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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落长安-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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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册封(上)

    钦天监传皇帝旨意,占卜《太甲》,云:“惟三祀五有二月季夏,宜以冕服奉温王嗣东宫位。”
    
    礼部进贺表,曰:“褒德纪功,事华典册;饰终追远,理光名教。翼戴兴运,谟明帝道,经纶謇谔,立储之吉辰良时,当以七月大祥。”
    
    皇帝批阅:“准。”
    
    此时距离鱼之乐劫夺囚犯,鞠成安里通外敌遭谕旨通缉,已半月有余。
    
    皇帝目瞢时时昏阙,常有鬼神伺立,胆战心惊之语,仅凭王琬所制丹药续命。是以羽林左右监、北殿军、太官、御府、守宫、黄门、掖庭等重要宫禁部属皆为李元雍调遣。
    
    皇帝有旨,命赵弗高问:“温王今日可有悔悟?”
    
    李元雍跪在甘露殿列祖列宗牌位前,面色萎靡精神憔悴,只有一句话据实以告:“陛下明鉴。孙儿虽是后悔,然细细想起来,却并不后悔。”
    
    即有东宫官员将温王一字一句记录书册,交由萧卷案前。
    
    温王自刑部归来便遭皇帝禁足,诸多事务悉数委于萧卷一人而已。
    
    深夜寂寂中,巡夜金吾卫刀戈凛冽,踏碎满庭凄冷。
    
    明德殿犹自灯火辉煌,黄门监、内侍省官员解押牛车络绎不绝,将十路节度使所辖州县简牍墨迹、木册书章运至侧殿。
    
    皇帝谕旨,东宫开明德殿正堂,于册封大典后,迎迓一国储君。
    
    萧卷手腕伤痕未愈,手中朱笔更是力重千钧,再三与满堂六部官员商榷祭祀,准备五齐、三酒、牲牢、郁鬯及尊彝、笾豆、簠簋、鼎俎、铏登之立储礼仪,已然精疲力尽。
    
    他不时蹙眉,左手五指轻轻揉捏自己右臂。他自入宫后便日渐消瘦,与众官员交接文卷典籍,伏案忙碌未有片刻停歇。
    
    柴卢听得更鼓三声,皇帝禁卫与长安宿卫号鼓频传,开始换防。
    
    明日天亮,长安便要迎来第四十二位太子储君。
    
    萧卷看着宣纸上李元雍这一句话,轻极重极,竟有听天由命,萧索满怀之意。
    
    柴卢转至殿中,道:“大人,夜交三更,长安宿卫即将换防。大人身体羸弱,不如末将先行送大人回崇文馆休息。”
    
    萧卷笔下不停,缓缓摇手示意,隐约灯火映出青白面容,愈发病弱。
    
    他低声道:“无妨。殿下册封在即,凡事必要小心。今夜殿下出宫未归,崇文馆全仗赖你我二人守全,云羽卫俱不能有片刻懈怠。”
    
    柴卢应是,不再劝解。萧卷此人事必躬亲,为人看似宽厚实则从不信任他人,殚精竭虑最害怕任何闪失。
    
    所谓过刚易折。
    
    夜交四更,曙光微透。
    
    秦无庸袖手站在寝殿门前,他等的心中焦急汗如雨浆。温王不听劝阻一意孤行,只身涉险去往刑部探望鱼之乐。回宫便被皇帝惩罚面壁思过,即使明日便有册封大典也未曾服软认输。
    
    普天之下,皇命难违。此刻若生变数……他不敢深想。
    
    崔灵襄看似不偏不倚,实则心高气傲不容人忤逆斥责。他为何纵放鱼之乐逃亡北疆用意难明。鱼之乐终究不过一介武将不足为虑,然而这两人那一笔一笔的账算起来……秦无庸手中拂尘几乎垂坠青砖地面。有小黄门紧随身后手捧托盘,递过俨茶提神。
    
    宫中渐有声响,三省六部、九寺少卿、十四监库司局,均鲜衣饰明,各司其职,等候帝王早朝。
    
    萧卷站在殿门听了片刻,道:“柴将军,即刻命北殿军、神策军前行,随本官回崇文馆。”
    
    柴卢领命,即与东宫官员部属、羽林监诸将军随行,浩荡穿过温王禁足的甘露殿,北行左近至承恩殿。
    
    柴卢心中疑惑。崇文馆距离大明宫最近,萧卷却舍近求远,点起北殿军精锐之师向北行走,再折回南方宫殿,以甘露殿为中心,绕如此一个大圈,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他——不放心?所以亲自带兵查验甘露殿附近一宫一殿,一山一水?
    
