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光-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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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又是长此以往的寻找，他们去往的地方越来越多，似乎真要踏遍这山河一般。
　　太和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虚弱，怕是再也经不住这颠沛的流离了。
　　他们来到一座寻常小镇，不似繁华的
　　闹市，似乎是被盛世所遗忘的一隅。
　　两人在一间别院落脚，似乎荒废已久，却被玄礼收拾一新。
　　太和生了重病，卧病不起，再也不如他们初见那般，叱咤风云，铁脊银枪。
　　玄礼也停了下来，在别院中悉心照顾那人。
　　一日，卧床那人终于问起：“你此番下山，可得你师父允许？”
　　玄礼一边用温水擦拭着他的额头，一边轻点了点头。
　　见那人不说话，太和笑道：“你不像那样的人。”
　　“那在太和心中，玄礼是怎样的人？”
　　“怕生，不善言辞，却心细如尘，良善如仙。”
　　“是吗？”他轻笑道，“这般的性格，委实不讨人喜欢呐。”
　　那人笑着摇了摇头：“却也不尽然。”
　　玄礼停顿了一下，却也没有回话。
　　实际上，在青岩山修行的弟子是不能轻易下山的，只要步出梅林之外，便视作自堕凡尘。
　　不过那些事情对于玄礼来说，却是再也不重要了。
　　道全在西厢小院的竹林后，竖了一座衣冠冢，视作那人的墓碑。
　　只是碑上无字，似乎他也犹豫着，不知应称那人为“师叔”抑或“爱徒”。
　　玄礼离开前曾去那地方看过，他轻抚那石碑许久，最后朝着仙观所在的方向，重重磕了一个响头。
　　太和变得越来越虚弱，每天初到的黎明，都有可能是他能遇见的最后一个晨曦。
　　只是对于这事，两人都极为平淡。
　　他似乎也不再执着于寻找连衿之事，而玄礼，除了照顾太和，就更是无心他物了。
　　“这样也好。”
　　“不觉得可惜吗？”
　　那人自嘲般笑了笑：“怕是无缘再见了吧。”
　　“想不到你也有如此认命之时。”玄礼慢悠悠的走了过来，在他身边坐下，“如果当日，你也如这般‘认命’就好了。”
　　“那日的我，大概是受了魔障吧。”
　　“着了魔障？……那该是何等情绪？”
　　“只觉得心里狂躁异常，周遭暗淡无光。”太和慢慢说着，似乎在回忆那日情景，“那时所想，不是愤怒，而是绝望。”
　　“是吗？”
　　那人轻笑了一声：“当日我在太虚观前，因寻不得连衿而怒火焚心，乱了神智。”
　　“当日之事……你还记得多少？”
　　“不记得了……就记得遍地的鲜血，刀光剑影，还有……”
　　“嗯？”
　　“笛声阵阵。”
　　一旁的那人流转着眼眸，淡淡的应了一声：“是吗？”
　　岁月无声。
　　太和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但二人之间的相处却变得融洽起来，就像相交多年的故友，虽不是无话不谈，却形影不离。
　　他们之间无言的时间越来越多，很多时候，太和总是一个人躺在院子里的长椅上，凝望着天空，嘴角带着淡淡的笑
　　意，却不知道到底想到了什么……
　　玄礼就在他身边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也是波澜不惊。
　　太和总是合着眼，说玄礼似乎变了个人。玄礼笑着问他这样不好吗，那人却不说话了。
　　后来，终于等到了那一天。
　　那一日午后，太和如往常般在院前小憩。
