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邙山故人作者:如鱼饮水-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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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后传来柔软的脚步声,朱华并未回头,却问:“穷奇,你来做什么?”
  “邙山君,有件事我想告诉你。”穷奇不奇怪朱华敏锐的耳力,低沉道。
  “攻下岛再说吧。”
  穷奇低了头,抬起又道:“还是现在说。”
  朱华哼了一声。
  穷气望着他在浓郁的夜色中清绝的背影,思忖片刻,道:“日月珠。”
  朱华不耐道:“日月珠怎么了?”
  “教主给的。”
  静默了许久,穷奇只听得到船破海浪的声音。
  朱华猛然回头,锐利的目光盯进穷奇的瞳孔。两个人默默对视很久,谁都没开口说话。
  当初送日月珠时白小三便言辞含糊,现在想来日月珠本就是截教的宝贝。
  朱华从口袋中掏出日月珠,丢在穷奇面前,“等攻了岛,你还给他。我不愿再受他恩惠。”
  穷奇低头看了看日月珠,却不捡,又抬头看着朱华,依旧是一如既往的低沉嗓音:“要催动日月珠,需要消耗术者同等的力量。邙山君,你在邙山一战用日月珠时,觉得自己的力量被消耗了么?”
  朱华蹙起眉头凝视着穷奇。
  穷奇继续道:“教主命我寻回两千年前封神时丢失的日月珠,他用自己的血唤醒了它。所以,你使用日月珠,消耗的只会是通天教主的力量。”
  “你把三千水族的魂魄吸走,教主那时痛苦到昏死过去。但是他怕你知道,事后什么都不肯告诉你。”
  朱华碧绿的眼眸在夜色中难辨神色。
  “他怕你知道日月珠是他给的,你就不肯用了。他怕你不肯收,就让你以为是白狐主送的。他怕你知道日月珠里有他的血,你会嫌弃脏……他……”
  “住口。”朱华突然道,迫近黎明的冷光洒落在他的红衣乌发,勾勒出一个孑然的轮廓。
  “……他怕你知道他故意瞒你这件事,你会嘲笑他……”穷奇却并没有住口。
  朱华只是静立在清光中,却没有回应。
  “邙山君,你嫌弃他吗?”穷奇问,它刁起地上的日月珠走过去放到朱华虚握的手中。
  “请不要嫌弃教主。他怕是也活不了太久了。就算装,也求你哄哄他,可好?”穷奇低低地说。
  得不到朱华的回应。它叹道:“真的不会让你委屈太久,绝对不会太久了……”
  朱华紧紧握着日月珠,仍是一言不发。
  穷奇放弃道:“如果实在不行,就算了。邙山君,那就只求你不要把日月珠扔掉可好?教主要是知道了,一定会伤心。”
  光影中,朱华头埋着,看不清表情。
  五千精兵出其不意,箭一般射入敌巢。
  果不其然,海峡两岸的岛屿守卫坚固。然而,并未见敖灵所说的亡魂。
  众将不知何故,但见主帅杀气冲天。朱华化作一条赤红如火的巨大蛟龙,飞入云层,霎时间气象陡变。
  唐军攻入了烛龙安置行辕的岛屿,战鼓如雷,杀声四起。
  朱华手握丈八蛇矛,已不知刺中了多少具身体,矛杆都沾满了血,他白皙的手指也一片猩红。
  他发泄般嘶吼着:杀!杀!杀!
