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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本红颜-第1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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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婧仪悠然道:“此物本是当年父皇所赐,父皇说,必选天下英才为我之婿,我若心仪,便以金刀赠之,此人从此便是金刀驸马。”
云凤弦一口酒差点从嘴里喷出来,金刁驸马好古怪的名字。
她可不想娶个女人回去,哪里还敢再迟疑,双手一个劲在自己身上乱摸,摸了半天没摸着,叫了一声:“等我一会。”转身冲进房里去了,然后就传来“光当”、“兵砰”,诸如此类的古怪声音。
卫婧仪虽然下定决心,不嫁云凤弦,但见云凤弦这样拼命地想把金刀找出来的样子,心里也微微有些不悦起来。
可明明是不高兴,明明应该很生气,不知为什么,却还是好玩地笑出声来。很奇妙的人啊,不管心思有多么沉重,不管在什么时候看到她,都会很自然地忘掉一切烦忧,就这样真心欢笑。
上一次,这样肆意而笑,是什么时候,已经记不起来了。恍恍然,仿佛那是前世的事。
耳旁听得一声欢呼:“找到了!”接着就见满头大汗的云凤弦一阵风般冲出来,手中献宝也似捧着她的小金刀递过来,满脸欣然:“找到了,找到了。”
卫婧仪也不知该气还是该笑,扭过脸,不理会云凤弦,更谈不上去接了。
云凤弦捧着刀发呆。
古奕霖轻轻叹息一声,怎么有这么笨的人,就算不想真娶她,也不该这么紧张、这么着急地表现出来,叫人家女儿家的面子往哪里放。
他伸手接过刀,狠狠瞪了仍旧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云凤弦,这才温柔一笑,把刀直接塞到卫婧仪手中。
卫婧仪微笑着接过来,笑着起身告辞,古奕霖也笑着送出门去。
云凤弦看到两个并肩而行的身影,很郁闷地摸了摸鼻子。她有这么不讨人喜欢吗?一收回金刀,就赶快离开。她有这么不招人待见吗?名声惨成那个样子,人家美人听到她的恶名声,紧赶着逃婚倒也罢了。
可是,明明已经知道,自己是个十足十的大好人,还急忙要求收回金刀,这可就太伤人了。虽说自己本来就没打算娶她,不过,自尊心还是小小地受了点伤的。
她郁闷地翻翻白眼,脱口道:“就这么走吗?”
卫婧仪一怔,回过头来。
云凤弦也只是随口说一句罢了,却见卫婧仪唇边淡淡的笑容,不知为什么,心中却是一惊。这么美丽的笑容,却这样冷淡和疏远,几乎让人不敢相信,这就是不久前,梅林中肆意欢笑,纵情嬉闹的女子。
她还如此年少,却已经学会了对所有人,如此完美而冷淡的微笑了。
她为什么要逃婚,她为什么要回宫,她为什么要取回金刀?身为炎烈国皇帝的妹妹,她的生活是怎样的?
面对父长安排的婚事,她的心情是怎样的?她对炎烈国皇帝心中的打算到底知道多少?她能够帮助我和奕霖吗?
所有的疑问、所有的杂念,突然间全部忘怀了。
不管眼前的卫婧仪是男是女,她突然想起了一双清眸,云凤弦忽的涌起一种冲动,她想这双相似的眼睛带着笑意,仅此而已。
一转念间,她已经笑了起来:“大家一场朋友,好不容易见了面,总要喝几杯才走吧!”
卫婧仪眉峰微蹙,父皇多方安排,就是让她接近云凤弦夫妇,让他们彼此培养感情,既然如此,她又何必一定要乘他的心意。但是,推托的词句还不及出口,云凤弦已经睁大眼睛,满是期待地看过来:“天天闷在宫里,不能乱走,除了奕霖,连个聊天的人没有,这里的太监、宫女、侍卫,光长相打扮就让人见之伤心,好不容易来了个认识的朋友,你不至于就这样扔下我们不管吧?”
这一瞬间,云凤弦简直像个摇着尾巴乞求食物的小狗,卫婧仪怔怔地望着她,一时接受不了这么大的变化。
云凤弦两眼放光地说道:“乘着今天有雪有花有酒,咱们聚一聚!”
