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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峰体验-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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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停在7层,我到了。
我离开电梯,回过头去,男子似乎有点疲惫,靠在电梯壁上,用右手的中指和食指轻轻按揉太阳穴,我们的目光交汇5秒钟后,电梯门合拢。有一种温和倦怠的气味渐渐从他身上散发开来,弥漫在楼梯间里。
我有些惆怅,上一次有此种心情已经是20万光年以前的事情了。
与之相对照的是和情人的约会,我花了2个小时坐在一家饭馆里听情人喋喋不休。那是个装修得过分浪漫的餐馆,招待的热情也有点吓人,但是饭菜质量奇差,端上来的东西除去冷饮外无不铁硬冰凉。倒是桌子上有个装饰品挺有趣:一只小猪用手举着餐牌,表情十分苦闷。按理说猪这种动物在卡通的造型里总是乐呵呵的,但惟独我餐桌上的这位忧郁得出奇。
情人絮絮叨叨讲了半天自己的心得体会和日常苦恼,对于他的一切问题,我仅以点头摇头回答,或者更加简单,干脆装没有听见。此人只顾滔滔不绝,丝毫没有意识到我的异样。
对该种状况,我不知道该觉得好笑还是悲哀。
我唯一搞不清楚的是,他到底是现在变成了这样,还是以前也一直如此。
和情人是在一次聚会上认识的,当时本市已经1个月没有下雨,我焦灼如同非洲草原久旱的小动物整天在办公室走来走去。不知道为什么,我对空气中的水份格外敏感,似乎一旦湿度降至某一百分比之下,人便烦躁不安。当然,丈夫对我的这等毛病早已经司空见惯,他总是能够给我一些实际的建议,比如对付此事,他的解决办法便是给我买几个加湿器了事。
就在那天晚上,我对一群人抱怨没有下雨,情人借故出去了几分钟,回来以后用一种异常酷似天气预报的平板语气对我说:“今晚9时20分,有中到大雨。”
就在那天晚上,9点25分,本市下起瓢泼大雨,这场大雨下了整整5天,我们本来是要抗旱的,结果变成了防涝。
事后我才知道,他有个大学时期的同学在空军气象台。
我因此中意了他。
我抬头注视情人,他是个长相普通的男人,但是笑起来的时候却能够让人觉得精神振奋,似乎身边空气的密度都为之一变——这个世界上笑容具有如此魔力的人毕竟不多。不过,认识2年,我确乎也好久不曾仔细观察过他了。
看起来是有点老了,一笑的时候眼角已经有了鱼尾纹,笑容的质感显得有点粗糙,就像有点松懈的橡皮手套,不再紧绷。
不过话又说回来,情人大概是被日复一日的工作和生活磨损了,同时丢失掉的大概还有他的观察能力和我们之间的新鲜感。想当初,丈夫在追求我的时候也曾经拼死拼活来着,尽管我已经差不多忘光了当时他为我所做的事情,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他确实让我牵肠挂肚和兴奋不已来着。我之所以能清楚地记住那种感觉,是因为结婚之后不到半年,这种感觉就荡然无存。当然,父母也对我说过,什么浪漫啊爱情啊,结婚后就会通通不见,只剩下过日子,你那些想法纯属不切实际。
真奇怪,居然有一种东西,在消失了以后会比存在时更加引起你的注意
