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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闲情总是君-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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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爷?”范三忙扶住他,焦急地唤了一声。
  江晚樵只觉脑中混沌一片,眼神都失了焦距,范三看自家少爷脸上又是震惊,又是喜悦,又是茫然,又是愤怒,不由得有些心惊。
  “少爷?少爷!”
  江晚樵失神良久,眼神终于渐渐清明过来,又紧盯着手里的信,仿佛能给那七个字看出个花样,半饷,才小心翼翼地将信折起收进怀里。嘴角露出了丝冷笑。
  “范三,此事你功不可没,但记着,万不能与别人说起。”
  “爷你放心。”范三坚定地点点头。
  正在前院练太极的江老爷突然听见门外一阵马蹄声,抬头便见自家儿子驾着马一阵风驰电掣而去,好笑地摇了摇头,“去个铺子着什么急,真是。”
  “来人!开门啊!快开门!”江晚樵在陆府前翻身下马,拼命地拍门。
  没一会儿,一个老奴便过来开了门。
  江晚樵不及老奴开口,便一把推开朝里面大步走去。
  “哎,江公子,江公子!”老奴忙在后面跟着,“你可是来找我家少爷的?我家少爷不在!”
  “不在?”江晚樵忙停下脚步,“那是去哪了?”
  “这……”老奴露出犹豫的模样,陆府的人都知道,这些日子自家少爷很不待见这位江公子,几次上门都是闭不见客的。
  “你不说,我便在府里等他!”江晚樵不耐道。
  老奴忙赔着笑,低头道:“奴才哪敢,只是,公子来的不巧,我家少爷南下去了。”
  “什么?!”江晚樵知道这南下必是十天半个月回不来,一把揪住他衣领,急道:“什么时候走的?”
  “怕是有一个多时辰了罢。”
  江晚樵问清了方向,二话不说,上马便追。

  忘言

  秋日的寒风夹杂着泥土扑在面上,江晚樵独自一人在驿道上策马狂奔。
  他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按了按胸前,摸到怀里的信,心里隐隐有些抽痛。
  误会,偏见,天意,人为,他一次一次错过他,糟蹋他的心意。
  他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偷吻他。
  又是抱着怎样的心情一次次来江府跟随他左右。
  听见自己对晚樵的心意,他又是怎样不管不顾地替他解蛇毒。
  他听见他说:“我亲你,是因为我……喜欢你啊。”
  后来自己说了什么?
  “你这种行为,真让我,真让我觉得恶心!”
  让他觉得恶心……呵,自己怎么就那么蠢!
  江晚樵按紧了怀里的信,将它紧紧地捂在胸口。
  他说“勿负尾生之约”。
  “勿负尾生之约。”
  然而自己不仅负了约,还让他在城外淋了一夜的雨,生了大病。
  江晚樵……你这个蠢材!!!
  他用力抵住胸口,让信封硌进皮肤里,以缓解心里的痛。
  一路南下,江晚樵不敢做丝毫停留,遇到驿站,也只是进去搜寻一圈,没见到人,便换匹马,继续往下一站奔驰。
  约莫走了两三个时辰,江晚樵终于在驿道前方看见一队身影,当头的便是那个自己一路追寻过来的人。
  “其双——”
  “其双——”
  江晚樵一甩马鞭,加快速度,直奔到队伍前方,然后一转马头,猛拉缰绳。
  马蹄嘶声,江晚樵在队前停下。
  “吁——”
  “吁——”
  “吁——”
  陆其双一行没想到后面突然冒出来一人拦在前方,躲闪不及,纷纷拉缰停马。
  “喂,小子,你疯啦!”
  “妈的,不要命了你!小心老子撞死你!”
