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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寸逐九州-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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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安在暗处抱着季意然,也是轻蔑一笑。满眼冰冷地看着第一只猫枭的利爪划破蛇腹,没入黑夜。
  与此同时,那阴毒的赤红突然又被一片致命的银黑所侵蚀,转眼之间已有数十条命丧黄泉。
  本来已经做好血战到底准备的李慕歌,此时眉尖一挑,有些意外地看着不知从哪儿突然冒出来的猫枭与王蛇,脸上立刻挂上一副幸灾乐祸。
  王蛇者,蛇王也!由于体型巨大所以常以同类为食,加之其百毒不侵的体质特性,因此所有的蛇类见它都是俯首称臣任其宰割。而那鸡冠毒蛇虽然剧毒无比,但由于体型瘦小,见了这王蛇自然也是不堪一击。
  而猫枭,天生就是蛇的克星,虽然它此时正敌我不分的捕食,但对于更鲜艳更弱势的食物,它显然会更加青睐。 
  既然“虾兵蟹将”已有人对付,李慕歌自然不用再被牵制于“蛇海战术”之中。于是他一手执他的“扇剑”,一手拿着故安刚刚给他的“匕首”迅速攻向巨蟒,以他的身手,手起刀落那蟒蛇自然开膛破肚。
  敌进我退,诱敌深入;敌明我暗,再各个击破,这就是故安的绝境求生。
  对方能以蛊驭蛇,难道他就不能如法炮制?
  刚刚在扶村民的时候,他已经将无数沾了巨蟒气味的“千里蛊”散到了林子里,去吸引猫枭和王蛇。正是有备无患。
  “千里蛊”是由他体内月檀蛊的茧壳练成,数量庞大,专用于感知、探索周围环境而生。虽然没有任何攻击性,但却能令主人避开很多危险。
  只是他的月檀蛊只剩下了母卵,如此强行驱使“千里蛊”,很可能会令蛊虫孵化,导致他内力衰竭而死。
  但面对如此境地,他已别无选择。
  黑衣人知道自己上了当——进入火圈成了明靶,倒也不慌不忙不急不恼,迅速跳出火圈转身没入黑暗。
  只留下一句:“毒婴阻我大计,我必加倍奉还。”
  “什么毒婴?喂,你话说清楚些再走。”李慕歌破开最后一条巨蟒,冲着黑衣人大声吼道。
  但声音落入林间漆黑就如跌进无底深渊,再也没了下文。
  故安推测,那黑衣人说的应该是被他掳走的婴儿已中了毒,肉身不能用,所以阻碍了他的计划。
  但为何这些刚刚足月的婴孩会身中剧毒呢?
  到底是谁如此心狠手辣,竟会对这么小的孩子下手?而下此毒手难道只是为了破坏那黑衣人的计划吗?
  想到这里,他忽然脑中一个激灵,低头看了眼已陷入昏迷的季意然。
  难道说···是他?
  可除了他,又有谁会去做、能去做这样一件事呢?
  短暂地惊诧与片刻的怀疑过后,是漫长的苦涩。
  他不知道自己离开的这些年,是什么让他变成了这样一个残忍而刻毒的人?
  曾经那个顽劣却善良的少年,冷酷却刚正的君王去了哪里?
  甩开心中杂念,他此时不能再胡思乱想再顾及其它,因为怀中的季意然再经不起半刻耽搁,他曾答应过他要保护他一生一世。于是他施展轻功一掠十丈,紧抱着季意然冲向村中的那间简陋医馆。
  李慕歌冷睨着故安的背影,脸上写满哀凉,心道:事到如今,你竟还如此紧张他?紧张到连曾经独步江湖的踏雪无痕都轻易使出,难道就不怕暴露身份?就不怕经脉尽断?可你明明知道让你如此紧张的这个人却有着为达目的连襁褓婴孩都不放过的残忍品性。
  而你有没有想过,自己那固执的愚忠,到头来会不会助纣为虐?
  他收起手中“扇剑”,看着满地的尸横遍野,人兽不分,一向笑意盎然的眸底悄悄浮上一层悲悯,当今天下不也正是如此这般?
