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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心小箭-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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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真是关心人家,就多陪人家玩;”温柔不大明白白愁飞的说法,“要不,就派我去做些掀风翻浪的大事行,哪有对人家不瞅不睬的!”
  “那是我不对,”白愁飞眯着眼,弯弯的、长长的,像一条浮动的船,“今儿我请你吃酒、赔罪。”
  “我今儿跑这一趟却不是来吃酒的。”
  这却使温柔省起了她的重大意义,嘟着腮帮子说:“我是来兴师问罪。”
  “哦?请坐。”
  温柔大刺刺地坐了下去,才发觉应该坐得斯文些。
  “请茶。”白愁飞亲自斟上了一杯茶,“待会儿敬奉酒菜,向你赔礼。”
  “你当然要赔罪。”温柔想到就很委屈,扁了咀儿,“你干吗要叫人绑架我?”
  “绑架你?”白愁飞倒是一怔,“谁绑架你?”
  “你。”温柔差不多要哭了,连跺几脚,猛憎了起来,“还不认!”
  “我绑架你做什么?”白愁飞也闹不明白,“像你那么标致的姑娘是拿来疼的,怎么要绑架你呢!”
  温柔听了,这才由怒转嗔,噘着咀儿告状:“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心话!一下子不理人家,一下子叫人来绑架——难道孙鱼不是你手下?他会不待你吩咐就暗算本姑娘我?说了也没人信!你做的事总是不认帐!”
  “又是他!”
  白愁飞在心里一阵火爆:妈那个巴子!又是孙鱼!
  “怎么?”
  “没什么。”白愁飞当然不便说出他对此人的恨意,也不能承认他完全不知道手下做了这件事:面子,有时候确比事实更重要。”他有把你什么吗?”
  “什么什么吗?”温柔愕然。白愁飞凝视着她,两手支在她椅子上,衣襟很贴近她。
  温柔嗤地一笑。
  “笑什么?”
  “——你这样望人家,傻的!”
  “因为你漂亮。”说着,便用手背去轻触温柔的玉颊。
  一下子,温柔心头怦怦乱跳,急如鹿撞:她毕竟是江湖儿女,虽然情窦已开,但对男女调情,只是向往,却一窍不通,而今情状,一如机械已然开动,她大小姐却茫然也惶然不知纵控的机枢在哪里,开关都不能掌握在她手里。
  贴得那么近,使她可以闻得着他的气息。
  这可不止慌了手脚。
  也慌了心。
  “孙鱼这龟孙子敢对你这样,真是该罚;”白愁飞忽然笑吟吟的道:“该罚。罚我喝酒赔罪。”
  然后他自袖子里掏出了一点蜡丸,拍开,里有三、四十颗小丸,他仰首一口气服下,根本不必以水送服。
  温柔诧道:“这是解酒丸?”
  “不是。”白愁飞注视她天真烂漫的艳,心里想:难怪稚气和艳美可以同时出现在她身上,因为她现在年纪也不小了,自然该有女人的风情了,可是思想上还是这般不成熟:不成熟得使他一切举措几乎都不必隐瞒,已手到擒来,甚至送上门来:“我受了点伤。”
  “什么伤?”
  “内伤。”
  “谁打你的!?”
  “王小石。”
  “——他!?”
  “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处处跟我作对吗?”
  “因为你害了大师兄。”
  “不对。”
  “那为了什么?反正你常常害他!”
  “不是我害他,而是他嫉妒我。”
  ——要是白愁飞说:不是我窖他,而是他害我温柔对他的话可能就根本不会相信。
  “他嫉妒你?”
  “说对了。”
  “——因为你是金风细雨楼的楼主?”
  “因为你。”
  “我?”
  “因为你对我好。”
  “哪?哦?呀!”
