缭之影by蕾伊妮-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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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这次牵扯进去的，大部分是愚王时期留下来的官吏，他们可以挨过愚王，说明没有太大的胆子来明目张胆地雇佣杀手，州侯倒是举过一次反旗，有一次必有二次。”
　　翠浀欣慰地看了延王一会儿，说，“可是你有么有想过那些新兴的官吏？”
　　“新兴官吏？你是指……崇隆护隆大元出身的那些人？”
　　“嗯，其实我的归来并不怎么受到欢迎。”翠浀并不怎么在意地说。
　　“钟蔚向我提到过。”
　　“钟蔚？”翠浀温暖地微笑，“她是不错的孩子。”
　　“她早就不是孩子了。”
　　“我知道，但她在我心中，还是追着我后面跑的那个傻丫头。”
　　延王低低地开口，“你……”
　　“她对我来说顶多是个妹妹，如果你觉得她可惜的话。”
　　延王苦笑，“你还是那让女人哭泣的翠浀呀。”
　　“不，我是对明若言从计听的翠浀。”翠浀咧嘴一笑，咳了咳，“跑题了，钟蔚是挺欢迎我回来，或者压根都不想看到我。姬皁和优继也欢迎我，其他的，心里都有芥蒂。”
　　延王愣了愣，“有这么严重吗？”
　　“那当然，十几年前扔下一堆人，突然失踪，等他们辅佐你干了这么多年的活之后，我又飘飘然地出来，直接跳到冢宰这种高位上，让他们情何以堪？”
　　“但……你的能力确实是无可挑剔的，这是为了国家，他们为什么……”
　　“首先，人刚开始目标当官有可能真的是为了国家，但国家基本平定之后，很多人会慢慢把注意放到自己的地位上，这是不可避免的。其次，不是只有我也有能力，你知道，这里不是只有崇隆，崇隆里我是第一把手，但护隆有护隆的领袖，大元也有他们自己的，之前的冢宰是大元的玄颛吧，玄颛可是高官之子，出身比我好很多，又上过大学，被我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家伙给顶替了，心里肯定不平。”
　　“玄颛的确背景很好，但他统筹能力根本比不上你。”
　　翠浀被延王真诚的赞扬给取悦到了，笑着说，“谢谢，我也这么想，但他们可不会，护隆大元那边的人会觉得你是私心把我提拔，崇隆这边呢，哈哈，更加复杂一点。”
　　“崇隆反而更加复杂？”
　　“嗯。”翠浀点头，“他们都看到过我的失败，以及失踪，他们都知道我之前认为自己肯定会当上王的时候，”翠浀苦笑，“有多么跋扈，有多么骄傲，我不知道他们怎么收拾心情跟着你走了这些年，但他们有些人在怀疑我，还有些人觉得你只是对我愧疚。”
　　“对不起，翠浀。”延王说。
　　翠浀睁大眼睛，“哦？天呐，这些人的想法居然是对的，你真的对我感到愧疚？”
　　延王被翠浀的语气逗乐了，原本沉闷的感觉少了不少，“我说对不起是把你安排在这尴尬的地方，如果我先让你从天官长之类的职务着手会好很多。”
　　“那他们会觉得你看不起我，或者是虽然在表面表现宽容但实际上在提防我。”
　　延王目瞪口呆。
　　翠浀哈哈大笑，“别想了，该来的总是会来，该过的关一样都少不了。”
　　延王掩面，“我们怎么会谈到这里来着。”
　　“哦，好像是说风汉的事，说着说着，就变成这样了。”翠浀感叹“说到风汉，他应该在罚抄隆王纪吧？”
　　“呵呵。”延王一听，忍不住笑出声，想到吊儿郎当的风汉要罚抄整整八本厚厚的隆王纪，心里乐疯了，“钟蔚这一招很厉害。”
　　“隆王纪原版在宫里吧？”翠浀问。
　　“嗯，现在国府出的隆王纪，都是以原版作为模板的，内容没有经过任何删减，比我们以前读的那些要全很多。”
