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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本红颜-第1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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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卫景辰不是云凤弦,他永远不能理解云凤弦这种人,相反,他只会考虑云凤弦是否欲盖弥彰,是否,做戏掩饰什么,达到什么目的,是否,用仁义隐藏她已日渐功利冷漠的心,是否是长久见不到卫景辰动静之后,不得不另想办法以吸引卫景辰的注意。
多智者必多虑,思虑太重的人,反易为自己的才智所误。
夜已深沉,满殿寂然。
空荡荡的殿阁里,看不到一个内侍。
“陛下。”殿宇最阴暗处,有一个声音低低的呼唤。
卫景辰淡淡一笑,是啊,终于忍不住了,这样所谓的绝世高手,定力也不过如此。
“陛下,我等早已集结完毕,唯待陛下令谕,陛下”那按捺不住的催促声显示着说话之人的急切。
令谕吗?
卫景辰低头,看自己的手,染尽了无辜者的鲜血又如何,还不是依然干净而从容,再下一道令谕又有何妨。
“陛下,已经是第九天了,那人纵有天大的本事,现在也已元气大伤,功力衰竭,此时再不动手”
卫景辰徐声道:“若是动手,卫靖临会如何?”
“卫靖临若失那人真力相助,本已渐渐逼出的毒素回冲,必是返魂无术。”
卫景辰静静闭上眼:“那人有没有可能便是身陷困境,也不放弃为卫靖临逼毒?”
“这些年来,我们所练的武功,全都是为了对付他,我们所研究的一切都与他有关,搜罗他每一次对敌的详情,甚至偷偷搬运每一个死于他剑下之人的尸体,以观查伤口,研究经脉断裂状况。我等自认对那人的武功深浅,也算较知底细,那人武功虽已神乎其神,但我们这些多年苦心研究他的高手,商议研究之后依然认为,他在如此元气大伤的情况下,绝无可能在应付我们所有人在毒药、暗器、火器、箭雨掩护下的围攻时,还能同时保持每一丝真力平稳如常,以助卫靖临。”
“此人再强,毕竟是人,而不是神,更何况除非她真的把卫靖临看得比他自己的性命还要重,否则她不可能在我们的围攻下,继续坚持救护卫靖临。”
黑暗中的声音里带着强自按捺却依然掩饰不住的得意与兴奋,无论如何,能够杀死一个强大如神魔般的存在,对于武者来说,都是不可以抗拒的诱惑吧,更何况这之后的荣华富贵、一生荣宠,几乎已在眼前,唾手可得。
卫景辰沉默无语,那人有可能把卫靖临看得比她的性命还要重吗?一个深怀国恨家仇,身负复国之任的皇孙,会把卫靖临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自己的理想、自己多年追求的一切更重吗?
他的沉默让黑暗中的人微微有些不安:“陛下莫非”
声音陡然一转,由迟疑而变激昂:“陛下这些年来,密招天下高手,重金相报,高官相酬,搜罗天下宝册秘籍,倾尽世上灵药神医,以求练出绝世高手。陛下多年所谋,我等数年磨剑,为的便是诛除此獠。陛下忍痛割爱,苦心设谋,为的便是今日之局,此时再不动手”
卫景辰轻轻地笑起来,忍痛割爱,苦心设谋,哈哈何曾痛,何为爱
若非那日与卫靖临彻底决裂,他也不会行此一着,暗令救人的太医于药中日日下毒,又以药方催发。到底那人会不会舍身相救,他也全不知晓,不过是平白赌这一场。若那人中计,他多年来苦心培育的一干高手,便有了用武之地,若那人不中计,最后,他也可令太医给卫靖临解药。