　　忽然听得一阵咯吱声响，似乎是有人推门而入。那人还以为是玄礼回来了，便合眼笑着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只是无人回应。
　　就连脚步声也同那人不一样。
　　轻盈的跑跳声，时而拖着步子，时而小跑几步，顽皮得仿佛孩童。
　　太和睁开眼，果然就看见一双乌黑的大眼睛。
　　是一个穿着黄色小袍子的男孩，黑发梳成了马尾，绑着黄色的发带。
　　他就那么怔愣地看着那孩子，一时无言。
　　那小孩竟也不怕生，伸出手就去摸那人的脸，嘴里还奶里奶气的喊着“大哥哥”。
　　不知从哪儿吹来的清风，竟送来花香阵阵，缠绵千里，彷如那人绵长的发梢——
　　“无论我在何处，你都要找到我……”黄衣少年笑得一派天真。
　　他身前那人对着他温柔地笑着：“那你莫要走得太远，我要是找不到你，你又该生气了。”
　　“真笨。”少年努了努嘴，“那这样吧，你循着这风前进，我逆着这风归返，定不会错过了。”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那般的年少轻狂，那般的意气风发，那般的那般，怎么能如此相忘再忘呢？
　　黑衣男子也伸出手，轻抚上那孩子的面庞，满眼的欣喜化了一池的碧波荡漾。
　　然后，那手轻轻滑过，最后重重落在了长椅上。
　　那人的眼慢慢合上，但脸上始终带着微笑，似乎也是好梦一场。
　　黄衣男孩怔愣着站在原地，他抬起头，忽而从屋里走出一个蓝衣散发的少年。
　　孩子正欲说话，却见那少年轻抬了抬手，他便顿时化了梅花点点，随着那清风飘扬而去了。
　　玄礼蹲□来，蹙眉看着闭目长眠的那人，伸出的手却始终没有抚上去。
　　他的脸上仍是没有表情，无悲无喜，不哀不伤。
　　凝望了许久，他才站起身，朝着那紧锁的大门走去，只是他一打开门，便是迎面而来的梅林如许。
　　长风清扬，落梅如雪。
　　他向前走了几步，终是将那人抛在了身后。
　　魂梦与归，百年纠缠，似乎也不过如此了。
　　百年前的太虚观前，他曾亲眼目睹过那人疯魔的样子。
　　猩红的眼，杀气盈天。
　　那人的长枪似乎能轻易穿透别人的胸膛，眨眼间，便是鲜血四溢，哀鸿遍野。
　　而他，却独坐在观前的石门之上，手持一枚骨箫，任身边笛音阵阵。
　　而任谁也不会想到，他手中的
　　乐器，却是来自一具还未凉透的尸骨。
　　——“事不宜迟，我们启程吧。”
　　连衿摩挲着手里的发带，似乎心不在焉。
　　“连公子？”
　　“小道士，我且问你，你说，依太和的个性，若是寻不到我，他会如何？”
　　“此言何意？”
　　“我跟他二人之中，必有一人为魔障，我自己的情况我自是清楚无疑，那意思便是……”
　　玄礼骤然抬头，惊异地望着那人的背影。
　　“……如若我将那‘魔障’擒拿，岂不是大功一件？这九霄云端，莫不是也任我驰骋了？”那人转过身来，脸上的笑意却是从未有过的阴寒：“小道士，你说，是不是？”
　　“……”
　　见玄礼一直不说话，连衿又开口调笑道：“我差点忘了，你喜欢他……”
　　那人的笑意还未展开，便彻底凝固。
　　玄礼手中的长剑径直穿过了那人的咽喉，而那良善的道士却早已是满眼杀气。
　　太虚众人为保声誉，欺瞒了所有人，只是谁也没有想到，那人最终还是化兽作魔。
　　也许，这就是道家所言，所谓的天命难改。
　　那夜子时，太和一行正匆匆下山，而西厢小院里，早已入了魔障的玄礼却将眼前的尸首剥皮撕骨，如走兽骇虫一般。
　　之后的之后，太和焚心入魔，玄礼观前鸣笛，太虚劫难难解，九天生灵涂炭……往事种种，也终于在那人哀戚的笛音中尽数消散。
　　玄礼走出小屋，屋外正是青岩山下那绵延千里的梅花长林。
　　他踏着落英缤纷的小道，朝着梅林深处走去。
　　一切不过黄粱一梦。
　　只是他圆了那人的好梦，却留给了自己永世的孤寂。
