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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婚-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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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莲,你不会跟嘉措好过吧?我坏笑着看那个白衣白裳在阳光下压腿的女人。如果那样,我让给你。
  你个神经。她白了我一眼,拿起凳子上的水杯,进屋接她的白开水去了。
  嘉措住的小院子在冲赛康的一个深巷子里,光线不好,一天到晚都是暗暗的。我不喜欢住在那里,另外在仙足岛租了间房,三百块钱一个月,朝阳,十二平米左右,带卫生间。
  交押金取钥匙那天,没告诉嘉措。我把屋子打扫干净,把卫生间刷了一遍又一遍,到莲那儿取了行李,在床上铺上熟悉的紫色碎花床单,同色的被套、枕头,让窗帘店来安了粉色的百叶窗,拉开,便能看见波光粼粼的拉萨河。想象着夕阳西下时牵着一个长发男人的手在河岸上走过将是何等的浪漫啊!
  看着自己的小屋,很满意。一个暖暖的、粉粉的世界,属于女人的梦幻。打小就爱做这样的梦,一觉醒来变成公主、父王母后宠着,骑白马的王子来求爱很好笑是吧?很幼稚很无聊是吧?但又有几个女人年轻时没做过关于公主的梦呢?是的,年轻时,我现在已经不年轻了,尽管容颜依旧,但不再年轻却是事实。我的心是年轻的,一直这么认为。对于这些,我比谁都明白,但并不妨碍我时不时地做个梦,自我慰藉并不碍着谁吧?
  打个电话给嘉措,说我在仙足岛某某小区某某号,让他办完事到这里来。
  莲打来电话,说,好好你可想好,别过两天又后悔。我说现在想好了,过两天的事不知道到时再说吧。


一百零六
  嘉措晚上来时看到屋里的一切抱着我直转圈,说燕子你真是个妖精,弄出这么个漂亮地方。然后我们倒在那张柔软的大床上做爱,翻天覆地地折腾。
  然后嘉措去外面买了吃的回来,乱七八糟一大堆。他不再常做饭,总是回来得很晚,他说这个季节是他最忙的时候,一过夏天,没了游客,便没什么生意可做了。
  有天他买了个热水器回来,用电的。本来在拉萨用太阳能的最省事,安在房顶上,漂亮效果还好。嘉措说这是出租房,如果安太阳能的价钱太贵将来不能拆走,不划算。这多少让我心里有些不舒服。一个大男人,如此计较,是不是过于小气了些?如果换成一航,肯定不会如此。
  然而,这并不影响我对他的感觉。我喜欢抱着他的腰靠在窗边看日落,喜欢他牵着我的手在拉萨河边散步。再一次,我从“藏漂”的圈子里消失,常常一个人待在小屋里,上网看电影或是聊天,饿了随便吃点零食,等着嘉措带好吃的归来,如一个新婚的小媳妇般,盼着男人的脚步。
  有次莲来看我,一进屋便说这屋里怎么有股味道。她到处看着,然后把那些方便面盒、食物残渣一一收集起来,提到楼下扔进垃圾桶,再把被子叠好、把床单拉展、把窗帘打开,小屋顿时又明亮起来。她说好好,你是一个女人,总应该学着收拾屋子吧?
  我睁着无辜的眼睛看她,我从不收拾屋子的,再说,有嘉措啊,他会收拾的。
  你有怨气了,好好!
  是吗?我怨什么?胡说,我只是不习惯收拾屋子而已。
  你们这是过日子吗?莲看着我,指了指地下的汤渍,像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她说:好好,你不是十几岁的女孩,承认自己的年龄吧?女人长大了成熟了不是羞耻的事。如果你真爱嘉措,拿出你真爱一个男人的样子来。
  什么样子?洗碗做饭铺床叠被就是爱他吗?不,莲,我不会为任何一个男人做这些,再说,那也不是爱一个人应该做的事。
  那你觉得爱一个人应该做什么?
  什么都不做,爱着就行了。
  你们不做饭、不洗衣、不整理屋子?