只是,在巨毒入骨之后,纵有本来对症的解药,也必然一生虚弱不堪,四肢百骸永受伤痛折磨,他不是不知道,却依然毫不犹豫地赌了,这就是他的爱,这就是所谓之忍痛。
那人会中计,竟是连他自己都想不到的,若早知如此轻易便可陷住一个这般可怕的高手,他又何必等到今朝
“陛下,良机不复再,陛下”黑暗中的声音渐渐急迫。自从知道那个人的身份,他卫景辰倾尽一切,秘密招集天下高手,他小心翼翼,于宫中布下无数机关。为防那人行刺,他的行踪,总是不断改变,他每日的住所总是拼命保密。他贵为君王,却因为那个人,而食不甘昧,夜不安枕,但有风吹草动,恍惚间总以为刺客寒锋已至眉间。
从来只有千日做贼,何来千日防贼,数年来,他早已心力交瘁,而网罗那么多高手,暗中研究了这么久,无论是派人到那人身边卧底也罢,无论是找各种高手,或单挑、或车轮、或围攻以便探其虚实也罢,无论是寻找最有见识的武林人,查看所有死于那人剑下的尸体伤口和全身经脉也罢,那人身上,依然找不到弱点。
那样的武功,剧毒毒不倒,暗箭杀不了,围攻困不住,大军拦不得。那样一个人,根本不是人。
好不容易,才有今日之机会,好不容易,才有这拨去心头刺,从此再不用坐立不安的一天,那淡淡一个“杀”字,他竟真的,无法说出口。
“陛下仁厚,不忍令三皇子蒙难,然国事为重”
卫景辰冷漠地睁开眼,望着大殿前方,那光芒永远照不到的一片森暗,那么阴冷黑暗,仿佛其中伺伏着在人心潜伏千年的怪兽,随时会在黑暗中飞扑而出,择人而噬。他慢慢地握紧挚,慢慢地启唇,一个简简单单的“去”字,一个简简单单的命令,就此凝在口中,不得出声。在任何局面中,第一个想到利用的是他,第一个决定放弃的是他,他牺牲了他多少回,舍弃了他多少回,他依然记不住。可是,这一次不同了,这一次,这一个字出口,再无挽回,卫靖临真的要死了。
那个曾微笑着,全心全意劝他不要哭的傻孩子,那个曾尖叫着拦在他身前,仿佛不知道什么叫死亡的笨孩子,那个被一次次利用、一次次牺牲、一次次肆意伤害,还不懂保护自己的蠢家伙,真的要死了。天上人间,再不会有这样的人了。他将死去,红尘万丈,再不留点滴痕迹。
“陛下,为国为民,有的事,是不能不做的。身在君位,有的时候,真的身不由己。”最后的催促,已然无比焦躁。
卫景辰仰头,黑沉沉的殿宇,让人看不到天空。
“夜深人静的时候,你一个人,抬头看那浩浩苍天,你真的可以坦然说,你是被迫的,你是身不由己?”
卫景辰仿佛看到了那个让他心爱的女子,隔着漆黑的夜空,正在对他诉说着什么一般。
十二天前,风紫辉模仿着卫靖临的声音,对临三王府的仆众下了命令,凡进内殿者,杀无赦。
整整十二天,卫靖临一次也没有清醒。因着内力催逼,飞腾的雾气把他的面孔遮得若隐若现,因着药物或针灸的作用,他偶尔在睡梦中喃喃呼唤他生命中曾经重要的人,因着身受煎熬,所以有时会呻吟,有时会全身抽搐,有时即使意识不清,也会低低地发出痛苦的呼声。
他身上的衣物,被层层汗水,湿得透了,又被惊鸿的内力烘干,然后,再一次湿透,再一次烘干,即使旁观之人,看得亦觉动魄惊心,反倒要庆幸他人事不知,受的折磨可以少一些。
相比之下,风紫辉的神情,从来都是冷漠平淡,不见丝毫变化的,他只是专注地观察卫靖临的状况,时而一针扎下,信口吩咐惊鸿如何调整内力。
卫靖临的痛苦,对他似乎没有任何触动,时光一分分流逝,随时会爆发的惊人危机,对他也似完全没有压力。
他信手一针,对着卫靖临胸前扎下。在升腾的雾气中,他的容颜神色,亦如烟梦一场,让人无法看透,他的声音也淡得仿佛没有人能够听到:“你有想过你必须为此付出的代价吗?你能确保你永不后悔吗?”