卫婧仪的脑子完全跟不上身体的本能动作,愣愣地点了点头,耳旁听到云凤弦发出的欢呼之声,心中却还没有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雪后乍晴的夜晚,星月光华映着莹莹雪光,天地间一片银辉,耀人眼目。
月下的红梅,灼灼如烈焰,殷殷若胭脂,越发美得惊心动魄。
仗着公主的面子,云凤弦和古奕霖大模大样离开了云居,在红梅林外,摆了美酒佳肴,一边品酒,一边赏雪看梅。
卫婧仪见云凤弦这般兴致,有心让她高兴,又令召了宫中乐女来助兴。
琴弦动,笛箫起,再衬着美人清歌助兴,声轻韵雅,趁着这明月轻风,天地俱寂,红梅白雪,异样风光,当真听得人烦心顿释,万虑齐除。
就连古奕霖也不觉抛开满心愁绪,闲饮美酒静相赏。
云凤弦天生不是个雅人,只是觉得歌好奏乐好,倒也没什么大的感慨。
云凤弦叹了口气,她果然不是什么好学者。
卫婧仪见她叹气,只道她心中犹觉不足,笑道:“凤翔公子稍待,苏家凝瑶就快到了。”
“苏家凝瑶”
“嗯,苏凝瑶是宫中歌舞供奉第一人,公子既有这番雅兴,我自然要招她来助兴。”
云凤弦毫无形象的朝天翻个白眼:“公主,我说的赏雪作乐,可不是指听歌看舞。”
卫婧仪秀眉微蹙,显然完全不理解,除了听歌看舞饮酒之外,还有什么别的作乐方法。
古奕霖却在一旁暗笑不已。
三人对话之间,远方雪地中,却见几点红光灯影,渐渐接近,到了近前,执灯的内侍向两旁退开雪地上,灼灼灯影里,一人盈盈而立,只是一身的夺目红色,衬着月华雪色。
灯光,竟把满林红梅,也比下了三分。
她穿的是描金鹿皮小靴,罩了一件雪白狐狸皮的长氅,乌黑的长发束成一条麻花辫,头上雪帽低低垂着。
此时她站住脚步,轻轻伸手,自然而然令得旁人的目光无法从她身上移开,紧跟着她的双手,慢慢掀开雪帽,一分一寸在灯光月华下,露出清眸倦眼,绝世容颜。
然后,她敛衽,施礼,动作轻柔得像是月下的飞仙,“凝瑶拜见公主。”
云凤弦与古奕霖的眼神都定定凝注在她的身上,半晌也移动不得。
卫婧仪看了不觉好笑,“凤翔公子,凝瑶之才华容貌,便是太皇太后也是赞不绝口,爱之惜之,今日为助公子雅兴,我连她都请动了,足以让公子欢喜了吧!”
云凤弦没答话,只是扭头和古奕霖传递了一个只有他们自己才明白的眼神。
这美人,实在似曾相识。清眸倦眼;淡淡风情,这样的风采神姿,只有水忘忧才拥有。
凝瑶的容颜与水忘忧并无大多相似之处,但神韵气质,竟如此相近,实在让人心中震撼。
卫婧仪只道云凤弦震于凝瑶之美,也不以为意,只笑道:“今夜有月华雪色,美音妙歌,岂可无凝瑶之舞?”
苏凝瑶淡淡一笑,只合笑道了一声:“遵命。”
早有宫人上前,在松软的雪地上,铺上了长长的红毡。
苏凝瑶信手脱了长氅,长长的水袖垂落下来,慢慢走向红毡,每一步轻柔如踩在云端中,每一步都仿似最曼妙的舞姿。所有曲乐管弦,都在她回袖折腰的那一睛,忽然变得遥远起来,所有的月华光影,都在她旋舞流云之时,柔和明澈了起来。
云凤弦却忽然间想起,很久以前的影湖中,水忘忧从水中乍现,赤足在金莲花上剑舞,美得倾尽了人间。
又忆起另一个明月之夏,水忘忧轻歌曼舞,漫天杀机也化做飞烟,那一路且歌且行,多少刀光剑影,都黯淡无光,只余那一舞倾世。
“凝瑶之舞,素来是人间至美,只是看得似公子这般入神的,倒也少有,看来,公子亦是凝瑶的知音啊!”
