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宫-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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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又驶了回去，城墙上的人也转身离去，我们就好像分开两头走到了永不相交的道路上。
　徵儿，我这辈子最恨的男人叫寒曦默，你记住这个名字，你如今所承受的所有不公，皆因这个男人。
　我记得姚月姮跟我讲的话，我从出生开始便记得了这个男人，记得了对他的仇恨，记得了他的残酷与无情，即使那些过错全是姚月姮的幻想和编造，今生今世怕也是忘不了他的。
　来到了凤暝身边，他看着我，笑着说：“瞧，多冷漠的表情，就像装出来似的。”
　是的，我很害怕，脸上全是伪装的表情，我不知道当我得到了我要的一切，最后会是什么结果。
　“你要如何攻苏娥城？”回避了他的问题。
　“傍晚，火攻。”
　“百姓？”
　“在我们开始攻打玄离的时候已有人通知他们慢慢迁移，现在基本已都去避难了。”
　怪不得我们在落羽山苦守几日，一直没有动静，昨日从城里跑出一个人和他说了话之后他就决定进攻，这几日风势一直对我们有利，火攻确实是最好最快的方法，前几日游移就是等百姓避难，现下已经无后顾之忧。
　他是适合当天下霸主的男人，他有一颗可以承载万民的心。
　大火焚烧，苏娥城陷入了火海之中，火焰妖娆，簇簇挣扎着向天空跳跃，一时间苏娥城的黑夜亮如白昼。
　城里剩余的皆是皇城部队，大火烧过，均能看到被火灼烧的身体在火焰中挣扎跳跃，叫得凄厉惨绝，一具具干枯的尸体，倒在地上，有些甚至爆炸碎裂，一地狼藉。
　大军顺着火焰压进，所到之处火焰更盛。
　进了苏娥城，其余兵士皆留下对付城中玄离军士残余，我和凤暝带着他的禁卫一路轻骑冲进了玄离宫。
　玄离宫已是无人把守，大部分兵力都调去受了外城，外城将士如今是焦头烂额，无暇回顾宫中境况。
　所以我们一路畅通无阻，到达正殿外面的空地上，凤暝带着禁卫与宫中侍卫厮杀，我提着一柄长剑，慢慢走上台阶，这是寒景秋走过的路，这是寒景秋经历过的战役。
　手贴到了门上，上一次，他连门都没有推开，手一使劲儿，门缓缓推开，一路的金色绒垫，往高台上铺去，沿着金色道路望上去，看到那个一身龙袍的绝色男子，正端坐龙椅之上，笑容满面的看着我。
　“寒紫徵——”凤暝走到了我身边。
　我走了进去：“这是我的事情。”转身关上了大门，连同凤暝担忧的脸色一起关在了外面。
　“徵儿——”他唤我的名字。
　他的笑容依旧炫目，他的美丽依旧举世无双。
　我提着宝剑走在金色的软垫上，一步步朝他逼近。
　他静静地坐在龙椅上一动不动。
　“寒曦默，我原谅你对我做的一切。”我站在他眼前，宝剑架在他的脖子上。
　我恨他不是因为姚月姮，是因为在我受伤的时候，他不在我身边，是因为我在寂寞无助的时候，寻不到他的身影，我悲伤疼痛的童年，总在憧憬那身居高位，传奇般美丽的男子，我总在等待他来救我。
　姚月姮说，要是他来接你，你要记住你是恨他的。我在意的不是后面一句话，而是我的父亲可能会来接我。鞭子抽在身上几乎昏厥的时候，我在等待，屈辱加身的时候，我依旧在等待，可是他没有来，然后开始恨，恨这个把我带到世界上来的人，既然那么不情愿，为什么要让我存在，既然让我存在，为什么要让我那么痛苦。
　我的眼泪流了下来，他的脖颈上留下了鲜红的血液。
　他擦拭着我的眼泪：“徵儿，别哭。”
　“可是，寒曦默，我不原谅你令近卫杀了寒景秋。”我很伤心，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伤心。
