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的审判官-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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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洛十分惊悚地望着他，回头喊了句“安朵斯！”，转过脸来继续惊悚。自家主人居然给他添了个弟弟他都不知道！不过这弟弟长得真好看，就跟上午遇见的金发男人一样，皮肤白而透粉，眼睛水灵讨喜，还多了两瓣可爱的小翅膀。
　　安朵斯出现在门口时，门外凶神恶煞的人一个二个突然成了面瘫。
　　安朵斯依旧穿着审判官的外袍，一身黑色，披肩及肘，修身的袖口处卷着银色花纹，垂在身侧的衣摆肃穆而优雅，这身打扮和他几天前出现在维拉集市时的一模一样，因为贝利亚尔的挑逗，这只黑色的身影牢牢刻在维拉集市的商贩眼中，被津津乐道了好几天，以至于讨债小分队一眼认出了他，全体一哆嗦，脸色比上大号没带纸还凄惨。
　　安朵斯眨了眨眼：“什么事？”
　　话音刚落，讨债小分队集体后撤一步，只剩药店老板站在原地秋风萧瑟。
　　老板想了想，觉得自己没做什么亏心事，今天遇上横行霸道的贝利亚尔王砸药店抢药品，他来讨债是天经地义的，如果默不作声，那才成了真正的冤大头！
　　趁老板没张嘴，比西抢先替自己开脱：“后……安朵斯，他们太不像话了！嫌我付的钱不够，非要找我要钱！你瞧贝利亚尔那小心眼的样儿，他能给我多少零花钱？唉，我是没办法了才来找你的，后……安朵斯，帮帮我呗？”
　　听见比西的辩解，药店老板堂堂七尺男儿鼻头一酸直想飙泪，他掏出一枚扮家家酒用的娃娃币，悲愤道：“审判官大人！我敢发誓！不是他付的钱不够，是他根本就没付啊！还把我家药店的门搞成了渣渣，那可是一扇崭新的，全自动的，引用人类尖端技术的……”
　　“我知道了。”
　　安朵斯打断老板的哭诉，俯身按住比西的脑袋，将小家伙翻转了一百八十度：“道歉。”
　　比西咬咬嘴，面色铁青地鞠了一躬：“……对不起。”
　　这一过程中，比西深刻体会到了什么是“拿人家的手短”，有求于后妈就得听后妈的话，他忽然觉得很煞威风，鞠完躬就一溜烟钻屋里躲起来了。
　　随后，安朵斯望向老板，坦然道：“贝利亚尔做的事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建议你将受到的损失列成清单，去司法厅申请执行，我会请人处理这件事。”
　　“真的吗！”得到满意的答复，老板松了口气，“不愧是审判官大人！太感谢了！！”
　　安朵斯关上门后，看了看猫在沙发下的小比西，没有说话。
　　倒是卡洛有些好奇地凑过去，揪了揪比西的翅膀：“喂，你家主人搞什么名堂？”
　　“能什么名堂？他不要我了呗！”比西抹掉两颗泪珠，委屈道，“他就嫌我话多，把我扔了，家离那么远，还碰上一群要债的，差点就死了我！他也不想想我替他办了多少事，我还没嫌他脚臭呢！”
　　一听比西这么凄惨，活在幸福中的卡洛备感同情，没等安朵斯发话，卡洛就跑到安朵斯面前恳求：“我们把他送回去吧？他个头那么小，一个人不安全。”
　　其实卡洛的个头也就比比西大了那么一丁点，如果今天没有进化，那他还是五短身材馒头脸，和比西站在一起就是两只吉祥物，跟摆在商店里的招财猫差不了多少。
　　安朵斯沉默了片刻，看着卡洛扑闪扑闪的大眼睛，还有那边时不时偷瞄他一眼的比西，摇头道：“我马上要去魔王宫，可能没时间。”
