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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雄赋-第2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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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自清在《荷塘月色》里说: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现实中,很多时候都是这样的情况,那一方锣鼓喧天,这一方依旧水静鹅飞。
与华侨广场的热闹大相径庭的是,那一条条寂静无声的古巷,里头大部分已经人去楼空,剩下寥寥几户,也是因为拆迁还没到己家而未有搬走,偶尔一条吐着舌头的老狗因找不到食物而从一户人家里沮丧走出,渐渐消失在尽头,原本谈笑闲聊俯拾皆是的景象已经一去不可复返,令人不得不徒生一种“物是人非事事休”的悲叹。
在一条通往华侨广场的古巷末尾,拉起了一道蓝色警戒线,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正守在这里。
“小蔡,有烟吗?”其中一个中年警察问道,揉揉鼻子,烟瘾犯了确实难挡,尤其是30年的烟瘾。
“傲哥,我们正在执勤,抽烟恐怕不大好吧?”刚从警校毕业的蔡维还带着一股未被腐蚀的正气。
“你想当鞠躬尽瘁的焦裕禄,还是无怨无悔的孔繁森?我李傲可没你那么高的思想境界。”李傲笑了笑道,并没有因为这个菜鸟警察未懂圆滑而生气,反而有点似曾相识,想当年他意气风发的时候,也跟眼前的蔡维一样,满怀匡扶正义的高尚情怀,即便是生活中的琐事也正气凛然,严于律己,只是经过岁月的打磨生活的沉浮,那些棱棱角角最终都消失殆尽了,变得市侩,变得沆瀣。
蔡维刚想辩驳,就记起出门前父亲的再三叮咛,不许得罪领导,不许得罪前辈,立即悬崖勒马了。
李傲见他这副吃瘪却不服的犟模样,又开心笑了起来,轻声道:“你先看着,我上趟厕所。”
“哦。”蔡维点点头,正了正头上的警帽,中央的国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李傲当然不是上厕所,一个烟鬼没烟抽,就相当于一个赌鬼没钱赌,一个色鬼没女玩,那哪能受得了?他紧走慢走,拐了好几道弯,到另一条巷口找同事要烟抽,还连续来了两根,才善罢甘休。不过,他并没有乐不思蜀,扔掉烟头之后,就开始慢慢回程。今天这活挺好干,主要任务就是阻止无关痛痒的人进入华侨广场,以确保省里那几位的人身安全,这些古巷差不多都荒无人烟了,还有啥人出没?杞人忧天。
他哼着熟烂于心的《少年壮志不言愁》,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抽了烟,精神头也上来了。
“傲哥,上头有没有交代我们要守到什么时候?”蔡维问道。
“等仪式结束,那帮大老板都走了,估计就能撤了,问这个干嘛?”李傲轻声道。
“我中午约了女朋友吃饭,不知道能不能如期赴约。”蔡维看了下手表,已经10点了。
“放心吧,今天这么热,那帮大老板呆不久的,估计很快就可以收工了。”李傲笑着安慰道。
“嗯,希望不要出什么乱子。”蔡维回头望了望不远处依然熙熙攘攘的华侨广场,嘀咕了一句。
现实中,总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李傲还没来得及骂这小子不会说话,原本松弛的神经就骤然紧绷起来了,右手也放到了枪套上。
因为他看见了一个很奇怪的人,奇怪到他简直以为在拍古代电视剧:在小巷的那一端,一个女人用一张黑纱蒙住脸,遮去一半容颜,一头三千青丝扎成马尾辫,一身藏青色麻料衣衫,没有花样,没有图案,简朴至极,白袜黑布鞋,不染纤尘,双手交叉置于腹部,安静祥和地一步步走来,似一朵菩提莲花,看似清秀婉约,与世无争。
“站住!”李傲在警戒线这头大声地喊了一声,掷地有声,终于有了一个人民警察的杀气与血性。
那个女人却无动于衷,依然莲步轻移。
“这里已经封了,不准进入,请绕路前行!”李傲又提高了一个音量,本性使他觉得这个女人恐怖。
那个女人仍像聋了一般,不管不顾地前行。
“再走,就开枪了!”蔡维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心里难免紧张,已经把枪对准了那个奇怪女人。
“小蔡,别冲动,违反纪律。”李傲毕竟是多年的老警察,还能够冷静应对,示意蔡维先把枪放下。
可那个女人已经渐行渐近了,迫在眉睫,李傲不再犹豫,果断拔枪,朝天开了一枪。
啪!
