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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玉奋斗记(end)-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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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雪,且是晚上,难道还有旁的事不成?暖暖的喝上几盅,吃完了倒头一睡,倒睡得香甜些。”说完一摔帘子自去寻壶烫酒。贾宝玉因说天冷,一个人吃饭无趣,叫袭、晴等都坐着一起吃。晴雯道:“真这样,倒好叫我们也喝一盅才好。”贾宝玉道:“喝就是了。”终是年轻人,一笑闹开了,袭人也跟着喝了两盅,方才收拾了去睡。
次日,贾宝玉起身,袭人回说雪下得厚了,收拾了一个大包袱,把贾宝玉的大衣裳、贾母给的凫靥裘、手炉、脚炉等都包好,又包了一包银霜炭,□的都打点妥当了。贾宝玉道:“我记着先前凤姐姐还给了几瓶子上好的贡茶?寻了来,今儿带过去。”袭人又拿了一瓶茶叶来放到包袱里:“下雪了地滑,路上小心。”到贾母屋里辞行,贾母还未起身,隔着帘子道:“小小人儿,天寒地冻的大早赶路,小心地上滑,慢慢地走,晚上我叫他们吊好了锅子等你。”王夫人也是一样的话。
贾宝玉到了翰林院,脱了凫靥裘,拿出茶来,与众学士一道煮茶赏雪,这两天太子与皇帝都忙,读书的时候也少,众人落得自在。晚间依旧如昨日一般喝几口小酒,吃着热热的汤饭。第二天被亮光映醒,生怕起得晚了,不料是雪已停了,雪光映得天色极亮,穿好衣服推门,只见外面银妆素裹,几株红梅开得格外好。贾宝玉因道:“平日不显,衬着雪的梅花格外好看了,比先前东府的老梅树可也不差,往日大哥哥住这里的时候我还没留意呢。”晴雯一面给他披斗篷一面道:“这不就是东府的梅花么?寻常外头的梅花哪有这个好看?还是先头修园子的时候,因东府的梅花好,不舍得铲了,就着原地圈了梅林修了个栊翠庵。又因梅林大了些,又移了一些出来,琏二奶奶说二爷是个斯文人,叫拣好的都移到咱们院子里了,她自己都没留呢。”
袭人抱着手炉子过来给贾宝玉包上,也说:“珠大爷住这院子的时候,还没这梅花呢,几位姑娘住的抱厦那里也一道移栽了好些花树呢,亏得这花树秋天移来也移得活。”贾宝玉突然想起一事,问道:“全在这里了?有没有盆裁的?”袭人道:“赖大婶子前儿送了两盆腊梅、两盆水仙,养在屋里,二爷不是见着了?”贾宝玉道:“我说的是红梅花。”袭人道:“那些个养了多少年的大梅树哪有盆装得下?必得是缸了,寻常也移不活。只好有几株小的,都在抱厦那里呢。”贾宝玉道:“你先看着去,晚间我来选几盆好的。”
想了一想,又亲去梅树上折了几枝开得好的、有花有蕾的,送与贾母、王夫人并诸嫂、姐妹等插瓶。拿上个小长瓶带了枝小的去翰林院放到案头,引得众学士一道玩赏,都赞是好梅。一齐聚头来看梅花,头碰头的时候,蔡学士道:“咱们这里雪过天晴赏红梅扫雪煮茶静读书,有些地儿刚开始下雪呢。”何学士问:“怎么说?”蔡学士道:“还说不准,然而陛下昨儿下旨,叫刑部会同大理寺、都察院问浙江的事儿呢。”贾宝玉心说,怪道你们这两天没有对雪发诗兴的,原来都在打听这个呢!思及自家与浙江那边似乎没什么大关联,也放了心。
回去后众女都谢他的梅花,贾宝玉道:“也不值什么,因我院子里有,拿来给大家玩罢了。你们难道没给过我东西不成?”说话间贾兰从学里回来,又问贾宝玉好。贾母招手叫他到炕上与贾宝玉同坐,贾宝玉又问贾兰学里情况,贾兰道:“太爷身子越发不好了,前儿天冷,病了,放了好几天假。”贾宝玉道:“学里淘气的人多,你自己小心,别叫他们捉弄了。”贾兰道:“我省得。”贾母听说了便问:“学里不好么?”贾兰不说话,贾宝玉道:“老太太单看这么些年出了几个读书人就知道了。”贾母生气了,叫过贾政一套说,叫他留意家学。贾政把贾宝玉乱瞪了一顿。
