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问道-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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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青梅摇头轻笑，脚下使了巧劲，也不见她如何用力，人已经如离弦之箭奔了出去。倒是俊颜，也使了轻身功夫，把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才勉强赶上师傅的脚步。
　　到了宫门的时候，一轮红日还挂在山头。董青梅气定神闲，俊颜却有点儿气喘吁吁。
　　红瓦青砖，翘檐廊柱，雪峰之中，白云抚顶，昔日名满天下的紫云宫气势犹存，可门庭前的杂草却透露出一些冷清衰败。
　　厚重的宫门半开，一个穿着素色布衣的女子俏丽在门口，远远见了从山下奔来的两人，稽首微笑：“宫主已经问过两遍了。青梅你才来！有点儿晚啊。俊颜也来了，你走之后，我们家芷灵念了你好久呢。”
　　“她也还记得我啊？她在哪儿呢？”说起小伙伴，俊颜满脸笑容。
　　“在会客厅等你呢。”女子伸手摸俊颜的脸，被雪风吹得冰冰的。
　　青梅笑着跟那女子打招呼：“多年不见了，婉清，别来无恙。”
　　“都还好。只是岁月不饶人，看着看着，似乎就老了。”婉清笑着引路。她是紫灵宫公主云梦清的妹妹云婉清。这紫灵宫里，人并不多，除了云家姐妹，以及云婉清的夫婿之外，就只有些晚辈弟子。
　　紫灵宫内部倒并不如何气派，房屋多是木制，看起来朴实无华，可是工匠手艺倒是很好，门廊檐壁虽没有什么雕饰，但却整齐干净。董俊彦扯着师傅的袖子问：“是不是因为这山里什么都不多，就是树木多，所以就地取材建房子，又节约又快速。”
　　带路的女子一笑，不回俊颜的话，却对着青梅说：“当年青梅带俊颜来的时候，这孩子才这么高呢，现在都成个小大人了。”她说着在腰部比划了一下。
　　俊颜挨到她身边高高昂起头：“现在呢？”
　　“过肩了都。看这孩子长得真快。”
　　三人说说笑笑，到了内殿，殿里已经布了茶点，一个穿着白色长衫的女子一脸微笑的迎了过来，她身后还有个和董俊颜差不多大的孩子，穿着平常的短布衫，束腿裤，小牛皮靴子，头上长发整整齐齐被一顶紫金发箍束住，一只黄龙玉簪子横穿而过。她面目姣好，五官秀美，这会儿见了客人，眉眼微挑，黑珍珠般的眸子里带着些笑意，这自然就是少宫主云芷灵了。
　　云梦清和肖青梅打过招呼，目光便落到了俊颜身上。她脸上的笑缓缓收了起来，眼中现了些狐疑：“是俊颜吗？过来我看看。”
　　董俊颜走到云梦清面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俊颜见过宫主。”
　　“诶哟，这娃娃嘴甜得啊……”云婉清在旁边笑起来。
　　“诶，你是云芷灵吗？我还记得你的名字呢。你还记不记得我？”云梦清还在看着董俊彦，董俊彦的目光却落到了她身后的小女孩身上。
　　云芷灵在母亲背后朝着董俊彦扮了个鬼脸，低声说：“怎么会不记得，调皮捣蛋，弄死了我的小鸡的董俊颜。”
　　董俊彦撇嘴：“那么点儿破事儿都还记得。不过你现在还养鸡吗？”
　　“养啊，要不，我带你去看。”云芷灵从母亲背后钻出来，挥了挥手，小大人一样带着董俊颜跑开了。
　　“快天黑了，别乱跑哦。”云婉清在两小孩身后叫着，又手快的从桌上拿了几块糕点塞给云芷灵：“芷灵带点儿吃的，俊颜走了半天山路一定饿了。过半个时辰就到晚饭时间了。”
　　“谢谢姨姨。”
　　看着两小孩跨过门槛，跑出视线，云梦清才回过神来，招呼着董青梅落座：“这孩子我记得，你提起过，是你姐姐的孩子，对吧。”