震天一响!
一石激起千层浪。
在附近的所有执勤警察浑身一激灵,像动物天性一样的条件反射,立刻向枪声起源地奔去。参加奠基仪式的嘉宾更是风声鹤唳,虽然没有出现抱头鼠窜的狼狈,但还是有草木皆兵的恐慌。华侨广场的现场指挥部也忙成了一锅粥,一边不断询问枪声的具体情况,一边安排人手维护现场秩序,一边安排警员护送那些领导离开,一边还要安排专门的人员与媒体进行沟通联系,要求全面封锁消息。
羊落笔与黄四爷已经上车离开,庞月明则站在那里,微微眯起眼睛,面无表情地眺望事发地。
“老庞,我早就说过,古城区改造没那么简单的。”张至清也还没走,站在他旁边,微笑道。
“至清,你也觉得我是一意孤行?”庞月明稍微有些惊讶道,顺手推了推鼻梁上的厚重眼镜。
“某个时期,某个社会,即使所有的青年人和老年人都中魔一般荒唐了,只要中年人不荒唐,事情就坏不到哪里去。最怕的是中年人的荒唐,而中年人最大的荒唐,就是忘记了自己是中年。”张至清婉转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这个项目在他在任时,就有老板提出来过,他一直搁置不谈。前段日子,庞月明专门去省府找他聊这事,他的态度是外甥打灯笼照旧。
庞月明的脸色更沉了。
“不过。”张至清只轻轻吐出两个字,却仿佛一切都峰回路转了。
“嗯?”庞月明像在快要溺水身亡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现场的杂乱无章真的令他很心烦。
“你不用太过烦恼,有人会替你分忧的。”张至清嘴角的弧度有些耐人寻味。
“谁?”庞月明眼睛骤然间发亮。
“那两个人。”张至清淡然道,指了指不远处安静站在撤离人群中的两个人。
庞月明猛然看过去,那里,如皇太子般高贵的南宫青城正和他的管家不知在窃窃私语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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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各位门徒周末愉快。)
第四十一章 那一抹笑容,温柔而明媚
简单的东西也能威力无穷,等量的汽油和冻柳橙汁混合后,就可以做成汽油弹。
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声枪响,便掀起了整个古城区的滔天巨浪,完全将奠基仪式的风头盖住了。
大批荷枪实弹的武警、特警先后赶赴现场,对整片古巷进行地毯式搜查,不明真相的群众也蜂拥而至,在警戒线外头远远观望。对于这次的大意失荆州,市公安局长邱祭祖大动肝火,将负责仪式现场保卫工作的副局长蒋仲子、刑警大队副队长梁沛骂了个遍,全都是难以入耳的国骂,骂得两个都在一线出生入死过的老警察羞愧难当。在此之前,邱祭祖他自己也被分管公安工作的副市长贺知府喷了满脸口水,这肚子的窝火需要一个发泄的渠道,蒋仲子和梁沛就这样很不幸地成了箭靶。
三十分钟前,当第一批执勤民警赶到枪声现场时,发现李傲和蔡维晕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在小巷尽头,站着一个藏青色的身影,一个打扮得古色古香、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女人正静静呆在那里,钟灵毓秀,等警察们追上来了,她的清秀长眸才笑得弯起了一道半月,转身逃离,速度却保持平稳得惊世骇俗,既让警察们觉得望尘莫及,又让警察们觉得触手可及,即便更多的警察加入了围追堵截,她依然能够从容不迫地撤退。如果前方有警察准备开枪,她的秀手就像观音拂柳洒水,优雅一扬,接着不知什么东西飞过,那个警察的枪就坠地,手就流血不止,她再镇定自若离开。