贾宝玉悄悄吐吐舌头,拉着贾兰退到一边:“平日你读书也不得空,我一早便出门儿,总不大见着,我那里有东西给你呢。”贾兰道:“宝叔给姑姑们的东西也有我一份儿,我都喜欢的,只我父亲不给玩。”贾宝玉望天:“咱们家就这样,大哥哥管你,老爷管我……罢了,我那里有几套书,你许还用得着。”携至书房,又找了不少笔墨一类的东西给贾兰。贾兰像是极喜欢,然后看着墙上钉的一副小弓箭,贾宝玉取了下来:“是我小时候用的,你现在倒也合适。”
贾兰看着一堆东西忽而叹气了,贾宝玉看着直乐,忍不住捏了捏他胖嘟嘟的腮,问道:“你叹的什么气呀?”贾兰忽闪着眼睛:“父亲要是跟宝叔这样和气就好了。”说完一吐舌头。贾宝玉忍住笑:“你父亲只对你们兄弟这样,你看老爷,还不是对儿子严厉?不过是怕儿子淘气罢了。”贾兰深沉地摇了摇头:“不严厉也是父亲,难道就不敬他了?越是严厉反不得享含饴弄子之乐呀! ”惊得贾宝玉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把他的头发揉得乱乱的,引得贾兰抗议。“好了好了,知道你父亲不是不疼你就好。悄悄对你说,先前你父亲身子不好,病得七死八活的,是大家说,你要去了,叫兰儿怎么办呢?他才挺过来的。你看你父亲疼不疼你?”说得贾兰听得入神了,此后对贾珠极恭敬,孺慕的眼神看得贾珠发毛。贾珠对贾宝玉抱怨:“兰儿不知道是怎么了,要不要给他到佛前点盏香灯?”贾宝玉忍笑到内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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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院里,看袭人脸色不对。贾宝玉道:“你今儿是怎么了?”袭人眼圈一红,又恢复了正常:“也没什么。”秋纹道:“她哥哥托人传话进来,说她妈病得不好了呢。”贾宝玉放下杯子:“既这样,说与大嫂子,你回家看你妈去,什么时候大好了,你什么时候再回来,倘若你妈舍不得你,我说与老太太,放了你回家也是使得的。”惊了袭人跪在地上:“二爷这是什么话说的,我是卖在这里面的,如今赏脸叫我回去看一回也算是没白养我一场了,又说什么回家不回家的。”贾宝玉道:“不过一说,回去看看却是不可缺的。你自去,屋里的事都交代给她们几个,安心回去。”
袭人心里,母兄在外,重整了家业,回去之后不与人做奴才自是好的。然而相府的丫鬟六品官,外面哪怕是财主家小姐的生活多有不如荣国府的丫鬟,且回家外嫁,也未必能遇着可意的良人,说不得也是受罪。留在府中,或可跟着贾宝玉伺候,贾宝玉又越发比以往贵重,做个姨娘也不是寻常奴才可比的,背靠大树也好乘凉,更与宝玉在一处有些年头了,也有些不舍,两相权衡,反更想留在府里了。见贾宝玉不往下说,自己也不敢提,又挂念母亲,第二天把事情交割清楚,对贾宝玉道:“箱子的钥匙都给了晴雯了,屋里的事她们都知道的。我去去便回。”晚上给贾宝玉上夜的就换成了晴雯与麝月了。袭人一离开,便是稳重一些的麝月等也不由活泼了起来。
贾宝玉笑道:“袭人一走,你们就都精神了。”晴雯一歪头:“说得跟我怕了她似的,便是她在,我该怎么着还怎么着。”贾宝玉一笑,在女孩子中间当裁判那是自找麻烦。晴雯见贾宝玉不说话,自以为得意,也高兴去睡了。自此贾宝玉院里更欢快了几分,但凡条件优秀一些的女孩子大多好强些,晴雯也不例外,自觉不能叫袭人比了下去——我管事的时候要比她在的还要好些才行,什么事都要巡一回,遇着略不尽心的就要骂一阵,比袭人在时犹严,自己却与贾宝玉谈笑风生,惹得众人不满。
贾宝玉整日在外,又无人在他面前说起院里诸事,他看院中事务也是井井有条,也不便多问,更兼看到押解浙江巡抚进京问罪的邸报,越发顾不得院子里的事了。