代价吗?惊鸿垂下眼更加专心的运用自己的内力,脸色除了稍稍苍白一点,竟看不出任何受难的迹象。或许只有那升腾而起的白雾,让整个房间都如罩云山之时,才能让人感受到,她所付出的,是多么可怕的代价。整整十二天,当风紫辉那句似乎同样平淡得不带一丝情感波动的声音“好了,他的毒去尽了”传来时,惊鸿徐徐站起身来。
风紫辉也平静地收针站起:“他身上的余毒已尽,剩下的事就是好好调养。以后的问题,不必我们费心了。”
惊鸿淡漠地点了点头,她依然站得笔直,脸色略显萧寒。十二天的静默后,惊鸿再次开口,声音出奇的暗沉,却又依然冰冷:“没什么事了,那我们就走吧!”
风紫辉微微挑眉,“此毒已尽入你体,虽然你武功高明,不过最好还是即刻运功逼毒,否则丝丝缕缕,入骨入体,将来要费你数倍的功夫,才能驱除干净。”
“那又如何,这种无聊的地方,我一刻也不愿多待。”依旧是那冷漠至极,偏又任性至极的言语做派。
风紫辉毫不意外点点头:“性命是你的,你不在乎,自然与我不相干。”他漫不经心的举步,就待跟在惊鸿之后。他冷漠的回答,让惊鸿的瞳孔略略收缩了一下,然而他依旧什么也不说,只是沉默地飞掠。
风紫辉却道:“相比考虑这样无聊的事,你不觉得你更该想想炎烈王皇帝打什么主意吗?这一次,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居然没动手,这是为什么?”
惊鸿依旧沉默不语。为什么,她一句也不曾问,心中却已想过千万回。
为什么,炎烈皇帝竟然没动手?因为另有他图,别有诡计,还是有没有可能会不会其实他也不愿让卫靖临她无声地摇摇头,不愿去想这个问题,不敢相信一个帝王会有和他自己一样愚蠢的软弱,不过,若真的是如此,倒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对卫靖临来说,将来,炎烈皇帝总不会让他落得太惨的结局吧,但愿
她没有再多想,也没时间再多想,因为,她的别院已到,而此时园中的混乱狼籍,完完全全出乎她的意料。
卷四 暗魂定 第十二章 铁汉束水
碎裂的山石、被拦腰斩断的大树、破损的墙壁,以及院子里,远远近近的呻吟惨叫,满园趴着起不来的人,以及那一地断裂粉碎的兵刀,无不彰显着这里刚刚遭遇强敌。
惊鸿眼眸初时一凛,她几乎以为,是炎烈国皇帝乘此机会,派人来围剿众人,然而只一眼扫过,已看出所有伤者,都没有性命之忧,他们只是失去了作战能力,甚至不会留下永远不能复元的重伤,可见进攻的人,手底下非常有分寸。
风紫辉目光淡淡扫视混乱的战场残局:“来的人只有一个,招法强横迅猛,完全是用硬碰硬的打法,一路强攻进去的。地上的脚印和破损山石、树木的痕迹,所有人受伤的状况无不说明来者武功走的是霸道刚猛一路,来的应该是”
惊鸿没有认真听他说的话,园子深处传来激烈的打斗之声,她眼中闪烁森冷光芒,忽的仰天一声长啸,清朗俊奇,声震天宇,这一声啸,竟令得风为之住,云为之顿,远方那纷纷乱乱激烈迅捷的战事,仿佛也为之一停。
在下一刻,一道狂猛劲风自远处迅如电驰而来,在堪堪撞上二人时,倏然顿住。行则如奔雷掣电,顿便似坚钉入土,行止之间,没有一丝停顿,不见半点迟滞。
那人手中刀锋闪亮,眼神却比刀锋更明亮,脸上充溢着无对无匹的兴奋与斗志,原本也许可以上演一幕,狂风瑟瑟,落叶潇潇,绝世高手相对峙的好戏,奈何那人的目光一触及到站在惊鸿身后的风紫辉,本来满是灿然斗志的眼睛,转眼冒出许多小星星。
他笑着高高扬起了手,完全不顾站在天下最可怕的高手面前门户大开:“漂亮美人~我好想念你啊!”什么一流高手的气势,转瞬破坏殆尽。
闻此一言,连风紫辉都有一种想昏倒的冲动了。
此人身形比一般男子尚要高挑,容貌一般却如阳光一般耀人眼目,身披兽皮,任那带点古铜色泽的手臂与长腿大大方方裸露在众人面前,满头的长发,因为激战而有些散乱,更加增添一种世间男子所不能比拟的野性。正是那多日前,曾在来京路上,有一面之缘的流金国神秘男子束水。