　他的眼睛睁大了些，然后半垂眼眸，莞尔一笑，他仰起脸想靠近我一些，我手一扭，剑尖抵住他的胸口，他笑得越发灿烂，依旧向我靠近，剑慢慢埋了进去，一寸一寸，直到戳到了龙椅的椅背，削薄的身子已经被完全贯穿，那粉若花瓣的唇已经堵住了我的口，舌头还将脸上咸湿的泪水卷进了我的口中。
　他吻着我，从来没有的温柔，他的脸上始终带着笑容，他颤抖着声音说：“果然，我的徵儿真是甜美。”
　他的宠溺，仿佛很早以前就感受到过。
　“父皇？”我指了指我自己，“我是谁？”
　“父皇最爱的儿子。”他把我搂了起来，“你叫寒紫徵。”
　那个时候他说我是他最爱的儿子，我的头很疼，疼得像要裂开，那个笑得温柔的男人，是把我丢在雪地里凌辱的寒曦默。
　那日荷花池畔，身中一刀，奄奄一息，他抱着我的身子，发了疯一般。
　曾经无数个日夜相拥而眠，他也曾小心呵护，每时每刻将宠溺摆在脸上。
　到底哪个记忆是真的，是那个残酷冷漠的寒曦默，还是这个温柔宠溺的寒曦默，我分不清楚。
　黄色的袍子全是血液，他搂着我的的腰，吻着我的嘴唇，气喘吁吁。
　我松开了手，往后面退去。
　他无力跟过来，只是悲戚地笑着，一直看着我。
　“寒曦默，你是不是后悔有我了？”我问。
　他吃力地摇了摇头：“幸好有你。”身子缓缓倒在了一侧，我看见他身子还在微微起伏。
　胡乱地擦了下脸，僵硬地转过身，缓步离开，我仿佛能听见他低闷迟缓的喘息声就在耳边，他的笑容一直盘踞的我的心头，挥之不去。
　“太子殿下，我终于找到您了，请带我离开。”这么熟悉的声音，那么近的声音，离我仅隔一门。
　“这确实是我的承诺。”凤暝的声音沉稳冷漠。
　“我要做你的妻子。”
　“我有寒紫徵了。”他冷冷地说。
　“你说让我在这边五年，便接我回去，给我名分。”女子声音拔高了一些。
　“我可以给你找个好人家，但我，只要寒紫徵。”
　“若他知道是你让我找人刺杀寒景秋，嫁祸寒曦默，他会怎么想？”
　“可你嫉妒了是吗，所以当时你想杀的是寒紫徵吧。”
　门被我大力推开，小桃扯着凤暝的衣襟，脸没有当日的甜美，反而阴鹜可怕。
　“寒紫徵，我……”凤暝一把推开小桃，上前抓住了我的手。
　我拔过他的剑，向他刺了过去，他一边后退一边躲闪，我怎么也刺不着。
　小桃按住我的肩膀，使劲将我推在了地上，她指着我的鼻子说：“寒景秋不是任何人害死的，是你，要不是你唆使，他怎么可能做这么傻的事情，而且他是为你挡了箭，不然死的是你不是他。”
　是了，找那么多人报仇，罪魁祸首是我啊，剑哐啷一声掉在了地上，回头看着龙椅上那个卧俯的人，再看看眼前的两人，我笑了起来，与人无尤，是我的错啊……
给读者的话：
给看官们个提示喜欢寒熙然的请看86章，喜欢寒曦默的等后天看87章，88章是凤暝结局，请各位对号入座



87、第八十六章寒熙然结局篇

不再理会还在拉拉扯扯的他们，我跌跌撞撞往外面走，一幕幕的回忆袭来，姚月姮，寒曦默，寒景秋等等，一张张面孔森冷地看着我。
　红墙长路，一个男子手拎酒壶贴着墙壁歪歪扭扭地走了过来，他披着乱发，衣着凌乱，我迟疑着走了过去。
　他扬起面孔，一张脸绯红一片，那张脸那么熟悉和我至少有八分相似，是前太子寒景蓝。
　他的衣服敞开，露出白花花的胸膛，上面沾染着各种暧昧的痕迹，他仰着脸看着我笑，笑得风尘。
　我抓过他的酒壶丢在一边，牵起他的手，说：“和我走，寒景蓝。”
　他愣了一下，仰头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他说：“我是对的，你现在明白了么？”
　我看着他说：“城里皆是大火，你留在这里会死的。”
　“我是对的，寒紫徵，你就是个祸水，靠近你的人都死了，现在你是想要赎罪么？来不及了。”他推开我往寒曦默的大殿走去。
　“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他一边念，一边放声大笑。