我无声地叹息一下,该叹息振动了我脸颊周围10厘米以内的空气,然后消失在沉默里。低下头去,小猪正苦闷无语地抬头看着我,说起来,它每天拼死拼活举着餐牌也够辛苦的,而且该餐馆饭菜如此之难吃,人们多半以后不会再来,还要把怒火发泄到它的头上去。它的下场不外乎是随着该餐馆的倒闭而被束之高阁,要么就是在某个粗心的食客手下惨遭破坏。当然了,即使它能够讲话,又说些什么好呢。
失 语(7)
情人在吃饭过程中接了好几个电话,最后一个电话大概比较重要,他对我说了声“对不起”,便起身走到外面去说话。
我一个人坐了20分钟,隔着玻璃,我看到情人在走廊一侧踱来踱去,神色激动地在对着面前的墙壁打手势,就像他能把电话那头的人从对面的空气里揪出来。他的嘴唇在不停地开合,却没有任何声音。
忽然间,我觉得索然无味,于是摸起手袋径直离开了餐厅。
服务生并没有阻拦,只是漠然注视我的脸,仿佛我并不存在。
八
书上说,从失语的症状上看,可以分为两大类:一类是运动性失语,病人不能用语言表达自己的思想;一类是感觉性失语,病人听不懂别人的话。少数情况下也可以发生混合性失语,病人听不懂别人的话,自己也不能说。失语后病人不能与外界交流,记忆衰退乃至消失,加速封闭过程,最终进入痴呆状态。
如果是这样的话,失语将不再是终极症状,它将只一个过程,通过失语这个通道,人将不可逆转地滑入另外一个世界。
我坐在黑暗中,想着这事,关于另外一个世界。
不过现在我在这里,世界尚未发生变化,我知道。
猫靠在我的腿上打呼噜。自从失语后,我不大看电视了,也不太喜欢开灯。猫似乎很喜欢我的这种变化,对我比往常亲昵得多,几乎是形影不离地跟着我。我们两个在黑暗中偎依着,屋子里的沉默和黑暗几乎溶解在了一起,变成了一块有质量的黑色磁铁,沉甸甸温乎乎的,吸附掉了所有的声音。
楼下的路灯从窗帘中透进来,在天花板上形成一条长长的光斑。我注视着光斑,张开嘴轻轻地吐字,口型是对的,然而声音已经被那块黑色磁铁吸走,无影无踪。
我无声地叹息一声,磁铁最终将把我的一切吸光。
我参加过几次和同事的午餐,看上去他人对我的沉默熟视无睹,无一例外。然而,我逐渐发现了蛛丝马迹,即我的沉默开始悄悄对周围的人发生了某些影响。
当我一言不发地和他们吃饭开会的时候,要不了多久,热烈交谈的气氛就会变得渐渐冷淡下来,不只一次,我发现自己的沉默成为了某种有杀伤力的东西。人们在我的缄口不言前,无不渐渐紧张起来。他们要么动作变大,笑声高亢,要不就说的太多,或者吃的太多。我已经能够看出这类状态的苗头,比如眼皮急跳,不再敢正视你的眼睛,说话的语速加快似乎有一种什么东西,让他们觉得交谈也罢,心情也罢,受到了干扰,但是具体说是什么,恐怕这帮人也难以说清。
如果询问同事们,他们大概会回答:“呵,跟她在一起,不知怎的,心情就紧张起来”或者是“那样闷声不响,究竟在想什么呢?琢磨不透”
那情形,就像一只猫在草丛中悄悄匍匐潜行,接近一群鸟,草叶子在猫的肚皮上轻轻划过,发出了细微的喀嚓声响
接下来如何呢?
接下来该是猫儿纵身一扑,镜头上移,一群鸟惊慌失措地扑打翅膀飞上了天空。
但是猫究竟有否抓到一只鸟呢?
不知道。
我在想,会不会他们都已经知道了我的失语呢?
这个念头,犹如某种肉食动物,蜷缩在阴影里,忽然一下子跳出来,抓住了我。或者简单地说,就像一只猫在草丛中悄悄匍匐潜行,接近一群鸟,草叶子在猫的肚皮上轻轻划过,发出了细微的喀嚓声响。接下来是猫儿纵身一扑
这个念头在我失语后第11天夜晚的11点45分一下子跳出来,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这有可能么?
