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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于望族-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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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拿一双眼睛瞪柳东行。柳东行却只是低头肃立,并不插话。她恨得牙痒痒,只好去看母亲。于老夫人却没理会,甚至还暗暗摔开了她伸来扯自己衣袖的手。小茶房内,文恰早已咬牙切齿了,但听得叔伯们都在为柳东行说话,便又高兴起来,只是转头去看文娴文娟,才发现二人面红耳赤,满面羞愧,立时明白了,先有文慧,后在柳顾氏,当族人们数落长房女儿不懂规矩时,她们姐妹二人却是受了池鱼之灾。她暗暗叹了口气,走过去伸手握住她们,文娴与文娟都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卢老夫人见场面有些失控,便重重地咳了一场。
  顾四老爷忙道:“大家且安静些,六婶娘有话要说。”然后向卢老夫人行礼:“此次匪劫,六婶娘原已警告过族中,却是侄儿们不懂事,辜负了您老人家的好意,才落得今日的结局。侄儿们已经知错了,还请您老人家多多训诫,给侄儿们指点拈点。”
  众人又想起,六房的婶娘事前的确是提醒过,连那黑木墙也是她一力主张立起的,若是他们不曾轻忽,就算那些贼人来了,也只能在墙外张狂,却轻易伤不了族人,自家更是不会损失财物。他们不由得后悔起来。
  柳顾氏一声冷笑,顾四老爷便望了过去:“贼人来时,意图翻墙潜入宣乐堂为祸,还是六房家人示警的呢!若非如此,只怕长房死的就不仅仅是几个家人了!”他眼珠子转向顾二老爷:“二哥你说是不是?”
  顾二老爷却目光闪烁她躲开了他的视线,小声道:“六房无男丁,请六婶娘来议事原也是应该,只是宗族大会,是不是该把几位老太爷也请过来?不然越过长辈议事,恐怕不合规矩吧?”
  族中还有几位老太爷在?都是偏支的,况且这些老人基本都是早早就被长房的老太爷和于老夫人夫妻俩降服了的,若是请了来,只会为长房说话,偏他们辈份在那里,一旦发了话,其他小辈们便不好反对了。各房族人闻言,脸上前露出不乐意的神色来,还有人道:“我们老太爷前儿晚上受了大惊吓,到今天还没缓过来呢,怎好再去劳动他老人家?”
  卢老夫人淡淡地道:“什么宗族大会?这是从何说起?我只听说各房族人在此商议劫后事宜,怎的就牵扯到宗族大会上了?宗族开大会,又岂是如此草率的?!”
  顾四老爷眼中一亮,忙道:“正是,今儿不过是各房兄弟们凑到一起商议住后的安排,却不是正经开宗族大会,就用不着劳动几位长辈了。”再看卢老夫人,脸上更添了几分恭敬:“方才正议六侄女儿的事呢,大家商议着要让侄女儿进家庵清修,六婶娘可有意见?”
  卢老夫人不以为意:“她是长房的女儿,要怎么处置,就让长房说了算吧。这不过是件小事罢了,眼下最要紧的,是商议一下老十五的后事,再有老十五的妻儿,往后该怎么办?族田还在,去官上补了文书,仍旧让顺哥儿管着就是了,但九房宅子被烧了,财物也没了,今后生计怎么办?还有其他各房的宅子也有损毁,该重建的,该修补的,要怎么安排,也该拿出一个章程来。另外,各家仆役有伤亡的,抚恤银子怎么算?发送银子又怎么算?前庄的人家,虽不是我们顾氏奴仆,却也有许多是佃户,我们身为主家,总不能不管不顾吧?这些事是各家自领,还是公中负责,都还未定呢,不商议出个结果来,怎么行呢?!”
