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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生-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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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喜歡這裡?”R問。
“我要回去結婚的。”梁小千歪著頭看著她,覺得她盤腿坐在地上,高高地抬著頭的樣子非常趣稚,像個孩子。
“爲什麽要結婚?”她反問她。
“爲什麽不結婚?”梁小千好笑地回道。
“結婚是兩個相愛的人的事情。你要是決定把一輩子放在另外一個人手上,哪怕有半點的不願意都不行。”R說,“你有那麼愛你的未婚夫麼?”
梁小千想了想。“嗯。我不愛他。”
“我搞不懂你。”R說。“那你是爲了什麽要跟他結婚?”
“爲了我媽媽還有我家裡。”梁小千說。“結婚對我來說只是一種義務跟責任罷了。”
“我覺得是你洠Ц闱宄!盧迷惑不解地說,“這跟你媽媽有什麽關係?結婚應該是兩個人的事情,願意就在一起,不願意就分開,這是你自己的選擇,結不結婚是你自己的事情,任何人洠в袡嗬缮婺恪!
梁小千說:“結婚是兩家人的事情。洠в心屈N簡單。”
“我還是不懂。”R說,“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路要走,結婚是非常非常私人的事,這樣你都要別人來給你做決定嗎?”
梁小千笑笑。R的想法,真的像個大孩子一樣。但是這種孩子氣并不招人討厭,相反,還有一點討人喜歡。
她的眼睛仰著頭看她的時候,裏面似乎有月光在浮動。
“Caroline,你有選擇結或者不結婚的自由。有時候我真的搞不懂你們的想法,爲了某種目的要一個女孩子犧牲自己一輩子的幸福這種事情是愚蠢的,不可思議的,洠擞袡嗬@麼做。這種事情真可怕。”
梁小千啞然。她從來洠懥浚诹禾媲鞍l表這一番謬論。
“你要結婚,就必須找一個自己真心喜歡的人,如果洠в校唤Y婚也洠谗岽蟛涣说摹!盧說。
“我倒也是想如此呢。”梁小千苦笑著。
“你可以留下來。”R說,“這裡洠銈兡沁吥屈N多的條條框框,多大不結婚也很正常。”
梁小千溞Γ皖^。“我還有牽掛的人在那邊呢。”
“那,要是不開心,你還是可以過來。”R很明亮的眼睛看著她,像是在等待什麽答案。
梁小千看著她天真如孩子一樣的眉眼,又忍不住笑了,點點頭:“好。”
R仿佛也很開心似的,開始有一句洠б痪涞囟核v話。
梁小千發現,她本身就是一個孩子,洠в腥魏问‘,天馬行空似的爛漫,洠в腥魏涡难郏路饋碜砸粋梁小千根本洠Ы佑|過的世界。她想問睿乃悸芬话愣际侵眮碇比ィ盒∏滩蛔∪⌒λ骸胺侥X袋。”
“方腦袋是什麽意思?”R不解。
梁小千撲哧笑得非常開心。“就是說你很聰明的意思。”
“喔。”R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梁小千笑得幾乎癱在窗沿上爬不起來。
R是北歐裔的法國人,祖籍在斯德哥爾摩,會講一點點瑞典語,長相也跟法國本地人不同。不過在法國,各式各樣的移民都有,土生土長的法籍居民反而成了珍惜動物。從這個意義上來講,法國更像是一杯眨炝说碾u尾酒,間雜了各種味道。
“在法國隨便找個人,往上數三代,洠в袔讉還是法國人的。”R說。
“所以?”梁小千問。
R想了想,說:“所以你也別回去了。”
輪到梁小千哭笑不得。
非常悠然自得而開心的一夜。梁小千記得那天的院子里開了鳶尾花還有三色堇,R坐在這些小花中間的土地上,像是跟那些小花一樣,自然而然地生長出來的。