  遇到烛龙之时,他也没有辨认出来。他所想的只有杀进去,找到那个人。
  朱华的矛法已是登峰造极,当初邙山一战,即使敖顺都败在他的的手下。
  朱华只是觉得眼前这个大高个有点难缠,然而厮斗数十回合,还是将这人刺于矛下。烛龙与通天教主交手已受了伤,否则也未必会败给朱华。他显出原形,是一条龙,朱华微微一愣。
  然而他并不多想,只是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朝云峰下的大殿杀去。
  水牢之中,亦能听到外面的厮杀声。
  通天教主闭上了眼。
  他知道攻岛的人是谁,也只能是那个人。
  水牢门外响起了兵刃相搏的声音,有人倒了下去。牢门发出兵器击打的巨响,震耳欲聋。
  通天教主用尽最后的法力,收起了水牢的结界。
  门被破开,那人一身朱袍,长发飞扬。手握染血的长矛,目光沉毅决绝。
  小铁窗投下的苍白天光中,通天教主已体无完肤,右腿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蜷曲着,倒坐在满池血水中。
  朱华从未预料自己有一天会看到他的师尊这般模样。
  太习惯他的所向披靡,从容不迫。而今却是谁把他一步步逼到了这般田地?是谁逼得他不得不拿这副虚弱不堪的身体做筹码?是谁逼得他像落魄的狗一样蜷在墙角?是谁逼得他忍气吞声低头受辱?是谁逼得他吐血还要往肚子里咽,心如刀割还要佯装微笑!
  是他朱华,是他朱华!
  竟是在这昏暗的水牢中,五百年来朱华才第一次看清了通天教主,也看清了他自己。
  整整五百年,除了责难和侮辱,他为他的师尊做过什么?
  ——竟是我把你一步步逼上绝路的么?朱华的眼眶酸涩,心如刀绞。
  他蹚着水踉跄走过去,蹲在通天教主身前。
  通天教主眼前一片漆黑,但他说:“朱华,我没事。”
  朱华听不到他的声音,只能看到他干裂的嘴唇在蠕动。
  我没事……我没事……我没事……
  ——五百年来这句话你常常挂在嘴边,我每次都理所应当地相信。可是现在你连话都说不出了,却还要告诉我你没事……
  ——总以为你心思多爱算计,其实你根本是天下第一傻子……
  朱华突然簌簌落下两行热泪。
  他站起身,挥下丈八蛇矛,劈砍着通天教主手脚上的铁链。
  一声一声的铿锵。
  外面杀声漫天,哀嚎遍野。这里却静得只能听到砍铁链的声音。
  收了蛇矛,朱华倾身抱住了浑身冰冷的通天教主。
  在纷飞战火中,脚步沉重地走出去。
  天空又飘起了雪,朱华坐在大殿前的台阶上,拎着酒坛子喝酒。
  穷奇卧在他脚旁,道:“我感受不到狰的灵气,他不在方圆五百里之内。”
  “教主说,当初怀疑容瑾是使共工复活的巨鳌,他那时能在行辕中隐约察觉到巨鳌的气息。所以他在离岛前布了一个困元阵。困元阵并不是个实用的阵法,因为一年中只有一日可启动,但一旦启动,连大罗金仙都得乖乖显出本相,无法逃脱。教主请白狐主变成敖灵模样,混入烛龙的岛上,将敖英救出。他自己则牵制住烛龙。临去岛前教主令狰将容瑾诱入阵中,本只是为了逼他显出原形将其困住,因为事情还没弄清,所以教主并未要杀他。”
  “可邙山君你却说,容瑾是死在诛妖阵中。而且,”穷奇深深蹙起眉,“容瑾死后,显出的是一只普通的龟,而非那巨鳌。”
  “难道教主想错了……巨鳌另有其人?”
  “另外,白狐主又是被何人打成重伤的?对方的目的又是什么?”
  “狰又身在何处……”
  “穷奇,”朱华忍不住打断他,“别啰嗦了。”
  他仰脖灌下一口老酒。纷纷扬扬的洁白雪花飘落在他的黑发和红衣上。
  穷奇本也不是饶舌的人,只是怕朱华误会通天教主,才这般急着解释。它闻言便趴下了头,枕在朱华脚边的台阶上。
  “白小三不是通天教主所杀,这事我清楚。”少顷,他慢慢道。
  “至于容瑾的死,也很蹊跷。通天教主若想杀他,何必动用阵法?又何必把阵法布在岛上,像生怕我们看不到似的。这更像一种警示。”
  “正是如此!”穷奇又抬起了头,“他本就是为了用困元阵比容瑾显出巨鳌元形,目的也是为了让你们看清他。”
  “可容瑾并不是巨鳌,而通天教主又说他在大营中感觉到巨鳌的气息。”朱华道。
  穷奇想不明白,只好闷声不吭。
  朱华道:“那凶手本不该杀白小三,这是他的失败。”
  穷奇忙问:“什么意思?”
