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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王卢作孚 作者:胡凤亭-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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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要靠自己的力量,把它办成一个实力雄厚的道地的中国公司!”

  顿时,里里外外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我们的事业刚起步,还有许多意想不到的困难在等着我们。本公司宗旨‘促进交通,开发产业’,诚恳地待人,踏实地做事,总会成功的。”

  民生公司正式宣告成立了。股东会上,选举了陈伯遵、黄云龙任协理,彭瑞成任会计主任,陶建中任民生轮经理。待遇是,总经理月薪30元,协理月薪15元,其他成员一律月薪10元。

  公司设在合川县城内的小座庙宇——药王庙内。前殿用作发电厂,后殿用作事务所办公室。熟知历史和地理的卢作孚却不知这药王府于何年修建,因庙宇年代久远,破烂不堪,仅能避风挡雨。公司人员不多,只有7个人,且每人身兼多职。

  激动人心的时刻就要来到了,古城合川将结束有史以来用松明火把油灯照明的岁月。卢作孚叉着腰,站在自己从上海带回的柴油发电机前,他突然想起离沪的那个晚上,与恽代英的长谈——他和恽代英已经畅谈了整整两个通宵,已是第3个通宵将尽之时。恽代英得知卢作孚到上海订造新船,专程从广州赶到上海,约见卢作孚。

  在川裕公司卢作孚下榻的房间,恽代英和卢作孚对国民革命的前途展开了热烈的讨论,对中国的社会变革和救国途径进行了深入探讨。恽代英当时在广州黄埔军校任教官,此次前来,是想力促卢作孚去广州。

  “唉,若是早一两年的话,你不请我还说不准找上门去呢!可是,现在有点太晚了。筹建民生X司工是节骨眼上,我离不开。”

  卢作孚不无惋惜。

  恽代英也体谅到卢作孚的处境,没有说什么。但他心里清楚,卢作孚是中国难得的一位人才。

  良久,卢作孚转忧为喜。

  “这样吧,我有个弟弟,叫卢子英,让他去你那里,还请代英兄多加照顾。”

  恽代英一拍大腿:“好哇!”他风趣地道,“古有木兰替父出征,今有弟替兄赴难。”

  卢作孚离沪返合川后,随即将弟弟卢子英送去广州,入了黄埔军校第4期。

  “总经理,天黑定了。”发电厂的一名职工轻声地提醒卢作孚,打断了卢作孚的沉思。他抬起头,暮色笼罩着大地。

  “送电!”他一声轻喝。

  电闸合上了。霎那间,古城合川一片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人们像潮水似地涌向药王庙。他们要看看,是什么“怪物”能让黑夜变得如同白昼。

  柴油发动机轰鸣的声音,被人们的欢呼声压了下去。

  合川成为四川各城市中最早用上电灯的城市,从而结束了点菜油灯的时代。

  卢作孚从包围的人群中悄悄地退出。

  月亮爬上来了。星星一个个地从那湛蓝的苍穹冒了出来。

  “服务社会,便利人群,开发产业,富强国家。”卢作孚在心里默念着民生公司的宗旨。

  黄云龙不声不响地跟着卢作孚走出人群。他一直悄悄地站在卢作孚身后。

  “这段时间你太累了,回家休息一下吧!这儿我顶着,你放心。”黄云龙关切地说。

  “你不是和我一样吗?”卢作孚笑着说,望着远方,“云龙,明天我去宜昌接船。”

  “还是休息几天吧!你去宜昌,船也到不了。”黄云龙说。

    子虚乌有的大公司、天方夜谭似的构想,在卢作孚的想象中诞生

  6月下旬的一天清晨,东方刚放亮,宜昌天然塔下,卢作孚久久地凝视着天然塔——这座清乾隆五十七年修建的宏伟建筑。

  震雾濛濛,看不清塔顶雕花玉砌,一群鸟儿飞出塔顶巢穴,在空中划一道道清晰的声音之痕,犹如一条条无形的五线谱上的流动的音符,欢快而嘹亮。

  这时,从塔的另一边,走来一位青年人,人未到,声音就扑了过来。

  “作孚,我猜想你准又来这里了!”