  这话是正理,但厅中各人听了,却是各有思量。长房的人里,于老夫人正为老妯娌的头一句话而暗喜,心想这回孙女儿的下场总算有了转圜的余地了,而二老爷则是认为这是自己长脸的好时机,段氏却在心中暗叫不妙,担心长房的大权要旁落了;二房的顾四老爷听到这番话,便捻起长须沉思,心里有了几分决断;其他各房族人,均想到自家受到的损失还要找地方弥补,纷纷将目光投到长房人脸上,早把文慧的事忘在了脑后;十七老爷脸上神色变幻莫测,犹豫半晌,再着一眼两个侄儿,暗叫一声罢了。顾四老爷咳了一声,道:“六婶娘说得是,这件大事要紧,我看各房屋子被烧的没几处,八房九房受损最重,八房人口少,九房又元气大伤,只怕都难以独立承担修补房屋的费用,不如由兼族中出面,各房凑份子,先替他们将房屋修好了吧?耗费的银两,可在事后算出个总数儿来,八房、九房两家按族田收成按年分期偿还。往年遇上天灾人祸时,有族人落难,族中也是这个做法。”
  因有旧例,众人倒没什么意见,只是有人提出:“各家都亩财物受损,拿不出钱来凑份子可怎么办?”
  顾二老爷连忙道:“差多少银子,都由长房补上就是!这件事尽管交给我办吧!”
  顾四老爷笑而不语,旁边有一位族人开口道:“这原是族长出面才合规矩,但族长长年在京城做官,半点族务都不曾管过,二哥出面虽说也没什么,但你不是说你哥哥为你谋到了好官缺,正准备上任么?!哪里有功夫来理会这些事?!修房子可不是三两月就能办好的。”众人也都纷纷出声附扣。
  顾二老爷脸都黑了。他此前的确曾经去信京城请兄长代为谋缺,好不容易有了眉目,妻子却提醒他要仔细留意那官职是好是坏,上锋是否好相处,以及辖地是否富裕等,结果他发现那个缺其实不怎么理想,心里抱怨哥哥不用心,早已去信推了,让哥哥另谋他缺,哥哥却来信说,京城局势不明,等局势平静下来再找。他本就一肚子怨气了,此时听了这括,岂有不恼的?只是不好说是自己嫌弃官职不好不肯去,又怕京城那边不久就有准信来,他揽了这件差事,倒不好办了。
  段氏脸色已经灰了一毕。她深知丈夫为人,既无才干,又是个不理事的,若是得了实缺,越是要紧的职务,越容易出事,偏她身为儿媳,在长嫂巳经随夫在京的前提下,断不可能随他赴任的,便是有几个通房小妾,又有谁能看紧了丈夫不让他闯祸?!还不如叫他安安份份在家中赋闲,太平年月里,再谋个闲职,既体面又省事,因此只在暗中拦着他出门。但她这番盘算虽是用心良苦,此时却反倒让长房处境艰难了。看来二房是早有心要将族长大权夺走,她怎的就没提防呢?!
  果然立时就有族人提议:“一族之长,本是该负责料理族务的,大哥长年在外,不过是担了个虚名儿,二哥又即将出仕,再让长房担着族长的名头,怕是多有不便。二房的四哥帮忙料理族务,已有近二十年了,于情于理,都有资格当这个族长。他一家子长年久居乡中,儿子又有出息,家风淳正,处事公道,我第一个推举四哥当族长!”
  旁边另一个人也道:“我附议!四哥处事公正,待兄弟们也和气,尊重亲长,慈爱晚辈,以他的德行威望,足以担当顾氏族长之职!”
  “这回前庄大火,还是四哥常人扑灭的呢,火势没烧到后庄来,四哥当居首功!”
  “我们各房遭了横祸,四哥四嫂不顾自己劳累,亲自来慰问,我们看在眼里呢!”
  族人们纷纷说起顾四老爷的好处,后者忙着表谦虚,一再说“族长之职原该由长房担着”。有族人道:“太平年月里,族长不在庄中,倒没什么 要紧,可遇到大事,却十分不便。这回匪徒来袭,若是有族长在,一声令下,各房都警惕起来,该如何行事,如何防备,就不会忙乱了。四哥再推辞,若日后又出事了,叫族人们怎么办呢?!”
