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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无痕-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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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见,元渊。”
“是你。”
“是我。没想到最不想见的人偏偏要见面,也是命中注定的吧。”
男子四十岁左右,穿着整洁的中山装,西装头,戴着金丝眼镜,文质彬彬,谦恭有礼,正是程亚凌。
他侧身邀请元渊进屋。
元渊冷笑一声,“那些秘密,你也是知道的,何必费这么大的力气找我呢,赤本先生?”
一进屋子,她开门见山,寒暄也是多余。
程亚凌冷静的端详着她,脸色温和,态度也很恳切,“元渊,过去这么多年,你一点没变。看的出来,你生活的很幸福。嗯,真不想去打搅你,可惜有些事,我们没有办法阻止的。这次请你回来,我只是计划的执行者。”
想撇清什么呢,程亚凌?无论是不是你指使的,根本不重要。我们处在敌对双方的立场,再怎么粉饰这种关系,也不能磨灭将要发生的血雨腥风。
“竹筠在哪里?”她不想听这些废话,冷冷的扫视了周围。
程亚凌挥了挥手,忽然笑得很是奇怪,“元渊,你还记得她吗?”
两扇木门被拉开,一个女子走了出来。她冰肌玉肤,丰润的红唇充满了诱惑,头发盘起,露出光滑圆润的额头,她身穿下摆开口高而大的胭脂色的旗袍,旗袍上有用金线银线绣成的龙状花纹,领口一段雪白惊煞了人眼,就如高傲的白天鹅俯视着左右的人,脚穿一双用同样的布做成的鞋,脸搽脂粉、唇涂口红,那艳丽的丰姿真是倾国倾城。
她的目光只盯着眼前的人,笑意盈盈。
顾元渊不禁张大了嘴巴,惊愕的看着这个女人。
耳中却听见了一个细腻柔媚的声音在笑:“渊,不记得我了?”
“你?”顾元渊惊讶的看着她,在脑海里努力的搜寻着,好像在哪里见过。
女子笑道:“我是显玙啊,渊真是健忘呢。”她转了个身,跪在桌几旁倒了杯茶,动作轻盈娴熟,一边笑道:“也难怪了,我与渊相处时日甚短,一晃都过去十多年了,自然不容易想得起来。”
顾元渊怔住了,她看着这个女子,脑海里浮现出那一段过去的岁月。
那一年,她在保护袁世凯的时候,受了重伤。袁世凯通过外交官川岛速浪将她送去日本治疗,在川岛家里,她意外的遇见了他的养女芳子。这个芳子原是清朝格格,其父与川岛关系密切,当时清廷没落,其父就将她送给川岛作养女,改名川岛芳子。
那时候,她只有十岁,天生丽质,聪明伶俐。元渊伤愈后来到川岛家里拜谢的时候见到了她,一种同源同根的缘分让她们互生好感。等待回国的日子,元渊住在川岛家里,也就有时间教她骑马,射击,短短十来天的相处,结下了不解之缘。
不久,元渊回国了,她们就此分别,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相遇。而,也是那一年,她在火车上遇见了竹筠。
“你,怎么在这里?”
她惊愕了半天,突然警惕的问起。
欢快的表情突然黯淡下来,换上一副凄婉的神情,芳子叹道:“我是逃婚跑回来的。怕被人抓住,就躲到我叔父这里避避风头。”
芳子娓娓道来,说得很详细。原来她嫁给了蒙古王族,因为夫妻关系紧张便逃出来了,一时也想不到该去哪里,便跑到上海来,川岛的表弟在上海租界开了家布店。
顾元渊已经从惊愕中缓过神来,淡淡的问道:“这里不仅仅是布店吧?你知道他们是做什么的?”
芳子的笑容有点僵化,低头倒了杯茶递到她的唇边,“渊,你刚回来,还是歇息一下吧,你的疑问会得到解答的。”
对顾元渊,她从来都是称呼其名的,以前她是个孩子,这么称呼,元渊也没在意。今天听来,却是非常怪异的。
顾元渊没心情与她闲谈,转身拉开木门,冷冷的看着站在外面的程亚凌,“赤本先生,竹筠在哪里?不说,休怪我不客气!”