  让他去做。我干干脆脆地说。这是我的真实想法,我不会侍候任何一个男人,只会让男人侍候我。
  好好,你不适合结婚。
  我知道我知道。猛点着头说,我不适合婚姻我只适合做情人。只要他给我钱花,偶尔来看我一下,他可以结婚生子,我保证不会危害他的家庭,缠着他给我婚姻什么的,自由对我才是最重要的。
  莲看了我半晌,终于无语,去拿了拖把出来把地拖得能当镜子照。临走时,对我说了一句:好好,你如果真那么想,嘉措可能是最适合你的。便走了。
  没去想她这话的含义,便又坐到床上,拖过电脑,继续看《蜡笔小新》。
  看到小新迷路在派出所折腾警察的那一段,乐得哈哈大笑。
  嘉措晚上回来,提着大大的食品袋,看到干干净净的屋子,眼前一亮,说:女人你今天怎么了?太阳换了个方向出来?
  不是我,不是我,是莲,她下午来过。
  爬过去,亲了他一下。拿过食品袋开始翻找。
  莲,她说什么了吗?嘉措剥了根香蕉递给我,问。
  没说什么,骂我们俩不收拾屋子,把屋子弄得像狗窝。我吃着东西,做出委屈的表情。
  他大笑,露出两排白白的牙齿。狗窝?很形象。
  去你的,形象个屁。我把香蕉皮朝他扔去。从明天起,你出门前把窝打扫干净,免得那女人又来骂我。


一百零七
  亲爱的,我哪天出门不是打扫干净的啊,回来时你又搞得乱七八糟了。
  他说的好像是真的啊,有些不好意思,想了想说:被子呢?被子你没叠啊!
  我走时你好像都还没起床哦。如果我把被子叠了,你光光的被人看了怎么办?他看着我,目光里不怀好意。
  去你的,下流、无耻。看到那样的目光,总是心生异样,爬过去把他按倒在床,拍打着。
  然后便把自己在一床夕阳里开得灿若桃花。
  嘉措的家里情况,他没说,我也从没问过,我不关心那个。除了嘉措跟我在一起我关注这个人外,其他的跟我无关,何苦去自寻烦恼。朗结,之所以记住这个名字,是一次在河边散步时,他偶尔提起的,说是朗结来拉萨后,莲给找了几份工作,都因语言无法交流而干不长,后来莲的一个会员正好是开驾校的,便托了对方,去学驾驶。
  莲,以前跟你有关系吗?我站住,转身看着嘉措。
  不是跟你说过,我们认识很长时间了。嘉措似乎没明白我说的“有关系”是有特殊含义的,如此回答。
  她为什么老帮你?我问。
  不想解释。他回答得很干脆。
  莲是个心地善良的女人,什么人都愿意帮忙。有一年,她和朋友去我老家玩时,路上碰到个被车撞的,肇事的车逃了,那人血淋淋地在马路上拦车,很多车都怕惹麻烦不敢停下。莲硬是逼着我们的司机停车把人送往医院,那天晚上都半夜了,还看见莲在洗椅套。
  莲,太神奇了!我默想,越来越看不懂的一个女人。你喜欢莲吗?
  喜欢!他倒是不含糊,看着我,眼睛清澈明亮。认识莲的人,没有不喜欢她的。
  郁闷,知道什么叫跟木头说话吗?就是我现在这个样子。你想吃醋、想撒娇、想让人家哄哄你,可人家懂不起。
  朗结来后,嘉措不再每晚过来陪我。他说,朗结初来拉萨,什么都不知道,他得陪他一段时间,还有那些要背的考题,尽管是藏文的,但朗结从未接触过,怕他记不住,都得帮他。
  于是,我有了一天又一天的空闲。突然的,想学学藏语,见莲那个女人一串串往外冒藏语的时候特羡慕。在拉萨生活,语言本不是问题,大部分藏族人都会说普通话,特别是年轻人,根本不存在交流上的困难。
  有个现象一直奇怪,那些从牧区来拉萨打工的藏族,要不了半年,汉语便可说得很流利,而很多汉族人在这里生活了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不会藏语的比比皆是。这是什么原因?不屑于人家的语言还是这种语言太难学了?问过一些生意人,他们说在拉萨生活,会不会藏语没关系,反正请的工人都能听懂汉话。
  这应该是有道理的吧?
