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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落长安-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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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卷随之在心中默诵。那一词一句均是他呕心沥血,披星戴月删改而来。他比任何人都知晓那祝词中的涵义与责任。
    
    他陪伴李元雍长大,深知他的为人与他的懦弱。他对他并无奢望亦从未像裴嫣那般患得患失。他唯一的念头,不过冀盼温王真能圣人不仁,做到他的恭词中所写的那样:
    
    皇太子承云紫座,翊八柱於乾维;湛粹青衢,揖三枢於地户。黄离踵曜,太阳分铣树之辉;苍震荐音,少海控银河之色。……
    
    太子将是天下的储君。而他心中想要的,却只是一个人。
    
    萧卷何尝不知,他感同身受。他徜徉紫檀书架之中,于灰尘弥漫的角落抽出卷轴。
    
    彼时尘封的全部记忆随着书卷的打开,带着灰暗的陈腐的气息扑面而来,令他恍然明白,所有过往原来全部封存心底,佯装遗忘,实质从未有片刻或忘。
    
    他萧卷,原本聪慧过人记忆超群,竟然也是从未忘记,反而一眼扫去辨别清晰。这厚厚书稿恰是他们年少时读书习字的旧稿。
    
    李愬恭向来老成持重,内向沉稳,是以字体偏重魏碑隶书,结构纵横笔力深厚,中规中矩。
    
    李珃性格灵动飞扬,豪气纵横,他身披大任自与常人抱负不同,是以字里行间笔端性情流露,常有狂妄傲世之感。
    
    萧卷捧着自己旧日习字,宣纸泛黄,却又增添一行新的批注。萧卷默默读过,不由得低念出声:“三年之别,二十五月而毕,哀痛未尽,思慕未忘,然而服以是断之者,岂不送死有已,复生有节?惟愿萧卷,一弹再三叹,慷慨有馀哀。不惜歌者苦,但伤知音稀。愿为双鸿鹄,奋翅起高飞。”
    
    萧卷将书轴拂落在地,紫檀书架厚重华丽。皇帝以佛经安抚李瑨岳心中不满,是以书架处处浮雕尖拱形券,摩竭鱼首。护法狮蹲踞左右,金刚力士侍立一旁。
    
    龙雕凤咀花纹繁缛。萧卷手掌微微吐劲,已将紫檀雕龙首按下。
    
    果然咔嚓一声沉响,左侧墙壁处一扇暗门缓缓开启,灯光微透,显然暗室内有人避居。
    
    萧卷抿唇轻握长袖,目光沉黯不定,一步一步拾阶而下。暗室中石桌石床极为简陋,是为人藏掩行踪紧急藏身的所在。龙涎香熏染鼻端,夹杂浓重草药与血腥气息,令人不由皱眉。
    
    李瑨岳安然坐在石床被褥中,轻轻颔首道:“萧卷,这么快,你就找到我了。”
    
    萧卷不答言只是静静看他。李瑨岳神情惨白受伤沉重,面上仍然笑意不减,并无任何意外慌张表情,甚至还有一丝轻松。
    
    仿佛他能笃定,若天下唯一能找到他的,是萧卷。唯一能心甘情愿令他现身的,也唯有萧卷一人而已。
    
    李瑨岳亦是平静回望。他身周并无侍卫,只消萧卷大喊一声,门外北殿军一拥而入即能将他瓮中捉鳖。
    
    他手臂血肉狰狞仅以白布潦草包扎。目光无神唇色青紫,显然伤势沉重未得医治,不消动手,只要萧卷围困承恩殿数日不断,必能令广平王死于此地。
    
    萧卷肃声道:“广平王。”
    
    李瑨岳笑道:“认赌服输。我已经兵尽粮绝。”他勉力举着双臂,牵动伤口令他额上汗水淋漓,向萧卷道:“萧大人仍然智谋周密,令某敬仰。捉到本王自然是奇功一件。李某先行恭喜萧大人,来日加官进爵,必从李某的性命开始。”
    
    他被逼入死角只能束手就擒,等待萧卷将自己绳之以法。
    
    萧卷垂眸默不作声,过了片刻突然问道:“是谁出手伤的你?”
    