  众人纷纷咒骂,江晚樵却像没听见一样,只直直望着队伍中一人,口中喃喃。
  “其双。”
  “其双。”
  陆其双堪堪稳住马匹,皱着眉朝前方望去,双眼蓦地睁大。
  “你——”
  “其双,我有话跟你说。”江晚樵众目睽睽之下一步一步走到陆其双跟前,语气平静。
  却掩不住抓着缰绳的手隐隐地发抖。
  “什么话不能回去再说?”陆其双收起脸上错愕的表情,显得有些冷淡。
  江晚樵不答话,只定定地看着他。
  两人下马,直走到离队伍稍远的一处小丘后面,方才停下。
  “好了,说吧。”陆其双也不问江晚樵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便开门见山。
  江晚樵望向眼前男子的眼睛,只看到平淡中隐约有些不耐,不由得胸口一窒。
  他握了握拳,从怀里取出那封信。
  陆其双脸色一白。
  “你什么意思?”
  “其双,”江晚樵伸手拉住他,眼神坚定,却掩不住声音里的颤抖,“其双,我错了。”
  陆其双笑了一下,却并没有挣脱。
  “你何错之有?”
  江晚樵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之前我误会你与季姑娘有私,对你,对你口出恶言,又……负你约定,害你生病。”
  陆其双又笑了一下,淡淡道:“就这?”
  江晚樵有些愕然,不知他言语何意,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陆其双看了看自己被握着的手,缓缓抽出来,一字一句道:“江公子当真有闲情,为了这么几句话大老远跑过来,那么其双便生受了。只是其双家中生意繁忙,实在耗不起时间,这便得走了,江公子保重。”
  说着当真便要转身。
  “其双!”看着他冷淡的模样,江晚樵脑中简直一片混乱,本能地拉住他,不由分说便吻过去。
  “唔……”陆其双一时没反应过来,推拒不及,就这么猛然被堵住了唇。
  江晚樵一手握着他胳膊,一手环过去揽住他的肩背,嘴唇相贴,一动不动。
  看眼前人似没什么反抗,江晚樵制住他的力气小了些,只用嘴唇缓缓摩擦着他的,似是抚慰,过了一会儿,又伸出舌来轻舔了对方一下。
  陆其双蓦地一抖,身体僵硬,江晚樵立马感觉到了,也见好就收,松开手臂。
  “其双,你别急着走,听我说完好不好。”
  陆其双垂着眼帘,看不清表情,却也没露出马上便要离去的样子,江晚樵便又拉了他的手,语气诚恳道:“其双,误会你是我不好,你想怎么打我骂我都行,可负约当真不是我本意,是……是有人从中作梗,故意施计让我没去成。没想到,没想到那天下那么大的雨……后来,我又有急事去了宁州一趟,谁知道一回来,就听见你爹去世的消息……”
  江晚樵面色黯然,继续道:“我知道你生我的气,也一直没机会向你解释,要不是那天在街上遇见季姑娘,我,我定然还不知道实情。”
  他紧紧拉住陆其双的手,柔声道:“其双,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罢。”
  半饷,陆其双终于抬眼看他,却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知道错了又怎样,原谅了又怎样。”
  江晚樵有些紧张地看着他。
  “我,我知道你喜欢我,其实我也,我也……”
  “江晚樵。”陆其双突然出声打断,语气却听不出什么波澜。
  “以前,就当是我错了,以后,你也莫再错了。”
  江晚樵大惊,急道:“你,你什么意思?你是说你不喜欢我了?”
  陆其双移开眼睛,不知望在哪里。
  “没有什么喜欢不喜欢,我只是,醒悟了。”
  “醒悟,醒悟什么?”
  陆其双淡淡地笑了笑,不动声色地拿出手,轻声问道:“你知道我和我爹最后在一起的那些日子里,我都在做什么么?”
  江晚樵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样问,茫然地摇了摇头。
  “那时候,我正因为你的误会和恶言相向赌气在家不吃饭,而我爹,就每日在家里劝我进食。”
  江晚樵心中苦涩不堪,无法言语。
  “从小,我爹就恨不能把我捧上天,当爹又当娘,还要管理府里上下事务。他嘴上不说,但我知道,他很辛苦,很辛苦。”
  陆其双在袖子里握紧了手,指甲深深掐进肉里。
  “而我,在长这么大以后,还在他临走之前,为自己一点点不堪启齿的私情和他赌气,伤他的心。你说,去死的是不是应该是我?”