卫婧仪的声音轻轻响起来,云凤弦这才乍然而醒,惊觉凝瑶一舞已毕,淡然立在一旁,重又披上长氅,连看也没有多看她一眼。
是他吗?不是他吗?我该叫破吗?云凤弦目光一闪,心思百转千回,又听得卫婧仪盈盈笑道:“公子觉得凝瑶此舞如何?”
云凤弦光顾着三心二意去了,何曾认真看人家作舞,哪里评点得出来。不过,就算刚才没认真看,这时也知道要说些奉承好话才对,当即笑道:“公主,这凝瑶之舞,美绝尘世,不知以后我是否能单独招苏凝瑶苏姑娘进云居歌舞一番呢?”
卫婧仪得到云凤弦如此回答,微微一笑,道:“凝瑶非普通宫中乐伶,本是宫廷供奉,地位超然,便是王公贵族相招,她若不愿,也是照旧不去的,凤翔公子,切勿太过贪心。”
云凤弦哪料到自己的心意被这般曲解,她心意一转,只笑道:“凝瑶的歌舞虽是当世一绝,终究只是技艺之力。歌舞最高的境界,应该是出自灵魂、出自本心,无论欢乐悲伤,都可以纵情任性,且歌且舞。”
卫婧仪听得云凤弦的长篇大论,也只是笑了笑。她还真不知,完美的歌舞,又在何处。
而苏凝瑶一舞跳毕,对着众人微微施礼,翩然离去,至始至终未看云凤弦一眼。
大雪过后,天地寂寥,万物皓然。目光及处,皆是一片白茫茫景致,可惜人心从来不曾如此干净。
风紫辉神色安然,踏雪而行。他的目标很明确,前方的园门,那惊鸿不允许他走出的地方。非常顺理成章地,在他离目的地还有十几步距离时,两条粗壮的手臂已经拦在他面前了:“公子止步。”
非常不客气的表情、非常不耐烦的语气、非常不逊的眼神,配上过份高大到像是一截粗树干的身材,以及过份隆起,有点像长瘤的太阳穴,赫然是一位内家高手。
风紫辉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却知道,自惊慌以下,这个组织里的重要人物全都紧急聚在一起,开秘密会议,所以,这个时候,负责看守他的,不是一直随侍在惊鸿身边的苍鹰和火雀,但这绝不是惊鸿不够重视他。
风紫辉淡淡极目望去,园子外来来去去的人影,以及树后、廊下等处若隐若现的衣角。差不多十几二十个高手,都守在四周各处门户、各方重要位置,只要这边有人叫一声,所有人都会迅速聚拢,不过,前提是,眼前的两个人有机会,发出这样的呼唤。
他神色平静地看向拦路人,眼眸变幻出夺目的光芒。
大部分秘密组织开大会都会选择在夜晚。
阴暗的密室里,数量稀少的几根蜡烛,有些伶仃地燃烧着,飘摇的烛光映着每一个人沉重的脸容、阴郁的神色。长者额上的白发、眼角的皱纹,年少者眼中的愤怒、脸上的激动,都在摇曳而阴暗的烛光中显得有些扭曲。
这种气氛,让高踞上座的惊鸿很不耐,她都忍不住翻白眼,抛开绝代高手的身分,冷笑个一两声。这样的郑重其事,这样的小心翼翼,这样的偷偷摸摸,让她有一种看小丑演戏的感觉,可最无奈悲凉的是,她纵然不屑,纵然不以为然,却还是不得不成为小丑中的一员。
巨大的铁门开了又关上,一个鼻青脸肿的中年男子快步走了进来,本来高大的身形,这时却深深佝偻着,努力想要缩小自己在众人的视线中所占的位置。
阴暗的秘室中,有人低低“咦”了一声,有人沉沉冷哼一声,有人关心地凑近过来,有人脸上已刹时变色。
惊鸿慢慢坐直身子,对所有一切视而不见:“很好,人到齐了开始吧!”
众人沉默着用惊疑的眼神传递心中的感受,既然上位者不追究,那么大家自然应当像乌龟一样缩起头,装做什么也没有发生。
只有年少的火雀,因为太年轻,不够老谋深算,惊异地叫了一声:“黄伯,你怎么伤成这样?”
黄夺缩着脑袋坐下来,没有回话。
惊鸿淡淡看了他一眼,答道:“想要背着我,去把我带进来的人杀了,没料到吃亏的是自己?”