  朱华道:“那咒印打的不透,所以我才能救活白小三。可那力道显然对方也是想要白小三的命的。何况,若要他死,将他扔进诛妖阵中不是更轻松,如此白小三必死无疑。”
  穷奇问:“那凶手为何不这么做?”
  朱华道:“我师兄他们一见到阵法启动就赶了过来,恐怕是那人连再补上一掌或者把白小三丢进诛妖阵的时间都没有了。”
  穷奇道:“那他……”
  朱华道:“我们赶到时,他不是躲在哪里,就是……混在我们当中。”
  穷奇立起身,问:“第一个发现阵法的是谁?”
  朱华沉吟道:“是容瑾的那个叫铜儿的侍童,他说,是狰将容瑾抓入阵法。他一路追来,就看到容瑾和白狐主的尸体。”
  穷奇问:“他如今在何处!”
  朱华道:“他说自己受了惊吓,不愿再留在军中,我师兄那时也没想到区区一个侍童有什么问题,就放他走了。”
  穷奇道:“这侍童到底是什么人?难道他能是巨鳌不成?教主现在实在太虚弱,时昏时醒的,不然还可以问问他。”
  “邙山君,你可还怀疑教主么?”穷奇看着朱华神色问。
  “当初只是为了向师兄借兵才那么说,”朱华又喝了一口酒,默默看着灰白的天空,“他不是那种人,我从未怀疑过。”
  穷奇闻言一愣,心道自己倒低估了他。早知他是这么想的,开战前它就不必特地把日月珠的事抖出来,拿感情债压他了。
  天已破晓,通天教主摊开四肢,望着头顶的朱色屋梁。整个身体已痛得麻木,却动弹不得。
  殿外,朱华依旧坐在阶上,看着冬日清冷的晨光。
  他的脸上仍有凝固的血迹,乌黑的长发散乱一地。他默默数着屋内人浅促的呼吸,许久,才起身走了进去。
  通天教主抬起疲倦的双眼注视着朱华。朱华在床边站住,却从怀中掏出一枚莹白圆润的宝珠。
  通天教主的眼神中流出不解的神色。
  朱华面无表情,把日月珠放在通天教主胸口。随着通天教主胸廓的轻微起伏,日月珠细微的上下移动。
  朱华露出手臂,悬在日月珠上方,抽出匕首狠狠划开一刀。
  殷红的血液瞬间淋落在日月珠上,同时也染红了通天教主的前胸。通天教主的眼神骤然一变,原本苍白的脸色此刻更是血色全无。
  他用力地滑动着喉头,却因剧痛而无法出声。
  血不断滚落,日月珠发出明亮的光芒,血流的速度霎时间快了,被不断的吸入日月珠中。血流进了通天教主的颈窝,他紧盯着朱华,眼中露出痛苦不堪的神色,甚至有一丝哀求。
  “这样,再使用日月珠时,消耗的就是我本人的力量了。”朱华平静地说。他放下手臂,收起日月珠坐在床边。因失血而苍白的手指轻轻划过通天教主染血的脖颈。
  “你就算为我做的再多,我都不会因此而爱你。我欠你的,我可以用命来偿还,但是我不会用感情来还。”
  “你明白么?”朱华双手撑在他的头两侧,俯身凝视着急促喘息的通天教主。
  他似乎急切地想要解释,一缕猩红从他的嘴角淌下。喉咙里沙哑的声音,让人听了就觉得痛。
  朱华突然俯下身,贴上他的嘴巴。
  通天教主的大脑先是一空,随即从尾骨猛地窜上一股电流。
  他如果还能动,此刻一定在颤抖不止。
  撬开他的嘴巴,朱华的舌并不炙热,深深地探入,确认着教主口中的每一道伤口。
  与自已一样温暖柔软的舌就这样毫无预兆地进入,彼此相贴摩擦,通天教主脑中紧绷的弦瞬间烧断。
  紧锁的喉咙失去了力道,发出细细的呜鸣。
  通天教主身体无力动弹,然而下身的炙热已经昂起。两人腰贴得那么近,朱华自然感觉得到。
  他撑坐起身,望着通天教主。
  无法动,无法遮掩,这样明显的欲望就这样赤裸裸地暴露在朱华眼前。
  通天教主羞愧难当。
  朱华很奇怪,此时亲眼见到他对自己的欲念,却竟没有预料中的恶心。
  三日前当他冲入水牢,苍白的天光下,这人浑身是血,面容如大理石死寂无声。他当时真的以为这人已经死了。可他明明眼中已失了神,却还冲他微笑。
  却还冲他说“我没事”。
  那时候,朱华心头涌上了万千滋味,任何声音都闷在喉头,他只有一下一下用力地劈砍着锁住这人的铁链。
  通天教主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只要他能活着,就算十天九地化为灰烬,他朱华永堕无间地狱也心甘情愿!
