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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曹魏]乱世魏书洛阳城-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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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终,曹操还是接纳了刘备,一是他不想因诛杀刘备而失信于天下,二是他正在准备南征事宜,无心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休。
  虽说是乱世,但过年这种事总是不会耽搁的,就算是草草了事,也要过。但这一过,就过出了点什么。这不,作为领导,曹操把自己手下的谋士武将都召到一起,大家一起喝喝酒、聊聊天,也算是增进感情。是不是促进了感情交流暂且不说,但酒过三巡之后,一向不拘小节的郭嘉就坐不住了。拿着酒杯笑眯眯地就蹭到了荀彧身边,吵着要和他喝个通宵。荀彧酒量不好,刚刚勉强喝了几杯,已是烧红了脸,现下正跪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晕晕乎乎的不知所以。
  “文若文若,你别发呆了,好不容易能休息休息,你还不快玩回本来。”
  讷讷地转过头,荀彧有些不稳的接住郭嘉递过来的杯子,张嘴想要说什么,却不知怎么了就直接把酒灌下了肚子。
  见他喝得爽快,郭嘉也是一通豪饮,脸上还是那副不正经的笑容。
  “文若,快喝!哈哈……”
  “唔……奉孝……”单手支着头,荀彧隐隐觉得自己已经出现幻觉了,“不,不能喝了……再喝,就回不去……走不稳了。”
  “没关系嘛,大不了就睡在将军这里好了。”兀自喝得痛快,郭嘉毫不顾忌地靠在荀彧身上,说着在旁人看来有些放肆的话。
  当然,并不是每个人都喝得像郭嘉一样放浪形骸,也不是每个人都像荀彧一样不胜酒力。大多数人基本都处在一种半醉半醒,分寸刚好的状态,不过也有极个别的几个特例,比如,程昱。
  在众人都不清不醒之时,他依旧眼神清明锐利,坐在一旁看着郭嘉近乎胡闹地折腾了半天,身为老臣的程昱自然是忍不住要说上两句的。正好曹操就在近前,于是,程昱倾身上前低声道:“曹公,您不能这么放任郭嘉,您看看,大庭广众之下抱着荀令君没个样子,太失体统了!我真怕,再过些日子,令君也成了他那个样子。”
  不在意地笑了笑,曹操安抚道:“仲德不必担忧,文若的性子孤最清楚了,这在座的各位,还有谁能比文若更沉静稳重?至于奉孝嘛,他可是个非常之人,孤怎么能以常理拘束他呢?你说是不是?”
  程昱也并非顽固死板的人,听曹操这么说,他半忧半喜地叹口气道:“唉,我老了,搞不懂他们这些年轻人了,不过,将军说行那就行吧。”言罢,也是爽朗一笑,与曹操相敬而饮。
  一直在旁边听着的荀攸偷笑两声,转脸再一看那个比自己小了五岁的叔叔被一个不足三十岁的青年弄得手足无措的样子,他就笑的更欢了。
  郭嘉那边乱作一团,而坐在另一边的曹昂、曹丕兄弟则显得规矩多了。曹昂不时应付着前来敬酒的人,曹丕就埋着头安安静静吃着自己喜欢的糕点。一轮敬酒过后,曹昂坐□,看曹丕坐在旁边不再动碟子里的点心便问:“怎么了?”
  曹丕扬起小脸,黑亮的眸中如有流光,“长兄,你们是不是马上就要南征了?”
  曹昂摸着他的头笑道:“是啊,父亲听说张绣接管了他从父的军队,想要趁机去收服他呢。”
  “我可不可以跟去?”曹丕的眼里似乎闪烁着期待。
  微微一怔,曹昂点点桌面,道“阿丕怎么突然提起这个了?”