不过,所谓双拳难敌四手,随着加入抓捕行动警察人数的增多,那个神秘女人也皱起了黛眉。
在一个分岔路口,一个七人特警小分队发现了目标,一边向上级汇报,一边紧盯着那个如鬼魅般的身影,穷追不舍,跟着她赶到了一条偏僻小巷里之后,只见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埋伏在此处的十几个警察,而那个神秘女人像是会轻功一样,纵身一跃,就消失在了围墙那头,但可能由于过于慌张匆忙,从她身上掉出了一样东西。特警小分队眼疾手快,赶紧持枪跑过去,将那样可能成为重要证据的东西保护好,等待着下一步的指示。
纸真的包不住火。
一个小时后,网络的巨大力量就显现出来了,古城区惊现枪声一事在天涯论坛被爆出,由于牵扯到省里的大人物,跟帖者直线上升,接着,这一消息被各大门户网站广泛转载,一些背景深实力厚的传统媒体也纷纷加入报道行列。到了中午时分,省台的午间新闻都作为一句话新闻,浮光掠影般地报道了此事。
正午十二点,宁州市府大院一号楼的五楼会议室,正在召开四套班子紧急会议。
羊落笔坐在上首,闭上眼睛,铁青着脸,听着宁州这群地方官员的处理办法,心情愈发堵得发闷。
只要有云,总会下雨的,只要有人,总会有办法的。
下午三点,经过四套班子紧急会议决定的新闻发布会准时在政府一号楼的一楼会议大厅举行,到场的媒体全部都由市委宣传部甄选邀请,由邱祭祖负责对事件的具体起因、经过进行分析通报,并告知公众下一步的措施。邱祭祖向媒体透露,事件的起因是犯罪嫌疑人在一间旧屋里盗取了一幅名画,想逃避警察的盘问,拘捕引起的,邱祭祖还当场打开从犯罪嫌疑人身上遗落的那幅画,让媒体拍摄。
谣言止于真相。
当这个新闻发布会结束之后,公众的担忧与议论渐渐消退,网上各种天马行空的猜测也倏然下降,可令邱祭祖没有想到的是,这种和谐的境况只维持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再掀波澜,这一次,公众对古城区的关注度一下子呈燎原之势蔓延开去。因为在下午的五点,由姚琴的旗帜公关公司一手策划包办的另一个新闻发布会,在宁大小礼堂召开,这次邀请的媒体,都是未获邀请参加三点钟那场官方新闻发布会但敢说敢做的机构。
而这一场新闻发布会的焦点人物,是久未在公众场合露面的俞知堂。
这位地位超然威望素著的老人向各大媒体袒露,上午在古城区发生的盗取名画事件,就是发生在他曾经住过的那间旧屋,而那幅失而复得的名画就是他所拥有的南宋梁楷的真迹作品《李白行吟图》,而那幅众所周知的、收藏于日本东京国立博物馆的《李白行吟图》只是赝品。同时,他还透露了一个足以掀起满城风雨的消息当年为了避开红卫兵的破四旧,他和宁大的几个老教授在古建筑群的多家旧屋下埋藏了多件历史文物,全都是清一色的稀世珍品,不过由于年代久远,已经忘记了藏匿地点。鉴于古城区的这片古建筑群即将被推平,他承诺,如果将这些稀世珍品找出来,将全部无私献给国家。
语不惊人死不休。
由一件简单的偷盗事件而引燃的导火索燃烧殆尽,大爆炸终于到来。
在晚上八点,国家文化部、国家文物局像是早已约定俗成了似的,竟通过主流媒体联合发表简短声明,大致内容是由于宁州古城区的古建筑群里藏有国家级历史文物,为避免出现不可挽回的文物损失,将暂时对整片古建筑群进行封闭式保护,停止一切破坏性的商业开发行为。至于这片古建筑群是否符合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的条件,需作进一步的审核评估,才能作出定论。
几家欢乐几家愁。
这则重磅消息的传出,肯定会有人气急败坏,肯定也会有人展露笑颜。
显然,黄达人是后者。