  最近工作比较轻松,两个广告策划,不到三天就做完了。老板拿着方案,把我一顿猛夸,还把钱早早地打给了我。去取款机上查了一下,多出了七千来块钱。不错,够花一阵子了。
  走在街上,想想接下来的时间自己做点什么。学藏语?想想自己某一天也能如莲那样,操一口流利的藏语是什么样子?肯定把那些“藏漂”都吓死。哈哈,这么一想,便有些迫不及待了。去书店买了些书回来,拉萨口语、藏文字母看了一下,摸不着头脑,干脆找个老师算了。嘉措肯定是不行的,他一口康巴方言,拉萨藏族听起来都费劲,莲呢?更不行了,那女人有工作,一天到晚鼓捣神秘兮兮的瑜伽,再说,有了她在身边,听她叨来叨去的,我不烦死才怪。


一百零八
  去了街上那些语言学校,咨询了一下,人家都拿奇怪的眼光看我。说学英语学电脑学制图,没听说有学藏语的。没办法,蔫蔫地走在街上,拎了一瓶矿泉水,胡乱地看着街景,不觉晃到了冲赛康,想去那家酒吧混个时间,反正今天嘉措又不在。
  在批发市场外面,突然被一个黑脸的藏族小伙子拦住。
  抬头看清那张黑黑的脸后,顿时眉开眼笑。是你?
  是啊?好好好。他挠着头皮,嘿嘿直笑,我的名字从他嘴里叫出来有点滑稽。我才回来,在这边找工作,没想到碰到你。
  对了,他就是原旅行者餐吧的藏族服务生,看他抓耳挠腮的样子,颇为可爱。问他:你不是回家结婚去了吗?
  没结成。才回来。好好,你要进去买东西吗?他看了看身后的市场说。
  不是,我想学藏语,去了语言学校,人家根本就没有开这门课。
  想学藏语?我教你吧。
  啊?真的吗?你真的能教我?
  嗯,反正我在找工作,一时间还没找到合适的。如果你想学,我可以教你。
  那一次十块钱,再多我就付不起了。
  不给钱也没关系。你什么时候开始学?
  这样吧?今天开始,我有书。你到我那儿。一周三次,时间不固定,我有时间的时候打电话给你。行吗?
  行。
  我们就这么说定了,于是带着他往回走,此时才知道,他叫仁钦,听口音跟嘉措应该来自同一个地方。
  我的藏语学习就这么开始了。只要嘉措不在的时候,我都打电话给他。从藏文字母开始,貌似系统的学习。莲曾来看过我一次,说仁钦的语言还可以,方言不是很重,当你的老师绰绰有余了。
  藏文学起来没有想象的那么难,三十个字母,很快就会认会读会写。语法学起来就难一些了,那些个弯弯曲曲的字母组合在一起,就变成了另外一个读音,怎么记都记不住。时间一长便有点烦了,电话打得便没那么勤了。不过尽管如此,我仍然学会了几句常用的,如没有、你在哪里、你家有多少人什么的。
  有天打电话给嘉措,用藏话问他在哪里。他半天没反应过来,等弄明白后哈哈大笑,说我太搞笑了,太好玩了,藏语能说成这个样子,太有创意了。
  什么人啦,夸人也不是这种夸法嘛。挂了电话,确定自己不是个学语言的料,很长时间都不再打电话给仁钦,也不再看那些稀奇古怪的字母。
  有天仁钦过来看我,说他找到工作了,在一家职业培训学校做清洁工,一月五百块钱。他说的时候很高兴,兴奋地描述着未来,说是想在学校学电脑,将来也许能涨工资。
  仁钦说工资已经很不错了,足够他一个月花的。我问他吃啥?这么点钱生活都不够的。他说住宿由单位提供,吃的从家里带,肉、糌粑、酥油不用花钱,自己又不抽烟,偶尔去甜茶馆喝点青稞酒,花不了几个钱。听他这么一说,更加同情他。这孩子,真是没过过好日子啊!在他面前,不禁有些惭愧,嘉措隔三差五地往自己包里塞一沓,从未数过,反正是过不了几天就花完了。
  有一天,仁钦突然要请我吃饭,说他女朋友想见见我。