　　翠浀无限感慨地叹气，“哎，我一直想看看完整版的隆王纪，没想到进宫之后居然抽不出时间。”
　　隆王纪内容过多，当年崇隆里通读过的人也不多，翠浀就是其中之一。每得到一个版本的隆王纪，都会让翠浀开心很久。隆王纪不只是写了隆王的生平和政绩，还同时分析当年的政局，对隆王采取的措施进行锋利的评论，作为史书，是不可多得的巨作。
　　“要不，我带你过去看一下原版的隆王纪？”延王提议，知道这对翠浀有多重要。
　　果然翠浀眼睛一亮，感激地说，“多谢！定在近日内！”
　　看到翠浀如此开心，延王心情也变得不错，他洒掉已经冷掉的茶，重新倒了一杯热的，喝了一口。
　　“对了，翠浀，你知道隆王纪的作者是谁吗？”
　　“好像是花了几十年在隆王纪上了是吧？但现在普遍认为那不是一个人写的，而是一群人写的吧。”
　　延王知道这个说法，因隆王纪实在是一部价值无法衡量的巨作，且内容丰富，很难想象是一个人写出来的，还是民间的一个人。要写出这么一部可以当上官吏们的教科书的作品，至少需要庞大的机构，而隆王纪对隆王的描述中也可以看出作者对隆王和隆王的治世非常熟悉，因此他们都认为隆王纪是一些人一起花了几十年完成的心血。况且，隆王纪的作者叫无名，他们倾向于相信表上无名是因无特定之人。
　　延王呵呵地笑了一会儿，当年他第一次看到原版的隆王纪也吓了一跳。
　　“不，作者不是无名，我猜这是隆王纪传入民间，又经过几百年的时间里，慢慢误传才导致的后果。”
　　翠浀立刻明白过来，“原版上，作者的名字不是无名？”
　　“不，当然不。”延王知道他勾起了翠浀的兴趣。
　　“作者是谁？”
　　延王喝一口茶，故意拖时间，在翠浀开始着急的时候，才慢慢地吐出两个字。
　　“无谋。”
　　翠浀呆了一下，再开口。
　　“难怪会变成无名，但是无谋？这是一个名字？”
　　“不是吧。我觉得是号，或者是字吧。”
　　“哦，无谋……写出那么犀利的评论加政治观点，居然自称无谋，这是故意自嘲的吗？”
　　延王放下酒杯，“这我们就无从得知了。”
　　延王越来越喜欢和六太两个人在深夜的玄英宫溜达，侍卫们已经对半夜散步在宫中的主上见怪不怪。
　　六太不喜欢呆在一个地方，每次都换一个地方走动，拜他所赐，延王现在对玄英宫上下非常了解。
　　延王让俐角在前面探路，如果看到有人过来就向他汇报。
　　他可不想被说是一个自言自语的王。
　　延王对六太说宫里的一些轶事，比起政事，六太更喜欢这些，有时候还会帮延王去证实这些是不是真的，证实的方式当然是六太隐身跟着一些大臣们拿到证据。延王原本对这些轶事没多大兴趣，但为了给六太讲，多少去听了一些回来，没想到其实各种八卦也挺好玩的。
　　他现在刚讲到太师嗜甜食。
　　“天呐。”六太皱起小脸，“一个老头还喜欢吃什么甜食。”
　　“你不也喜欢吗？”延王无奈地看着六太，挖苦道。
　　六太被吓到似的，瞪大双眼，“你怎么知道？！”
　　延王翻翻白眼，“是谁一天到晚把点心的价格挂在嘴上的？”
　　六太信誓旦旦地说，“这只能说明我很关心孩子们，并不说明我喜欢吃！”
　　延王叹气，这孩子也太单纯了吧。“但你已经承认了你喜欢吃不是吗？”
　　“哦，好吧……”六太又开始把自己的小脸皱在一起，“反正我已经死了，又不能吃。”
　　延王突然心里一抽，对啊，六太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不管他多么爱这个世界，对点心的价格多么关心，但他连吃点心都做不到。虽然他们相谈几乎没有什么隔阂，但偶尔在一两句中，延王还是会深切地感觉到他们两个身处不同的世界。
