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韵别歌-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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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侍卫木然，顺从地领着长离穿过偌大的宫殿，从靠近瀑布的侧门出去，拾阶而下便是花园的西角。长离踩在有些烫脚的地面，陡然觉得自己似乎还活着。侍卫脸色不定，一直心不在焉地领着他走，穿过丛丛花海，还有池塘，以及汉白玉的亭台，大理石回廊，一直能听见哗哗水声，甚至能感觉到空气中水雾越来越重。终于，长离在大理石回廊拐弯出看见了瀑布。这里真的是正面的，而且离瀑布不过百米距离，估摸一下，这瀑布该有两三百米宽，中间一段石壁很光滑，从天而降的水流几乎是贴着石壁滑下。两侧渐渐陡峭，水流也变得凌乱，不断激起逆飞的水花。
　　“哇……。”
　　“啊……。”
　　长离在回廊里对着瀑布又跑又叫，侍卫瞪了惊惧的双眼，半点不敢喘气。眼看长离摔了几次，还没来得及靠近，他又爬了起来，继续跑着看他的瀑布，直到，装进一个人怀里。
　　长离脚离了地，这才堪堪转过头，看着抓住他腋下将他举起来的人。
　　“慕桓，你看，好漂亮呀！”
　　慕桓眼中闪出一丝泪光，嘴角挂着熟悉的笑，“是呀，好漂亮。”
　　长离堪堪地转头看着瀑布，眼中尽是兴奋之情，直到慕桓将他紧紧搂在怀里，让他呼吸急促，他才想起来。
　　“慕桓，你怎么在这里？”
　　难道慕桓跟他进了天堂？
　　“这里是我家。”
　　啊？
　　长离摸摸慕桓的脸颊，有温度。
　　难道说这里就是传说中的飞云山庄？
　　这，还真是传说中的境地呢！
　　“我没死吗？”长离推推慕桓过于拥挤的怀抱，他的胸膛还是好硬呀，硌得他生疼。
　　“嗯。你活得好好的。”
　　是呀，我活得好好的。这里到处都是阳光的味道，慕桓的怀抱也不例外。
　　可是，“慕桓，你抱得我好疼……”
　　慕桓松了松力道，让长离能够在他怀里活动。长离抬头，只见慕桓眼下的泪痕。慕桓曾经为他掉过泪，他很感动，只是今日的脸似乎比那日更加平静，嘴角的笑容更加明显。虽然长离后来怀疑慕桓那次是假哭，可是即便是假的，他愿意为他装，他就愿意信。
　　“慕桓，你真好。”长离踮起脚，在慕桓唇上啄了一下……
　　
　　“噗……”
　　“哈……”
　　“嘻……”
　　“呵……”
　　这都是什么声音，听着怎么这么怪异，空气似乎都在一抖一抖的，抖的人全身发毛……
　　长离一转头，啊……
　　傻了……
　　就在花园里，离他们不过十来米，竟然堪堪站着一大帮人，而且几乎每个人肩膀都在抖动……
　　他们当然要抖了，即便当年慕桓看着父母被杀，看着兄弟被擒，自己被追杀，跟随他的人没一个见过他流过一滴眼泪。大家看见的是他卓绝的武功，狠辣的长剑，威震八方的霸气，以及作为兄弟的义气，作为庄主的威严，作为朋友的慷慨……
　　今日，他们终于见到了，这个庄主不为人知的一面，那就是作为情人的脆弱和温柔。
　　所以他们笑了。
　　有发自内心的高兴，有带着一些恶趣味的嘲弄，有作为长辈的衷心祝福，也有作为兄弟的各种调笑……
　　而长离的那一转头，却将众人的眼光彻底吸引了，众人止住了颤动，止住了对慕桓的种种，只是看着长离，以及长离那陡然绽放的倾城一笑。
　　“他们是谁？”长离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些竟敢嘲笑慕桓的人，只觉得这些人可爱得不得了，虽然面貌有胖有瘦，身材有高有矮，年龄还有大有小。