没两天,晴雯居然冻病了。贾宝玉道:“屋里有炕有熏笼的,你的衣裳又不缺,怎地病了?”晴雯近因管事,无人拘束着她,夜间也偶有玩闹的,故而病了,恨道:“我一向比别人还气壮些,怎知就病了?”贾宝玉又叫给她请太医来看:“一冬一春各种病是常有的,看好了你还是老实些儿罢。”大夫进家是瞒不了人的,李纨管着家,贾宝玉央她先别说,可她就算有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顺着宝玉瞒着贾母、王夫人,也要告诉贾珠一声。贾珠知道了,必然要让晴雯挪出去。李纨见贾珠下了决定,叫老嬷嬷进来原话说了出去:“大爷吩咐了,叫二爷自己尊重。倘若病了,老太太、太太又要挂心,且当着差使,倘若过了病气带到宫里可怎么成?”贾珠还说了一句“胡闹”,婆子截了这两个字。这样也把晴雯气个半死,道:“我那里就害瘟病了,只怕过了人!我离了这里,看你们这一辈子都别头疼脑热的。”
贾宝玉道:“病人怎好随意挪动?”老嬷嬷只得又跑了一趟,因为晴雯的事被折腾得来回跑,且还未见赏钱,又因晴雯平日气性大些,待人不如袭人和气,老嬷嬷一长一短把晴雯的话又学给李纨和贾珠听,李纨忙道:“宝玉毕竟小,打小伏侍了一场的人病了,看顾些也是难免,素云与嬷嬷走一趟,告诉宝玉,我着人给晴雯请太医看病,好了还进来,必还他一个好模好样的丫头,眼下却不能坏了规矩。前儿环儿房里的丫头病了,也是挪出去的呢。”
贾珠却是动了真怒,一个丫头,病了不自己挪出去,居然硬赖在家里不走!带病了我弟弟你也担得起?她凭的什么?越发催逼着叫挪出去。贾宝玉去说情,险些被贾珠一口啐在脸上:“你也是做官的爷们,为个丫头跑来跑去,设若病了,叫老太太、太太担心!你跟这丫头,没什么罢?”贾宝玉连连摆手:“再没有的。”贾珠道:“那叫她出去,好了再来。她一病,你正事都不管了,可见是个祸害。你难道没听到消息?浙江巡抚押解进京,如今正审着呢,越看越不好!你还有心说丫头! ”贾宝玉忙道:“那个事我也知道,陛下与殿下都说起过,只是不知道如今竟是审定了?”贾珠道:“还差些,却也差不多了。怕要坏事。”
贾宝玉忙问:“我知道得少,看那两的样子倒没发作我,这事与咱们家没牵连罢?”贾珠道:“咱们家如今与南边儿也就甄家有旧,旁的也少了。并不碍的。”贾宝玉彻底松了口气,暗忖要怎么劝转贾珠,不意贾珠道:“少动歪心思,再说,我回了老太太发卖了那丫头。”
贾宝玉这才不敢说了。又担心晴雯,偏袭人家里递了信儿过来,说袭人妈眼看不行了,要留家送终,麝月又收拾袭人的东西叫送了去。贾府赏了袭人母亲发送银子,贾宝玉也带出十两银子来。晴雯次日便挪了出去,贾宝玉又叫李贵去看晴雯如何,回来说因大奶奶有话,大夫也请了,药也吃了,贾宝玉犹不放心,也不敢太表示关注——那简直是催她的命了。悄悄又叫扫红去看,告诉晴雯只管静养,还回来当差,万不可动气。贾宝玉房里一下子少了两个人,至少要添个丫头来伺候,林之孝家趁着自己是管事的便利把女儿小红塞到贾宝玉院里当差。
晴雯无父无母,只有个酒鬼表哥和一个与男人鬼混的嫂子,照顾得很不周到,初几日饭也不得吃几口。亏得李纨怕小叔子埋怨,嘱咐请个好大夫,贾珠道:“好与不好看她的造化了,即使好了,也不能留。如今就这样,真收用了,怕不要闹个天翻地覆——恰与太太偏院儿里那个一般作派。标致的丫头有的是,断不能叫这祸头子笼着宝玉。”李纨道: “贾宝玉上心呢,怕事有不谐落埋怨。他既不叫说出去,也不好叫太太知道。”
王夫人很快就知道了,家中婆子嘴碎,住得又近,说宝二爷院里的丫头病了没挪出去。王夫人问下去,李纨回说已经挪出去了,这才放了心。王夫人道:“伺候宝玉一场也是不容易的,多赏些汤药钱,叫好了再回来。”晴雯因有了贾宝玉与王夫人两层话,又有不得差使的人家,见她得两人关注,也来讨好照顾以图她好了之后说句话也谋个差使领份月钱,又有李纨看顾,居然慢慢好了。暗合了府中的办法——凡有这样病的,无不静饿几顿下火,再慢慢调养。
不料贾珠对李纨道:“等好了,领到太太跟前,就那个样子的,保管有几个都叫打发出去了。如今先稳着宝玉就是了。”又拿朝中消息转移贾宝玉的注意力——浙江巡抚三堂会审,花了整整一个月,查出种种不法,诸如侵占田地、循私舞弊、草菅人命、欺男霸女、公器私用……林林总总,不一而足,判了抄家。贾宝玉不免心惊肉跳,综合前后,这场风暴怕要越刮越狠了。不知道荣国府能撑到几时?