　我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最终还是回过身来，继续往外走去，我得给一个人个交待，她还在等着我。
　青柳依旧站在当日那棵梅树下，她换上了皇后的华服，静静地站在那里冷冷地盯着我看。她见我远远来到，飞扑进了我的怀中，等她向后退去，我的胸中便多了把青色的短剑，那是我赠她防身的茱萸剑，我看着胸前的剑柄，翠绿色的流苏微微飘动，仿若那春日的柳丝，胸口血如泉涌，染得青丝血迹斑斑。
　她说：“寒紫徵，我这一生便是被你毁了。”然后泪如泉涌，坐倒在我眼前，画着宫妆的脸庞已是苍白如雪，纯色也无半点艳红。我无力跪倒在她眼前，轻拭她满溢的泪水，然后拍了拍她的额发，我说：“我的柳儿，如今，什么我也还不起你了。”我带她进了宫中，将她推上了身为女子最高的位置，当她深陷其中时，杀了她爱上的男人，我什么都没有，只能拿命来还，所以我才从宫中离开，所以我才坚持着来到她的眼前。在她嚎啕大哭中，我缓缓倒地看向这片被大火熏红的夜空，我从来没见过那么美丽的天空，那如炼狱般的火红，将原本如缎带般的天空撕成碎片，那裂缝向四周蔓延，仿佛一朵朵烟花不断绽放，那是怎样绝望的美丽，破碎、鲜艳，当我渐渐沉入那美景，以为世间本该如此时，乌云渐渐逼近，骤雨急下，打碎了那美丽的烟火，再狠狠地打在我身上，湿透了衣衫，我举高手，想留住最后一抹红光，那艳丽的火色终究慢慢退去，剩下一片苍茫，哎，人生啊，便若这场大火，辉煌过，灼热过，最后终究化为沧海之一粟，遍寻不着，了无痕迹……
　“寒紫徵——”一双有力的手抱住了我，抬眼看到寒熙然温柔俊美的脸庞，我伸出手轻轻的抚摸。
　“活下来，求你。”他带着哭腔。
　“他是个魔鬼，他要下十八层地狱。”青柳狰狞的表情倒真像地狱的阎罗。
　她哭着说：“你还我寒曦默。”
　然后又笑着说：“紫徵哥哥，我们去抓鱼。”
　“我是要做皇后的女人。”
　“紫徵，你要娶我，青柳很可怜。”又哭兮兮的。
　表情千变万化，时哭时笑，似乎已经完全癫狂，她不再搭理我们，只是自言自语地向山下走去。
　“寒熙然，你愿不愿和我一起死？”我轻声问，“寒景秋在等我们。”
　他微微一笑：“只要有你，在哪里也是一样的。”他拿出了匕首。
　凤缕闪身出现，制止了他将刀子插进胸膛。
　“主子，是二皇子让王爷去守住大门不让你们进去的。”
　什么意思？我看向寒熙然。
　寒熙然说：“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呢？”
　“凤缕全部都看到全部都听到，二皇子说明明是要夺取王位，报仇雪恨的日子，却不知道为什么你的表情越来越绝望，他们都知道你决定杀了皇帝之后要去做什么，二皇子不想让你失望，也不想让你死，所以才和王爷一起安排了所有事情。”凤缕说道。
　“你闭嘴。”寒熙然厉声道。
　原来是这样呵，我缓缓垂下了手，闭上了眼睛，原来又是因为我啊，这些傻瓜。
　“你是想让所有人都喜欢你吧。”凤暝说过这句话。
　我让他们都喜欢上了我，然后利用了他们的喜欢，将他们一个个置于死地，眼泪顺着脸庞留下，沉沉地陷入了黑暗。
　“寒紫徵，你回来啊。”朦胧中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字，他的声音如此悲伤凄绝。
　我站在黑暗中看着上空，那个声音是从上方传来，可始终看不到谁在呼唤。
　脖子有些酸，我恢复了平视，开始往前走，前面慢慢有了光线，视野逐渐开阔。
　我见到大片大片的竹林，绿油油一片，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在树叶声中，我仿佛听见了什么利器划破长空的声音，跟着声音走去。
