子发生了不少事情,不过婚期总算是定下了眼见着你们明年就成婚了,本来我和你舅父都有些担心,但昨日看起来,是我们多虑了。”
“舅母为何这么说?”云居雁娇羞地低下头,掩盖慌张。她没忘记,在雅竹小筑内,是鲁氏帮她掩盖失态。她当时的行为不是大家闺秀应该有的。
鲁氏看着她低垂的眼眸,一时无法证实心中的怀疑,只能语重心长地说:“居雁,你别怪舅妈多嘴。将来,你首先是沈家的媳妇,其次是云家的女儿,最后才是你自己。世上如你母亲那般能够肆意而活的,只是少数。”
母亲活得肆意吗?云居雁神情怔忪。现代的五年,她最羡慕的便是那种从一而终的婚姻,相偎到老的幸福。在这里,即便父亲是爱着母亲的,但家里的姨娘。通房也不少。像他们这样的家庭,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是一种理想。
“居雁?”鲁氏唤回了云居雁的思绪。她愈加确信她和沈君昊之间肯定有些什么,她想劝上这几句。但有些话就算是嫡亲的舅母也不能明说。偏偏许氏那样的个性、脾气,就算她去提醒她,她也不见得会听。说一定反而会落下埋怨。
“居雁,我和你舅父真心希望你和你母亲能过得好。但沈家毕竟是王侯之家。沈君昊也不似你父亲,昨日看来,世子夫人也是一个不简单的。将来你若是有什么为难的事,尽管来找我们。我们虽然不一定能为你解决,但至少能陪你说说话。”鲁氏诚挚地说着。许慎之在老侯爷过世时郑重承诺过,一定会好好照顾许氏母女。可有时候,他们能做的十分有限。
云居雁看鲁氏说得认真。不禁动容,转而又想到,云堇和许慎之的境遇其实是一样。许慎之夫妻能做到这般,只要她花些心思,将来的云堇也一定可以。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许慎之从外面回来了。云居雁急忙上前行礼。许慎之应了,随即问道:“居雁,你是从哪里听说章巍这个人的?”
“不就是我对你说的那些。”鲁氏抢着回答,暗暗给丈夫使了一个眼色。
许慎之马上明白,鲁氏不想让云居雁知道。他去查了章巍的底细。他轻咳一声掩饰,说道:“昨日你在车上说的那些话,你舅母对我说了,因此我就是随口问问。”
云居雁点点头。回想昨日。她为了引起沈君昊的注意,说的那番话确实有些突兀,遂轻声解释:“其实我只是觉得,一连数次听到这个名字,有些奇怪罢了。”她的心中仍然记挂着昨日的事,索性问道:“舅母,昨日那个章巍为何挡了我们的马车?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
鲁氏与许慎之是知道裸女画事件的。不过这样的事他们怎么能对云居雁说,只能含糊其辞地敷衍了过去。云居雁见他们不肯说,心中愈加奇怪,却又无可奈何。
回到自己的房间,她思来想去都不得要领,心情更加烦躁。休息片刻后听小丫鬟说父母回来了,她便直接去了母亲那边,向她讨要鞠萍。
云居雁一直知道,无论她讨要什么,只要母亲有的,她一定二话不说就答应,这次的鞠萍应该也不会例外。听到许氏说,她想留鞠萍在身边,有其他的安排,再加上之前鞠萍那样的反应,云居雁心生警惕,压着声音问:“母亲,你为何要留鞠萍姐姐?”