　　六太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对延王产生什么影响，对自己死了的事实也没有任何在意的态度，继续说，“哎，幸好你那个太师是仙，要不牙齿老早就烂了。”
　　“吃甜食烂牙？”
　　“嗯，富家孩子很容易患上牙病，吃太多甜的东西。”六太吐舌头。
　　“那你呢？”延王心中并不否认自己只是在打听信息，但他是在很好奇。
　　六太办了一个鬼脸，开心地回答，“从来没有过！”
　　延王刚想说什么，就听到俐角在阴影处低声说，“主上，台甫正往这边过来。”
　　延王皱皱眉，问，“能避开吗？”
　　“不能，台甫到主上这里只有一条路，而且台甫还可以寻王气。”
　　“知道了。”延王闭上眼，他几乎忘了延麒可以追王气找到他，之前他从来没有过需要避开延麒。现在为了六太需要破例一次，延王极力压下心中涌入的对延麒的内疚。
　　延王转身看六太，却发现六太压根没注意到自己在这边的纠结，而只是在紧紧地盯着发出声音的地方，不觉轻轻一笑。
　　“不用盯了，它在阴影下边，刚才出声的是使令。”他刚想向六太解释什么是使令，就记起了就是六太向他建议使用使令逃宫，六太当然知道使令。
　　这时，延王听到已经有脚步声向这里走来，知晓了延麒在近处。延王压低声音，对六太说，“保持安静。”他可没有信心在六太吵吵闹闹的时候对他视而不见。
　　六太依依不舍地把眼睛从地板挪开，有些迷迷糊糊地看了一眼延王，然后点头。
　　没等延王再说什么，延麒就出现在他们面前。
　　延麒舒了一口气，笑着向延王行礼，“主上。”
　　直起身子的瞬间，延麒突然身体一僵，眼睛死死地盯住延王的身后，延王心里一突，延麒的眼神指向六太！
　　他连忙转身，六太也惊骇地瞪着眼前的麒麟，突然开口尖叫。
　　“该死！麒麟！”
　　没等延麒和延王有什么反应，六太沮丧地拉拉自己长长的头发，走过去戳了一下延王。
　　“我想，我不用保持安静什么了，鉴于你的麒麟已经看到我了。”
　　“主上！这是什么？”延麒警惕地盯着六太，大声喊。不愧是麒麟，立马觉察到六太不是人，用了“这”来指六太。延王不知道自己应该先安慰正处于警戒的延麒，还是先对事先没有提醒延王延麒也可以看到鬼魂的六太发火，但很明显，六太貌似也不知道麒麟可以看到鬼魂。
　　“灵兽麒麟！啊，我居然忘了这一点……”
　　“你说的是什么？”延王抢先问道，延麒刚想说什么，但看到延王盯着六太，咬咬下唇，什么也没说。
　　六太懊恼地用脚踢着地板，说，“麒麟是天帝宠爱的灵兽，虽然跟王比起来挺可悲的，但总体来说，也是受到各种眷顾的特殊存在，在看到我这个方面上，应该差不多有和王一样的特权。”
　　延麒硬邦邦地开口，“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东西，但麒麟并不可悲。”
　　六太眨眨眼睛，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蹦跶到延麒面前，延麒立刻往后退了一步，呈露从阴影里伸出上半身，准备一旦有什么异动就发动攻击。
　　六太直直地盯着延麒问，“真的吗？”
　　延麒不着痕迹地避开六太的眼神，“什么？”
　　六太继续用他紫色的眸子盯着延麒，“你真的认为麒麟并不可悲？”
　　延麒想大声说出不，但那声不却卡在喉咙，吐不出口，眼前闪过刘台甫，那位英年早逝的优秀麒麟。
　　看到对方无法反驳，六太送了延麒一个胜利的笑脸，然后兴致勃勃地凑近延麒。
　　延王看不下去，出声制止。
　　“你在干什么，不要太过分了。”
　　“哦，反正你的麒麟都看到我了嘛，你就让他保守秘密呗，反正整个宫里我猜可以看到我这个形态的也就你们俩了，不会有什么事。”
　　延王简直想呻吟一下，六太乐观又随意的态度让问题看起来很简单，但延王觉得在某种程度上，六太把问题都推给他了。
