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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笳-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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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府在新区边上的大宅,从外头看,比起百年老宅的河东卫家显得过于新了,新代表着没有根基,蔡琰心里一阵凄凉。
卫夫人和淑媛都在内堂着等着,看到蔡琰,淑媛眼圈红了。而卫夫人也显得苍老起来,才半年没见而已。
蔡琰静静的给卫夫人行了一礼,被卫夫人扶起。与淑媛说了两句话,淑媛和季平就下去了。都知道卫夫人有话跟蔡琰说。新园子里也有假山,蔡琰和卫夫人就像以前一样,慢慢的散起步来。
“怎么样?”
“还好!”蔡琰笑了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望着天,想想,“刚来时,还在想,去年这时,还是我感到最幸福的时候。”
“才一年!”卫夫人看看她纯白的长裙,“其实若不是你爹也走得这么突然,本想劝你再嫁的。”
“董祀吗?”蔡琰笑了一下。
“你觉得因为董祀帮了我们,于是想拿你还人情?”卫夫人瞥了她一眼,不满之情溢于言表,也不用她解释,回头看着前方,“老爷死了,临时前想见他的孙子,可是老大媳妇却不肯。那时,心真的灰了,然后想,为什么要活着?难道活着就是为了看着悲剧一幕幕的在自己面前发生?”
第18章 劝嫁
蔡琰愣住了,没想到卫夫人会突然说到这个,她真的没想过为什么活着?她从小受的教育就是‘好死不如赖活着’,后来看了一部傻子电视剧,里面就说了,‘活着就有意义,有意义就是好好活。’当时听着傻,但却道尽了现代人的信仰缺失,在那一代人心目中,活着,就是意义。
“怎么不说话?”卫夫人回头看了她一眼。
卫夫人其实是不了解蔡琰的,蔡琰在卫家时,一向有问必答,表现得温顺、乖巧,所以当蔡琰用沉默代替回答时,反而有些不习惯了。
“不是,正在想您的话,在想自己为什么一定执着的要活着。”蔡琰微笑的看着婆婆。
是啊,为什么要活,在陆判那里,她要长寿,要无忧无虑和上辈子一样。陆判当时说什么?这样死水一般的日子还要继续过下去吗?她当时是不以为然的,死水不好吗?她对自己的人生很满意,为什么要改变?这一生呢?经历了丧夫、丧父,还有可能将来会发生一系列的悲惨经历,那为什么还要执着的活着?
“傻话!活着就是活着,还有什么?来了一趟,感受一下生老病死,体会悲欢离合,这就是意义。”卫夫人白了她一眼。
蔡琰再次沉默不语,低头思索,感觉这话有点像是陆判说的那个意思,人活着就是要什么都试试,不体会苦,怎么会知道甜?没有失去的痛,怎么感受得到的愉悦?所以自己每每回忆仲道时会满心甜蜜,却也有说不出的苦涩,可无论是甜是苦,她也没跟任何人提及,那是她心里最温暖的地方,她舍不得。
“又不说话!你现在怎么啦?”卫夫人皱着眉。
“没有!觉得婆婆说得有理,正在想呢。”蔡琰还是微笑。
“有什么可想的,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想得再好,再完满,天不给你,又能有什么用?想想看,董祀从小在蔡家,与你青梅竹马,又如何?你还是嫁进了卫家;仲道没福,咱朝也不兴寡妇守节,原以为能成事,结果你爹又偏巧这会出事。节可以不守,孝却不能不守,这三年怎么着也得过去。想想都替他觉得冤枉。”卫夫人笑着摇头,深深的看着前儿媳妇那稚嫩的小脸。
蔡琰才十五岁呐!她不忍心看着她还没开始绽放就枯萎。现在两家一个城里住着,既然来往了,还是早点把话说清楚,省得蔡琰顾及自己的感受而推开董祀错过良缘,她也相信,仲道在天上,也会希望自己这么做吧!
这次蔡琰笑了,这哪像是婆婆该说的话?不过她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倒真的打动了蔡琰的心。是啊想得再完满又如何?救父计划不完满吗?可是却仍旧摆脱不了命运的牵衅,那是不是说自己什么也不做,默默的等着匈奴人来抢?