我问自己。
如果是这样,那么我以前对于自己和失语症之间关系的看法就必须推倒重来,完全颠覆。在此之前,原因和逻辑简单得如同做咖喱饭要先放鸡肉后放蔬菜一样——即我认为自己得了失语症,他人包括丈夫在内对此事一无所知,这让我开始怀疑自身存在的标志和价值,并且为之苦恼不已。但是这个简单如同咖喱饭的逻辑在“他人知道我得了失语症”的前提下却变得脆弱无比,不堪一击。
如果以他人早已知道我失语的话,他们对我所谓的视若无睹便成为了一个不动声色的黑洞,一个做咖喱饭“先放蔬菜后放鸡肉”的联盟。这意味着我已经被排除在了一种可能性之外——莫非在这个世界上,确实有某些东西从始至终把我排除在外了不成?
难道确实有另外一个世界?
难道这是一个事先被策划好的彻头彻尾的阴谋?
头反而不痛了,感觉上好像地面无声无息地四分五裂,有什么从中爬了出来,虽然我看不到,但是确实有什么令人胆战心惊极为不快的东西在“滋滋”地往外泄露,如同无色无味的煤气,让在你意识到危险之前,已然濒临死亡。
我“腾”地一声站起身来,猫被我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用不满的眼神看了我一眼,从沙发上蹦了下去。
我拨通丈夫的电话,他的手机传来“不在服务区”的声音。
莫非,莫非
莫非丈夫也是知道这一点的么?
所以才不再来电话了?
失语第12天的晚上7点30分,我坐在会议室里。会从下午3点一直开到现在,无论男女编辑,都开始抽烟,会议室里烟雾腾腾,几乎看不清楚1米以外人的表情。在我的耳朵听来,无论任何人的发言都已经成为完全没有任何区别的嗡嗡声,如同打烊后的时装商店中被售货员剥去外套后的塑料男女模特一般冰冷,面无表情姿态僵硬塑料一样乏味的声音,塑料一样坚硬和苍白的声音
失 语(8)
我回过头去注视男编辑,他正在昏昏欲睡地用笔在本子上一通乱画。然后,仿佛察觉到了我的目光,他回望过来,冲我做了个表示厌烦的鬼脸,然后相当亲切地笑了笑。
忽然间,我有了一种冲动——男编辑和我几乎是同时进入报社的,平时怎么也算相互照应的同事,彼此还很有好感,时不时开点异性间永远不会兑现却有着微妙意味的玩笑,他或许对于我的问题能够给予适当的帮助和建议。
我撕下笔记本上的一张纸,草草写下几个字:“我失语了。你知道该怎么办么?”然后递给他。
男编辑面带微笑展开我的便条,就在他低头阅读的过程中,那抹微笑相当微妙地变得僵硬起来,如同塑料模特脸上的微笑一样,恰倒好处地冰冷地保持在嘴角外2毫米处,嘴角以30度角微微上扬,从此固定下来。
他并未像刚才那样回望我,而是冲着我这个方向,感觉上是离我30厘米处的一个什么东西点了点头,眼神仿佛在注视我之后的什么地方。
之后,我们之间再无一言半语,那个表情也再没有离开他的脸,我觉得,他开始躲避我的目光,而且变得极不自然。
7点35分。
我的心脏开始古怪地跳动,汗从身上急剧涌出,这不再是混合着平日我用的香水味道的温煦气息,恰恰相反,汗和我本身毫无干系,如同失语症一般在我身体上肆虐,后背处的衣服很快变得冰冷而僵硬,贴在身上,我的手微微颤抖,嘴唇发绀,脑中一片空白
会议室中回荡着尘土的气息,那是腐败和死亡的味道,黑洞的味道
7点40分,我不顾他人惊讶的目光,夺门而出。
九
电梯门打开。
我冲进电梯,浑身颤抖,本能性地靠在电梯壁上,一个女子好心问我去哪一层,我脑子里一片空白,人家疑惑地又问了我一遍,我仍旧没有办法回答她,从她身后电梯的镜子里,我看到自己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如同一条干渴绝望的鱼
忽然,电梯发生了剧烈的晃动,停住了。
怎么回事?
我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抬头看显示电梯楼层的小屏幕,就在此时,黑暗降临。
怎么回事?黑暗?