  “他嫉妒我,我只好处处忍让他,避开你。”
  白愁飞本无意要把这话题持续,但见小妮子听得那么震动、这般入神,觉得很好笑。
  男人总有一种只要有人崇拜他就不惜做下去、做到底、装作得成了自然而然而且自自然然的本领。
  “是呀,躲开你是为了让他。”
  “你”
  温柔是个硬脾气的女子。
  但心软,很心软,她心软得连睡觉前看到一只蚂蚊经过床榻,一向睡了也拳打脚踢的她居然恬眠也仅记住不翻过身子。
  “躲开你的日子,真痛苦。”
  白愁飞哽咽他说:他心里盆算,要不要让两行泪籁籁落下来呢——毕竟,兼得一个爱慕他的女子澎湃情感,也比得上战伐中取胜利的快感。
  他已不必落泪。
  她已落泪。
  她扯着他衣袖抽泣不已:
  “死阿飞,死阿飞我错怪你了”
  白愁飞唉声叹气地道:“那有什么,为了你,我可以放弃掉一切”
  “不,不要,不飞白不飞,不,死阿飞,不,二哥,不要——”
  白愁飞心付,她叫“不要”的时候,可跟干那回事叫的语音相似?
  他倒很有兴趣要知道。当起了这个歹念的时候,他的身体已迅速充血、勃起,就像特别为那话儿涩了烈酒一样,由于他衣服下什么也没穿,又那么贴近温柔,是以邪意更炽烈了。
  不过,话儿他是照样说下去的。
  “我只要和你逍遥自在,双宿双飞。一直以来,都是小石头在从中作梗——唉、为了你的幸福。有更好的归宿,我只好把精神都放在事业上”
  真肉麻。
  白愁飞暗阵了一句,自己说得连骨头都麻了。
  ——可是怎么多半女子都爱听这个?
  她们爱听,就只好说下去了:
  “你知道,我自幼是个孤儿,四周流浪,历尽沧桑,只手空拳打天下,才刚有了少许造就,又给人冤枉诬陷,打了下去我几经挣扎,受人白眼,但却没人理会与同情——”
  温柔听着,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白愁飞语音沙哑,声调哀怨,脸容保持冷傲,但抚摸她的发却充满了感情。
  ——嘿嘿,没想到,不必下药,不必饮酒,这小妮子已完全崩溃,稳保的奉献!
  他偷笑。仿佛本来只是想走入历史,却还错入了神话。
  更大。
  更威风。
  “唉,”他控制自己的声调:让忍不住的笑意转化为抑不住的苍凉,“不过,孤独、寂寞、已没有再向人倾诉的必要了。我已习惯世间的唾弃,人们的背义,天下的误解!”
  “不,不!”温柔不管眼泪把眼睛弄得像双大熊猫,依在白愁飞袖间。窝在他的腰间哭道:“大白菜,你别伤心,我支持你。柔儿永远不离开你“她在他腰间磨擦。
  忽然,白愁飞的身子似僵硬了起来。
  她也感觉到一种特殊灼热,自头肩处传了过来。
  白愁飞的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他托起了她的脸,并且深情款款地注视她。
  她只觉得意乱。
  神迷。
  他慢慢地凑上了脸。
  接近她。
  她不由自主地向后缩了一缩。
  他的手立即紧了一紧,使她的下颔觉得有点痛。
  奇怪的是,此际,她忽然掠过脑海的是。
  暗夜。
  秽巷。
  泥墙边的那一强暴:雷纯身上的碎衣掩不住白皙腿上正滑落的液体。
  ——怎么会想到这些呢?
  这使她惊。
  惧。
  迷而且乱。
  然而白愁飞的眼柳:寂寞、愁伤之中,还燃烧着一个熊熊的冷傲、凛凛的炽热。
  她不能拒抗。
  她无法拒抗。
  她不想拒抗。
  忽听外头“笃、笃、笃笃笃”响起了敲门声。
  “酒菜送来了,楼主。”
  七三:机舱
  两个本来凑在一起的人影骤然分开。
  主要是女的推开男的。
  温柔整个脸都烘烘地大绯红了起来。
  她在拗指甲,随即省觉自己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便随手拈了白愁飞的袖子来抹,就像是一张随手拈来的桌布一样。
  因为亲切。
  但白愁飞为之气结。
  他当然不是惋惜身上那一袭白衣。
  而是偏在这时候,居然有人送酒上来,嘿,而且还是他自己一早就布下的局。
  ——居然还不必用药动粗,这等女子已任由鱼肉!