　　“传说中的江湖中人。”慕桓戏谑道。
　　长离一边笑着一边“哦”了一声，原来江湖中人长得还是不一样的，原来还以为谁都一样的，满脸横肉，一身杀气，结果还这么各具特色，甚至有的看起来就一书生模样。
　　长离正看着，别人也看着他。
　　陡然眼前一黑，等他再睁开眼时，一张精致的脸庞放大了罩在他面前。
　　“小——歆——”慕桓抓住慕歆的后领将他堪堪稳住，“我说过多少遍，不许碰长离。”
　　慕歆吐吐舌头，抖抖胳膊，冲长离眨了眨眼。
　　“睁开眼睛更好看。难怪我哥那么迷恋你……”
　　“小歆！”
　　“好。我不打扰你们，可是哥哥别忘了对我的承诺。”
　　“你的事以后再说。”慕桓不耐烦地摆摆手。
　　转头瞪着他的下属，一个个都什么表情，不许看长离。
　　慕桓把长离往身后一挡，咳嗽两声，恢复了庄主的威严，“诸位最近都辛苦了，从明天开始，各自放三天假。”
　　众人看着慕桓眼角残留的泪痕，忍不住就想笑。但，他们忍住了，真的忍住了，嘴角一点变化都没有，只是，只不过肩膀有点抖，掩住嘴的手也有点抖。
　　慕桓横了众人一眼，心中冒出一股火气。
　　“三天后要办一场家宴，你们都把礼物准备好。”
　　家宴？
　　家宴还需要什么礼物？
　　众人看看慕桓身侧偏出来的脑袋，漂亮的脸蛋还在对着他们笑。
　　礼物，自然是给这位离美人准备的了。
　　众人堪堪答了声“是！”便匆匆离开，似乎巴不得能飞出慕桓的视线。
　　看你们谁敢笑？
　　看你们谁敢笑？
　　果然，没人在慕桓的视线注视中笑出来，可刚抛离慕桓的视线，就爆发出一阵阵的笑声。
　　“原来庄主这么有意思，哈哈哈……”
　　“呵呵呵……”
　　也罢……
　　慕桓转身，一把搂住长离，再不愿意放手。
　　“他们都是你的家人吗？真有意思。”
　　慕桓对着瀑布在廊下坐下，让长离坐在他腿上，在他耳朵上轻轻咬了一口，低声呢喃，“他们也是你的家人，这里可是你的家了。”
　　“啊？”长离惊讶了。他呆呆地看着慕桓，那双眼里没有一丝玩笑的意思。
　　这里是我的家了吗？
　　慕桓用十万两银子买了这破败不堪的身子？
　　在送清坊排队的客人，在床上榻上蹂躏他的客人……
　　以后都不用再见了，一切终于可以结束了。
　　可是，为什么？
　　十万两买他有什么用？
　　那个破败不堪，污秽不堪的身子，他连洗都洗不干净……
　　慕桓，你不后悔吗？
　　我真的不需要你怜悯？
　　真的不值得你付出这样的代价……
　　“怎么了？不高兴吗？”
　　长离摇摇头，脸上挂出吃吃的笑容，轻轻地在慕桓嘴上啄了一口，“高兴。我会好好帮你擦背，以后只服侍你一个人。一定让你不冤枉花这十万两银子。”
　　十万两？
　　长离，你知道吗？你在我心里是无价之宝！
　　慕桓紧紧抱着长离，安心地笑了。
　　




☆、谁克了谁

　　萧重仔细探了长离的脉象，顺口问了午饭情况。
　　“吃不下去，吃一点就赌得慌。”慕桓扶着长离，紧张地看着，一一回答欧阳云的提问。
　　“你都给他吃什么了？”
　　“天池的鲑鱼、桃花涧的甲鱼、云峰的紫青和野鹿……”
　　萧重越听越皱眉，你是不是打算把飞云山的特产一顿让他吃下去？虽然长离比他预计的提早苏醒，但身体状况未必就比他预计的要好。
　　“今天和明天全部给我喝汤。”欧阳云翻翻白眼，怎么碰到这么一对笨蛋。
　　慕桓当然知道刚醒的长离肠胃不是一般的弱，可看到长离兴致勃勃要吃这边特产时，他就十分豪情万丈地吩咐厨房做了，而且都是他推荐的名菜。
　　“记得不要太油腻，越清淡越好。”
　　“不如你开几道药膳吧？这个你在行。”
　　萧重只有叹气的份儿。慕桓遇到长离的事，就变得心神不宁，没了应有的理智和镇定。