　　“那不是刚好吗？”卡洛牵起安朵斯的衣摆晃了晃，“我们陪你去魔王宫，办完事再送他回家。”
　　“就是就是！”比西赞成道，“刚好赶上吃晚饭的时间，去我们家吃饱喝足了再走，尝尝公馆大厨的手艺，可棒了！”
　　两只小精灵你一句我一句，唠叨了半天，吵得安朵斯头昏脑涨，最后只得作罢，随意摆了摆手：“吃饭就免了，我们走吧。”
　　魔王宫位于王城上空，一座巨大的飞天岛屿上。
　　岛屿穿越云层，由地面看去，就像一个完全相反的世界，山峰层峦叠嶂，透过云层指向地面，却只是岛屿下端的一小部分，如果整座岛屿降落下来，人们才会发现自己居住的王城多么渺小，与魔王宫相比，它只是一座后花园。
　　当然，这些对于经常进出岛屿的魔神而言已经见怪不怪了。
　　阿撒兹勒瀑布是魔王宫与地面的唯一联系，它跨越岛屿，从空中倾泻而下，落地后化作蜿蜒的河流，淌过拉维拉森林，横穿西大陆，途经王城的贝壳湾，再飞流直上，回到原点，就像一条飘逸的环形丝带。
　　安朵斯带着两只小精灵离开家后，顺着贝壳湾的河岸朝上走，在交通工具租赁点租下一头滑水龙。
　　龙如其名，它能在水面自由滑行，而且速度堪比邮政专用的特快龙车。安朵斯骑上龙背后，施展魔法屏障，将身边的空气与外界隔离，以免被风吹得喘不过气，或被滑水龙掀起的水花淋成落汤鸡。
　　他一手怀抱两只小精灵，一手抓住龙鬃，向身下的龙道了句“去魔王宫”之后，滑水龙飞速摆动龙鳍，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逆流而上。
　　龙族少言寡语，但并不是没有思维的野兽，即便被当作交通工具，他们的薪水也不比同行业的魔族低。
　　譬如安朵斯租下的这头滑水龙，这龙不喜欢往脖子上栓缰绳，因此很少有人敢驾驭他，但他的速度很快，能节省至少三分之一的时间，安朵斯会付给他额外的小费，他也很乐意驮着安朵斯到处跑。
　　龙族变化的人形异常高大强壮，他们的五官比魔族更加深邃，行动更加迅猛，思维单纯且率直，这其中的典范莫过于米兰大法师家的那位，身为一族之王的阿西诺，经常被米兰耍得团团转。
　　还有亚尔。
　　亚尔的父亲是龙族，母亲却是一位使魔，在一个世纪以前，这样的结合并不受祝福，一面是魔族对龙族的排斥，一面是使魔低等的地位，使他们的孩子承受了超乎想象的压力和屈辱。
　　安朵斯坐在龙背上，有些神游，要不是滑水龙提醒他“该上瀑布了”，他很可能脱手摔下去。
　　阿撒兹勒瀑布的底端，水雾如浓烟一般遮蔽了视线，滑水龙一跃而起，顺着垂直于地平线的瀑布呈Ｓ形向上穿梭，他的皮肤开始发烫，腿上的鳞片倒立起来，吸引水流滑过自己的龙鳍，仿佛身姿矫健的登山者。
　　攀越两千米的高空，进入包裹着岛屿的无色结界，温度开始回暖。
　　片刻后，魔王宫最外层的堡垒出现在视野中，琉璃色的墙壁如切面般平滑，在水光的衬托下折射出无与伦比的光彩。

　　Chapter　18

　　安朵斯从侧门进入魔王宫，平坦宽阔的王宫大道笔直通向石像林，七十二尊魔神的石像仿佛支撑天空的砥柱，又像镇守岛屿的神兵，它们眼中闪着幽蓝色的火焰，与分布在陆地上的另外七十二尊石像相互感应，传递信息。
　　安朵斯亲自前往魔王宫是应了艾利欧格的要求。
　　他委托艾利欧格转交信封，请求格雷法官延迟普因的死刑执行期，当然，他堵准了艾利欧格会私拆信封，所以又在里面放了些其他东西，只是没想到艾利欧格的速度如此之快，一个昼夜便完成了所有委托。
　　穿越了石像林，位阶公爵的艾利欧格就站在主殿前方，背靠一座栩栩如生的狮鹫雕像，满腹牢骚地望着安朵斯。
　　艾利欧格的皮肤如同白蜡，头发是很浓郁的绀青色，接近深蓝，他的身材高挑，五官比女人还要艳丽，远远望去，就像一个摆设在橱窗里的男模。