  他打开门.是祥哥儿、欧阳意意。
  他们端菜捧酒过来。
  酒有两壶。
  菜不多,却色香昧俱全。
  ——本来,斟茶倒水的闲事,说什么也不会轮到欧阳意意、祥哥几来做。
  这当然是特别的菜肴。
  特别的酒。
  还有洗脸洗手还是洗什么的水皿。
  这两名心腹也不是第一次办这件事。
  他们办来已颇有默契、得心应手。
  白愁飞叫他们把酒菜端进去,放桌上,他向他们瞅了瞅眼——
  “好了,出去吧。”
  他们居然不走,也向他瞅了瞅眼:“楼主,我们有事禀报。”
  白愁飞正在那兴头上头,顿时不耐烦起来。
  却听温柔幽幽他说了一句:“他们是硬要跟我一道儿来的不是我要让他们来的,他们就是痴缠没休,你别难为他们,他们也是为我好”
  她就是没说王小石派他们来的,以免白愁飞对玉小石的恨意又加深一层。
  她还是希望他们能好好——两人都能好好地在一起:甚至是他们(连她自己在内)
  都能好好地相处。
  这回是白愁飞一时没听懂温柔的话。
  随后他才清醒了一下,听到楼下传来争执的声音。
  他这才弄清楚了:原来有人要闯上来。
  ——原来是有人跟温柔一道儿来的!
  他心中有点惊醒。
  自己太兴合合了,居然没发现那争吵的声音,看来,那小妮子虽意乱情述,听觉可还好得很。
  然后他马上又有了恶念:
  既是有人跟来,心是王小石的人,这样的话今晚,大可一石二鸟、一箭双雕,我先射下他的靶,看那小王八蛋还射不射得出他的伤心小箭!
  “既是温柔姑娘的客人、好好招待他们吧!”
  欧阳意意、祥哥儿都说:
  “是。”
  “不是有话跟我禀报吗?”白愁飞扰着眉花说:“这等烦俗琐事,不要缠烦温姑娘,咱们出去说。”
  他跟二人踱出了房门,掩上了房门,说:“你先洗把脸,我去去就来。”
  温柔嫣然一笑。
  脸上还有泪光。
  幸福的泪光。
  幸福是什么?
  幸福是一种真正的快乐——也许只是以为自己很快乐。
  冬天夜晚来得快。
  今夜没下雪。
  今晚没有月。
  但灿烂的是天上,不是人间。
  寒星闪灿。
  星子只现于苍穹一角,已着了火似的密布分据,声势之壮,足令白愁飞吃了一惊。
  风很大。
  很冷。
  也狂。
  狂得居然敢惊动白愁飞的衣袂,令他的袍裾袅袅欲飞。
  白愁飞一向喜欢风。
  甚至爱上狂风。
  因为风使他想飞。
  欲上青天。
  冲上云霄。
  好一种感觉。
  ——痛饮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诓雄!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来的是谁?”
  “蔡水择、吴谅和张炭。”
  “他们?”白愁飞沉吟了一下,在狂风里,他有很多意念,纷至沓来,灵感闪跃不已迅掠即逃。“他们来得正好。”
  然后他细细地吩咐二人一些话。
  两人听了,也奋亢了起来。
  祥哥儿自然充满了雀跃之色。
  欧阳意意一向沉着冷漠,也禁不住整个人绷紧起来。
  “这是个绝好机会,可将计就计,咱们依计行事。”白愁飞的眼睛在黯夜里,映着楼头的火把、竟似跟宝石一般的亮,“记臣,首先要分隔他们三个。”
  欧阳意意和祥哥儿退下去之时,连白愁飞也感觉到他们压不住抑不住的紧张。
  ——大对决将临!