  “因为阿丕不想总在家里被保护着,我想要成为像长兄一样,能够建功立业的人。”
  “为兄记得,以前阿丕不是这样想的吧。”
  点点头,曹丕并不否认他的说法,“但长兄说过‘要想别人对你另眼相看,就要有值得别人另眼相看的地方。’所以,我想要成为那样的人。”
  原来是因为自己的话啊,这不正是自己希望的结果吗?让这个孩子学会在乱世中争斗,学会在战火中生存。望着曹丕尚且稚嫩的面孔,一丝愁容渐渐爬上曹昂的眉梢,将自家弟弟拉进怀里,他缓缓道:“这种流血的事情,有长兄去做就够了,阿丕不需要学会。”
  “流血?那岂不是很疼?我不想让长兄一个人去疼。”
  一下一下抚着他的后背,曹昂字字清晰道:“阿丕,你记住,能够看到的伤,那只是伤口而已;能够说出来的疼,便只是一时的痛而已,这都不算什么。在战场上平白地流血牺牲,有我们就够了。长兄希望的是,你可以好好活着,然后,有那么一天,你能够真正地告慰,这一片染着我们鲜血的山河。”
  不知道那时的曹丕有没有听懂他兄长的话,但懂不懂似乎没什么太大的关系,他只需要记住就足够了。因为,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总会懂得,即使他不愿意,岁月也会一点一点让他明白。
  靠在兄长的怀里,曹丕开始感到有些困倦,迷迷糊糊间,他喃喃道:“长兄,那个八月春,很好看,我将来一定亲自去首阳山看一看……”
  宴饮一直持续到了午夜,众人才陆续散去。那个喝得最欢的郭嘉倒真是像个没事人一样,心满意足地走了。只是苦了荀彧这个冤大头,被灌得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更不要说回家了。荀攸站在自己的小叔身边,又好笑又发愁,只恨不能把那个可恶的郭奉孝追回来,让他来收拾这个摊子——荀攸自己也醉的不轻,要想在这种情况下把荀彧给带回府,显然不是件容易的事。
  曹操似乎早就料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于是,很合时机地上前对荀攸道:“公达,你回去吧,就让文若在孤这里留宿一晚,正好孤明日还有事找他商议。”
  说真的,荀攸从未觉得曹公的声音如此动听过,好像生怕他反悔似的,荀攸连忙道谢行礼,飞快地离开了。
  在荀彧身边坐下,曹操盯着他伏在矮几上,只露出了一半的脸,突然笑了起来,“来人,把文若给扶到房里,伺候睡下。”
  “诺。”
  看着几个家奴搀着荀彧一步三摇地去了内院,曹操也站起身,走到屋外想要醒醒酒。
  冬夜的风很是刺骨,不过一刻钟,曹操便觉得彻底清醒起来,似乎整个思绪比没喝酒之前更加清明。坐在院中的石桌边,他想到了许多,比如被自己供奉在行辕里的汉皇帝,比如自己马上就要实施的南征计划,还有些琐碎的小事都纷纷浮现出来。
  长叹一声,他起身向荀彧留宿的房里,一推门,便闻到那人身上特有的怡人香气夹杂着一点杜康的清冽味道。反手和上门,曹操缓步走到屋里的矮几旁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窗外丝丝缕缕的月光渗漏在屋里,让屋子显得不那么黑暗。曹操就这样看着荀彧在月光下隐约可现的面容,许久都没有动作。
  终于,一声深沉悠长的叹息自曹操喉间发出,他在感慨,时移事迁,那些在不经意间发生的变化。
  犹记得几个月前,眼前这个静静沉睡着的翩翩君子字句清晰地陈述着让他迎奉天子的理由,那么令人信服而肃然起敬。可是,现在看来,自己似乎并不满足于此啊,‘奉天子以令不臣’到底还是说给别人听,做给别人看的。自己内心想要的……想着,曹操起身走到床边,伸手将荀彧散落的发丝梳理整齐,“文若,你知不知道,我最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如果你知道了,还会不会做出当初的许诺,留在我的身边……”
  没有人会回答他,或许,曹操本来也没有希冀得到回答,他只是想把一些话,说出来。