　　“是的。”董青梅喝了口茶，云灵山的茶产在雪峰，别有一番冷香沁脾。
　　“这孩子眉间有股贵气，恐怕不是普通人。”云梦清说完，想起董青梅的姐姐曾经在宫里做事，又道：“只怕你那未曾谋面的姐夫曾经是宫里的达官贵人。”
　　“天朝已经灭了多年，凤阳已经只是历史，如今天下，青仓、金川、玉宛鼎足而立。这话还是不提的好。”董青梅摇摇头：“就算姐姐曾经许给了什么达官贵人，那也只是曾经的事情，俊颜不管是不是达官贵人的女儿，现在也只该是个开心的小孩，她该有她的一生。”
　　云梦清点头微笑：“青梅不修道，却超脱了俗世，不像我，修了道家的法，却忘不了世间的仇。”
　　她这话说得轻巧，语气中却也暗暗透着一股难以忽视的恨意。
　　董青梅放下茶杯，叹息一声：“这些年我带着俊颜走过不少地方。金川、玉宛、青仓，还有云岭山外的巴夜、哈托甚至是沙乌，从未听说过一个叫龙门子的人。也许，他已经改名了吧。”
　　听到龙门子这几个字，云梦清脸上的微笑消失了个干净，连云婉清的脸上也露出浓浓的恨意。
　　“这样最好，如果让我知道他在哪里，就算是粉身碎骨，也定要为我紫灵宫死去的师兄弟报仇雪恨！”云梦清一字一字咬牙切齿的说。
　　董青梅带些歉意的开口：“这天下说大不大，可要寻个成心要藏起来的人，还真是不容易。青梅有负所托了。”
　　“青梅太客气了，都是自家姐妹，这种事情，只能经历而为。不过想来他不会成心藏起来，他那种人，志大之极，心狠之极，我父亲当年收他为徒，便是看他命中带煞，希望能将他带在身边，好好修习道法，能懂得天人之善，自然之功，能化怨诡之气得道法于心，只可惜，我父亲是养虎为患……”云梦清说到悲处，练练摇头，后面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想当年，若不是那个人，紫云宫怎会凋零至此？
　　“叹世间□最是疯狂，能让人忘情忘义、弑师屠友。”董青梅叹息一声，想当年云灵山惨祸，让整个江湖为之震惊。
　　曾经的紫灵宫堪称名满天下，建宫几百年，虽然门人不多，但论起胆色品行俱是江湖中顶尖人物。三十多年前，紫灵宫前任宫主也就是云梦清的父亲收养了一名孤儿，据说这孤儿面相阴中带煞，脑生反骨，原本与道家无缘。可是念及他幼小无依，便将他收在门下，取名龙门子，教他道法，希望能用后天感化，压制他的先天诡煞。
　　这孩子倒是聪明乖巧，学道用功，俨然是紫灵宫多年来难得一见的天才。说起道术在师兄弟中首屈一指。只可惜，他爱上了自己的师妹。也就是云梦清。
　　可是云梦清并无意于他，而是爱上了自己的一位师妹。龙门子得知此事恼羞成怒，居然在向云梦清求爱不得之后，强行□于她。此时东窗事发之后，龙门子与师门反目，随后毫不念及师门恩情，杀死师傅及同门师兄弟多人，之后逃逸消失，那个被云梦清爱上的师妹也在这场灾祸中惨死。
　　紫云宫从此凋零。而龙门子随即成为江湖第一恶人，人人得而诛之，可是此后，这人便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再未在江湖上露面。
　　“情？”云梦清哈哈的笑起来：“他喜欢的就非得到手不可，这哪是什么情？若他对我真有半点情意，就不会……”
　　云梦清连连摇头，却再没有说下去。有些过往，回忆不得，一回忆，就是痛，就是恨！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支持，欢迎灌水，鄙视潜水！


☆、第三章　两小无猜

　　　　紫云宫后院，一群大公鸡散在院子里闲闲的踱步，时不时用洪亮的嗓子叫上几声，旁边一条大黑狗蜷在院子中间懒懒的晒太阳。