他刚刚挂掉电话,对方是文化部的副部长,他的天子门生之一,孙素,两人聊了接近十分钟。
“四爷,聊完电话了吧?快过来喝酒。”一把女声在他坐的真皮沙发后面响起,温柔而婉约。
“来喽。”黄四爷右手顿了顿拐杖,起身向饭桌走过去,脸上的灿烂笑容使他显得精神奕奕。
在饭桌旁,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一对夫妻。
张至清与他的夫人,汪凝眉。
宁静的夜,皎洁的月。
今晚,南京的星空很美,没有大煞风景的云彩遮蔽,黑的深邃,黑的深沉,黑的深凝。
萧云静静站在病房的落地窗前,抬头三十度,眺望着远方遥无边际的苍穹,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一阵若有似无的开门声打扰了他的沉思,回回神,黑亮双眸一眨,嘴角忽然绽放出一抹醉人弧度。
“你到的时间,比预期的要早。”萧云微笑道,并没回头。
“早了三十四分零八秒。”仙子关上门,缓缓走到他身边,也抬起头,望向了夜空。
“怎么来的?”萧云边问着,边侧过头去,只一眼,便魂飞魄散。
此刻的她静谧祥和,不施半点妆容,三千青丝披散在身后,清雅绝美得如同天上的明月。
“再看,就把你眼睛挖出来。”仙子唇角轻启,欣赏着那轮千百年来引起无数遐思的月亮。
尽管这是她老生常谈的一句话,但萧云还是怵,不敢再这样有恃无恐,迷途知返,重新望向窗外。
仙子扯起一个淡到几乎可以忽略的微笑,轻声回答萧云刚才的那个问题:“四爷送我上高速。”
“嗯。”萧云点点头,跟他原先策划的一样,思忖了一会儿,问道,“四爷他现在人呢?”
“回宁州了,说要跟一个老朋友喝酒下棋。”仙子淡淡道。今天中午时分,她在故意扔下那幅《李白行吟图》之后,轻松冲破警察的重重包围圈,按部就班地坐上了早在那里恭候多时的黄达人的座驾,然后利用黄达人的尊贵身份,几乎没有受到任何的盘查,就毫无障碍地顺利通过宁州高速公路收费站处的封锁线,等去到最近的一个服务区时,按计划,她换了一辆事先安排好的小车前往南京,而四爷则返回宁州。
“老朋友?”萧云皱了皱眉头。
“他没说,我没问。”仙子简简单单一句,就绝了萧云继续问下去的念头。
萧云心里将这死娘们骂了个遍,NND,等老子哪天把你压在身下,看你还拽得二五八万似的。
“今天的一切,都在你的计划之内吧?”仙子不晓得自己是这死人的心头恨,漫不经心地问了句。
“基本吧,还是有些小瑕疵,不过瑕不掩瑜,总体上是成功的。”萧云咧嘴,灿烂一笑。
“这样劳师动众,你就不怕弄巧成拙?”仙子望着他,眼神有些不同以往,似乎带着几分欣赏。
“冰生于水而寒于水。”萧云浮起一个清净如竹的微笑,轻声道,“站在我们对面的,不是一群绣花枕头,而是绵里藏针的狠角,多大的风浪没见过,跟他们耍阴谋玩策略?很可能偷鸡不成蚀把米。动静弄小了,就那么丁点火苗,他们撒泡尿就能给灭了。要想打沉他们,就不能墨守成规,只有燃起熊熊烈火,才有九成的把握。我这人,唯利是图,只开花不结果的事,一般不会做的。”
仙子静静听完,不急不躁地问道:“值得?”
“看你从哪个角度看。”萧云揉了揉眉头,淡淡道,“对个人利益来说,风牛马不相及。古城爱怎么推怎么推,爱怎么拆怎么拆,我该吃饭还得吃饭,该睡觉还得睡觉,与我的私人生活八竿子打不着。可人与动物的区别就是,他左眼看到别人缺点时,右眼又要审视自己。历史这玩意,很奇特,它可以不属于个人,因为漫漫长河,个人微不足道;但也可以属于个人,滴水成海,粒沙成漠。尊重历史,就等于尊重人类的发展足迹,也就等于肯定了自己,这是我的历史观。所以,我认为,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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