黄夺低着头,声音略有些颤抖:“属下绝无此意,只是此地是我们最大的基地,若是泄露出去,后患无穷,属下”一开始他还能顺畅地说话,但渐渐语不成声了。
惊鸿语气里也不带一丝愤怒,但人人都知道这位主子素来翻脸便杀人,没什么客气可讲。这样逆着她的意思,瞒着她去动她带进来的人,她动动手指,要掉你一条命,也全是你自己活该。
惊鸿神色漠然,听着黄夺结结巴巴地解释,心中没有愤怒,只余漠然。
很久以前,她就已经麻木了。。。
她在高高座位上,冷冷睨着俯首于前的长者,冷冷听他颤抖着解释。
很不错,很有骨气啊,暗中袭击她领进来的人,这种事,不可能一个人就敢决定,但她到底一个人努力担当了,怀着必死的觉悟,也不愿在她面前扯出其他支持他行为的人来为他分担罪责,替他求情免罪。
看着黄夺慢慢抬起头,脸上渐渐露出大义凛然,无悔无恨的表情,看着四周所有人眼中的沉痛、惋惜和无奈,不知为什么,惊鸿莫名地想要放声大笑。
这样的表情实在是太有娱乐性了,然后,她真的开始纵声长笑。
在笑声中,有人愕然,有人震怖,有人惶惶不安,有人微微皱起眉头。
她目光淡淡扫视众人百态,方不以为然道:“不过是挨了顿揍,也没什么必要这样哭丧着脸。”她语气微一顿,才淡淡道:“他纵然失去武功,我也从来不敢小看他,而你就敢这样带批人去杀他,还亏了人家手下留情,你才能好好坐在这里。
风紫辉已经踏出了小园,守候园门的人,依然站得笔直,守在园门处,在园门附近藏身待变的高手们,早已现出身来,似游魂一般在围着园子打转,远远看来倒似在巡逻守护。
风紫辉沿着外院墙徐徐前行,一路过了七八个门户,每一处守门人看到风紫辉都会略略一愣,出声喝问,只是目光一旦与风紫辉对视,就再也移不开,很快就如中了邪一般,在风紫辉淡淡吩咐一声:“让开!”后,听话地让向了两旁。
很快,风紫辉就在庄子中最大的牢房前停下了脚步,看护牢房的高手早已两眼发直,神智不清。
风紫辉只淡淡看了看紧紧锁住的牢门,九连环的玄铁巨锁,唯一的钥匙被苍鹰然随身带走。不过,这对风紫辉来说,绝对不是问题。
抬头看星月寂寂,有几片雪花飘零无依地落在了他雪般神容的脸上。
惊鸿,你太小看我了,像我这样的人,就算失去了武功,破坏力也是惊人的。
天下最保险、最难开的锁,对风紫辉来说,需要的,也不过是一根小小铁丝罢了。铁门轰然打开,铁门后一双双精光四射的眼,在黑暗中闪烁。
随着大门完全打开,星光雪光映亮了牢房内外。牢中人物,每一个都是一方大豪,跺跺脚,大地晃三晃的人物,如今却成为小小囚徒,为了给风紫辉治病,谁不是吃尽苦头。
可是看到风紫辉立于牢前,每一个人都是满脸欢喜,人人起身施礼,所有人的表情都毕恭毕敬,那是一种完全发启内心的感激和崇敬,不带一丝虚伪。
风紫辉淡淡道:“一日前教你们的,可学得怎么样了?”
“多承公子费心,把我教失传已久的心法倾囊相授,我已背熟全文,依诀运功,虽只三日,也受益非浅。”
“我为公子行功后,丹田空虚,得公子投以密法,耳匀为比过往胜之良多。此后武功再有精进,多谢公子。”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抢着表达谢意。
风紫辉只淡淡自袖中拿出这几天,一个人默写的纸张,信手递过去:“这两天我又写了些东西出来,你们自己看看,哪些有用就拿去吧,各派心法武功,各有所长,无所谓上下优劣,拿了别派不适合自己的心法招式也没有用。大家各取所需,不要争抢。”
众人恭敬应诺,大家凑过来,各自观看,不时有人发出惊叫。终于有人抑制不住激动,对着风紫辉扑通跪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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