    李瑨岳十分惊异。他知道萧卷恨自己入骨,落井下石趁机剪除自己性命,必不肯善罢甘休,亦不会手下留情。
    
    他与他之间,历经多年爱恨纠缠,已成死结。
    
    李瑨岳自嘲一笑,道:“本王自诩阅人无数,岂料也有看走眼马失前蹄的时候。是鞠成安,陛下发配万象神宫修葺宫墙的昭武校尉,想不到此人箭法绝伦,而且心狠手辣。”
    
    那夜李瑨岳乘乱而逃,于城门左近正正撞见鞠成安。双方打个照面即错马而过。未料鞠成安回马枪杀害他身周所有侍卫,更以坚韧银丝锁住的钢镖暗下毒手,倒刺如钩霎时钻入血肉,银线撕扯之际已将他全身血肉崩裂。
    
    萧卷沉吟不语,目光一扫已经看到墙边机括,他抬手关闭暗门。
    
    灯光寂寂,隔绝所有声音,唯有二人沉默以对。
    
    李瑨岳有些许错觉,灯光下萧卷目中满含杀意。转眸一看萧卷仍是那个柴离病弱书生。他并未有任何举措,亦没有大声求救。
    
    李瑨岳心中疑团莫释半是惧怕,他实在看不懂萧卷到底意欲何为。
    
    萧卷神情从容,从长袖中取出一个荷包,伸手取过木杯,倒了一杯清水,将药丸研化其中,递给李瑨岳。
    
    李瑨岳面色不变心中惊疑,向后微微依仗墙壁,右手一按,已将短剑握在手中。
    
    萧卷坐到床边,低声说道:“这是我所服药丸。固本培元,可保你气血不失,性命无忧。”
    
    李瑨岳目光清澈,直直看他。他声音疲惫沙哑,说道:“萧卷,你若给我穿肠毒药,本王……我也是甘之如饴。萧卷,我能容许你杀掉我,却不能容许再转投他人怀抱。若此药有差池,即便我血溅当场,也不会伤你分毫。”
    
    他将手中短剑扔到青石地面。哐啷一声,震得人心头霍然一跳。
    
    李瑨岳接过木杯一饮而尽。他将杯底翻转向下,涓滴不剩。
    
    萧卷颔首看他,不置一词,转身欲离去。
    
    李瑨岳冷清一笑,说道:“萧卷。你这便是要离我而去了么?”
    
    萧卷并未转身,唯有单薄背影,摇曳黯淡灯光之下。
    
    李瑨岳等了半晌,才叹一口气,说道:“萧卷,你救我一命,不杀之恩无有报答。本王有一言相告,你此时不如前往含元殿守住你的殿下。我的父皇,”他声音越来越轻,药力发挥令他昏昏欲睡。
    
    李瑨岳唇边有奇特而满足的笑意,他一字一顿道:“我的……父亲,他恐怕熬不过今天了。”
    
    萧卷身体一震。他病体缠绵最忌讳气血翻涌,这一句令他眼前昏黑不由得扶住墙壁,他捂住胸口低低喘息。
    
    李瑨岳却并未觉察,他目光逐渐迷离,仍然笑道:“本王不才,先读过了前方军报。想必我的侄儿,他经受不起……这般的……”
    
    萧卷心下骇然,勉强稳住身形,一路踉跄步行,奔向大明宫。


第九十七章 战殇(上)

    太子册封大典。
    
    李元雍龙袍加身,黑色冠冕朝服繁缛富丽。他独行数百级汉白玉长阶,万千朝臣官员将士挨次跪倒在地,向他纳首称臣。
    
    长安富贵世家的仕女身着团花联珠窠纹绛纱衣,如星辰一般灿烂缀在他身后。
    
    王琬头上的芙蓉冠金珠作响,他的太子妃玉簪珠履,同样身佩紫绶金章。
    
    丹墀之外处处玲珑剔透。三檐四簇层层龙凤翱翔。
    
    他脚下的长安城,从未像今天一般气象森严,威严壮观。
    
    每一级台阶均有地方军镇的善勇子弟,骠骑神策、北殿羽林将军并银装剑,佩水苍玉,手执锋锷槊刃,目光凝注他一人身上,只为他的安全。
    
    李元雍九步一叩。他俯视数十丈台阶之下匍匐跪拜的文武百官,黎民百姓。
    
    长安如棋盘布局,这座闻名宇内令四方臣服的城池金碧辉煌,经天纬地,将大唐的盛世豪情和盘托出,毫无保留。
    
    世事也如棋。
    
    他看不见这张棋盘中芸芸众生的欢喜、哀愁、烦恼、辛劳,他却又清楚的知道,四海之滨,普天之下,从最桀骜不驯的勇猛蛮夷,到诗酒酬唱的读书文人,都寄望于他的仁慈,聪慧,果敢,无情与有情。他们期盼他将清明与太平赐于这座繁华的城市,赐于大唐广袤辽阔的土地。
    