  不用看,听声音就知道,是黄云龙。

  “你怎么不好好歇一歇,一会儿我们的船就到了,到时候可别打不起精神来。”

  卢作孚边说边向塔座走过去。

  “这半个月来,你天天没日没夜地忙。昨晚你又忙一个通宵了吧?我看你房间的灯一直亮着。”黄云龙道。

  “我必须赶在船到之前,把公司的规划做完,否则,原来的计划就要乱套了。”

  半个月前,卢作孚在重庆开完民土公司成立大会后,就径直赶到宜昌接船。未曾想,长江洪水暴发,他在宜昌等了足足半个月。

  这半个月来,他煞费苦心,对民生公司的组织机构、经营构想等诸方面作了全盘思考。他对旧的管理体制深恶痛绝,一改陈规陋习,实行总经理高度集权管理体制。总公司建立三室一会四处共25股的庞大办事机构,对下属各分公司和办事处,各下属单位,总经理可进行垂直领导,这主要集中在人事、财务和物料供应三个方面。

  黄云龙第一次见到这么宏大的规划方案后曾大吃一惊;公司尚未运转,总经理就制订出如此庞大的组织机构,都快赶上一个庞大的财团了。

  卢作孚解释说,这只是民生公司的长远规划,虽说眼下还未达到运作这种管理机制的规模,但不能因此而无一种宏伟的举措。

  “建立人的秩序”是卢作孚管理思想的核心,也是建立公司管理体制的特点。很少有人像卢作孚那样敢想,敢干,具备他的远见卓识。公司刚刚成立,他就设想下设分公司,办事处,并与之相配套的各轮、驳、囤船、栈、号以及各附属企业等等,包括这些子虚乌有的企业各类人员的薪津标准,人员晋升、奖惩、培训等方面的具体办法。

  为防止人事管理高度集权制度带来用人不当、人浮于事的官僚主义作风,卢作孚采取了集权与分权的分级负责管理办法。即处级经理、分公司经理、附属企业负责人、轮船船长、经理等人直接由总经理任用,并报董事会核查备案。其余人员的任用、调升等则由总经理直属的人事委员会及各部、处共同管理分工负责。

  为此,他又专门制定了人事委员会组织大纲,规定人事委员会主席由总务处经理担任,各处室负责人任委员。他写道:

  “关于公司人事任免、调遣、升降、给假、奖惩、救助及职工福利,由各主管处、部缮具提案单送交总务处人事课审查加具意见,提本会核议,再发送人事课执行。

  “如轮船驾驶部和轮机部人员,由船务处管理,其人员的晋升、进用、调动、辞退、奖惩均由船务处与船上有关负责人商定提名,交由各处室负责人组成的人事委员会核议后颁发;各单位(包括分公司、办事处、船、厂等)的财会人员的任用、调迁、晋升、奖惩等则由总公司会计处负责提名,再由人事委员会决议颁发。船上茶房、服务、理货等人员则由业务处、总务处与船上经理商定提名任用和管理”

  卢作孚的这种把业务指导与人事权结合起来,把条块结合起来的人事管理制度的最大特点,在于使总公司各部处不仅对基层单位有关人员有直接进行业务指导的责任,而且对其各方面亦有一定的权力,大大有利于各处室业务工作的推动和效益的提高,也避免了各单位人事与业务脱节的现象。由于人事管理的最后审议权在人事委员会,这就加强了集中统一领导,避免了各部处安插私人、各自为政的现象。

  一桩事业刚刚开始,即已制订出如此宏图,只有卢作孚敢想、敢做。

  昨晚,卢作孚又忙了整整一个通宵,三更时分,民生公司的整体构想被划上了最后一笔。本来他想休息一会儿,正要上床时,又忽然想起什么,忙又回到桌前。对了,民生公司万事俱备,就缺一张宣传画了。于是,他又精心构思了一幅民生公司的宣传画。画的背景是峨嵋山的金顶,面前是长江三峡,一艘“民生”巨轮在峡中乘风破浪,溯江而上。画面上写着8个大字:“安全、迅速、舒适、清洁”。卢作孚不会画,只能将这幅画的构思用文字准确地表述出来。