    柴卢陡然想起一事。工部主事孟启堂涉嫌窝藏广平王行踪,被裴嫣按图索骥查抄府邸。这位弱柳温儒般的文人才子代替东宫下令,竟是将阖府上下老幼全部凌迟火褂,当众处死。裴嫣向来自诩“法则温雅,美间玉润”,然则手腕血腥,亦有来俊臣暴戾寡恩,动静无常的遗风。
    
    莫非萧大人也是存这般酷毒心肠,定要寸草寸木都仔细勘察,才能平复心中惊恐不安?
    
    性多猜贰,刚忌太过,终非是百姓之福。
    
    承恩殿外檐饰斗拱,上承圆椽连檐,皆作蝉肚形,华贵异常。
    
    萧卷走至石阶处忽然站住,他仰首见横宽匾额题字洒脱自如,气势外露,自有张狂风范。
    
    正是被皇帝逐出长安的广平王旧居。
    
    承恩殿三字,亦是李瑨岳奉皇帝旨意亲笔所提。
    
    萧卷默不作声看着朱龙雕腾虎大门。他心念闪转,已然伸手推门而入。
    
    宫殿荒废多时,唯有一名懵懂年老宫人驻守。
    
    萧卷缓步行在水天荷池之间,一路却自有清净幽寂氛围,亭台水榭皆取志趣淡泊之意。
    
    皇帝封赐宫殿于李瑨岳自有深意,是期冀自己儿子能安分守己,秉戒端行,明心达性,仰仗下任帝王兄弟恩义之情,做一个闲散王爷,富贵终生。
    
    岂料人心难测。帝王未成帝王,兄弟也零落摧残,如过街之鼠不复天潢贵胄面目。
    
    柴卢颇有迟疑,道:“陛下有命,承恩殿早已废弃。任何人未奉手谕,亦不得擅闯。萧大人身负重任,不若与末将即刻转回崇文馆……”
    
    萧卷示意他噤声。
    
    月光明朗,树影婆娑。
    
    他站在书房门口,说道:“幼时有幸,本官曾陪诸位皇子读书。那时李珃好读老庄,偶然得了一本《孝经援神契卷》。若我记得不错,当时应当借给光烈帝。后来崇文馆遭逢大火,却没有焚毁。我记得李珃喜欢善缘书房幽静无争,想来丢在了这里也说不定。”
    
    柴卢听得胆寒。他本是外调将领入朝轮值,为皇帝简拔留在崇文馆效命。河阴之变纵有耳闻亦是道听途说,谁能想到萧卷几句无心之言,却实在证实他曾亲历这场宫廷劫难!
    
    当事者十去其八,萧卷如何能安然无恙活到今天,而且陛下委以重任,从未有任何忌讳之词?
    
    年老宫人点燃火烛,引萧卷至书房。
    
    书卷充栋,虽经时时清扫仍免不去蜘蛛结网,尘壅满梁中,泛黄腐朽气息扑面而来。
    
    萧卷命众人在廊下等候,独自漫步书架之间,随意抽出一本古记,见页眉周边注满笔记,密密麻麻,依稀辨得出是广平王所留:“寄语萧卷:深者愈迟,岂徒岁月而已乎?故练而慨然者,盖悲慕之怀未尽,而踊擗之情已歇;祥而廓然者,盖哀伤之痛已除,而孤邈之念更起。”
    
    悲慕之怀未尽,孤邈之念更起。
    
    萧卷凝视那行字迹,仿若笔墨未干芳香犹存,然而写下这行绵绵情意字句之人,却已经旧恨新仇累计心头如嚼穿龈血,纵然掘墓鞭尸也是刻骨崩心,一生不得消除。
    
    往事萦绕心怀席卷而来。萧卷目光悲凉,手指慢慢拭过那行字句。
    
    少顷他心中一动。昏黄烛光下,他慢慢翻过手掌,见自己指尖之上,犹有未干一点墨迹。


第九十五章 册封(中)

    神策军传击金匮声连绵不绝响彻夜空。四方使臣、节度军镇、王侯贵戚皆冠冕绶带,自龙首原下的威严壮观巨大牌坊,逶迤行过丹凤门,穿越中书省、太庙,御史台、社稷坛下曲尺廊庑,按规制九步一叩,并最终等候含元殿之外,朝觐即将成为储君的温王。
    