    他是天下的储君,隶属于这广阔江山。他是天下的主人,也将会是天下的奴仆。
    
    世人不需要他的残忍。而他唯独能够保留的,却是对自己的残忍。
    
    ……………………
    
    金成河白玉带桥前,掌印内监三道炸鞭尖锐炸响。
    
    太子手捧金印金册,李南瑾站于身侧秘密嘱咐进退礼仪。
    
    传旨太监秦无庸衣饰显赫,立于皇帝下收,高声念道:“敬天法祖之实在柔远能迩、休养苍生,共四海之利为利、一天下之心为心……”
    
    太子黑色龙袍衬得身姿威严,面向大明宫含元殿龙椅之上,最顶端肃穆高坐的天子,一步一步叩拜,一句一句万岁。
    
    左右金青银青光禄大夫、司礼监、九寺少卿少府手捧巾沐,紧随其后。
    
    文武百官鱼贯而入,云羽卫众军士骑马立于其后。
    
    有风缓缓起,太子冠冕衣袂飘扬,凌然若仙。
    
    ………………………
    
    瀚海阑干百丈冰。无边沙漠月色澄澈,如琉璃光华撒落,冷冷俯视不毛之地。
    
    浩荡银汉纵贯天际,流星间或闪烁。马蹄裹布,箭簇锋芒锐利。
    
    远处有火把隐约闪烁,浩荡队伍车马辎重缓缓压过,驼铃清脆作响。
    
    鱼之乐目含煞气,右掌扣弦,轻轻拉弓。
    
    车队过三分有二,押后为粮草武器。
    
    鱼之乐嘴边含一丝狞笑,眼中血光闪烁,弓如满月,箭离弦,直射向突厥王庭大旗!
    
    那箭于半空中倏然着火,流星逐月,奔芒飞雷,破空而来!
    
    两方军士发一声大喊!
    
    鱼之乐抽出佩刀,暴吼一声:“儿郎们!与我——杀!!!!”
    
    他口咬匕首,腰中软剑一振而出崩射冷冷灿烂光芒,一马当先破沙而出。
    
    尘沙迷蒙中雄浑声音不断响起:“有敌来袭!众军列队,与我迎敌!”
    
    悲怆号角响彻天地,突厥转前军为后阵,辎重车马潮水般退却,中军挥旗,无数兵士迅速出列,三重布防结阵,训练有素,精锐尽出。
    
    马蹄陷入无边沙海,鱼之乐轻轻一跃,借马背反冲之力,已然跃入无边强悍敌军!
    
    他身后士兵手持钢刀紧随其后,两军短兵交接,厮杀声顿时震天撼地。
    
    有风缓缓起,万里黄沙如海涛波浪滚过。
    
    …………………
    
    秦无庸声音高昂,一句一句念着立储圣旨。
    
    皇帝额前十二道毓珠清脆争鸣,明黄龙袍朝服厚重沉闷,太阳煌煌他眼前一片晕眩。
    
    身后赵弗高并一干黄门监跪在金砖地面上,两手支撑他的腰部。
    
    皇帝慢慢抬手擦了一把冷汗。他恍然睁眸,模糊之间,似乎能够看见台阶之下的英武少年,九步一叩,山呼舞蹈,正向他跪拜而来,准备从他的手中,接过国之重器。
    
    玉玺在他的手旁。冰凉温润的玉器给了皇帝一种莫名的安慰。
    
    那是他最钟爱的儿子,是心底善良纯洁的肃王李愬恭,如同皇帝在心底描摹过无数遍的那样,身着龙袍面带虔诚,步步叩拜,向他走来。
    
    皇帝慢慢眨了眨眼,似乎视线清明,能够将世间万物看得更加清楚。
    
    那时李珃承欢膝下,紫袍少年脸上笑意如同这炽热太阳。李愬恭眼神沮丧站在夺绿亭,也是一句一句,如这般声音干板背着圣人之言。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圣人不仁,以万民为刍狗。
    