　　那身影愈行愈远，少年的清瘦背影也慢慢化作了非人非兽的异类。
　　这才是真正的魔障妖物。
　　从他知晓真相以来，他就曾无数次的想过，化魔作兽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却惟独没想到，会是这般的平静。
　　那种平静仿若死水一般，波澜不起。
　　他只是迈着步子向前走去，将那尘世一并抛下了。
　　数年前的晚课上，玄礼和道全曾相对而坐。
　　“师父，人之形体当真可以使如槁木，而心固可使如死灰吗？”
　　“若是当真哀切之时，必会如此，所谓哀莫大于心死，心如死灰形如槁木，又何尝不可能？”
　　“那在何种情况下，会让人这般绝望呢？”
　　道全捋了捋白须，反问道：“玄礼以为呢？”
　　小道士怔愣了一阵，却答非所问：“弟子愚钝，却是希望永不受那锥心之苦。”
　　老道摆了摆手，笑着摇了摇头，却是再也没有说话。
　　而梅林之中，那一隅怪影终于释然般叹了口气。
　　天边的云卷云舒，地上的花开花落，终是与他再无干系了
　　。
　　他只是朝着梅林深处走去……
　　越行越远，再也没有回头。
　　【青岩仙山篇？完】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单元剧应该还有个番外……我看后面写不写，不长，大概两章的样子。
　　毕竟如果这样结局了，好像不太厚道啊》_《
　　不过真要写的话，得放到后面，稿子还没存到那里去，先待定哈~


　　　　☆、第三十八章　出柜

　　李齐夕醒来时，还不禁感慨着林大神实在是太心狠了点。
　　猫又拍了拍他的肩，直说这才有卖点。
　　不过想来也是，这就是国产单机游戏的传统：不死男主那就死女主，要是谁侥幸躲过一劫，那也是孤独百年清冷一世，而且后篇续作里的“客串演出”也绝对会虐得人生不如死。但不可否认的是，角色的身世命运越悲惨，其受欢迎程度就越高。虽说事事无绝对，不过其精准度还是高达95％以上。
　　“爱他就要虐死他”，此话果然不假。
　　所以，与其痛苦地活着，不如死在当下，惹得一干粉丝痛哭流涕之后，再在同人作品中一统千秋吧。
　　猫又听罢，一副“原来如此”的架势，李齐夕也不知那人“了悟”到了什么，斜眼看着他，一副嫌弃的表情。
　　离复赛还有些时间，不过李齐夕却已经开始为比赛做起了准备，他把场景台词做成了小卡片，随身带着。坐地铁吃午饭的时候总会拿着看上好一阵，嘴里念念有词，表情极其严肃，颇有一副“奋战四六级”的感觉。
　　老板还以为他在公司受了欺负，准备回去考研重新做人。于是那几天总是“小夕夕”前“小夕夕”后的献殷勤，倒是把李齐夕吓了一跳。
　　“他是怕你这只老黄牛走了，就没人听他使唤了吧？”猫又一语惊醒了梦中人。
　　李齐夕原本感动得热泪盈眶，这一听，马上擦掉眼泪，对着BOSS就是一阵鄙视。
　　虽说是有点忙，不过作为一个勤劳的师傅，对徒弟的教导那也是丝毫少不了的。
　　每周两次YY会谈，李齐夕就这几年混圈的经历，给了那人全身心的辅导。
　　是的，全身心。
　　“想要配剧，首先你要有一颗做受的心。”
　　“啊？”谷雨有些始料未及。
　　“每一个伟大的网配CV都有一段辛酸的小受史，如果你连配受的觉悟都没有，怎么能达到全身心的超然与解脱呢？！”
　　猫又在外面收拾碗筷，一听这话就莫名觉得有些耳熟，抬起头，就看见那人滔滔不绝侃侃而谈，不去做传道士简直可惜了。
　　“可是……也有没有配过小受的CV啊，比如说……”
　　“嗯？”
　　“黑桃K就没配过受……”
　　“大胆孽徒！竟敢顶嘴！”
　　“徒儿知错了。”
　　猫又在外面抑住笑意，对着房里那人说道：“你是配受配多了，心里不平衡吧？”
　　“师公说得极是……”
　　“极是你妹。”
　　没想到竟会“腹背受敌”，李齐夕终于爆发——
　　“家！法！伺！候！”
　　“徒儿知错了。”