正在想着,却看卫夫人又回头了,忙跟着笑了,“是啊,娘说得对。”
“你也替董祀冤枉?”卫夫人挑挑眉。
“我和祀儿之间有点说不清!嫁仲道之前倒也心动过,但真的没想过要与他有什么,或者说成亲之类的。后来跟了仲道,也觉得很好,仲道其实跟祀儿有很大的不同,他宠爱我,可是不纵容我,我做错事时,他会告诉我,会帮我想办法,让我学会依赖于他。而祀儿若是我说天上的太阳是方的,他也会认为我说得对。就算明知道不对,他也要让所有人相信,我是对的”蔡琰才想到卫夫人后面谈董祀的话,略一晃神,但很快摇摇头。
“这样不好吗?卓文君的《白头呤》里说得多好,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蔡夫人强笑着,看来,在蔡琰心里,董祀还真不是真的没有一点位置。
“我想和仲道‘白首不相离’!”蔡琰却没注意到卫夫人的不自然,淡淡的说道。
卫夫人眼窝一热,险些掉下泪来。其实这些日子她也是千回百转,从河东来陈留的路上,她一直在细细的观察着董祀,他没有特别的热情,也不会特意的恭敬。他没提过蔡琰,只是说,他是仲道的师弟,他帮忙是应该的。
但搬家时,他对蔡琰房里的东西却特别的在意,专门的用车装上,上下搬运时,他也特别的小心。有一天,佣人不小心把一架琴滑出了琴套,但季平正好在边上,救了起来,琴没事,可是那天董祀就一直不对劲,晚上,她在房里看到董祀在弹那把琴。当初去迎亲的管事后来偷偷的告诉她,那把琴是董祀送于仲道的。搬家之后,她特意打开了琴套,‘求凰’二字赫然刻在琴上。她才明白,原来董祀那夜弹琴,思的不是仲道,而是蔡琰。痛得不是仲道仙逝,而是蔡琰离开卫家时,忘记了这把琴。
这些日子,她一直在思索,也许劝前儿媳改嫁给董祀是个好主意。但没有自己想像中那么顺其自然,原本想得好好的,让蔡琰脱开过去的阴影,好好的找个疼惜她的好男人把余生过完。
等蔡家真的搬来了,她又迟疑了。心想着蔡老爷反正有三年的孝期,自己晚些时候说也行。其实她也明白,自己是心里舍不得了。没过多久又听说,蔡氏家族竟然不肯供养蔡琰,卫夫人心里更加凄凉起来,想到蔡琰小小的年纪,守个寡还要被娘家嫌弃。马上又心里的天平又倒向了蔡琰,若是蔡夫人先走了,以蔡琰的脾气,怎么也不会回到卫家来的。虽说知道蔡琰不穷,她不会真的饿死,可是想到她一个人过还是于心不忍起来,于是过完蔡邕的七七就让季平大摇大摆的招摇过市送东西,让蔡家人看看,卫家的寡妇由卫家养,不用他们操心。等送完了,又后悔起来了,这么一来,不是让董祀误会自己还是想绑住蔡琰?正在矛盾时,下人来报,少夫人和小少爷一起回来了。她下定决心,一定要劝导蔡琰重新开始。
可是嘴上虽然是劝,可是心里那别扭却又不能说,正是痛苦时,蔡琰那句,她想和仲道白首不相离让卫夫人无比的舒服。
“刚刚不是说了,不要执着吗?”虽然心里安慰了,但该说的还得说。
“是!”蔡琰看婆婆喝她,也不介意,忙笑了笑,轻轻的挽住了卫夫人的手臂。真是奇怪,和蔡夫人都没什么话的蔡琰却能与婆婆聊起天来,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对不起疼爱自己的蔡夫人,可能是母女都这样,不可能真的像外人那样成为没有利益关系的朋友。若是仲道没死,她和卫夫人之间应该也不可能真的聊得起来。
“其实也是想耽误祀儿,他现在是障了,穿了牛角尖儿,其实外面的好女子多得是,只是他习惯了与我在一起,懒得换人罢了。”蔡琰推脱了一下。
在回陈留之前,她倒真没想过选择董祀,她没那心情。而最近知道自己可能是蔡文姬时,她又有点怕董祀了。
要知道董祀最终还是和蔡文姬成婚了,可是那时蔡文姬已经三十五岁了,自己现在十五。就算是历史书是按虚岁写的,那也是三十三岁时事了。还有十八年!十八年?如果说历史没有错误的话,蔡文姬在匈奴是十二年,反推之,自己应该至少是五六年之后才会被俘,那么自己现在是不是担心担早了?难怪仲道一直说自己傻,想太多,原来真是这样,不自觉的钻了牛角尖也不知道。