  所以他才想尽力终结······
  即使终结的代价是血染山河,立地成魔!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先提前在这里祝大家新春快乐!
  争取过节也要坚持愉快地更~~~

☆、无计回避

  故安回来时已近凌晨,看到李慕歌血汗交杂地瘫睡在床上,他悄悄走过去,轻轻为他拉好被子。
  这一夜,他也算辛苦。
  如果不是他,季意然恐怕早已命丧黄泉。
  想到这里,他就一阵后怕。坐在床沿半晌,怔怔地出神。
  这时,他的背后忽然被人一拽,遂不及防之下,踉跄地倒入一个温暖结实的怀抱。
  “李慕歌,你不好好会周公,拉我作甚?”故安双眉微蹙正待起身,却被身下之人牢牢拉住。怒目瞪去却恰好迎上一双弯弯笑眼。
  “拉你躺下,当然是为了帮你养精蓄锐啊。”李慕歌粲然一笑,一个翻身就将对方压在了身下。
  “在下认为,若李兄不在,我才能更好的养精蓄锐。”故安眉梢一挑,语气中已带了三分冷意。
  “错!我若不在,谁又能让故兄真正的放松下来?”李慕歌不为所“冻”。说话间,他的脸越靠越近,五官也越来越清晰,带着点点温热熨烫着故安的眉眼口鼻。
  故安既没反抗也没顺从,但是眉梢眼角尽是隐忍之色,原本微皱的双眉此时也已打成了一个死结。
  李慕歌见状,一抹淡淡的自嘲从眼底稍纵即逝。
  眼见那片匀淡的柔软近在咫尺,他却转而将那个吻,蜻蜓点水般地落在了他的额间。
  有时候,他宁愿克制,也不愿看到他的忍耐。
  所以未等那点余温完整传达,他已从容起身,脸上依旧如桃李春风般的温暖和煦:“你身体本就弱,熬了一晚上,赶快趁着天没亮乖乖睡上一觉。”
  他弯下腰帮他拉好被子,几缕发丝落到故安的颊边,令他连鼻子都皱了一皱。
  “怎么了?”他笑着问他,声音里包含温柔。
  “好臭!”故安毫不客气地实话实说,言罢又主动将被子拉到了鼻端。
  李慕歌闻言立刻俯下身在他颈项处嗅了嗅,口中却道:“你···倒是很香······”
  未等他把话说完,故安已一脚踹了过去。只是李慕歌似早有所料,因此轻松躲过一击。
  虽对李慕歌刚刚的“反常”有些困惑,但他实在累极,已无心再去细想。于是翻了个身,闭上双眼不再理他。
  李慕歌也算知情识趣,见状只好伸了个懒腰自动走出房门。
  与其在这里招猫逗狗,他似乎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只是在踏出门槛的一瞬间,他那一向的眉眼弯弯立刻就变为面无表情。
  短短一刹,判若两人。
  顾言曦,原来直到现在,你所有的耐性还是全部都留给了季姓之人。
  李慕歌走后,故安终于舒展了眉头。
  刚刚他之所以一直眉头紧锁,是因为李慕歌实在离他太近。他身上月檀花的药香令他体内月檀蛊的母卵躁动不安,搅得他体内真气到处乱窜,经脉险些承受不住。
  缓缓坐起身,故安开始闭目调息。一点点地安抚体内乱窜的真气。
  一时间面如死灰、汗透重衣。
  虽然他中的“闲云七重音”是禁止他再动用半点内力的,但凭借这三年的参悟与调理,他已可以催动一些内力而不致经脉尽断而亡。只是每催动一次内力,他的经脉就会脆弱一分,加之体内只剩母卵并未孵化的月檀蛊日夜消耗他的元气,令身体早就大不如前。因此他一直都是量力而行只在需要时稍加运功。
  但最近似乎危急的时刻太多了,他肆意妄为的时候也太多了。看着手臂上日渐清晰的脉络,这些对身体欠下的债恐怕不久就要还清。
  但看眼下情况,他显然有更重要的债,需要去还。
  所以,在这关键的时刻,他决不能如此轻易倒下!