　　萧重还真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大夫，竟然把长离近两日，应该每餐吃什么，吃多少量都写得清清楚楚，并且规定了早晚的运动时间，午休时间，还有晚上几点睡早上几点起。
　　慕桓不禁看得眉头都皱了起来。长离是我的？你管得也太多了点！
　　萧重不以为然，拍拍屁股走人。
　　慕桓招来管事，让他把长离的饮食誊抄下来，并按萧重吩咐进餐时间做好准备。
　　管事看了看，一日五餐，从辰时到酉时，还有饭后的茶饮都写得很详细。真不愧是萧重。
　　“长离，这是这里的管事，廖泉，以后有什么需要直接找他。”
　　“廖管事，以后就麻烦你多照顾了。”
　　廖泉有点受宠若惊，满脸堆出可亲的笑容，“长离公子客气。这是分内之事，有事您尽管吩咐。”
　　“这两个是这房里的丫头，紫兰跟飞红。”
　　两个十六七岁的小丫头跟着来见礼。
　　慕桓怕长离累着，能省的事情基本都省了，打发了管事，让丫头们上了茶点，一直搂着长离不肯松手。
　　长离本就懒散，除了慕桓的胸膛硬点，其他也没什么不妥。
　　“要不要睡一会儿。”
　　“不要，都睡那么久了。”
　　知道自己昏睡了两个多月，长离就打了个寒战，按照以前长恨天大夫的话，他的寿命不会长，堪堪以为自己死了，这下又莫名其妙地活了过来，也不知道是喜是忧，一年之内历经两次生死，他还能再放得下吗？
　　“慕桓，屋顶上是什么东西？好刺眼。”
　　“哦，那是飞云山特产的晶石，能透光。因为这个大殿除了一小部分能正常晒到太阳外，其他地方是没有光线的。所以当初修建的时候就用晶石为顶，你看……”
　　慕桓在大理石柱上的一个黑色原点上按了一下，他们所在的那一片顿时暗了下来。
　　“晶石下面设有遮阳板，白色代表打开，黑色表示关闭，这些圆形、菱形、树叶形、雪花形状、还有这个是这边紫兰花跟飞红花……”
　　原来紫兰飞红是飞云山的山花，呵呵，还真是漂亮
　　“想要什么光斑就按什么形状的白色按钮，想要关闭，就按这个黑色按钮，如果嫌光线太强，就按这个灰色的按钮，这样就会将光斑上的光线挡住过滤点一部分……”
　　慕桓一边给长离讲解，一面操作给他看。
　　“如果嫌花纹太零碎，可以用这个……。”
　　慕桓按了一个方形的白色按钮，顿时，那叫一个阳光明媚，大理石地板上是半米见方的光阴，只有几个不到十厘米的分隔线。
　　“好亮！”
　　慕桓立即按了灰色按钮，光线顿时柔和了许多。
　　“哦。我明白了。屋顶是晶石所造，全透明的。第一层挡板是完全不透明的材质，下一层就是半透明的材质做的遮阳板，再下一面就是不透明材质修剪的各式花纹的遮阳板。”
　　“真聪明！”
　　“我要自己玩。”
　　长离从慕桓的怀里爬出来。兴致勃勃地跳下软榻，开始在宫殿里面转换花纹。书房里用上树叶的全透明，浴室用上雪花状的半透明，卧室用上紫兰花的半透明，用餐处用上半遮光没花纹的……
　　慕桓看着他在宫殿里跑来跑去，长发飘呀飘的，小脸时不时转过来对他笑，还时不时问问“这样好看吗？”
　　慕桓宠溺地笑着，只一味地点头，陡然觉得这仿佛是在梦境，深怕一个不小心就将美梦打碎，再也圆满不了……
　　直到，长离玩累了，爬上软榻，钻回他的怀中，触碰到那软软的身体，才能肯定，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长离……”慕桓在长离的头顶轻轻蹭着，感受着这一刻的真实。
　　长离呵呵笑着，趴在慕桓怀里，听着他稳重有力的心跳，竟然是如此安心。
　　门“嘎吱”一声被推开，流霜低着头，端了一碗汤进来。
　　这是按萧重吩咐的一日五餐制的定时药膳。闻着倒是很香，就是不知道味道如何。
　　长离看看流霜低头掩饰那双红桃似的眼睛，只装作没看见，笑嘻嘻地道，“流霜，这个好喝吗？”