  江晚樵胸口一阵钝痛,痛得他几乎快呼吸不上来。
  “不是!不是这样,是我的错。其双,是我的错!”
  他仅仅握住陆其双的肩膀,只想一把将他圈进怀里,融进骨血。
  陆其双却轻轻拂开他的手,摇了摇头:“不是谁的错,是我自己不孝,愚蠢,怨不得别人。”
  他垂了垂眼帘,继续道:“如今,即便是我跪死在我爹墓前,也无济于事了。为我挡风挡雨的人已经不在,而这个偌大的陆家,还指着我来管,你觉得,再说那些,还有什么意义?”
  江晚樵死死盯着眼前神色寡淡的男子,两眼发红,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多谢你能大老远的跑来与我道歉,以前,我是怨过你,但现在,”他苦笑了下,“什么也没有了。”
  陆其双转身朝队伍走去,江晚樵就这么呆呆地站在原地,双拳紧握,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灵魂。
  眼见着他快要走出自己的视线,江晚樵终于哑声道:“其双,还有我,还有我在,我不会离开你的,永远不会。”

  翻牌

  回京城的路上,江晚樵几乎是浑浑噩噩毫无知觉了,他丢了马鞭,任凭身下骏马在官道上撒开腿地跑,天越来越黑,驿站也关了门,不知走了多远,马持续劳累又不曾进食,嘴角已开始泛起白沫。江晚樵索性放了马,继续独自往前走。又不知走了多久,天竟下起雨来。江晚樵心下茫然,对落在身上的雨滴也不管不顾。
  雨越下越大,天也越变越黑,豆大的雨滴砸在身上很有些疼,乌压压的雨幕中,江晚樵朦朦胧胧地想,那个晚上,其双也是这么一个人在郊外淋雨么?不知他冷不冷,夏时的雨,必然比现在还大,倘若,那时候我去了,此时又是番什么情境?
  江晚樵进城的时候,天已蒙蒙亮,雨势渐小,淅淅沥沥的雨滴落在青石地面上,溅起水花,积成一个一个的小水窝。路上行人还不多,三三两两的举着伞避着地上的积水走,深一脚浅一脚,很是艰难。江晚樵却不怎么管,走到哪是哪。
  行人们都用诧异的眼神看着街上这个状若疯狂的人,全身上下湿到透,衣服上,鞋袜上,到处都是乌黑的泥水,面色青白,头发散乱,简直不是一个狼狈便能形容的情状。然而本人却像浑然不知,只直着眼踉踉跄跄地往前走。
  能在这个时间起床的大都是些卖苦力的底层百姓,并没有人认出他,都皱着眉一脸嫌恶地避开,生怕这人突然发起疯来生了什么事。
  织锦堂江府今天一天很不平静,先是自家大公子昨日一夜未归,一大清早却被小厮在自家府门前的台阶上发现,早已不知昏迷了多久。其后便高烧不退人事不省,忙乱了一屋子的大夫与下人。
  喂了药,屏退了一屋子的下人,江老爷亲自在床前为儿子换毛巾敷额头。
  “晚樵,晚樵。”
  看着儿子烧得发红的脸,江剑川心中既是心疼又是焦急。
  连睡觉都眉头紧皱,是这些日子压力太大了么?