然後,月光很好。
R就這樣坐在地上陪她說話說到了半夜十二點,直到Alessia開始叫她去睡覺。
她叫的聲音很大,很嚴厲,不容商量。
梁小千對著R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打手語說:“我要去睡覺了。”
R點點頭,隔空隨意地飛了一個biz,然後輕手輕腳地跑到院牆旁邊,一撐,一跳,已經消失在夜幕里。身手之敏捷讓梁小千不由得愣住了半秒。
她的身影纖瘦,但并不羸弱。
梁小千小心翼翼地關上窗戶,拉好窗簾,洗漱上床。并洠в型浵裢R粯樱涯莻裝著護身符的小紅布袋放在枕頭下面。
這一夜,睡得十分安好。
蒲公英
暑假的時光過得很慢很慢。但同時又很快很快。像根本洠в修k法捉摸的流年,一忽就逝去。很繁密的葉子在樹頂努力地證明自己的最後一點生命力,愈發綠得動人。
劉美夕騎著單車,滑過喧簦У拇蠼帧T缜铮~頭上滲出細細的汗珠。
生活如預期的那樣平靜,在既定的軌道上漸行漸遠。順利考上了研究生的劉美夕很努力地讓它不要偏離自己想要的方向,雖然她也并不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能不能成為現實。
抹去頭上的細汗,劉美夕深呼吸一口氣,告訴自己應該向前走,踏實,而且平靜。
剪到齊耳的頭髮,慢慢的也長長了一些些,微微的撓動皮膚,有點癢。
她更加使勁地蹬著單車,在車水馬龍的大街上飛馳。
快到學校門口的時候,劉美夕看見平時冷冷清清的學校大門旁邊圍著一圈人,心裡感到有點奇怪,但也洠в刑谝猓瑥街北泸T了過去。
剛要進校門的時候她看見郭心玫,長捲髮,鴨蛋臉,細瘦的鉛筆褲跟高跟鞋。拜以前的幾回碰面所賜,現在劉美夕看見她心裡會不由自主的咯噔一下,於是感到不自在,低著頭正要裝作不認識地擦肩而過的時候,郭心玫把她叫住了。
劉美夕停車,硬著頭皮打了招呼。她偷偷瞥了一眼郭心玫的臉,緊繃著,異常嚴肅。劉美夕有種不祥的預感,不知道這位姐姐今天又將要唱哪一出。
出乎意料的,郭心玫這次并洠в蟹请y。她只是問:“你看到學校門口貼著的那枺鳑'?”
“什麽枺鳎俊眲⒚老τ悬c摸不著頭腦。
“去看看。”郭心玫說著,不管三七二十一拉著她便往人堆里鉆。
劉美夕推著車子,被她拽著有一點尷尬,但還是隨她擠到了人群的最裏面。校門口的牆上,果然貼著一張紙,告示一般顯眼。
“你自己看看。”郭心玫說。“這都是些什麽枺鳎
劉美夕大惑不解,抬頭看時,發現那張紙上用異常刺眼的黑體字寫道:
“敬告國立XX大學全體師生:
XX屆法語系本科梁小千,在讀期間無心向學,不顧已有婚約,與多名男子來往甚密,以至破壞別人家庭,給他人精神上造成嚴重傷害。此等品行不端的學生,竟得以順利畢業,實在匪夷所思。廉恥何在?
希望各位在校師生以此為鑒,共勉,避免今後再有此等有辱校風的行為出現。”
告示是用很大的字體打印成的。圍著這張告示,所有人都在指指點點。
“我認識梁小千。”一個女生低聲道。
“她可是這樣的人?”另一個女生半信半疑。
“不清楚……大小姐,平時來往的那些人,別人都不清楚。下課了就有車接著回去了。”
“說不定真的是……”
郭心玫氣憤地說:“你看看,這都是些什麽話!我竟想不到小千都跟別人結了些什麽怨,竟有人要這樣造她的郑
劉美夕感到血液轟地一聲沖上大腦,一時什麽也不會想了。
“誰?”她問。
“我知道了倒好了。”郭心玫說,“早就找到校長那裡去,讓他哭都哭不出來。”
劉美夕怔怔地看了那張告示幾秒,忽然幾步沖上前去,狠狠地把它從牆上撕了下來,然後一下,兩下,乾脆俐落地撕了個粉碎,又重重踩上幾脚。
圍觀的人嘩然。
郭心玫也楞了一下神。
“這些都是造郑模 眲⒚老σе齑經_著圍觀的人群喊,“都不是真的!誰信誰傻X!”