　　六太软软地叫了一声，“延麒。”
　　延麒递给自己的王一个眼神，看延王并没有什么反对的神情之后，才谨慎地开口。
　　“怎么了？”
　　“延麒。”六太继续叫，声音带着欢乐。
　　“什么事？”延麒觉得这个情景似曾相识。
　　六太好像叫上了瘾，“延麒。”
　　延麒闭上嘴，他终于想到了，之前，风汉也这么一次次地叫自己延麒，虽然还无法说什么，但延麒不怎么喜欢眼前这个看起来很单纯的孩子，他和风汉一样，让延麒喜欢不上。
　　“怎么了？”这次问六太的是延王。
　　六太顶着一副餍足的表情摇摇头，“只是觉得新奇罢了，他叫延麒。”
　　延王还是困惑，但六太拍拍衣服的下摆后，对延王说，“那啥，祝梧，今天就玩到这儿吧，你的台甫找你肯定有事，我就不打扰了。”
　　说罢，就轻轻地飘走，离去前，还在延麒前面停留一会儿，挥挥手，说了一声再见。
　　留在走廊的延麒和延王互相看了一会儿，延麒打破了沉默。
　　“主上，刚才那是……”延麒顿了一会儿，谨慎地挑选用词，“谁？”
　　延王沉默一下，开口，“延麒还记得我们以前见过的未成形的鬼魂吗？”
　　当时他们还针对鬼魂讨论过一番，为了这事，延麒还去找过太师，因此延麒记得非常清楚。
　　他呆了一会儿，用颤抖的声音说。
　　“您是说，那是，刚才那个少年是鬼魂？是以前我们看过的那抹白色的影子？”
　　“是的，你不是注意到他不是人吗？”延王苦笑。
　　延麒点点头，“我是没有感觉到任何生气，觉得非常诡异。那他现在的样子是已经白影成型后的模样吗？”
　　“是的，也挺久了。”延王看着六太离去的地方，心不在焉地回答。
　　延麒皱眉，谨慎地说，“主上，如果那个孩子是鬼，他为什么要留在玄英宫？”
　　延王不是很想跟延麒讨论六太的事，六太对于延王来说，一直都是一个人的秘密，属于他一个人的避难所，很多无法和其他人说的，都可以对六太说，六太是如此特别的人，跟他在一起非常舒适，连自己是王这件事也不再重要。但他也记起当时看到六太的，并不只是他一个，延麒也看过，延麒也参与过。他好不容易得到了六太的名字，他不想让延麒这么容易地融进来，即使延麒是他的另一半。他不否认六太对延麒的兴趣让自己心生不满，六太知道祝梧是延王的时候，都没有表现什么兴致的。
　　延王想了想，选了一些比较中肯的话，没有透漏太多六太的信息，“他只是借这个地方而已。延麒，鬼并非一定是邪恶的，他是单纯的一个孩子。”
　　延麒好像对延王包庇六太感到惊愕，“但是主上……”
　　延王不耐烦地打断延麒的话，“我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和你吵架，延麒，但我希望你可以接纳，至少不要再怀疑，我受了他不少恩惠。”
　　延麒被延王的态度弄得脸色苍白，但也沉默地低头。
　　延王对延麒感到了愧疚，延麒从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时候开始，延王一直看着他长大，还未成年的孩子出仕官职，一步步努力和他一起经营国家这么一个庞大的机构，然而现在他居然让延麒在自己这里受到委屈。
　　延王叹气，伸手轻轻地拍拍延麒的肩膀，这是延王向延麒表示亲近的方式。
　　“对不起，我说话的语气过重了。”
　　延麒脸色好了一些，他摇了摇头。“不，主上，是我僭越了。”
　　延王又一声叹气，他不知道他该不该六太的事告诉延麒，私心上他不想让延麒也加入他和六太，但延麒最近都有些不安宁，刘台甫的死亡带给延麒的阴影太大，延王不能无视延麒的不安。
　　“刚才那个鬼魂，”延王还是不想告诉延麒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