“这事你别管!”许氏打断了她,一副不愿多说的表情,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正在内间洗漱的云平昭。
云居雁的心重重一沉,不由地想到母亲认定父亲想要亲生儿子,可能打算收鞠萍做通房。之前简姨娘的事,父母闹了几天的脾气,所以云居雁相信这次肯定不是母亲自愿的。以她父亲的脾气,说不定母亲这么安排,他真的会收下鞠萍。两人间的感情很可能因此陷入恶性循环。
想到前世父母的决裂,母亲抑郁成疾的凄凉,云居雁突然觉得害怕。不久之前她才刚解决掉一个易姨娘,这么快又有人挑唆她的母亲安排通房。最让她担心的,能够挑唆她母亲的,一定是她们身边很受信任的人。
当下她们身处启昌侯府,实在不宜把事情闹开。云居雁只能假装什么都不知,对着许氏撒娇:“母亲让我别管,那我就不问了,不过我要鞠萍姐姐。自青杏走后,我屋里一直缺一个大丫鬟。”
“我把春芽给你吧。”
“不要!”云居雁撅着嘴摇头,哀求着:“母亲,您就行行好,把鞠萍姐姐给我吧。她跟了我这么多日子,对我那边的事情比较熟悉,何必让她和春芽姐姐换来换去呢!”
“囡囡,别不听话。你要其他人都可以,只有鞠萍不行。”
见母亲态度坚决,云居雁愈加担心,可一时又找不出合适的理由说服许氏。她正踌躇着,见云平昭从内间走出,急忙上前说道:“父亲,您帮我向母亲求求情,让她把鞠萍姐姐给我吧。”
“她不是一直在你那吗?”云平昭不以为意。
许氏听了这话,嘴角微微一动,目光刻意从两父女身上移开。云居雁注意到这细微的变化,又见父亲也发现了母亲的情绪,眼中似有不快。
云居雁先因玉锁的事而愤怒,接着又为张铁槐一家愧疚,不久之前与许慎之夫妇的一番谈话更让她烦躁,如今又见父母这般,她忽然觉得好累。想到沈君昊的那些话,那种眼神,她看不到自己的将来在哪里,她好怕重生后的自己还是无法逃离前世的宿命。
“母亲,您把鞠萍给我吧。”她的语气中少了撒娇,多了几分严肃。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许氏有些不高兴了。
云平昭之前就知道妻子又动了为他收通房的心思,但他并不知道许氏属意哪个。他不动声色,希望许氏能自动打消这个念头。眼下看女儿态度坚决,他想到了上次的柳易,马上明白这次的人选是鞠萍。他觉得悲哀。年幼的女儿都比成亲快二十年的妻子了解他的想法。
许氏看丈夫的脸色不好看,以为他舍不得鞠萍,愈加生气。碍于云居雁在场,又不想如别人说的,因为善妒,惹得丈夫生了厌弃之心,只能强忍着。
云居雁不断告诫自己必须冷静,可那些纠缠在一起的情绪似马上要决堤的洪水一般,汹涌澎湃。“母亲,您当着父亲的面,给我一个理由,我便不再向你讨要鞠萍。”
听女儿语气生硬,云平昭板着脸教训:“你这是什么态度?”
云居雁的眼眶立马红了,强忍着眼泪说:“父亲,是我错了,不过请您说句话,让母亲把鞠萍姐姐给我吧。”
“他不会开这个口的。”许氏脱口而出。
云平昭的眼皮一跳,终究是忍住了几欲脱口而出的话。
云居雁眼中的雾气慢慢积聚成了眼泪。随着泪珠滴落在青石地砖上,她的情绪亦倾泻而出。“母亲,您就不能对父亲说一句真心话吗?您为什么总是做违心的事。”说完这话她已经泣不成声。
许氏再迟钝也明白女儿已经知道了整件事。“你怎么知道了?是她求你的?”她指的是鞠萍。
“这个时候你还问这个!你非要弄得大家都不痛快,弄得家无宁日才高兴?”云平昭的声音压抑中带着满腔的愤怒,对许氏更是说不出的失望。他要的是以前那个能与他琴瑟和鸣,心意相通的妻子,而不是为了面子,为了贤名什么都不顾的云夫人。
一边是伤心欲绝的女儿,一边是根本不明白自己苦衷的丈夫,许氏又是委屈,又是难过。当初是她执意要嫁他,如今女儿都快出嫁了,她又能如何?和离吗?那只会让女儿抬不起头。想着刚刚成亲那几年,他们也是浓情蜜意的,可他是嫡长子,她又偏偏生不出儿子。这能怪谁?怪老天吗?