“琰儿!”卫夫人正想说什么,却发现身边的蔡琰又走神了,不禁气得拍拍她。
“是,婆婆!”蔡琰忙收拢心思,笑着看婆婆。
“想通了什么?”卫夫人看到了她眼里忽闪而过的神彩,以为她还在想董祀,心里又不是滋味起来。
“没有,刚刚突然想到,自己有点杞人忧天。”
“是啊,董祀既然觉得你最好,自然有他的想法,你嫁了,他还痴心不改,你何苦为难他,也错失了自己呢?”卫夫人想岔了。
“婆婆!刚刚我只是想到仲道曾经跟我说过的话,一下子失神了,记得吗?他让我什么时候都要笑。他总说我想太多,日子过得太惶恐,让我学会信他,让我全交给他。后来他知道自己不成了,也拼着最后一口气回来跟我说这句话,还是怕我又回到过去,总也惶恐不安的活在这世上。是啊,差点就回到过去了。”蔡琰深吸了一口气,神情倒真的轻松不少。
“琰儿,忘记仲道,别想了。”卫夫人开始觉得头疼了,媳妇心系自己的儿子,她当然高兴,可是这么死心眼,她就觉得麻烦了。
“我会改嫁,我知道。在这世上,我不可能自己一个人活着。只是不是现在,至于说是不是董祀,我说不准。我有点怕他,他太执着,若是将来真的有一天,我是他的了,他会不会后悔?会不会嫌弃我已经残花败柳之身?会不会厌恶我心里总有一块是属于仲道的?我们两小无猜的长大,感情太深,也太纯。当这种纯真渗入杂质之后,会有破坏美感的。也许我和他就这样,像兄妹一样相处,将来我找一位没这么爱我的男人,他不会介意我心里的仲道,而我也不会介意他心中是否有旁人的过活,日子会轻松一些。”蔡琰坦然的看着卫夫人,轻轻的说道。
第19章 董祀无望
蔡琰自然不能告诉卫夫人,历史上的董祀在与蔡文姬成亲之后,真的对蔡文姬不好。如果不是身犯重罪,他和蔡文姬也就成了一对怨偶。因为印象太深刻,于是第一次见董祀时,就提剑追打他,那时她又不知道自己有可能会是蔡文姬。
以前自己不知道倒还罢了,现在知道了,自然得多想想。就算是因为蔡之前有两嫁,于是他要介意的话,一嫁跟两嫁对他来说又有什么区别?再想想,自己从小就和董祀在一起,多少还是了解他的,他虽然对自己非常之好,可是不能不说,董祀还是敏感了一些,想想当初仲道要教自己纺纱时,董祀不就气得跑出去了?而送嫁时,一曲胡笳就搅乱了他的心神,连仲道真心的挽留,都留不下他
所以日后自己若是真的逃不过命运的安排,董祀容不下去也是正常的反应了,那将永远是他心里的刺。她喜欢董祀,也留恋曾经有过那种朦胧的情感,可是却不想将来把这真实的美丽打破,毕竟所谓的破镜重圆,裂痕尤在。何苦将来两人都在那种压抑的环境下生活?就像仲道说的,即使真是悲惨的曲调,她也一定要弹出快乐的音乐。
从卫家出来,蔡琰的心情似乎变好了很多,是啊,她还有五六年时间来布置,来改变,她怕什么?实在不成,等三年孝期一过,随便找个男人嫁了,就不信历史能把她怎么着。
素儿在车里偷看着蔡琰的脸色,心中略定,看来小姐被卫家的夫人劝解好了,正在考虑要不要也找点什么话题来跟小姐聊聊时,车突然震动了一下,就听到车外的阿蒙大叫一声‘少主’,车便快速向前驶去。
蔡琰的车减震是做得很好的,一般情况下,是能保持平稳的,而阿蒙定是看到刘豹太高兴,于是先拉马再扬鞭,完全忘记后面还坐着未来的老婆和老婆的主子。蔡琰看素儿气白的小脸,不禁忍俊不禁。这才是小女孩该有的心态,自己果然两世为人,再是如何的调整,也是学不来的。
“小子,你真是,到别人家当车夫还这么高兴?”车稳稳的停了下来,刘豹调侃的声音在车外响起。
“刘先生好,阿蒙哪是做车夫高兴,明明是看到他的少主高兴得把后头的人都忘了才是。”素儿不待阿蒙开口,已经跳下了车,看也不看阿蒙,给刘豹施了一礼。
阿蒙再傻也知道素儿刚刚强调了一下‘他的少主’的含意,马上蔫了下来。
刘豹哈哈大笑起来,“小俩口这是去哪?你们小姐怎么肯让你们出来逛逛?”