程亚凌苦笑一声,多年来的习惯仍然未变,他摘下眼镜用棉布擦了擦,重新戴上的时候,态度已经很冷漠,“告诉你吧,元渊,纪姑娘已经先行一步,去了满洲。”
顾元渊真想一刀杀了他,这个人做着让她不能饶恕的恶事,却像委曲求全一样,表现出无奈为之的表情。
竹筠,去了满洲?为什么要把她送去满洲?
紧紧抓
81、渡劫 一 。。。
住剑柄的手渗出了冷汗,她闭了闭眼睛,连日来的旅途劳顿让她身心俱乏,又突然的得知竹筠不在上海,那种锥心刺骨的思念与不得相见的悲凉涌上了脑际,她有些无力。
她晃了晃,手在颤抖,几乎握不住剑柄。而,突然的,一只温润的,细腻的,微凉的手附上了她的手背,轻轻的拿开她的剑。
“你累了,渊。”
鼻端闻到了一股迷人的香气,她感到自己已经睁不开眼睛。
82
82、渡劫 二 。。。
温柔的指腹轻轻滑过这张俊美的脸庞,当年这张脸英气逼人,冷酷俊逸,一下子吸引了还是孩子的她。在一个孩子眼里,这个人就是世界上最漂亮最优秀的人了。而今天这吸引人的颜色比当年淡却了许多,眼角上浅浅的痕迹,每一丝都装满了幸福吧,连昏睡时也露出了笑意。突然,两道长眉紧蹙,干裂的嘴唇分裂,声嘶力竭的喊了一声,“竹筠!”
睁开双眼,惊怔了片刻,陡然抽出了被紧握的手。你不是竹筠。
任何微妙的表情也逃不过她的眼睛,只是轻轻一笑,并未显得尴尬。“你醒了,渊!”
柔软的毛巾擦拭着她的脸颊,川岛芳子柔媚的笑着。
元渊避开了她的关怀,猛然站了起来,“我睡了多久?”
川岛芳子也站了起来,仰着头望着她,轻声说道:“两天了,渊。你真的很累,真要好好休息才行啊。”
在顾元渊面前,川岛芳子觉得自己还是那个热情奔放,洒脱不羁的青春少女。
她穿着和服,脚上裹着雪白的袜子,长发盘在脑后,眼眸顾盼,风情万种。元渊看着她,心里有一点柔软,放低了声音问道:“你和赤本一郎是什么关系?他怎么知道我们曾经认识?”
川岛芳子柳眉微微一牵,脸上变了颜色,撇着嘴角说道:“他是我父亲的门生嘛,自然知道的多了。”说着,她走到茶几旁跪坐下来,摆弄着几上的茶具。
“渊,还记得在松本的乡下,我们一起纵马驰骋的日子吗?回想起那段日子,真令人向往啊!”川岛芳子凝视着杯子里的茶水,表情神往。
“川岛速浪是你的养父,他其实就是日本安插在中国的间谍,这些,你不会不知道吧?”顾元渊没有心情回顾过去的故事,单刀直入的问道。
“渊,你是想问,一郎君的事情吗?其实也不奇怪的,我可以被日本父亲收养,一郎君也可以被中国人收养啊。”川岛芳子轻飘飘的说着,在元渊听来,她的语气里隐含着恨。川岛芳子,这个有着大清皇族血液的女人,接受的是纯粹的日本教育,今天还是当年那个日夜思念家乡的女孩子吗?
“十年前,他是为革命党做事的,今天又为前清皇帝效力?”元渊冷冷的问。
芳子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端了杯茶走到她面前,“渊,你坐下来,我为你解答你的疑问,好不好?”