  他擦了擦江晚樵头上的虚汗,见儿子嘴巴微微动了动。
  “晚樵,你说什么?”他将头低下去,耳朵贴近江晚樵的嘴巴,细细地听。
  江晚樵依然在昏睡当中,一双俊眉狠狠拧在一起,嘴巴却喃喃地不知在说什么。
  “是不是不舒服?要什么?爹给你拿。”
  江晚樵嘴巴又动了动,江父凝神去听,终于听清。
  “其双。”
  “其双。”
  江剑川猛地直起身体,一张脸直沉下去,黑得像锅底。
  床上的人却犹不知情,只皱着眉一遍一遍地唤着。
  “其双。”
  “其双。”
  江父“啪”的一声将毛巾扔回盆里,头也不回地出了卧房。
  从病愈到现在,已有半个多月的时间,江府的一切似乎又回归正常,循着轨道日复一日地运行下去。而那个大雨初歇的清晨,自家未来主子的狼狈情状就像庭院枝头上挂着的树叶一样,“呼”的一下就被吹了个没影儿。
  江晚樵每日清晨起床的第一件事依然是给父亲请安,然后出门办事,晌午回府陪父亲用饭,下午去铺子亦或别的什么地方,晚上只要回来得尚早,都会到父亲房里道晚安。
  一切似乎都与以前一样。
  然而,还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饭桌上,江晚樵依然会给父亲夹菜,恭敬地回答父亲的一切问话,然后周到地安排好父亲的一切食宿起居,嘘寒问暖。但是,父子俩都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原先身边的贴身小厮六子被江晚樵一句话给打发到铺子里做跑堂,而后又唤了商队里的范三接替了他的班。跟着少爷贴身伺候的差事自然要比在外风吹雨打地跑商路要肥美的多,下人们纷纷议论是六子犯了差池惹怒了少爷,又暗自羡慕范三交了好运。谁知私下里的议论不巧被少东家听了去,一句冷冰冰的“怎么?我怎么用下人是不是还要你们教我?”给震得再也没人敢提这事,自然也就翻了篇。
  这日,依旧在花厅里吃饭,近日来一向不苟言笑的江剑川突然向江晚樵问了些织锦堂里的情况,又殷勤地替儿子布了些菜,江晚樵暗暗地有些诧异,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恭谨的神色。
  用过饭,江晚樵一如往常地准备回卧房午睡,却突然被父亲拦住。
  “我们父子好久没一起喝茶了,正巧前几日别人给我拿了几包‘雪中青’,可不容易得,你陪我一起尝尝。”
  “是,父亲。”
  在生了火盆的屋里坐下,江晚樵接过下人们递过的茶壶,为父子二人斟上茶水。
  又扯了几句闲话,江父突然从袖子里掏出方锦帕,递与江晚樵,笑道:“你瞧瞧这帕子怎么样?”
  江晚樵依言接过,心里暗自笑了下,原来这才是正题。
  “是块好料子,苏杭那边的新货源么?我倒没留心。”
  江剑川额头上的青筋几乎跳了两跳。
  “谁让你看布料了,我让你看女红!”
  江晚樵淡淡笑了下,“亦很不错。”
  江剑川冷哼了一声,不满道:“只是很不错?这可是太常寺少卿刘大人家二小姐绣的帕子!瞧瞧那花样,那针脚,一看就知道是蕙质兰心的好女子。”
  “哦。”
  江剑川似乎看不见对面儿子一脸漠然的表情,自顾自道:“前些日子我托了你白叔给你留心些门当户对的人家,正巧了,这刘大人和你白叔是世交,膝下的二女儿只比你小两岁,正是要嫁人的年纪,与你再适合不过。”
  说着端起眼前的茶盏,吹了吹茶沫。
  “我都打听过了,这刘家祖上三代为官,绝对是清白的书香门第,教出来的女儿必然也是大家闺秀,这二小姐我虽没见过,他家那已出了阁的大女儿为父却是见过的,那眉眼,当真没得说。何况,人家官宦世家肯和咱家结亲,那真是下嫁了。”
  江晚樵端坐在椅子上,神色不变,“如此尊贵的小姐,儿子怕是高攀不起,父亲还是回绝了罢。”
  江剑川眼睛眯了眯,将茶盏放回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若是觉得娶官宦之家的女儿有压力的话,爹也不拦你,还有那城西的钱坊主,她家的小女儿你是见过的,家世虽不如咱家,端的是副好样貌……”
  “爹。”江晚樵终于忍不住了,出声打断,“我没打算成亲。”
  江剑川整个人似乎呆滞了片刻,随即又反应过来,轻笑了一下道:“晚樵,爹知道你孝顺,要给你娘守孝。眼下虽还没满三年,咱先把亲给订了也不妨事不是?你娘生前最大的遗憾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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