    李元雍沉默跪在甘露殿列祖列宗排位之下。他头上九龙藻井,木雕金龙怒目环睛,做势狰狞威猛。
    
    礼部尚书并三寺九卿执十二镂锡,手捧和田青玉雕铸金沉香木托盘,上盛龙头结绶长靴,六冕五辂衮冕龙袍。站在李元雍对面。
    
    礼官一句一句吟唱中书省所拟策文:“建立储嗣,崇严国本。承祧守器,继文统业。越我祖宗,克享天禄。奄宅九有,贻庆亿龄。肆予一人,序承丕构……”
    
    他停顿片刻,等待李元雍领旨谢恩。
    
    满庭沉默。众官员面面相觑,最后视线所归,凝聚李南瑾一人身上。
    
    皇亲国戚,宗正寺卿,能名正言顺敦请储君就位者,惟他一人而已。
    
    胡不归膝行至李元雍身后,头皮发麻仍奓着胆子说道:“殿下。请参叩圣躬,前去含元殿。”
    
    李元雍目光下垂并不理睬。他面前摆放一尊龙泉青釉琮玉瓶,内盛骨灰,为錾陵中李愬恭仅存骨殖所化。
    
    李南瑾暗叹一口气,半跪于地将李元雍扶住,低声说道:“殿下。西北有军报,殿前侯……已安然归到朔方军中。殿下不必担忧。还是与我前往含元殿,觐见陛下,以免误了良辰吉时。”
    
    李元雍仍然不言不动,面无表情。
    
    礼官无奈,只得继续念道:“同日册封秘书丞王亶嫡女为皇太子妃。王氏女琬,族茂冠冕,庆成礼训,贞顺自然,言容有则,作合春宫。实协三善,曰嫔守器,式昌万叶,备兹令典,仰惟国章,是用命立为皇太子妃。往钦哉,其光膺命,可不慎欤。”
    
    王琬凤冠霞帔跪在李元雍身后,洁白额前贴梅花妆,簪珥饰黄金龙首口衔白珠,华丽垂于发髻之两侧。她面色平常似是于己无关。礼官念毕贺词,她即叩首道:“臣领旨谢恩。陛下万岁万万岁。”
    
    赵弗高缓步踏入甘露殿。众官员纷纷与他见礼,赵弗高并不搭理,一径走到李元雍身侧。
    
    赵弗高声音低沉苍老,说道:“殿下。陛下吩咐老奴前来,看殿下是否需要打点琐事。”
    
    李元雍沉默。
    
    赵弗高亦是沉默,片刻方道:“殿下。陛下本想亲自前来,只是身体孱弱不堪,连衣袍鞋履都需奴婢服侍,起行坐立均需内侍省在旁搀扶,是以未能前来,陛下深以为憾。”
    
    他面容憔悴两鬓斑白,身形佝偻,他说道:“殿下。陛下目不能视物,口不能言,手臂早已无力,也不能写出一个字。然而陛下仍然拼尽全力,以指代笔,在老奴手掌写了一句话,命老奴转呈殿下。”
    
    李元雍眉峰一动。
    
    赵弗高老泪纵横,从他华贵襥衣宝相纹长袖滑落在地。赵弗高道:“殿下。陛下所写的是,此去一路多艰多难,请殿下谅解,陛下不能搀扶左右,护恃殿下了。”
    
    赵弗高泣不成声,身体萎顿,慢慢跪倒在地,说道:“殿下!前尘往事均已云烟,与陛下是为不得已,与殿下,又有何辜?殿下,陛下唯一期盼的,是殿下能有禹汤之明,存黄老养性之福,做一个乾灵休德的英明圣君!”
    
    李元雍眼中泪水长流,婆娑视线,不能自已。
    
    满座官员均跪倒在地,齐声道:“殿下!”
    
    李元雍声音干涩,半晌无言,终于说道:“臣——领旨谢恩。”
    
    胡不归擦拭满头汗水,举目四顾不见太子詹事萧卷。他慢慢踱到大殿门前,见裴嫣衣袍朱紫,面容镇定调度东宫事宜。
    
    今时不同往日。裴嫣一介白衣书生,贫寒庶子蛰伏数年,终于权势煊赫,位极人臣,为天下侧目。
    
    胡不归亦不敢造次,他与裴嫣相识不过数面,却知晓他心地阴狠惯常笑里藏刀。胡不归低声道:“裴大人,可曾见到萧大人?”
    