温柔的可以融化冰冻的笑印在脸上,娇媚也变得分外妖娆。
“一郎君是为帝国服务的,谁是帝国的朋友,他就要为之效力。渊离开中国的时间太久了,现在的局势已经不同了。革命党已经掌控了中国的大半个河山,那个孙先生不愿意跟帝国做盟友了。所以帝国要重新选择可以做盟友的势力。渊,虽然我有日本人的名字,但是我的身体里有大清皇族的血液,我自然要为皇族事业奉献自己的一切。现在,谁是清国的朋友,渊的心里是明白的。帝国已经在满洲准备好一切,就等着堂兄去做大清的皇上了。”
说到这里,芳子的脸上显露出一种狂妄,兴奋的表情。
大清皇上?你们还在做着帝国梦!顾元渊眉眼骤冷,“十四格格,日本人是想利用你的堂兄溥仪控制满洲吧?他们要借助一个傀儡达到他们侵略全中国的目的!可笑的是,你们还不自省,却甘愿充当这个傀儡?”
芳子笑容也冷淡下来,涩涩的说道:“那不重要。我也是满人,看着汉人将我们满人的江山夺去,如何忍气吞声?藉着帝国的势力帮堂兄把江山夺回来,即使会付出很大的代价,也值得!”
顾元渊冷冷的盯着她,“你一口一个帝国的,这样崇拜日本势力,你大概忘记了自己是中国人吧?”
脸上的温柔荡然无存,芳子脸色如霜,突地将头上的发髻一扯,露出平整的分头,却是男子打扮。
“渊,你知道吗?父亲在我六岁的时候把我送给日本人,像做一场交易。日本人在我十几岁的时候将我。。。玷污。。。是清国出卖了我,我本该恨!今天,帝国利用我拉拢堂兄的一班子旧臣去新京。他们想起我还是清王朝的十四格格了。我的利用价值真是很大!”
她凄厉的笑着,秀丽的眼眸里发出恶毒的光芒,森白的牙齿显映着红艳的丰润的双唇,让人觉得寒意直透心底。
顾元渊看着这两片艳丽的红唇飞快的翕动着,带着狠绝的语气说道:“这些,我真该去恨!但是,我想通了,人活着就该为自己而活!我不会做日本人的玩偶,不做任何人的工具,我要为自己活着,做自己想做的事!”
顾元渊听着她几乎咆哮的声音,看见她脸上的斑斑泪痕,心情复杂,难以描述。
她的语气低沉,质问道:“做自己的事?你想做什么?和日本人勾结,出卖自己的同胞?出卖我吗?”
川岛芳子拿帕子拭去眼角的软弱,下巴一扬,紧紧盯着元渊,咬着牙齿说道::“你冤枉我了。我到了这里才知道赤本一郎他们对你实施的计划,他们是想要你身上的那个宝贝。堂兄登基要用。”
“你说什么?”顾元渊的眼睛很亮,犹如星辰般的眸子里却是逼人的杀气。川岛芳子咽下一口唾液,放低了声音说道:“德龄公主离开中国之前从一个美国人的手里赎回了玉玺,这件事只有渊知道啊。堂哥要想重登大宝,就必须正名,找出这个玉玺就是祥瑞的象征。这就是他们去找你的缘故。”
顾元渊明白了,溥仪登基要用玉玺,似乎也说得过去。但是,溥仪是在日本人的扶持下当个伪皇帝,就算有玉玺,如何令天下信服?
真正的原因应该是,日本人垂涎中国的国宝,既然顾元渊身上有玉玺,如何能让她置身事外?藉着溥仪在满洲当皇帝的机会,日本人是想掠夺这个无价之宝吧。看来这个秘密也是皇室透露出去的。
顾元渊摇了摇头,冷哼一声,“无稽之谈!”
川岛芳子笑容诡谲,用一种复杂的眼神打量着这个英姿飒爽的女子,墨色的风衣里面裹着的是一具坚韧冷酷的身躯,高傲孤独,绝世绝俗。乌亮的短发整齐的压在耳后,光洁饱满的额头上因为怒气凸显出淡蓝色的血管,五官精致俊雅,透出来的却是冷酷如冰的寒意,让人不敢多看。
而她,却走到了近前,似乎要看透她的眼睛,不容许对方有丝毫的闪避。她幽幽笑道:“那个叫竹筠的女人,是渊的朋友?”
顾元渊没有动,这个声音里有些异样的味道。
“你见过她?”