“看来琰要检讨了,让刘先生误码以为琰是个刻薄之人。”蔡琰在车里悠然自得的接了一句。
刘豹更是旁若无人的大笑起来,“就知道你在里面,不然他们自己就手牵手出来了,干嘛还套车?怎么想到出来走走?”
蔡琰打开了车窗,看看车外,还好不是在闹市之中,不然,他这笑法,想不被人侧目都不成啊。微微一颔首,“刘先生好!”
“逼我叫你卫夫人?”刘豹牵着马白了她一眼,“出来做什么?”
“我婆婆来了,去看看。”
“哦,看来董祀没告诉你。倒还算是个君子,没拿这个来跟你讨好。卫家来了好些日子了,开了两个铺子,董祀还帮着买了一些地,正在盖作坊。”刘豹多聪明啊,马上理会蔡琰话后的含意,顺口帮董祀说上两句好话,只是他毒舌惯了,听着怎么也不像是在夸人。
蔡琰也习惯了,笑了笑,想想,“刘先生,现在匈奴由谁主事?”
“这话问的!”刘豹又白了她一眼,主事者当然是自己的父亲,只是鞭长莫及罢了,但也知道蔡琰在问什么,还是回了话,“有长者会!各部自治,有事时,长老会召集各部小单于共同商议。”
蔡琰明白相当于联合政府,想了一下,“那么如今老单于在汉地,长老会是不是会钳制各部,不会向中原进犯。”
“你是想问,只要我父亲在这儿,他们就不敢到汉地来打草谷?”
“打草谷?”蔡琰听着有点耳熟,好像在哪听过,是《辽史》还是什么,难不成游牧民族都这德性?
“你没去过草原,草原里入冬后,粮食什么的就会紧缺,而男人们也没什么事,出来抢点东西,带点女人回去,一是练兵,二也能减少内部矛盾。”刘豹表情平淡,似乎觉得没什么大不了。
蔡琰皱皱眉,这个男人怎么可以说得这么坦然,把抢劫说得这么理所当然?还冠冕堂皇的说是打草谷。
刘豹笑了笑,也不想解释,他们有各自的立场,若是她也生在草原,自然不会这么想了。总不能让家人在寒冬之中饿死吧,出来了,把口粮留给家里的老人孩子,自己出去还能为家里创造财富,何乐而不为?就算是部落的小单于也不敢不允。
“您没回答琰的问题。”蔡琰决定不谈道德问题,追问着先前的问题。
“这不好回答,即使我父在匈奴也阻止不了,我们也有百姓,他们也要活着。”
蔡琰沉默了,轻轻的放下窗,也就是说,即使是老单于在这里,他们该做什么,还是会继续做,但想来老单于在陈留的话,此处应该是安全的。
素儿看到车窗放下了,便向刘豹施了一礼,上车。阿蒙无奈的给刘豹做了个手式,便上车离开了。
留下纳闷的刘豹,这丫头没事问这个做什么?难不成长安的骚乱,已经传到蔡琰的耳中?继而担忧陈留?真是女人,没事为千里之外的事乱操什么心?也是,她家的书不是还在长安吗!要追上去告诉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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