  一片乌云飘过,遮了当空皓月,一室昏暗。曹操突然完全无法看清荀彧的脸,唯有暗香在鼻间浮动。
  “吱——”漆雕门被慢慢合上,隔开了屋内屋外的两个人。转过身,曹操抬头看向西斜的月影,喟然长叹。
  建安二年,春正月,曹操领兵向南到达宛城。不知是不是因为之前的一切都进行得太过顺利,远远超出了曹操的期待,以至于他开始飘然不知所以。在张绣自认初掌军队,无力对抗曹军已经出城投降的情况下,曹操竟因喜爱张绣的婶婶的花容月貌,而强纳了她为妾。
  听闻这一消息,张绣是气的咬牙切齿,甚至因心中怒火难平,公然对外叫嚣着“曹贼辱我太甚!”之类的话。这世上当然没有密不透风的墙,他张绣敢说,自然就有人敢向曹操传话。
  曹操是谁?是当今天下的英雄,就连圣上都要对他礼让三分。这样,他自然容不得张绣如此大放厥词。但是,张绣已经对外宣称归顺于他,所以,曹操一时也拿他毫不办法。
  不过,只要是存了心,就不愁等不来机会。曹操马上注意到张绣身边那个叫做胡车儿的贴身部将,他敏感地察觉到张绣非常信任胡车儿。于是,一天夜里,曹操将胡车儿召入自己营帐内,进行了一番密谈,希望他能够回去好好规劝张绣。
  然而,张绣也不是省油的灯,在发现胡车儿与曹操有往来后,他便倍感威胁,他担心自己遭到曹操的暗害。
  这么一来二去,原本皆大欢喜已经快要鸣金收兵的曹操又一次起了杀心,他容不得自己手下对自己存有异心的人。也许是保密工作做得不好,曹操的这份心思,马上就传到了张绣的耳朵里。
  在自己的营帐里焦急地踱来踱去,张绣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相较之下,坐在一旁手摇羽扇的一个谋士打扮的中年男子就显得气定神闲多了。
  见状,张绣走到他面前,摊开双手急得直跳脚,“哎哟,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心思在这里喝茶,快帮我想想办法啊!我的贾叔父啊!”
  幽幽的看他一眼,轮廓略显阴冷的男人不疾不徐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我在,你急什么?”小啜一口茶,男子笑得森然,“我要让一个人三更死,就没人敢留他到五更;我若想让一个人活着,就没人能叫他死。”
  作者有话要说:出场人物:1、荀攸,字公达。荀彧的侄子,但年长荀彧五岁,后被曹操称为“谋主”。历史上荀攸的性格很木讷,大智若愚,但本文里设定他性格还是比较鲜明、热烈的。2、贾诩,字文和。主使了李傕、郭汜祸乱长安,之后全身而退,投奔张绣,使之在宛城大败曹操,后又带着张绣投奔曹操,在官渡之战上贡献不小。某种程度来说是三国里最聪明的人,行乱武之功,享文和之安。历史上贾诩这会儿已经五十岁了= =不能大笔墨写他好可惜。3、张绣,表字不详,雄踞宛城。
  ☆、宛城惊变淯水伤,落花成雨心独泣
  宛城的夜,很静,很美,疏朗的夜空,闪耀的繁星,远处的山头上是繁密的树影,尚未长出叶子的枝杈层叠在一起,别有一番味道。
  曹操的营寨驻扎在一块空地之上,在营帐周围燃着的火堆让早春的夜晚温暖了一些,营帐四周,不时有巡逻的队伍步伐整齐地经过,很是整肃。
  坐在席上,曹操沉默片刻,对站在他面前的荀攸道:“你的意思是,张绣说要调动军队至屯中,并非是为了防止士兵逃走?”
  “对,虽然今日他来提出请求时,我并未看出什么不妥,但心里却总也不踏实。而且,我听说,他麾下有一名叫贾诩的谋士,此人攻于心计,常出奇招,曹公不得不防。”
  “可张绣已经投降于孤,加上他营内这些日子确实逃兵不少,提出这种要求,并不过分。”
  “如果说是因为车载不够而要求让士卒将铠甲穿在身上转移,这不得不让人心生疑虑。”蹙着眉,荀攸的语气有些急切。
  扬手示意他到一边坐下,曹操道:“你先别急,坐下来慢慢商量,孤知道你的说法也是有理有据的,不过……”
  话音未落,帐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紧张地看一眼曹操,荀攸快步走到张门口,询问道:“怎么回事?”