荣国府能撑到什么时候且还不知道,贾宝玉的麻烦事又来了,刚刚判完别人抄家的那位爷自己要搬家,头一天请了自家兄弟子侄,第二天请唐佑等师傅并一道读书的人,把贾宝玉也划拉上了。
贾宝玉只得抱着两盆一人多高的梅树去给他贺喜。
恭王新府贾家旧亲
……》
娶妻生子过生日,中秋端午过新年,都是上位者收礼的好时候。徒忻这回分府虽然不是故意的,却也收了不少礼物。贾宝玉的礼物是李纨准备、贾母王夫人亲自过问的,送的是上用的蟒缎十二匹,上用宫绸十二匹,又有文征明的《惠山茶会图》并些文房四宝之类,皆不用贾宝玉过问,在贾宝玉赴宴之前就着人送过去了。等到了正日子,他只管带着几个人、抱上两株梅花应个景儿就是了。
赵长史在大门边儿迎客,因认得贾宝玉,也不用看名贴,先赞一句:“好花。”亲把贾宝玉迎进了大门,自有王府仆人上来抬了梅花,又有一管事引了李贵与扫红等去招待。贾宝玉一路走来,寒冷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新房子的味道,解锯不久的木料、漆、砖石、泥土,一一能分得清楚。路上也有不少花树,贾宝玉还真怕它们活不过冬。一路问赵长史,赵长史道:“都是惯弄这个的,放到主子面前的必得是光鲜的。”贾宝玉关于这方面的知识忒少,一笑而过,一路去拜会正主。
徒忻在正殿里坐着呢,见贾宝玉进来,一扬手:“且坐下喝茶,等唐师傅他们到了再开席。”贾宝玉抬眼一看,脑袋一抽,徒愉也在,正抱着茶碗直乐呢。屋里早笼了地龙,烧得极热,这兄弟两个脱了大衣裳只穿着单袍,徒忻是石青片金江绸的袍子,徒愉是宝蓝江绸刻丝团花袍,都踩着粉底小朝靴。即使有徒忻在,贾宝玉还是渐渐觉得热了,不由抹汗。徒忻道:“热了就去了大衣裳,还用人教?”王府小太监已轻步上前来等着接衣裳了。
贾宝玉今天外头着的是妆花缎狐狸皮氅衣,脱了之后觉得不那么热得闷人了。徒忻见他里头是一件天蓝团花圆领袍,头上是一色的绸帽,沿下仍莹莹的似有水光,想是仍热。也不用他说话,小太监极有眼色的,度着这么穿也还热着呢,立等着接下一件衣服。贾宝玉大囧!再脱就只剩小袄了,而他里面的小袄是大红色的!太孩子气了。对小太监干笑道:“这么着就成了。”赵长史来解了围,又引了蔡学士进来——他是被邀作唐佑的陪客的。
后又有各翰林,贾宝玉大半都认得,有同事、有前辈,又有各勋贵子弟,多是一道读过书的,贾宝玉在其中就看到了孟固,徒忻当差后他也补了个侍卫。也有几个不认识的,看着年纪略长些,想必是在自己到了之前已经足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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