惊鸿慢慢地咬紧牙,很好,很好,人果然不能太好说话,不该太善良,我这地方,都快成菜园门了,由着这一帮又一帮的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束水却根本没多看他一眼,只知道盯着风紫辉笑道:“我伤一好就到处找你,居然在京城街上见到上次那个笨男人,也在满街找人,就过去把他捉住逼问,他说你是他主人捉来的犯人,他在找他失踪了十多天的主人,我把他放了,又一路跟着他来这里,直冲进去想救你出来。”
惊鸿的目光从束水身后掠过,看着远处,鼻青脸肿,一瘸一拐,跟样子同样狼狈的苍鹰等人一起往这边赶过来的火雀,忍了又忍,把到了嘴边的一句粗话给忍了回去。
这年头,什么都有得治,就是人笨没法子,居然让同一个人连续两次用同一种追踪的方法给找到窝里来。唉,这种手下,简直把主人的脸都丢尽了。
很巧的是,风紫辉也有叹气的冲动。唉,流金国人做事,是不是也太有个性了。眼前这个男子明明有着足以和卫靖临、水忘忧相若的武功,他完全可以像卫靖临一样,悄悄潜入,不惊动任何人的探查,他却偏偏喜欢这样光明正大,步步白刃步步血的往里闯,真怕人家不知道你武功高吗?
束水完全不知道两人的心思,只觉见到了多日来思思念念的人,不知道多么地欢喜快活,他兴高采烈地直接无视惊鸿:“你放心,我不会让他关着你的,我带你杀出去”
“你倒杀杀看。”惊鸿要再不发火,那就是活菩萨了。
在她探手拔剑的那一刻,风紫辉淡淡说:“我不认为,这是你打架的好时机。”这样冰冷的话语,无论如何,都不像是一句关心的劝告,而惊鸿也明显不是一个听劝告的主,所以那一剑,还是毫不停留地呼啸而下。
她剑锋出鞘之际,天地便为之一寒,一剑挥落从容淡定,剑招亦谈不上任何奇巧快捷,只是简单平凡地一剑直劈,倒像是给出大大的空档,让人从容闪避。
然而束水却是眼神一亮,道一声“来得好”,抬手一刀迎去。他的选择,却也是简简单单,干净俐落的一刀迎上。他甚至只用单手执刀,反转刀刃就这么直接往上迎。
刀剑相击,那毫不清脆,却出奇沉闷的声音,听得四周诸人无不觉得耳中一震,一阵阵气血翻腾,好几个勉强刚站起来的人,又都扑通连声地跌倒下去。
惊鸿静静立在原地,剑锋斜斜指地,脸容一片萧索,连衣角也没拂动一下。
束水整个人被震得连退七八步,身子重重撞在大树上,身后需二人合抱的大树竟砰然倒折成两断。他的唇边不出意外地溢出一缕鲜血,可眼中却满是讶异,失声道:“你今天,情况是不是有些”
强劲的剑风扑面而来,把他本已说出口的话,硬生生逼了回去。四周那么多人,在如许强大的剑气之下,只觉耳中嗡嗡连声,哪里还听得到束水一个字。
只有风紫辉眉峰微微一动,似乎略略皱了一下,又似乎并没有。
此时惊鸿的状况十分之糟糕,连平日三成的力量都提不起来。只是她素来武功高绝,就算是知道他内力大打折扣,只怕强如卫靖临、水忘忧,也绝不敢和他硬拼内力。偏偏束水却是个完完全全的死心眼,使他的武功路数光明正大,明明知道眼前之人不可力敌,偏偏选择了以力相拼,而这种打法正是现如今对惊鸿伤害最大的一种。
双方毫无花巧地硬拼一记,束水可以藉着飞退卸力,又把身体承受的大部份压力直接送到大树上,让大树为他承担,偏偏惊鸿却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不肯稍稍让人察觉她的状况,硬生生一步不退,等于靠自己的血肉之躯把全部的力道接了下来,再加上他体内至今仍在翻翻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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