川岛芳子看到她冷漠的表情突然变得紧张起来,惶恐又期待着她的答案。
“没有。”她笑得很暧昧,却是那么的诡异。
门被拉开了,程亚凌走了进来,温和的说道:“晚上的火车,去新京。”
新京就是今天的长春。
火车吭哧吭哧的吐着白汽,转轴缓缓停下,当火车喘出最后一口粗气,汽笛鸣响,到了新京火车站。
下了火车,顾元渊便看到两队穿着黄色军服,腰佩马刀的日本兵将她下车的这个站台包围的密不透风,这些身穿标准化陆军制服的日本兵是日本陆军最精锐的士兵,用这样的部队来迎接她,真是太看得起她顾元渊了。
顾元渊冷笑起来,心里却是绝望。
为首的一个士官长朝程亚凌敬礼,叽里咕噜的说着什么,顾元渊听得出,他在跟程亚凌汇报。程亚凌的军衔是陆军少佐。
此时,溥仪还没有来到新京,关东军正积极筹划着秘密将溥仪运来满洲。
日本人的目的应该是,建立一个亲日的完全听命于日本军方的满洲新政府,溥仪不过是个受其操纵的傀儡皇帝而已。而溥仪的目的是,借助关东军的淫威,恢复帝制,继续当他的宣统皇帝。只要人们继续喊他“皇帝陛下”,什么土地、生灵、资源,都在所不惜。
“元渊,我们的本庄司令在官邸设宴,为你接风洗尘。”程亚凌礼貌的笑着,残缺的手放在兜里,挥了挥那只戴着皮手套的手,那群士兵齐刷刷的让开了一条路,手里的枪也竖了起来,枪口朝上,表示迎接的是尊贵的大人物。
本庄繁是日本驻关东区的最高司令官,个头不高,长得是又黑又瘦,就是一干瘪的小老头。但是他浑身透露出精明狡诈,凶狠骄横的霸气,一双细眼迸发出狠毒无情的颜色。
他摸着稀疏的贴着头皮的白发,一手叉着腰,在厅里迈着标准的军人步法踱来踱去。
卫兵跑步上前,禀告说人到了。本庄繁挥了下手,命令着什么。然后,他整了下笔挺的军装,戴上军帽,跨步朝厅外走去。门外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的军人,是他的警卫兵。见长官出来,这个卫兵警惕的跟在其后,脸上刻板的就如雕像一般。
司令官邸是一座复合式院落,看得出原来的主人一定是个附庸风雅的大文人,这座院落设计的得体简洁,却又那么精致典雅。
顾元渊站在台阶下,看见大门外两边的石狮子旁站着几个身穿制服的日本军人,为首一人制服考究,胸前的衣兜之上有两排勋章,想必是战功卓著的将军。
而这一刻,顾元渊却看到了他的双手沾满了同胞的鲜血,多少鲜活的生命在这双魔掌下丧生!多少家庭在这双魔掌的挥舞下,支离破碎!
突然的,她眼一抬,看到站在将军身后的军官时,大大吃了一惊。尽管她的惊色并没有引起日本军官们的好奇,却惹来本庄繁的重视。他看了看自己的卫兵,走出两步对顾元渊笑道:“顾大小姐,鄙人久仰多时了!”他的汉语非常标准,顾元渊感觉到这个人是个中国通,甚至比中国人自己还要了解中国。
顾元渊身穿长呢子大衣,戴着黑色的苏式棉帽,尤为干练洒脱,英气不可逼视。她脱下帽子朝本庄繁略微一笑,算是礼貌。
而这个军官却面无表情,仿佛没看见她一样,紧紧跟着本庄繁。
“顾小姐大驾光临,真是我等的荣幸!”本庄繁哈哈笑道,“听说顾小姐曾经在我陆军士官学校学习过,算起来也是我的小校友嘛!”
“司令官阁下,抬举了。”顾元渊不卑不亢,面对关东军最高指挥官,她的心里是有点紧张不安的,但是这点不安已经被骨髓里流淌着的爱国热血燃烧掉。
东北三省沦为日本人铁蹄下的殖民地,这里的中国人已经作了日本人的奴隶,作为一个中国人,站在侵略者的面前强作镇定,什么也做不了,她的心悲痛万般。
“顾小姐远道而来,鄙人准备了一场简陋的宴会,为顾小姐接风洗尘。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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