  同样,也们也感觉得出来:白楼主已给斗志充满。
  那不仅是一个人的意志。
  还有野兽一般的力量。
  甚至有禽兽一般的欲望。
  风势,是愈来愈大了。
  自愁飞是个一向会观风向的人,他常常幻想自己是一只白色的大纸鸳,有风就能飞翔。
  他不怕风大。
  ——断了蝇反而能无尽无涯无拘无束地任意飞翔。
  想飞之心,永远不死。
  有风就有飞的希望。
  风是那么的大、灌满了他的衣襟。
  风对他而言,就像是时机。
  ——是时候要飞翔了。
  灌满了风的前襟,就像是充满了气和力以及机会,他整个人徜徉其中,意念电闪,就像是一个偌大机会的仓库,个中潜力,用之不尽。
  风的来势那么急,看来,今晚少不了会有一场飓风吧?
  他眺高远望:六分半堂那儿寂寞依旧。
  只有金风细雨楼上,仰首苍穹、做星迎风,胸怀大志,霸业王图。
  是以他又唱起了他的歌:
  “我原要昂扬独步天下我志在咤叱风云
  龙飞九天,岂惧亢龙有悔?转身登峰造极,问谁敢不失惊?
  ”
  他正志得意满,忽见主楼那里一盏灯色。
  很暖。
  那儿有一个女人,在等他。
  ——她还是处子吧?
  在未决一死战之前,先祭祭剑也好。
  他想起这样做就能既沉又重地打击王小石,高兴得几乎要狂笑起来。
  他不便狂笑。
  他长啸——
  长啸声中,他看见梁何匆匆而来。
  他正是召唤他来,布署一切
  七四:机智
  不是不知道不能来,因为没有选择,也不得选择,蔡水择、张炭、吴谅等只有也只好跟了温柔直入了“金风细雨楼”。
  不是没劝过温柔,而是虽已在楼外及时拦住了,但仍是劝不住这姑娘。
  “你千万不要进去!”
  “为什么?”
  “王老三正跟白愁飞对敌,你这一进去,岂不送羊入虎口么!”
  “羊?”温柔停步,众人以为她回心转意,却听她杏目圆睁、叉腰嗔道:“你们看我:武功高强,女中豪杰,不让须眉,机智绝伦,我像羊么?”
  蔡水择愣住了,一时不知怎么说下去是好。
  一急,本来黝黑的脸孔可就更黝黑了,加上他的脸五官歪曲,甜山老林寺之役尚未复原,更是古怪怪诡异。
  忽听张炭悠悠他说:“不像。”
  张炭最近没晒太阳久矣,这回儿又长得白白胖胖的,他的肤色白来得快,黑得也速,有时这边脸没白得过来,那边脸色已晒黑了,惟一不变的,是他脸上的痘子,和愈长愈祖、愈来愈密的胡碴子在他那张咸煎饼似的大险庞上相互对垒、各自布阵、一步不让、寸土必争。不过无论肥些胖点,白脸黑脸,他的样子仍可以说是英俊好看。
  温柔一听,展颜笑道:“还是你了解我。”
  “是不像羊,”张炭补充道:“但像兔子,待宰的兔子。白愁飞要做的只是守株待兔!”
  温柔一听,又气出了三个梨涡,正要发作,回心一想,不理他们,径自快步往前走去。
  “也罢,”她说,“兔子总比羊好看。”
  “是不是!”蔡水择急得直跺脚,“你可把她给气入了风雨楼!”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张炭没奈何地道,“她要去,咱们也没办法,只好她去哪儿,咱们都跟过去好了——以白愁飞跟她的交情,不致于要她的吧?”
  “我看哪,她也不象兔子。”在一旁的吴谅忽然小声道:“只是刚才不好说。”
  张炭大感兴趣,追问。
  “像猪。”前途无亮吴谅指着脑袋瓜干,“笨得像头猪,真真正正的大笨猪!”
  温柔见那儿三个男人交头接耳,喔喔细语,却不跟她说话,便倒过来想知道他们说些什么,只听了一个字:
  “你们说什么?什么朱?”
  “没什么。”吴谅慌忙充满感情他说,“我们说,在晚霞映照下,你真傍一颗真真正正的夜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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