　　换了一身白色狐狸皮毛上装的云芷灵正蹲在一个小圆木墩边细细的切白菜。切好的白菜被捧到旁边的小簸箕里，撒上些碎米糠灰，拌匀。这就是鸡食了。
　　董俊颜在旁边跺脚搓手，看云芷灵干活儿。这千雪峰上常年积雪，虽然现在的山下已经是春暖花开的季节，这会儿也是艳阳高照，但这紫云宫在雪峰之中，温度和隆冬毫无区别。董俊颜虽然穿了厚厚的羊皮袄，可双手还是被冻得有些僵。
　　“芷灵，有点儿冷呢。你不冷吗？”董俊颜搓了搓手，帮云芷灵把拌好的菜叶洒到地上，菜叶冰凉凉的，刺激得董俊颜骨头都发冷。不过一群大公鸡立刻就扑棱着翅膀跳腾着跑到跟前，一边叫着一边欢快的吃起来。院子中间的大黑狗斜着眼睛懒懒的看了眼这群热闹的鸡，又把头微微挪了挪位置继续晒它的太阳。
　　“冷习惯了就好了，你是常年不在山里，不太耐寒。”云芷灵放下菜刀，把簸箕里的菜叶倒到地上，拍了拍手上的糠灰，然后握着董俊颜的手帮她搓了搓。
　　“芷灵，你的手好暖和哦。可是，你为什么老是养这么多鸡啊？”董俊颜享受云芷灵的照顾，她手掌细嫩的皮肤传来温暖的感觉，有点儿像阳光。
　　“你不懂的。”云芷灵放开董俊颜的手，又帮她暖了暖有点儿发红的小脸，说话的口气像小大人，不过她确实比董俊颜大上一岁。
　　“你不说，我当然不懂啦。所以，你快说啊。是不是紫云宫好穷，要自己养狗护院，养鸡来吃啊？那个大公鸡养得真好，看起来不错呢……”董俊颜扭了扭身子，有点儿撒娇的嫌疑。
　　她说完目光又落到欢快吃食的大公鸡们身上，只见一只只都是鸡冠通红，鸡毛油亮，尤其是尾巴上那几根尾翎，实在是帅极了。想想那鸡毛下面肯定有一身好肉！收拾干净，穿在树枝上，升上一堆火，抹油烤上，一定美味无比。董俊颜的脑子里已经浮现出酥黄流油香味扑鼻的烤鸡，脸上不由得现出些傻笑来。
　　“你在想什么呢？！”云芷灵似乎看出了董俊颜的想法。拍了拍她的脸：“看你，口水都快流出来了。真是的。想吃鸡嘛，让师兄抓一个去杀就是了。”
　　“啊？要杀吗？哦，芷灵你真是太好了。”董俊颜满眼都是笑，一把把云芷灵抱住使劲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好了好了，怎么和小狗一样，弄得人一脸口水。”云芷灵被亲得有点儿脸红，伸手摸了摸被亲的脸，又开始一本正经的装大人，拉着董俊颜进了院子旁边自己的房间：“我们进去吧，你这么怕冷的。”
　　“养了那么久，杀了不会舍不得吗？”董俊颜缀在云芷灵身后，忽然想起小时候过来玩弄死了芷灵的小鸡，她还生气得和自己打了一架呢。
　　“和小时候一样啰嗦！”云芷灵故意板着脸，牵着董俊彦的手却没有放开。
　　云芷灵的房间陈设简单，一张木床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此外最惹人注目的就是一张宽大的书桌。书桌上摆着几个木雕盒子，做工算不上精美，里面放着些董俊彦认不出的东西。桌上还放着不少黄纸，上画用朱砂画着些完全看不懂的乱七八糟的符号，旁边的竹篓里还扔了不少。
　　董俊颜好奇，拉着云芷灵到书桌前：“这些是什么啊？”
　　“符文。”云芷灵把画过的摞到一起，整整齐齐的叠放。
　　“干什么用的？”董俊颜伸手拿了一张，翻来覆去的看，不像画，也不是字。
　　“驱鬼啊，镇魂啊，泄阴啊，守阳啊，各种各样的。”云芷灵又伸手拿过一个木盒子，里面是些小骨头：“那，你问我为什么总是养那么多鸡，鸡是道家法宝之一，阳气重，尤其是鸡喉骨，大阳之物，可以克邪。”
　　董俊颜抓了一把鸡骨左看右看，不过就是鸡骨而已，确实没什么特色，又扔回木盒子里：“不过，真的会有鬼这种东西吗？为什么我没见过？”
　　“人有阳气，鬼属阴物，一般见了人都躲得远远的，你怎么会看到。除非是身体病弱的人，或者在极阴的地方，阳气虚弱，那样的话，鬼倒是会挺喜欢你的。”说起神鬼阴阳，云芷灵倒是有一大堆的理论。