“行了,你别哭了。”许氏欲拉起半跪在自己面前的女儿,“你要鞠萍,我就把她给你。反正天底下生得出儿子的女人多得是。”
闻言,云平昭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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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直言
随着“嘭”一声,房门重重合上了。许氏猛然抬头,眼睛紧紧盯着门板,脸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双手微微颤抖。女儿面前,丈夫如此对待自己,她又羞又愤。
此刻云居雁只觉得累。事情一桩又一桩,她根本没有喘息的机会。“母亲。”她胡乱擦着眼泪,试图控制情绪,却无法让自己冷静,只能咬住下唇,用疼痛压抑激动。
“你先回去,我要静一静。”许氏说完这句话,别过头不再看女儿。
“母亲,您何苦和自己过不去!”
“你走!”
“母亲!”云居雁大叫。对着一脸受伤的许氏,她的理智已耗尽。“母亲,为什么别人说什么你就信,偏偏你就不信父亲?柳易的事才过去几天”
“我哪里就不信他了?”许氏反驳,愤怒地一甩手,桌上的杯子重重摔落在地,裂成了无数的碎片,溅了一地。
云居雁看着四分五裂的杯子,心中又痛又难过。如果事情不从根本上解决,这个家迟早就会和这个杯子一样。“母亲,既然您信父亲,又为何要为他安排通房?”她决定索性把话摊开来说。原本她一直小心翼翼,生怕母亲难过。可眼下看来,伤口早已存在,如果她再掖着,捂着,说不定会发脓溃烂,一发不可收拾。与其这样,不如把它挑开。痛,不过就是这么一次。
许氏对云平昭的失望已经到了极点。但这种事不是能对女儿说的。更何况若是让别人知道她的女儿插手父母的事,与女儿的名声不好。她的理智还有一丝尚存,生硬地说:“就算我再着怎么宠溺你,这事也不是你该过问的。”
“我不该过问,难道我就应该看着您和父亲越行越远,看着您伤心难过?”云居雁上前。抓住了许氏的手。
许氏一甩手,推开了女儿,大叫:“出去。我要静一静。”
云居雁被迫打了一个趔趄。明白她这时自己若是离开,母亲说不定会更加胡思乱想。要是再被人一挑拨,事情一定会更糟。可他们现在不是在自己家。而是在启昌侯府,实在不宜闹将开来。“母亲!”她顺势跪在地上。希望许氏能心软,听她说上几句。她的膝盖刚刚着地,就感觉到了尖锐的疼痛。她猜测应该是不小心跪在了杯子的碎片上。顾不得疼痛,她问:“母亲,你到底是听了何人的话,要为父亲收通房?”
许氏不言,绕过云居雁走到门口。拉开了房门。“我不想和你说这个。”她示意云居雁离开。
门口,春芽及另外两个伺候的人早已听到了动静,遣退了其他人,立在廊下侯着。看到母女两的情形,三人不知所措。
“送大姑娘回屋。”许氏厉声下令。
“母亲,今日不把话说清楚,我是不会走的。”
“说清楚?”许氏凄然而笑,“好,我就清楚明白地告诉你,若是牛不想喝水。就算按着它的头也没用!”接着她转头对春芽说:“还不快扶大姑娘起身!”
春芽为难,但还是与张妈妈一起进屋,试图扶起云居雁。另一个赵妈妈走到许氏了身边。
云居雁推开春芽,哀求:“母亲。您就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吗?”
“姑娘,明日说也不迟。”张妈妈劝云居雁。话音刚落,赵妈妈对许氏说:“夫人,奴婢扶您坐下吧。”两人说话间,春芽已经半强迫地拉起了云居雁。
初时云居雁只觉得膝盖有些疼痛,之后她的注意力一直在许氏身上,并没觉得什么。此刻随着由跪为立,她只觉得一阵锥心的疼痛。
“这是怎么回事?”许氏急忙上前,半蹲在地上查看。云居雁这才发现自己的裙摆上一片嫣红。月牙色的襦裙让这片红色显得愈加触目惊心。“还不快去找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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