  众人齐声附和,看得顾二老爷目瞪口呆,更发现附和的人里头,还有两个是长房早早分家出去的庶弟,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铁青着脸指着他们: “你们怎能”
  其中一人冷笑道:“我们是长房的人,也知道蛇无头不行的道理。大哥在京城做官,二哥也要去做官了,我们庶出的偏支不敢奢想族长之位,四哥是众望所归,我们也诚心推举他!”眼看大势巳去,于老夫人叹了口气,开口道: “宗族大事要紧,先前你们大哥从京城也写过信来,说他长年在外,族务尽托兄弟,多有不便,让我做主,将族长之位让与四侄儿。只是家中事忙,又接连有客,我一时混忘了。今儿既然提起来了,就这么办吧。”她深深地看了顾四老爷一眼,“你是个懂规矩的孩子,办事向来稳妥,往后这族中事务交到你手上,你当用心料理才是。”
  顾四老爷只要结果,并不在乎长房是不是挽回了面子,便恭顺地行礼:“谨尊伯母教诲。”
  于老夫人点点头,将手伸给了丫头,淡淡地说了句:“修房屋和发放抚恤银子等事,你们兄弟们慢慢商议吧。我累了,先回去歇息。”说罢便在儿子媳妇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慢慢地走出了前厅。柳顾氏气急败坏地追了上去,要问母亲是不是糊涂了。段氏脸色白了一会儿,方才勉强笑道:“我回去把账本整理好,送到四太太那里去。”也转身走了。留下一个顾二老爷直发愣。
  顾四老爷心情不错,也没去落他脸面,只是恭敬地问卢老夫人:“您老人家有什么吩咐?”
  卢老夫人微微一笑:“我哪有什么吩咐?只是你虽得了族长之位,终究是二房子弟。顾家百年,族长从未离过长房,你既担起这个责任,对你伯母就该多孝敬些才是。需得记得,骨肉亲情,比别的事要紧。”
  顾四老爷顿了顿,已领会了她的意思。于老夫人说的话,让他得以合法合礼地从长房手中得到族长之位,省却了后面的许多麻烦,他投挑报李,对长房的文慧、文安就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不过是两个鲁莽的小辈,只要他们不再闯祸,他又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况且文安受了伤,今后身体定然受损,而以文慧如今的名声,在顾庄早已不复往日尊贵,于他也无甚得处了。他现在最要紧的,是带领各房族人,把劫后事宜料理妥当了,才能坐稳族长之职呢!
  卢老夫人见他明白了,便也不再啰嗦,道: “我得回去了,你们商量好了,告诉我一声吧。” 她是长辈,撒手不管,却是给他这个侄儿脸面了。顾四老爷恭敬地将她送出了门,柳东行本要跟上,但脚下一顿,却想起了另一件事,不由得脸颊微红,左右看着,见众人都在议论顾家族务,便转身走向另一个方向。
  文怡在小茶房里听得分明,见祖母要走了,忙向文娴文娟说了一声,然后从屋子后门出去,绕道旁边的小路,抬袖避过众人,转进了停车的小侧院。郭庆喜、林婆子与何家的都在,而祖母卢老夫人,早已在车里坐着了。
  她脸一红,忙向祖母告了声罪,便上了车。随着马车起行,住六房宅子驶去,文怡心里便有些不安,担心祖母会因为自已的鲁莽行为而出言责备。卢老夫人却一直不说话,等到车子离长房远了,才看了她一眼,从袖里摸出一张红纸来,递给她: “瞧瞧这是什么。”
  文怡接过来一看,只见那上面抬头写着“天作之合”四字,接着是“男命庚帖”,下面还有柳东行的名字,立时明白了这是什么,不由得羞红了脸:“祖母,这是哪里来的?!是是他”却再也说不下去了。

第九十章 明日可期

     卢老夫人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是柳家东行哥儿方才悄悄儿递给我的。他去八房与你十五婶诊脉,开了个应急的安胎方子,又让我派人去请萧老爷子过来。你遣冬葵向我报信,我要带小六去长房,他便拿了这帖子出来。”她叹了口气,“他有这个心,倒也难得。不然咱们一起等你三姑母送庚帖,要等到什么时候?不是她的亲儿,她想必是不会着急的,若是一直拖着,咱们家倒麻烦了。”
     议亲才议了个头,双方都没推辞,便等于是口头约定了,如果不能继续下去,又迟迟不再提起,无论是哪一方,都不好再另说亲事。尤其是这样亲上作亲的,一不小心,就要得罪亲戚。三姑母固然不会得罪娘家族亲,但一直拖下去,也不是办法。
     文怡低下头,带着几分羞意捏着那庚帖,心里又是甜,又有几分担忧。柳东行主动送庚帖来,显然是不想让三姑母再拖下去了,但他是私下递过来的,似乎有些不妥当。
     她忍不住小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卢老夫人便笑道:“傻孩子,这有什么?庚帖虽是私下递过来的,但婚事却不是私下议的。明明是你姑母以他婶娘的身份,当着你大伯祖母和两位伯母的面,向祖母提的亲事。祖母向她讨要行哥儿的庚帖,她也答应了,只说稍后就送来。不过是因为这些天事多忙乱,她一时顾不上罢了,既然如今庚帖过来了,是谁送的又有什么要紧?只要庚帖里写的字儿不是假的,送来的又是他们柳家的人,你姑母就没有把帖子要回去的理!”