郭心玫上前伸手拉她,她仿佛還不解恨似的,把那告示在腳下踩了又踩,才罷手。
“好了好了,”郭心玫一半勸一半拉,“回頭查查看是誰幹的。”
“我不許有人這樣說小千!”劉美夕發火發得自己都有點難以控制。
“事情要慢慢查清楚,你這樣衝動,又有什麽用處?”郭心玫說。
劉美夕心裡飛快地轉,應該不是李家勤。那個好面子的男人,又是小千的未婚夫,決計不會做這種讓自己也下不來臺的事情。陳子洛,說不好,不知道是否因愛生恨,會跑來造郑隆T僬呔褪菍W校里把小千視為眼中釘肉中刺的人。
有錢,有個皇太子一樣的未婚夫,漂亮,目下無塵。這樣的梁小千,不知該被多少人嫉妒入骨。
劉美夕大概有一點明白了。
“就這一張?”她問。
“整個學校貼的都是。”郭心玫說。
二話洠дf,劉美夕蹬上車子,風一樣飆了出去,絲毫不管不顧身後郭心玫在叫喊些什麽。
果然的,教學樓,宿舍樓,自習室,圖書館,食堂,凡是可以貼告示的地方,統統貼上了這樣的譭謗單,有時一貼好幾份。每年會考的時候新枺降男麄鲝V告,也不見得有這麼壯觀。
劉美夕恨恨地撕,邊邊角角都不放過。全部要撕掉。
她嚇壞了那些圍觀的師生,他們見到她都紛紛後退。
“都是假的!騙人的!還看!”她憤怒地對他們說,“傻X!”
“這位同學請說話文明點。”一位斯文的年輕老師,推了推金邊眼鏡說。
“說的就是你!”劉美夕把那些譭謗單撕了摔在地上,“傻X!”
單車從那人身邊掠過,把他掛了一個趔趄。戴金邊眼鏡的老師直起身來,看著她的背影,推了推眼鏡,目瞪口呆。
劉美夕只顧一個地方一個地方地撕告示,根本洠в辛粢獾缴磲嵊腥艘恢痹诳粗约骸
而且,越撕越覺得絕望。那麼多的告示,學校那麼大,仿佛是一件永遠完不成的工作。劉美夕咬緊嘴唇,眼淚快要掉下來。
就是不能忍受。不能忍受她被別人這樣的侮辱譭謗。
哪怕是自己被人貼大字報,也不會有這樣的難受和不堪。
只是她。
只是她。
劉美夕像是發洩一樣撕著那些譭謗單,那些讓她無法忍受的詞句,都變成白色的碎片上下飛舞。
一個都不准留下。
撕完最後一張單子,劉美夕已經是精疲力盡。仿佛掙扎著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滿校園都是白色的紙片,像開了櫻花,華麗且壯觀。
誰敢貼,她就敢撕。奉陪到底。
沉沉地,有人從她背後拍了拍她的肩膀。
劉美夕毫無防備,轉過身來。甫一轉身,還洠淼眉翱辞鍖Ψ介L什麽樣子,左臉上就忽然重重的挨了一拳,頓時頭暈目眩,扶牆差一點跌倒在地上。
她倔強地抬頭想要看清那人的臉,卻發現是一個很高大的男人,身後還跟著三五個,看模樣都不是善茬。
“這些枺魇遣皇悄銈冑N的。”她掙扎著說。
那高大的男人沉默著不出聲,一股狠氣和冷氣卻似迎面逼來。劉美夕的頭髮被狠狠的扯著,硬生生拖到一片平時洠в腥僳E的小樹林里。
她想要大叫,但小腹馬上挨了比剛才更重的一拳,痛得她叫不出聲。
三五個大男人圍著一個跪在地上不能動的女生旁邊,一言不發,氣氛沉默得恐怖。
“你們爲什麽要這樣對小千。”劉美夕咬著嘴唇。
洠в腥嘶卮稹R粋男人抬腿就是一腳,把她踢得在地上翻了幾個滾,最終趴在那裡一動也不能動。
踢她的男人慢慢走過去,扯起她的頭髮,看了看她的臉。她正用一種頑抗的眼神盯著他,絲毫看不出有“低頭”這兩個字。
男人左右開弓,狠狠地抽了她十幾個嘴巴。她只感覺到腦袋嗡嗡作響,不停地偏過來又偏過去,最後整個臉頰都麻木了。
劉美夕高,纖瘦,雖然不羸弱,但也已經洠в辛夥纯埂
男人又扯起她的頭髮看她的臉,然後回頭對那個高大的男人說:“二哥,這女的長的相當可以。”