  “回禀军师,没事,是张绣大人的军队在往屯中迁移。”
  四下望了望,见并无异状,荀攸才放心地退回了帐中,“是张绣在调移人马。”
  “你看,孤就说了,无事,是公达多虑了。”
  回到座位上坐下,荀攸嘴上虽不再多言,心里却无论如何也平静不下来,他还是隐约感觉到了一丝不善的气息。
  很快,荀攸的感觉便得到了证实——帐外的嘈杂声变为了厮杀声和刀兵相撞的脆响。
  万分震惊地自椅中站起,曹操疾步走到帐门口,只见营中火光冲天,流矢乱飞,心中更是惊骇,“典韦何在!”大喝一声,曹操回身对荀攸道:“文若在哪里?”
  “小叔他……”
  “哎呀,没时间了,你快去找他,让夏侯兄弟护送你们突围,务必保尔等周全。”言罢,曹操便出了营帐,趁典韦奋力抵御敌军之际,翻身上了一匹大宛良驹,趁乱伏身于马背之上,径直向营寨外奔逃而去。
  典韦猛将之名果真名不虚传,只身挡了追击部队的去路,手持双铁戟耳,一路怒号着杀向数百军马之前,一时马蹄纷乱,鲜血四溅,来袭骑兵不断坠于马下。杀红了眼的典韦不顾身被数创,生生杀出一条血路,挡在了营寨口。张绣军见近搏无法,便改为远程攻击,一声令下,箭雨如林,凄号一片,典韦身中不下十支羽箭,仍旧奋力搏杀。不远处的火光连成一片,烧红了半边夜空,灼焦了星月。
  “啊——”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之后,后心被长枪刺中的典韦全身僵硬地立于营寨口,鲜血在他脚下汇聚成一湾血泊。他就这样站立着,仿佛下一刻,手中双戟又将被挥起。然而,不会了,再也不会了,猛将再猛,也是肉体凡胎。
  张绣军见状,仍是心怀戚戚,许久逡巡而不敢近前。
  那厢曹操一路奔亡,曹昂、曹安民紧随其后。一路上,流矢不断,曹操右臂中箭,□良驹也中了三箭,而曹安民的情况则更糟糕,一支羽箭直直插在他的胸口上,眼看人就快坠马身亡了。反而是曹昂武艺高强,情况好了许多,他一手执着缰绳,一手持剑抵挡飞来的箭矢。突然,曹安民身体一倾,重重坠落在地,而曹昂连头也未回,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活着。
  他清楚的记得,自己临行前答应过曹丕,要平安归来,给他讲兵法,陪他练剑术。
  狂奔至淯水河畔,两人毫不犹豫地策马渡河,不想才到对岸,一支长箭射来,正中曹操□大宛良驹的眼睛。近乎凄厉得嘶鸣后,曹操连人带马滚落在地。
  见状,曹昂不由大惊,慌忙下马将曹操扶上了自己的马。
  敌军迫近,已是千钧一发,容不得优柔寡断,曹昂抬首果断道:“父亲独骑一马定可脱险,孩儿只求您日后对阿丕多加关爱。”
  “子修!你……”不等曹操说完,曹昂便一鞭抽在马屁股上,送曹操绝尘而去,留给他一个决然的背影,苍老了天下父母心。
  “子修——”绝望,却终已不顾。
  面对着从左右两侧以及河对岸包抄而来的敌军弓卒,曹昂向着许县所在的方向,将手中长剑插入身前的土地中,波澜不惊,似乎即将到来的事与他毫不相干。
  万箭齐发,带着破空的凌厉,那一瞬间,曹昂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似乎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下来,如止水一般。抬头望着被火光映得通红的夜空,他渐渐露出一丝微笑——他看到了首阳山顶如火如荼的八月春,他的阿丕正站在那里,笑容灿若星辰。往事纷杂地自眼前掠过,最终定格下来的,却只有那一张略显苍白的脸和那一双流光溢彩的眸。
  心,痛了。
  曹昂告诉自己,那不是难过的心痛,那只是万箭穿心的疼痛。他可以不用担心,将来没有人在他的阿丕难过时,为他擦去眼泪,给他一丝温暖。他还告诉自己,即使没有自己,他的阿丕也可以活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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