     文怡眨眨眼,也慢慢明白过来了。三姑母柳顾氏是不能公然说这庚帖是私相传递不能作数的,毕竟她是当着众人的面答应要送过来,迟迟不送,不过是心里赌气,故意拖延时间,若是人家送了她不认,就变相等于事后反悔,是打娘家人的脸。别说六房了,就算是长房的人也不会明着帮她说话,更别说现在的族长之位,已经转到了二房头上。失去娘家支持的妇人,在夫家处境也不会好过,三姑母又怎会为了一个素来不待见的侄儿,甘冒得罪娘家族人的风险?
     这么说,她与柳东行的婚事算是定下一半了?
     文怡脸红了红,嘴角露出一丝羞涩的笑意,心里却是暗暗欢喜的。
     卢老夫人拿回庚帖,又看了一遍,也微笑道:“咱们且别声张,若你三姑母是个懂礼的,再送庚帖来,咱们就当没这回事,不然,还要靠这张纸去办你俩的事呢!无论如何,这般行事终究失了些礼数,只是他一个孩子,能想到这里也算不错了。若是换了别人,我断不能依的,谁叫你这小丫头先拿了主意呢?”
     文怡脸色大红,头垂得更低了,羞恼地嗔道:“祖母说什么呢?!”
     卢老夫人低低笑了几声,才道:“原来你还知道害臊?罢了,今儿祖母心里高兴,且饶了你!”她将庚帖重新袖好,直起腰来,长长地吁了口气,低声道:“接下来要忙你十五叔的后事,庄上也忙,且等几日,等诸事忙完了,祖母亲自进城去,寻个有名望的阴阳先生,把你俩的八字合一合,若是相宜,后头的事就好办了。只需把庚帖送回柳家人手里,你俩的婚事便算是定下来了。”她抬头看了看双颊越来越红的孙女,叹了口气,伸手轻抚文怡的头:“傻孩子,这才是刚开始呢,你当定下亲事便完了么?要操心的事多得很!”
     文怡红着脸窝进祖母怀中,喃喃地道:“不管以后要操心什么事,孙女儿与祖母心,您千万别累着了。孙女儿只求您老人家能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卢老夫人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轻轻抚着文怡的秀发,低笑:“傻孩子”     宣和堂很快就到了,祖孙俩下车进门,仲茂林得了消息,便赶过来禀道:“小的听了冬葵姑娘传的话,已经照老夫人的吩咐,把后院的厢房都收拾好了,老夫人的衣物用具都搬进了正房,石楠正带着人收拾。方才九房的厨娘已过来借了灶,眼下正在做饭菜。小的请老夫人示下,是不是让九房的厨娘回去时捎个话,问问十五太太和几位少爷几时搬过来?”
     文怡吃了一惊,先前她向祖母提过接十五婶母子过来休养的,但祖母并没有答应呀?!
     她转向卢老夫人,卢老夫人淡淡地“嗯”了一声,道:“你记得要让人收拾得整齐些,如今族长之职由四老爷领了,他是个守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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