　一抹蓝色的身影，挥舞着银色的光芒在竹林中穿梭，光芒停顿的片刻能清楚的看到那柄宝剑泛着冷冷光芒，他扭身回刺，飞身跃起，每一个动作刚劲有力，剑若银蛇，游走在青绿树影之中，飞舞的衣摆，轻扬的发丝，无不让人为那流畅的剑招惊叹。
　那分明是一位江湖侠士。
　他停下了剑，漫天竹叶飞舞，就像一只只绿色蝴蝶漫天纷飞。
　他转头看我，那张脸孔让人看着便想落泪。
　“寒景秋。”我吐出了他的名字。
　他笑得如以前一般，仿佛在他身边就是阳光灿烂。
　“我在等你，寒紫徵。”他打开了怀抱。
　我扑了进去。
　“不错，上一次你投怀送抱还附送了一把刀。”他笑着调侃。
　我抓着他背后的衣服，我说：“寒景秋，我来陪你，我陪你走遍江湖，不离不弃。”
　他摇了摇头，缓缓推开了我，手抵着我的心口，笑着说：“你的心里住的不是我，你回去吧，我的江湖我自己闯荡。”
　我捂着心口，说：“寒景秋，你知道吗，我是没有心的。”蹲在了地上。
　“不，只是被你刻意遗忘了，你听得见它在对你讲话，只是你不理会，你静下心去听。”他低着头对我说，依旧在笑，笑得满不在乎，好像真的看淡了一切。
　“寒紫徵——”
　原来声音不是来自上方，而是来自心中。
　“你回去吧。”他转过身离去，我追着他的影子，可他越走越远，我不停地伸手想抓住他的衣衫，却总是差一步，袖口滑过手心轻轻溜走。
　“寒景秋——”我哭着喊。
　他完全消失在黑暗中，我停住了步子，呆呆地站在黑暗之中，没有方向。
　“寒紫徵——”那个声音还在呼唤。
　我缓缓地蹲了下来，一只手穿过黑暗停留在了我的眼前，那个声音一直在呼唤，未曾停止，声音如此忧伤难过，让我也跟着忧伤。
　我终于把手放在了那只手上，我不希望他难过。
　睁开眼，看到了面容憔悴的寒熙然，他满脸是泪，却笑了出来。
　“好丑哦，寒熙然。”我皱皱鼻子说。
　他搂住我，拼命地亲吻我的脸颊和额头。
　“我有没有说过我爱你？”他一边亲一边问。
　“有。”我点了点头。
　“那再听一次，我爱你。”他的吻掺杂着咸湿的泪水滑进口中，真是又苦又咸。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放开我，我这才有时间打量四周，发现自己原来在一辆马车上，有点疑问地看着他。
　他掀开了车帘，外面粉红一片，满目的桃花。
　“瞧，我告诉过你，伶城四季如春？”他吻了我的额发。
　苏娥城到伶城约莫要走一个月，那我不是昏迷了很久，看着车外面开的缤纷的桃花，心也跟着醉了。
　他好像知道我的心思，变戏法一般变出了两壶酒，他说：“这是，当日你送给我的酒，没有来得及一起喝，所以我一直带着它。”
　我笑着想接过酒壶，他却像我当日一般撤了手。
　“等你身子好了我们再喝，我老早就给你盖了个房子，围着大片大片的桃花，院子里满地都是碧绿的青草，还做了一个秋千，上面缠着紫藤花，很漂亮，等你好了，我们坐在秋千上喝桃花酒，一辈子相拥到老。”他又把酒藏了起来，然后楼我入怀。
　“寒熙然，你那么好，我不值得。”我眼睛埋在肩膀深处。
　“只要你活着，就足够。”他紧紧地搂着我。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还有什么理由活，姚月姮说，我生下来的命运注定就是要仇视寒曦默，后来遇到了青柳，我以为她的幸福是我一生的追求，再后来是寒景秋，我一心一意想为他报仇，现在所有的一切都不存在了，姚月姮虚构了寒曦默的回忆，我毁了寒曦默也毁了青柳的幸福，寒景秋的仇人原来就是我，现在我还能为什么活下去？”我喃喃地说，声音越来越小。
　“为我。”他握着我的手，说，“如果你不能为自己活，那能不能试试为我活一次。”
　侧过脸，看着他颤抖的喉结，我忽然想起，这个人一直默默地在我身边，青柳出嫁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