　　安朵斯还没走到跟前，艾利欧格已经忍不住开始抱怨：“你这只狐狸，转交信封就算了，居然在信封里附带一张给我的任务清单，你当我猫眼酒吧是万事屋么？”
　　“谁让你管不住自己的手。”安朵斯反诘一句。
　　“好好，都是我自找的！”艾利欧格摆头示意安朵斯边走边聊，走出几步忽然发现身后跟着两只小精灵，狐疑地看了看，问道：“你怎么又添了个儿子？”
　　比西和卡洛正窃窃私语地议论这位酒吧公爵，听见“儿子”一词，比西眼中大放光彩，审判官的儿子，多拉风啊！可惜还没得意够，听见安朵斯冷淡地回了句“不用管他”，比西的小心肝顿时凉了半截，有种被后妈抛弃的悲戚感。
　　卡洛见了，拉起比西的手摇了摇：“没事，乖，马上就送你回家了。”
　　比西心中一暖，抱着卡洛猛亲了一口。
　　艾利欧格是第十五位魔神，因其视野开阔，擅长探知黑暗中藏匿的事物，曾被魔法学会赋予学士职位，但他玩心很大，因为不务正业被学会开除，才跑去经营猫眼酒吧。不过他本就不适合条条框框的规矩，被开除反而称了他的意。
　　知道猫眼酒吧的人并不多，知道酒吧老板是艾利欧格的人更是屈指可数，安朵斯便是其中之一。
　　安朵斯与艾利欧格的关系可以追溯到两个世纪前，刚重生的时候，那时的安朵斯和亚尔，在艾利欧格面前就是两个小屁孩，成天又打又闹惹他发愁。
　　但是后来，安朵斯爱上了亚尔，冷血无情的审判官爱上了率直鲁莽的低位使魔，整个世界都迎来和煦的春风。
　　再后来，亚尔重生了，踏着禁忌之路重生，一百零三颗心脏变成一百零三个诅咒，落在安朵斯身上，将他鲜红的血液染成黑色，让他每夜被梦魇缠身，直到第一百零三个年头过去，诅咒才能消失。
　　如今，还剩两年。
　　“依照你的指示，我调查了侍卫长被捕前去过的地方。”艾利欧格边走边说，“毫无疑问，他从没离开过王城，更不可能踏入死灵的领地。”
　　安朵斯听后，点了点头。
　　艾利欧格又从怀中取出一张羊皮纸，展开递给安朵斯，“他曾在黑市的炼金店里购买了一些材料，就是纸上写的这些，一部分是用来制作契约阵的，另一部分就不得而知了。”
　　安朵斯粗略地看了一遍，又将羊皮纸收入囊中，听完艾利欧格的调查汇报，两人已经走到主殿深处，一扇乌黑的金属门前。
　　“哎？怎么走到这个地方来了？”
　　艾利欧格忽然发觉方向不对，他叫安朵斯来魔王宫除了要交代情报，还想趁机从安朵斯那里讨回报酬，比如王宫地底的黑莓果，安朵斯与看守黑莓树的毒龙交情甚好，拿上一颗应该不成问题。
　　可这会儿光顾着说话，居然被安朵斯带到了纳贝里士的办公室门前，要知道，那位名叫纳贝里士的鸟头魔神是艾利欧格的天敌，两人一碰面就必定是刀光剑影唇枪舌战。
　　“你找他干嘛？”见安朵斯敲门，艾利欧格迅速闪到门边，“那行，我在这等你，你忙完了快点出来！”
　　金属门缓缓开启，安朵斯朝艾利欧格露出一个极浅的微笑，顺手将他拉进了办公室。
　　这间办公室非常宽敞，奈何四面八方都是乌黑的铁墙，给人一种十分压抑的感觉。
　　纳贝里士坐在房间中央的铁桌子上，翘着二郎腿，翻看手中的记事簿，瞥见进来的是安朵斯，皱起眉头准备打发他，不料他后面跟着艾利欧格，纳贝里士一双鸟眼倏地闪起光来，扔掉记事簿，三步并两步跑来“迎接”。
　　“你怎么还没死啊，蛇男？”纳贝里士愉悦道。
　　被突然拉进办公室的艾利欧格还没来得及质问安朵斯，听见纳贝里士的声音，两只耳朵嗡嗡作响，恨不得将对方挫骨扬灰，“我怎么能比你先死呢，鸟人？”
　　不出意外，两人一碰面就端出万年毒舌妇的架子，弄得办公室一片乌烟瘴气，到处弥漫着肮脏下流的语言。
　　安朵斯旁若无人地走向铁桌子，从抽屉里取出一串钥匙，吩咐两只小精灵捂着耳朵原地待命之后，又旁若无人地出了门。