  卢作孚想到这里,从沉思中醒来,对黄云龙说:“走,我让你看样东西。”

  回到宜昌客栈里,卢作孚把自己构思的民生公司宣传画向黄云龙一一作了讲解。

  黄云龙看着卢作孚那兴高采烈的样子,欣然道:“回去后我请人把它画出来。”

  后来,卢作孚回到重庆,请曾经在成都通俗教育馆工作过的画家刘啸松按他的构思画成了一幅水彩画。这是民生公司唯一的宣传画。多年以后,这张画从川江贴到长江,从重庆贴到上海,从江南贴到江北,最后贴到日本、东南亚各国。

      民生号轮船的处女航惊心动魄:狂风恶浪、湖匪劫船

  宜昌码头不大,仅能容纳百十个人。卢作孚和黄云龙站在靠江一侧,身后是一些候船的旅客。一夜没合眼,卢作孚仍是精神抖擞,过分的激动导致他没胃口吃早饭——只喝了一壶茶,就和黄云龙来到江边码头,迎接“民生号”轮船的到来。

  江水开始暴涨。浑浊的江水卷起一个个大浪,象台风掠过林带:狂野,连绵不绝。

  长江上游的洪水仿佛魔术师帽中的彩带,无穷无尽。

  1926年6月下旬的一天。接近晌午的时候,码头上出现了一阵骚动。不知是哪个突然喊了一声:“下游来了一条船!”

  卢作孚循声望去。遥远辽阔的江面上,果然有个黑点。

  “可能是‘民生’。”黄云龙说,“应该是这时候到。”

  卢作孚点点头。

  那黑点开始放大,像一块金子在太阳下闪闪发光。

  “是我们的‘民生’!”

  黄云龙高兴地喊了起来。

  没错,是“民生”。只有“民生”的船体才是淡黄色。

  近了,更近了。“民生”两个大字跃入了人们的视线。卢作孚和黄云龙忘情地挥着手,向船上打起了招呼。

  陶建中在甲板上也看清了码头上的情形,挥着手喊了起来——

  “卢总经理——”

  一些船员也涌上甲板,跟着欢呼起来。

  顿时,码头上、船上喊声连成了一片。

  “民生号”轮船在喊声中靠上了码头,船未停稳,陶建中一个箭步跃上码头,一只手拉着一位经理,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卢作孚大声说:“走,上船看看!”

  3个人一齐跳上船,这里摸摸,那里看看,新鲜得很。

  望着这只载重70。66吨,长75英尺,宽14英尺,深5英尺,80马力的小火轮,卢作孚连声道:“不错!不错!”

  船体还散发着油漆的清香。陶建中得知卢总经理在宜昌接船后,途中还专门将甲板各处冲洗了一遍,像刚出厂一般。

  “总经理,你和我们一起回合川吗?”一名船员兴奋地问道。

  “对,我们一起来逆水行舟!”

  卢作孚拍了拍这名小船员的肩膀。

  “咦,我们的大领江呢?”黄云龙突然冒了一句,便用目光四下寻找。

  大领江向银寿是卢作孚在宜昌聘请的。此时,他正在船尾蹲着,望着江水出神。

  卢作孚和黄云龙走了过去。大领江回过头来,眉头紧锁。

  “怎么啦?不舒服?”黄云龙问。

  大领江摇摇头,说:“我们走不了,先让船在码头扎水。”

  黄云龙问:“为什么?”

  “江水太猛,等落一落才能走。”

  卢作孚一听,着急了。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

  大领江双手一摊:“我也不知道,但必须等江水退了再说。”

  卢作孚和“民生”轮在宜昌整整等了5天。第6天一早,他再也等不下去了,天一亮,就去敲向银寿的房门。

  向银寿开门一看是卢总经理,忙将他让进屋。卢作孚开门见山地说:

  “这江水看样子一时退不下去,我们启航吧?”