  呵呵,没想到这孩子蔫蔫的,居然还有了女朋友。约好在大昭寺门口见面。
  到时,见仁钦身边站着个秀气的藏族姑娘,穿着休闲服,个子高挑,身材苗条,见到我过去,娇羞地低下头。仁钦说她叫琼宗。姑娘羞涩地看了我一眼,笑笑又迅速低下头去,如不是脸颊上的高原红,很难把她跟藏族妹妹联系在一起。


一百零九
  我们去甜茶馆吃藏面,满满的一大碗食不下咽。说实话,我不喜欢藏餐,闻不来那味。特别是那次吃了嘉措炖的汤后过敏进了医院,胃对藏餐就更加抗拒了。弄了一大半给仁钦,勉强喝了点汤,便看着他们吃。看到琼宗把碗里的肉丁挑出来夹到仁钦的碗里,仁钦又回夹给她,有些感动。这样单纯的恋人间的关爱,多久不曾有过了?自己一场场的恋爱,一场场的逃离,哪里有过这样细细的感受?总是翻江倒海的肉体纠缠、豪华奢侈的烛光晚餐、浪漫却苦涩的洋酒事后想起,所有记忆都是模糊的。其实,像仁钦和琼宗这样恋爱,未必就不浪漫,未必就不铭心刻骨。
  想想自己的恋情,浪漫是浪漫矣,铭心却未必!
  从甜茶馆出来,正好碰到大昭寺开大门,琼宗便跟着人流拥了进去转经,我和仁钦坐在广场边等她。
  仁钦,没想到几天不见你,居然谈上恋爱了啊?我笑着说。
  也是才认识的,老乡介绍。想不到她就是我上次回去要结婚的对象。
  你未婚妻?对了,听他们说你上次回去是要结婚的,就是跟她吗?
  是啊。结婚前她逃跑了,结果没结成。仁钦苦笑着说。
  她为什么逃跑?我来了兴趣。这么有趣的故事,当然得刨根问底了。
  她不认识我。我们结婚跟你们不一样,我们是父母包办的,结婚前谁都不认识谁。
  所以她逃到拉萨来了?然后你们俩又谈上恋爱了?这也太巧了吧?仁钦。我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
  是啊,老乡介绍我们认识的。见面那天她一说她老家情况,我就感觉是她,果然没错。拉萨就这么大个地方,一不留神就碰面了。
  仁钦笑着,把他和琼宗的故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我。这世上就是有这么巧的事,一个逃婚的姑娘,逃出来又碰到了要逃离的对象,俩人相识相知反而相爱上了。
  这下好了啊,你爸妈也不用操心了。我说。
  还没跟家里说呢,过一段时间吧。仁钦似乎对于他和琼宗的未来有点悲观,手指在青石板上胡乱画着。
  夜幕低垂的时候,琼宗从大昭寺里出来,看到仁钦,含情脉脉地走了过来,仁钦则站起来迎上前去,接过她手上的包,俩人手拉手地走到我面前。
  那样子啊,看得我真是两眼发直,开始怀念自己的十八岁。
  因为仁钦晚上要值班,他们先走。看着他们相依相偎的背影,心里有些温热。
  原来,恋爱也是可以这样谈的!
  打电话给嘉措让他来接我,他说正在忙着,让我自己先回去。
  刚看了一对恋人相亲相爱的样子后,听到嘉措如此说,不能不说有点失落。一个人坐在大昭寺广场,看天空一点点地暗淡,月儿一点点地明亮。不知道你们看过晚上的白云没有?我是看到过的,在拉萨的无数个夜晚,我都这样望着天空出神。心里有着淡淡的哀愁,自怨自怜地悲哀,想家里的灯光、想母亲的饺子、想父亲的手心、想哥姐的戏谑、甚至想明的厨房
  明,那个认识八年,恋爱两年的男人,永远一成不变,老人们眼中最佳的乘龙快婿。这一刻,我是真想他的。刻于生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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