　　“你又利用我！安朵斯——！！”
　　艾利欧格发现安朵斯拿自己当梯子顺利取得钥匙，不禁恼羞成怒，正欲追上去，纳贝里士却一爪子将他钩了回来，一副不战到底不罢休的架势。很快，两人从价值观取向谈论到私生活，又从私生活跨越到上一辈，互相挤兑对方的老妈。
　　安朵斯来魔王宫虽是艾利欧格要求的，但是，安朵斯在确定了普因的事情之后，认为有必要去一趟冥界，追查隐藏在更深处的东西，为此，他需要进入地狱之门的通行证。
　　魔王宫主殿的侍卫不多，只有重要的关卡设有精兵。
　　安朵斯来到主殿的地下库房，向侍卫展示了魔神印记之后，顺利进入里间，用钥匙打开铁门上的锁链，走进落满灰尘的储藏室。
　　储藏室里陈设了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大部分是罕见的矿石材料，在帝王拿它们锻造武器之前，它们只能灰头土脸地窝在这里。还有一些是象征辉煌的勋章和战利品，经过时间的考验，统统变为一钱不值的废物。
　　地狱之门的通行证只有手掌大小，取材自冥河阿格隆河底的石头，被打磨成圆盘形的小石牌，石牌表面刻有冥界审判殿的标志，与地狱之门上的印记相吻合，从而开启通往第一层地狱的道路。
　　安朵斯找到它们时，这些小石牌就像一盒过期的硬币，静静躺在储藏室的角落里。
　　地狱是神造的牢笼，那里的可怕是众人皆知的，就算冥界敞开大门举办免费一日游项目，也没人敢贪那个便宜，所以，地狱之门的通行证搁在储藏室里无人问津，即便发霉长毛也在情理之中。
　　安朵斯归还钥匙时，蛇男和鸟人还在吵架，出于隐私考虑，安朵斯走到艾利欧格身边将一颗黑莓果塞进他的口袋，没让纳贝里士瞧见。
　　艾利欧格将手伸进口袋摸了摸，吃惊地转过头：“……你怎么知道？”
　　“你以前提过，今天又约在王宫见面，我当然想的到。”安朵斯摆了摆手。
　　见审判官离开办公室，纳贝里士提前用爪子钩住艾利欧格以防他追出去，顺便扒开他的口袋张望：“夜鸦给了你什么玩意？”
　　“和你无关！”艾利欧格拍开那只鸟爪。
　　“你他妈敢打我？！我今天非要看看是什么玩意，难不成是避孕套！！”
　　“避你个头的孕！你明明是只鸟，非要学老鼠贼眉鼠眼的干什么？真丢你妈的人！”
　　“怎么又提到妈了！这个问题我们不是谈完了吗？！”
　　“谁跟你谈妈——！！”
　　安朵斯出了大门后才发现屁股后头少了一只小精灵。
　　“比西呢？”安朵斯左右看了看，最后将目光集中在卡洛身上。
　　“他去拉屎了。”卡洛指了指石像林。
　　“……”安朵斯朝他指的方向望去，“你是说，他去石像林……？”
　　见卡洛点头，安朵斯只觉得两眼发黑，如果比西在石像林留下一坨便便，恐怕在他赶到之前，巡逻兵就已经将那小家伙轰成煤渣了。
　　安朵斯飞快跑进石像林，在庞大的石像脚下来回穿梭，寻找小家伙的身影。
　　忽然，石像林东侧闪出一道火光，紧接着传出一声巨响，安朵斯猛然回头，朝声波源头跑去，结果撞见的不是比西被轰，而是比西轰人。
　　贝利亚尔正手持法杖攻击一名巡逻兵，打翻了对方的龙骑，企图在对方胸口上轰个大洞，不料奔腾而出的火球被人半途拦截，待火光消融，才发现挡在中央的不是别人，正是审判官安朵斯。
　　金光闪闪的法杖看见安朵斯，立即从贝利亚尔手上跳开，变成身穿小马甲头戴金色面具的小精灵比西，二话不说狠狠扑过来，抱住安朵斯的腿大叫：“后妈——”拖长的尾音还抖了几下。
　　“怎么回事？”安朵斯盯着贝利亚尔问。
　　贝利亚尔有些意外地望着审判官，片刻后，他别开视线，不服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