  “这”向银寿面露难色,“我没把握,船太小。总经理既然已作决定,我就试试看吧!”

  卢作孚不是一个蛮干、不讲科学的人。

  “有几成把握?”他问。

  “五成吧!”

  有一半的把握。卢作孚果断地说:“那就开船吧!”

  匆匆吃完早饭,卢作孚一行人就上了船。一声汽笛,“民生”轮从宜昌出发了。

  一路逆流而上。

  民生号轮船像喝多了酒的醉汉,晃晃荡荡地上行,一会儿被浪头高高举起,一会儿又被接了下去。江水翻腾怒吼,船头拍起一丈多高的浪花,将卢作孚一身溅了个透湿。民生号轮船本身吃水就浅,在风浪中很不稳定,跌跌撞撞地蹒跚而行。

  卢作孚像一尊雕塑被牢牢地钉在甲板上,一动不动。他眉骨本来就有点突出,此时双眉紧锁,目光如同两把锋利的刀刃,似乎在与疯狂的江水决斗、厮杀。他明白自己的决定,多少带有一点赌博的意味,一丝刚毅冷酷的微笑在他嘴角上流动。

  他在决定民生号轮船启航的霎那间,即已将自己33年的人生押在了这艘船上。他的心已和民生号融为一体,与民生公司融为一体。

  “泄滩!”一名船员提醒说。

  大领江向银寿点点头,转身进了驾驶舱。泄滩是三峡著名的险滩,行船的人称它为“鬼门关”。向领江准备领船沿岸行驶,深入洄水,希望能凭借洄水之力冲上滩。

  卢作孚屏住呼吸,望着凶猛的江水卷起一个又一个巨浪、漩涡。这一带暗礁密布,他早有耳闻。由于江水上涨,原先露在水面的礁石此时也已被洪水淹没。

  突然,船身一晃,卢作孚在甲板上踉跄几步,刚站稳,忽见轮船被一股激流猛地推向南岸,向洪水中忽隐忽现的暗礁撞去。

  “不好!”卢作孚冲进驾驶舱。这时,向银寿大喊:“倒车!倒车!”

  舵工满头大汗。船失去控制。一船人吓得脸都变了色。

  “轰”地一声,一个巨浪在船与暗礁之间炸响。船身突然向右倾斜,移向北岸。

  像大风中的灯笼,民生号轮船猛烈地晃荡了几下。一切又都恢复了平静。

  船上的人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谁也不说话。卢作孚长舒了一口气:好险!

  这时,从两岸上传来纤夫们的喊声。卢作孚循声望去,江边停泊着几条小船,正准备合棕。合棕是船家的用语。在长江上行的木船为了上滩,几条船的纤夫共同将一条条船分别拉上滩,叫合棕。

  民生轮向北岸靠去。

  “扑通”一声,一个人从船头飞身跃入江中。

  是水手曾宗应。只见他拽着茶杯口粗的纤绳,奋力向岸边游去。

  曾宗应很快就上了岸。他将手上的水珠一甩,往后拨了拨头发,朝人堆中一位领头模样的人笑着道。

  “幺头,帮一把,拉上滩吃双份。”

  一个赤着脚,光着上半个身子,只穿条灰不溜湫的短裤,头上扎条白色粗布毛巾的人站了起来,双手往胸前一抱:“老大,好说。”

  幺头手一挥:“兄弟伙,先拉这条火轮。”他声音粗犷嘹亮,一听就知道是领呼号子的纤夫头。只要他一亮开嗓门,领呼起号子唱起纤条来,纤夫们才心齐力齐脚步齐。

  曾宗应麻利地搭好纤绳。么头一挥手,那雄劲的号子在峡谷护卫的江面上回响起来,江面似乎一下子变得宽阔多了。

  “兄弟伙,嗨——迈开步,嗨——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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