　　“亲爱的别闹了。”
　　那人长笑一声，颇有一副“神功在手，天下我有”的感觉。
　　“好了，也不浪费时间了，下面我们来
　　对下戏，呃……先从我配过的戏入手吧，《凤来》听过吧？我来配悭臾，你……”
　　“可是师父，你不是配的长琴吗，怎么……”
　　“胡闹，你师父我可攻可受，怎么就不能配了？再说，你声线比我受多了……”
　　“别闹了师父……你随便在论坛发张帖子，问谁是万年小受，真相永远都只有一个……”
　　“……”
　　李齐夕头顶一行黑线，猫又在外面笑到内伤。
　　“我要跟你断绝师徒关系。”
　　“师父我错了。”
　　——这样的情景每周三周六，不间断重复上演。
　　李齐夕表示这孽徒相当令人头疼，谷雨却每次嘴甜的叫着小师父，而猫又则兀自端着牛奶，表示相当喜闻乐见。
　　渐渐进入了深秋，天气越来越凉，转瞬而过的秋天之后，便是寒冬再临。
　　大家都在裹上棉袄之前，挣扎着享受美好的时光。
　　繁华大神那边还是杳无音信，似乎真从地球上消失了。不过他都二十好几岁的人，倒也不用担心生活不能自理，而且依大神的变态程度以及思想高度，断是不会自寻短见的。
　　不过出柜这件事对林家夫妇打击还是略大，只是一天两人在误入林大神的私人电脑之后，却瞬间释然了。
　　里面有林子靳这几年来写的所有小说的文档，还有部分极其生僻的参考资料，随便拿一篇出来，就能让这对保守的夫妇被吓得目瞪口呆。
　　他们也不过无意间进入了大儿子的房间，就看到他寸不离身的笔记本电脑的屏幕，竟兀自闪烁了起来。
　　真是好奇害死猫，老两口经过一阵视觉的洗礼，顿时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两人就那么看着屏幕里的文字和资料，一时无言。
　　那心情，用通俗一点的话来解释，那就是——千万匹神兽狂奔而来。
　　这时候，愤恨之下关掉文档的林伯父，却在桌面上看到了一行黑字。
　　电脑桌面似乎是专门制图而成，白底黑字，也并无多余的图标。
　　可就是那么一行字，却让二老顿时泪目——
　　“爸妈，也许这些东西，会让你们觉得无法接受。不过那就是真正的我，无论我是什么样的人，我知道你们都会爱我如初。”
　　说到这儿，就连李齐夕也不禁停了下来，猫又看着他，伸出手将他抱在了怀里温柔的问道：“你当时是怎么说的？”
　　“我妈抱着我哭了一晚上，”李齐夕淡淡的说道，似乎是很久远的事情，但他却丝毫没有拼命回忆的感觉，好像当时情景完全历历在目一般，“我爸说要打断我的腿，一家人吵闹了一晚上。”
　　“后来呢？”
　　“第二天我就坐火车回学校了……其实也不是考虑了多久才说的，就是……不小心被他们发现
　　了。”
　　“嗯？”
　　“当时想死的心都有了……可是第二天，”他看着猫又的眼，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特别的温柔，“起来后看到桌上我妈给我做的早饭，他们两个人却在卧室里一直不肯出来。”
　　“再后来，我提着行李准备出门，这时候才听到他们开口……”
　　“他们说，路上小心，在外地要照顾好自己……还有，春节了记得带媳妇回来，不管男的女的，都可以。”
　　那人突然笑了起来，柔媚的春光一般，真的有股温暖人心的感觉：“世界上最温暖的感情，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猫又看着他，用头轻触着那人的额头，也没有说话了。
　　即便如今，猫又仍觉得人事难懂，却也明白世界上最永恒不变的感情或许不止爱情。
　　不过那样也好，他看着那人，莫名就笑了起来。
　　“笑什么？”
　　“真庆幸，这个世界上，不止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