　　“那道家就是捉鬼的吗？听起来有点儿吓人呢。”董俊颜拉着云芷灵坐到木床上：“今晚我要和你睡。”
　　“为什么？客房睡不惯吗？”云芷灵问。昨晚不都是在客房睡的吗？
　　“有鬼怎么办？我又不会捉鬼。”董俊彦扯扯云芷灵的衣角，又想了想说：“我师傅也不会捉鬼。”
　　云芷灵咯咯的笑了起来：“哪有那么多鬼？也许你一辈子也遇不上鬼。何况这紫云宫取的就是千雪峰的阳位，这种地方，就算有鬼也不会来的。”
　　董俊颜又扯了扯云芷灵的衣角，人也靠了上去：“可是我想和你睡嘛。我觉得你挺厉害的，会捉鬼。”
　　云芷灵被董俊颜腻歪得有点儿头昏：“好吧。你好胆小。”
　　董俊彦嘿嘿的笑着：“谁说我胆小了？从金川到青仓，从玉宛到沙乌，我哪儿没去过？哪儿没走过？好人坏人我见得可多了去了，怎么能说我胆小？”
　　云芷灵点点头：“那倒也是，娘说，最可怕的不是鬼魂，而是人。鬼魂没有那么奸诈，也没有人那么坏。举凡恶鬼要么是枉死有怨，要么是死后被坏人束魂利用。倒是人，复杂而且凶险。”
　　董俊颜有些想不通：“是吗？我觉得鬼比较可怕。就像故事里说的那样，来无影去无踪，长得又很丑，阴森森的，又不会给你讲道理，还会一口一口把人吃掉，哦……太吓人了，想起来就害怕。”
　　云芷灵看董俊颜那模样又笑起来：“哪有那么吓人。娘说，人心最可怕，因为你不知道人心是怎么想的，也许他在对着你笑，夸你好，可是心里想着的却是要杀了你。”
　　“呃……那么恐怖？”董俊彦皱了皱眉头：“我见过那么多人，好像没这么吓人，嗯，我想应该是大部分人都是好人。这种坏人比较少的。对了，我在紫灵宫都只见到过你娘，那你爹呢？”
　　云芷灵把手按到董俊彦的嘴上，有点儿紧张的朝着门口看了看，然后才放心的吁了口气，她把头凑到董俊彦的耳边，小声说：“我也不知道。不过这话你不要当着我娘的面问，记得以前我问过娘，问她别人都有爹，为什么我没有。结果娘什么都没有说，还打了我一顿，并且让我以后不许再问。”
　　“为什么会这样？”董俊颜一脸的难以置信，自己也是没有爹的，可是跟娘问起的时候，娘也不会发火啊。而且看云芷灵她娘不是坏脾气的人啊。
　　“我也不知道，不过打了我之后，娘又抱着我哭了，哭得很伤心。所以，之后我就决定绝不再问我娘关于爹的事情了。不过后来我悄悄问过姨姨，姨姨说，我爹早就死了。”云芷灵说完垂着头叹息了一声。
　　董俊颜伸手握住云芷灵的手，关切的说：“不要伤心，我也是没有爹的。”
　　“你也没有？”云芷灵抬起头来，脸上有些疑惑。
　　“是啊，我娘说，我爹是病死的。在我还很小很小的时候就病死了。我娘说，我爹很希望我能成为一个厉害的人。其他的就不说了，她说得等我长大了，再告诉我关于我爹的事情，其实我很想知道更多，但是我娘总是不说，她说我还太小。所以我希望能够快点儿长大。芷灵，你想不想知道你爹爹是什么样的人？”董俊颜小心翼翼的问。她看得出，在爹爹这个事情上云芷灵没自己那么想得开。
　　“当然想。不过，我也不想让娘伤心，所以，她不说就算了。反正我是见不着我爹了。芷灵，你觉不觉得没爹的孩子可怜？”云芷灵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有些伤心的望着董俊颜。
　　“不会啦。我娘还有我师傅都很好啊。芷灵，你也不要伤心了。等长大了，说不定你娘就会告诉你多一些关于你爹的事情的。”董俊颜安慰的拍了拍云芷灵的肩膀。
　　“可能吧。不过我家有一个仇人。我娘经常说起的，说我要好好学道，以后要对付那个坏人。”
　　“谁啊？”董俊颜觉得云芷灵的身上有好多故事，不像自己，好像没什么需要特别记住的仇人，每天就跟着师傅练武，虽然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