劉美夕死死地盯著響自己走來的高大男人,眼睛里恨不得冒出火來。
那男人走近她,用鞋尖輕蔑地抬起她的下巴,左看右看。
“貨色不錯。”他終於開口,但聲音沙啞難聽。“但眼神怎麼像個男人似的。”
說完,一腳踢在劉美夕心口。她只覺得胸腔一陣劇痛,往後要倒,卻又被一把扯住頭髮拖起來。
然後那男人又是一拳。劉美夕覺得身體已經不是自己的了,天跟地似乎都在旋轉。
“你這種眼神看著我,是什麽意思?”高大的男人扯著她的頭髮,語帶譏諷。
“×!”劉美夕罵了一句,馬上就被拖著頭髮拉到地中央。
“×?你媽媽洠в薪棠阍觞N做個女人嗎?”男人說。“女人就要有個女人的樣子。”他扯著她的頭髮,把她的臉向周圍的人展示一圈。“你們看看這個眼神,這貨的身體里住的分明就是個男人。”
“二哥,挫挫她的銳氣。”有人不懷好意地說。“讓她知道知道什麽叫女人。”
“我來告訴你。”高大男人露出牙齒,冷冷地笑。“女人麼,生來就是給男人×的。不然呢?你這種眼神看著我,還真以為自己可以去×別人?”
劉美夕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你們是什麽混帳枺鳌!
高大的男人還有其他人都開始笑。笑得非常放肆。
他們在取笑她。他們在嘲弄她。肆無忌憚。
狂妄。無知。自大地。
嘲弄她。
就像李家勤一樣。就像陳子洛一樣。像所有自負的男人一樣。
把小千從她的身邊奪走,傷害,蹂躪;同樣被奪走,傷害和蹂躪的還有她的自尊,雖然它并不脆弱,某些時候卻變得如此不堪一擊。
“滾!”她終於忍不住放聲吼道,眼淚一併奪眶而出。
她討厭這種軟弱感。
她討厭這種無力感。
連自己想要保護的人,都洠в修k法保護的脫力感。連自己想愛的人,都洠в匈Y本去愛的絕望感。
男人被她突如其來的爆發嚇了一跳,但只是微微閃避。旋即哈哈大笑,對周圍的人說:“看,她還會兇我。”
其餘的人跟著他一齊哈哈大笑。
“不用怕,”男人故意用哄小動物一樣的語氣對她說,“等下我讓你知道知道怎麼樣做個女人,你就不會用這麼兇狠的眼光看著我了。”
劉美夕的頭髮被死死地扯著,看著他動手解開褲帶。
那一刻死的念頭不止一次掠過她的腦海。
她撐到現在所剩無幾的自尊,即將華麗麗地支離破碎。
她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狠狠地反抗,卻被幾個男人死死壓在地上動也不能動。
小千。
她絕望地想。
小千。
她咬住嘴唇不要自己哭出來。
小千。
“你們在那裡幹什麼?!”
忽然懀諅鱽硪宦暣蠛龋瑒⒚老Ω杏X自己的手腳忽然輕鬆了,那幾個男人慌慌張張地放開她,往另外一個方向跑去。
劉美夕甚至洠в辛苏酒饋淼牧猓稍诘厣希匆姏_著自己跑過來的第一個人,穿著高跟鞋,再往上看,是郭心玫。
她身後跟著幾個學校的保安。
“快報警!”郭心玫對著那幾個保安說。“我送她上醫院。”
保安一面打手機一面向那幾個男人逃跑的方向追了過去。郭心玫把劉美夕扶起來,喂她喝水。劉美夕喝不下,含在嘴裡又全吐出來,吐了郭心玫一身。
“下手真狠。”郭心玫恨恨地說,“幾個大男人打一個女孩子,我怎麼洠б娺^這麼本事的人!”
“告示是那些人貼的,”劉美夕抓住她的袖口說,“別放他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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