　　“嗯！”流霜点点头，还是不肯把头抬起来，想刚才流霜只看了她一眼就一个人跑了，吓得他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幸好不是药。”长离又看了看那颜色不是太好看的液体，眉头还是有点皱。
　　慕桓看他一脸的忧郁样儿，俯到他耳边说，“鬼医有句口头禅知道吗？不到万不得已，绝不用药。”
　　“不用药怎么治病？”
　　“以食疗代替药疗，所以啦，关键还是要平时养生，真到用药的时候，身体已经毁得七七八八了。”
　　“他还真是特立独行。那天下的医馆都要关门大吉了。”
　　“所以他在外面混不下去，只能在飞云山看果园。下次我带你去看看？”
　　“嗯。”
　　长离似乎放了心，端起碗就要往嘴里倒，流霜一把拉住了他的手。
　　“慢着，烫。”
　　“呵呵。你终于肯跟我说话了。”
　　流霜用红红的眼睛翻了他一个白眼，端起碗，一勺一勺地喂他。
　　长离嘻嘻笑着，在慕桓怀里蹭了蹭，幸福的小样儿挡都挡不住。
　　“味道还真是不错。鬼医真是鬼才。看果园太可惜了。慕桓，你应该给他一个封号，天下第一药膳王。”
　　“好！明天我就派人把匾额给他挂上去。”
　　“这个——我其实是说笑的。嘿嘿。”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就这样定了。”
　　“呵呵……”长离只能傻笑。
　　流霜嘴角也不住地流着笑。
　　这样的日子真好！
　　
　　就在飞烟凌云一片祥和温馨的时候，弱柳扶风可是一片靡靡之色。
　　扶柳趴在床上半眯着眼睛，连喘气的力气都没了。
　　HEXIE
　　
　　扶柳再次醒来时，只看见一片的漆黑，散了架的骨头，动都不能动弹，身体的感受变得麻木。刚一睁开眼，就迎上一双黑漆漆闪亮亮的眸子。如果是白天，他会由衷地叹一句，漂亮，可是，这是晚上，只有微弱月光的晚上，扶柳堪堪吓出一身冷汗。
　　“醒了？”
　　你是猫吗？来点正常的举动好不好。
　　“给点吃的吧。”
　　扶柳做足了被豢养宠物的本分。
　　驰风果然笑了。高兴地抱他起床，到正儿八经的餐厅用餐。
　　扶柳不由得一惊，低头一看，脚上的环不见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能够在正常的地方吃饭，当即感动得差点热泪盈眶。
　　而今天的菜式……扶柳一看，当即傻了眼。
　　两米来长的方桌，堪堪摆了几十个菜式，见他们过来，管事吩咐丫头们，一一揭开，五颜六色，荤素搭配得当，热气腾腾挑逗着人的味蕾。扶柳当即流下了口水。
　　驰风溺爱地帮他擦擦嘴角，似乎自己把他虐待得不轻。
　　驰风将扶柳放在主位上，还不忘叫人在椅子上加一个垫子。
　　驰风首先给扶柳盛了一碗汤，让他先喝下。这才拿起碟子跟筷子，殷勤地问道，“想吃什么？”
　　“鱼！”
　　“哪种？”
　　这桌上光鱼就有十来个菜，鱼类有鲈鱼、鲑鱼、鲶鱼、黄鱼、黑鱼……红烧、清蒸、腌制等等。谁让飞云山水多，不产水怪，就产鱼，而且这鱼的个头都还相当低大。
　　扶柳堪堪咽了口口水，“都行。”
　　驰风笑笑，一种一种地挑了肉给他吃。
　　“哇，真好吃，比得上御厨的手艺。”
　　“御厨的手艺你也知道？”
　　扶柳一愣，随即绽出一笑，“只是随口说说，呵呵……”
　　爷在宫里混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条道上被人砍呢？就知道话里挑刺，你倒是把鱼刺挑干净一点呀。
　　“不过你倒是说对了。这位师傅先辈确实在宫里干过。”
　　“哦……”
　　




☆、你侬我侬

　　驰风还真如伺候皇上用餐的太监，竟然只站着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