这是粘稠得如同黑色磁铁的黑暗,沉重,冰冷,混杂着死亡的味道。我的耳畔传来人们惊恐的尖叫声。有人在大力“砰砰”地拍打电梯门,并且敲打电梯的控制表盘。
我靠在冰冷的电梯壁上,心脏在一瞬间停止了跳动。我闭上双眼,是的,这就是黑洞,一切都将被吸入黑洞,一去不复返。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我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一个人的手握住。
一个人轻轻握住我的手,然后把我冰凉的手指包容在自己的手心中,那手异常温暖。
一股奇妙而温煦的味道传来,如同暮春的午后,夏日的黄昏般轻轻搅动了我身边的空气。我忽然意识到,是那名电梯男子站在我的身边。
感觉上他的呼吸已经触到我的头发,他似乎在低下头来,用下巴轻轻触碰我的头顶,随后,异常从容地,他握住了我另外的一只手。
不适感逐渐从我身上消除,空气中灰尘的味道减弱了,随之而来的是男子身上的香水味,混合了香烟、皮革和阳光下棉布的气息感觉亲切而遥远,仿佛一个熟识的梦境。
我闭上双眼,无声地叹息血液在我手腕处微微搏动,一种类似微醺的非现实感和暖意悄无声息地顺着脚踝游走到膝盖,逐渐到达了我的手指尖。我抬起头来,尽管面前是一片黑暗,但是男子的面颊与我的脸庞仅仅在相隔5毫米处迟疑了1秒,继而便相遇了
我闭目不言,再次不出声地叹息,四周的空气仿佛因为我的叹息而泛起了微小的涟漪。这是何等熟识而又奇妙的感觉,如同暮春的黄昏,夏日的午后,如同晴朗的秋日上午,阳光明媚,遍地金黄,窗户半掩,白色的窗帘在晨风中微微飘动
不知过了多久,电梯发出了“咣铛”几声,莫名其妙地震动了几下,人们再次尖叫。我睁开双眼,就在这一瞬间,电梯内随即大放光明。
在一通胡乱按键之后,电梯门终于打开,全体发出了如释重负的欢呼声,夹杂着叫骂和抱怨,大家兵荒马乱地夺路而逃。我被刚才那个好心问我去几层的女子推搡出了电梯门,刚刚迈出电梯门,我便忽然意识到,男子并未跟出来。
男子不在这里。
回头一看,男子靠在电梯壁上。
就在这时,电梯门缓缓合拢。
在门合拢之际,男子嘴角上露出一个微妙得几乎于没有的微笑,那笑容仿佛一个古老而熟识的梦境。
我半机械,半无意识地抬头看了一下电梯的显示屏幕,载有男子的电梯在5层停留了片刻,随即一路向下,顺利到达1层。
这是7点50分发生的事情。
十
7点52分,我站在5层。
我从未在这层停留过,以前电梯开开合合,上上下下,偶尔从门缝中一瞥,印象中那里似乎是个公司的所在。
电梯门在我面前缓缓关上,然后顺利地一路向下。这便是刚才关住我们的那个电梯,刚才它还如同恐怖电影里的道具,现在却健健康康利利索索,如同没事人一般。反而让刚才被关在里面的人们觉得匪夷所思,目瞪口呆,仿佛是因为自己犯了某种过错才会遭遇此种待遇。
失 语(9)
我摇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一点,但是脑子里仿佛有某种液体失去了平衡,在嗡嗡乱响,整个事情未免有点太过戏剧性了。刚才是编辑部里的一幕,后来是电梯,最后是电梯中男子和我奇妙的拥抱。
说不上哪件事情更加反常,因为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超越了我常识的界限,统统地掉入了那里。
那里是哪里呢?大概是一个完全相反的世界,月光灿烂,黑夜如同白昼,人听懂猫语,声音统统被吸入海绵和正午的黑暗。
如前所述,5层原来在我印象中是一个公司,装修简洁大方,似乎是以明快的兰色为主调,还有一堆的绿色植物和一群穿梭来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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