  无论如何否认,朱华都清楚地意识到,那一刻自己对这人极致的感情。
  他向来是个遵从本心的人,绝不会出于感恩或是怜悯而去回报感情,因为爱就是爱,与其他无关。
  朱华的右手握上通天教主股间的隆起,看着他张开了嘴,虽发不出声音,眼中却露出复杂的神色。
  朱华用手指细细攀描着那隆起的形状,在他的手下,这炙热已愈发坚硬。
  通天教主喘息着,想要说什么,喉咙却喑哑无力。
  他想说的是:住手!不要让我释放在你手里!我真的承受不起……你的轻蔑……
  朱华观察到他痛苦的表情,很想将自己心中的怜惜之情告诉他,然而却又不知如何开这个口。此时,有些话虽已搁在他心里,却还是难以启齿。
  于是朱华将脸贴过去,下唇轻轻抵住那尖端。即使用嘴唇触碰这种地方,朱华竟也没感到一丝抗拒的心情。圣人那极力隐忍的表情,有一种极具诱惑的禁欲之色,显得既罪恶又神圣。
  通天教主忍受的时候,总是习惯性的抿起唇。就算是当初厌恶他时,只要看到他这个表情,朱华都会不受控制地感到揪心。
  此刻望着通天教主抿起的双唇,朱华的眼眸绿得如同能将人吸进去,饱含着温柔与珍惜之色。
  他轻柔地低吟道:“师尊……”
  这一声师尊,终于让隐忍的通天教主全线崩溃,温热的液体飞溅,隔着衣料,濡湿了朱华的下唇。
  他别过脸,眼角滑下一滴泪。朱华伸出手指轻轻为他拭去。
  不要哭,师尊,以后我都会好好对你。
  

    ☆、第二十三回 朱华不句岛救父

  天已亮了许多,屋内的蜡烛燃到了尽头,徒留一片红泪斑驳。
  朱华拭去通天教主眼角的泪水,却不料反惹得他发出一声低微的抽泣。
  “师尊,你怎么了?”朱华从未见过这人如此脆弱,不由忧心起来。
  见通天教主垂着眼,朱华便把手心塞到他手指下。通天教主伸出食指在上面写了一个“耻”字。
  朱华不禁诧然,“为何?”
  “你现在更看不起我了。”通天教主慢慢地划动手指写着。
  朱华摇头。
  “不必安慰我。”他继续缓缓写道,“我心里明白。”
  “你明白什么?”朱华有些急了,这道人又要开始钻牛角尖了不成?他深深叹了口气,“连我自己都不明白,你明白什么?”
  “你把自己的力量提供给日月珠任我消耗,你以为我知道后会感激你?我只是恨你!你会担心我,难道就不懂将心比心?知道你这么不顾惜自己,你以为我就不会担心你么?”
  通天教主听了朱华的话,转回了头,一贯深邃的眼中露出一目了然的惊讶。
  朱华觉得自己从未像此刻与通天教主这样近过,他们的心是相同的,他再也不必苦于猜不出通天教主深藏的心事与情感。
  “我一直以为自己讨厌你,可看见你受重伤时,我只是后怕,一点都不觉得痛快。
  以前从来不知道,原来我这么怕你死。其实过去在一起住的日子是我最开心的时候,如果当初你不说那些话,我们可以一直那样一起生活。所以我当时确实恨你了,恨你非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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