    裴嫣面容镇定心里却也暗自揣测萧卷去向。他身为股肱之臣,却在此千钧一发之际不知去往何处,实在令人生疑。
    
    裴嫣冷冷道:“本官已着人前往明德殿催促萧大人。国舅先行陪伴殿下,不得有半分闪失。”
    
    胡不归点头,转身回到大殿。
    
    秦无庸站在一旁,惴惴道:“大人,未知萧大人……”
    
    裴嫣面色一沉,心中思虑繁复缠绕,并不答言。
    
    萧卷倒吸一口冷气,指尖轻捻,犹有未干一点墨迹。
    
    柴卢立于廊下,手握刀柄,听得传击金匮、礼拜欢呼声如惊涛骇浪天震地骇。他心中惊扰,隔窗道:“大人。吉时已到,请大人末将前往含元殿……”
    
    窗内人影轮廓随烛光单薄摇曳。萧卷忽然道:“传东宫命令,令北殿军开承天门、朱明门、肃章门,遣云羽卫、神策军包围承恩殿,未有诏令,任何人敢私纵进出者,杀无赦!”
    
    他声音含冷峻之气,血腥之意。柴卢心中震惊,轻按机括,长刀半吐。他说道:“大人,可是此中生变?”
    
    萧卷冷笑道:“无妨。你且去布置,本官就镇守在此,可保无虞。”
    
    他声音越来越低杳不可闻:“本官倒是要看看,是你的手段通天,还是本官先行一着,让你全盘皆溃!”
    
    柴卢动作迅速,即刻传命召军,将北方三宫庑殿包围的水泄不通。
    
    萧卷始终静坐书桌之后,冷冷看着窗枢一角,有蜘蛛蛰伏等候猎物。
    
    人人即是这蜘蛛,人心交错便成蛛网。
    
    不知这蛛网,最终网住的会是谁?谁是谁的猎物?


第九十六章 册封(下)

    天色大亮。
    
    朝阳万丈冷光笼罩巍峨殿宇,长安城气象森严。大明宫栋梁宛然,处处雕楣鹤企,沓势分规。飞檐走脊绣桷虬奔,殊形别起。
    
    七彩晨霞如宝石玛瑙流光溢彩,日光高照,无数金光在飞檐画梁之间闪烁不定。
    
    含元殿御阶高企数十丈,每一级台阶均有公侯子男,骠骑神策、北殿羽林将军并银装剑,佩水苍玉,锋锷槊刃反射着同样闪烁不定的银光。
    
    千万百姓、四方使臣只可仰望高耸如鹏霄上廓,琼都紫帝一般的辉煌殿宇,整座长安城都弥漫在金光红霞中。
    
    传击金匮连绵炸响,如涛涌波襄,雷奔电泄,撼天动地。
    
    萧卷偏居宫殿荒僻书房,亦能感受到那沸天灼地的盛大不绝鼓声,与他的胸腔沉沉和鸣,以至于心脏阵阵疼痛。
    
    他放下手中的《孝经援神契卷》。正正翻到“东岳泰山君,领群神五千九百人,主治死生,百鬼之主帅也,血食庙祀宗伯者也。俗世所奉鬼祠邪精之神而死者,皆归泰山受罪考焉……”这一页。
    
    仿佛一个谶语,一个诅咒。百鬼主帅,血食庙祀宗伯的天上神灵,是否真正保佑过这个千疮百孔的破碎山河,是否真能从虔诚祈祷中灌注力量,使得信男信女心愿达成,从此得享太平,再无痛心疾首之事?
    
    一世都在痛悔丧子的皇帝,心若枯槁的温王,看似高贵实则卑贱如泥的李瑨岳,有谁能够逃脱自己的宿命?
    
    萧卷缓步沿四周宫墙慢慢叩击,听墙壁的回音。墨迹未干而人声杳杳,以广平王多疑善猜忌的个性,此处必有密室。他走过书房墙壁坚固并无半分不妥。
    
    大明宫已然是册封吉辰,礼部官员大声颂祝册封贺词,声遏云霄。
    
    萧卷随之在心中默诵。那一词一句均是他呕心沥血,披星戴月删改而来。他比任何人都知晓那祝词中的涵义与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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