    皇帝看见无边花海之中,少女永光手提长裙,梅花钿点在额前,轻罗纱衣长长铺开在地,她含笑走来。
    
    皇帝轻颤颤开口:“令柔……”
    
    宣慈与怀化公主在葡萄藤下占卜七巧,霓裳长裙斑斓闪烁月亮光泽,她们合掌做什,静心祈祷:“愿天佑大唐,兵戈无争。”
    
    李愬恭搬去崇文馆。在麟德殿声泪俱下:“我只有这样一个哥哥!先太子也只有这样一条血脉!”
    
    东宫舍人于惊恐之中打开朱漆大门,李珃面无表情站在中庭。李愬恭罔顾亲王身份,急急跑过去,将他搂在怀里。
    
    他看见李珃微微挣扎。在僵硬之后,他缓缓反手抱住他。
    
    崇文馆大门缓缓阖闭。
    
    …………………
    
    李元雍行到丹墀之下,步步跪拜。
    
    他跪的是天与地,叩的是社与稷,拜的是人与伦。
    
    人伦。
    
    皇帝豁然睁眼:“愬恭我儿!”
    
    崇文馆大火冲天。李珃死在他怀中。李愬恭紧紧抱住他,衣衫燃起熊熊火焰,目眦俱裂。
    
    他声音极轻,但皇帝却听得一清二楚,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若身亡,我绝不独活!”
    
    皇帝陡然站起,他伸手,向着虚空猛然扑去:“愬恭!父皇错了!李愬恭!你该千刀万剐!”
    
    …………………
    
    突厥大军三分中原军队,分割成圆,意图消耗有生力量,将唐军全部歼灭。
    
    鱼之乐浑身浴血,战袍早已撕裂,他左手脱力,长刀绑住右手腕,鏖战不休。
    
    敌将两把腰刀呼啸而来,闪耀璀璨的斗芒当头罩下!鱼之乐脚下一滑,手中刀芒大盛,迎头劈上刀刃,腿脚却已跪倒,引得身后的弩箭手准头顿失,无数箭矢将两名敌将射成刺猬!
    
    鱼之乐翻滚到一旁,打挺跃起,吼道:“腌臜蛮子!冷箭想杀你爷爷,尽管放马过来!”
    
    组毒王立于沙堆高处,冷冷观战。
    
    少年将军杀到兴起,仰天长啸:“儿郎们!卫我边疆,杀——!!!”
    
    千军万马中,有无数声音随之呼喊:“卫我边疆!杀!”
    
    他身周死尸成堆,亲兵愈战愈勇,犹如战场修屠。
    
    组毒王身旁左帅耆杜罗牙齿打颤,他自身后抽出长箭,遥遥对准鱼之乐。
    
    组毒王轻蔑看他。耆杜罗手臂都在震颤,他轻轻吁一口气,瞳孔微缩,喊一声:“着——”
    
    组毒王探身一捞,粗悍手掌瞬间握住那支长箭,反手掷于沙海,冷哼道:“不自量力。”
    
    鼻音浓重,带着微妙的异族口音。
    
    锋利箭弦崩到耆杜罗脸颊,一条血迹立刻隐现。他脸上陡现怨毒之色。


第九十八章 战殇(中)

    皇帝一声大喊,已从玉阶上重重摔落。
    
    百官齐声惊喊阵势大乱,李元雍揉身扑上抢住了他:“陛下!祖父!祖父!”
    
    皇帝头破血流。天子龙冠咕噜噜滚下台阶。
    
    他睁开眼,迷蒙之中,李愬恭出现眼前。他手如枯槁瘢痕尽显,他声音虚弱,说道:“孩子……”
    
    皇帝瞳孔已散。一代帝王终止于油尽灯枯,回天乏术。
    
    他想说:“孩子,朕错了。朕——终究是错了。”
    
    紫袍少年站立缤纷花海之中,埋怨李愬恭脑袋刻板,将太傅的文章三句解错两句半。
    
    白衣少年笑嘻嘻握住他衣角低声下气道歉。
    
    他眼中温柔缠绻,低声笑道:“罚我煮醴泉酒,赔你可好?”
    
    紫袍少年甩袖而去。花海烂漫,日光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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