  盛极圣与皇甫广帛关系暧昧不明,季意然又遭人算计误入迷局。
  而他最近所遇之事,也似乎“精彩”的并不简单。
  这忽然冒出来的桩桩件件,究竟是机缘巧合,还是之间有着什么隐秘的联系?
  还有刚刚出现的那个黑袍人,季意然为什么要去对付他?
  难道真如他先前所说一般,只不过中蛊的是季氏一族?
  若是如此,这里面与天魔教又有多大干系?
  还有李慕歌······
  想到这三个字时,他神色一黯:第一次希望自己能够想错,也但愿这一场相逢不过萍水。
  九爷,你的这一场托付,终究还是难为我了······
  无尽的疑团纷沓至来,无数的细枝末节需要抽丝剥茧。
  人心难测,心底凉薄。
  有一瞬间,故安感觉自己似乎又回到了三年前,回到了那段日日机关算计,忧思成疾的岁月。
  回到了那个他叫做“顾言曦”的岁月。
  在那段岁月里,或许他得到了很多人终其一生都难以获得的权利,达到的成就,受到的尊敬。但对他来说,人生却从未有一刻如此般艰难。
  死生师友,深恩负尽。
  实在没什么,比这更令人绝望的了。
  在那段岁月里,南秦的覆灭并不是结束,皇甫广帛的死也并非终点。恰恰相反的是,一切才刚刚开始,他被这乱世所挟持的人生也才刚刚开始。
  季长风的死并没有还给他自由,反而为他套上了更重的枷锁,最可悲与无奈的是,这幅枷锁的钥匙始终都掌握在他自己手中,但他却永远不能为自己打开。
  只因为那救命之恩、养育之情,是他终其一生都无法还报。只因为在季长风临终前他已郑重应下了他所有的嘱托,这也是他永远都无法背弃的理由。
  南秦一战,“顾言曦”声名鹊起。
  从此,他再也不是那个养在深宫里的翩翩少年、隐在暗处的皇室耳目、以及身无半点功名的单纯布衣了。
  他变成了先王亲封的“征夷侯”,变成了朝堂之上的“新贵派”,变成了各国密切关注的“大人物”。
  所以,他再也不是那个陪季长风四处猎游,同季意然随意消磨午后,偶尔仗剑江湖游历四方,时而对月当歌以酒会友的顾言曦了,也再也不是那个遇见皇甫广帛的顾言曦了······
  当时的东襄刚灭南秦,风头正盛。因此中山与后凉都不敢与其正面冲突,反而为了明哲保身而纷纷与其结好,却不知唇亡齿寒辅车相依的道理。
  于是他顺手推舟制定下“远交近攻”的政策,通过三年的对外阴谋周旋、对内休养生息,将东襄推上北方霸主的地位。
  之后,他率军西征,仅历时两载,就先灭中山,再伐后凉,一夕之间荡平北方诸国,带领东襄一统北方。
  直至此时,“顾言曦”三个字冠绝天下,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军神”之名也由此开始流传开来。
  在襄国,他官拜丞相,封护国一等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风头一时无两。
  但盛名之下却是夜夜寒灯孤影,难以成眠。
  身上的血债越累越高,午夜梦回常闻冤魂于耳畔低泣;朝堂上树敌也越来越多,明枪暗箭日日早已屡见不鲜;而自己又功高震主,与意然的关系早不复从前 。
  而处于权力漩涡的他,其实只想完成九爷的遗愿,只想早早与这个乱世做个了结。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那时,身在高处的自己,却早已渐渐地不为他人所知。
  所以他所走的每一步,都变成了自己最大隐患,也变成了季意然最大的隐患。
  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这时,一口鲜血陡然喷出,淋在暗灰的床幔上斑斑点点,溅脏了满帐的月色。
  昏倒前的一刻,故安苦笑地意识到:打坐调息本是平心静气的事。但今夜似乎太过漫长,而他也不合时宜地想了太多······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进入故同学离乡背井的真相中,能够初窥小季是个“变态”!
  大家,是不是都在准备吐槽春晚中?

☆、情义两绝

  夜里敲过三更,丞相府却来了贵客。这贵客一言不发直奔丞相卧房,而本该酣睡梦中的丞相大人却并不在房中,室内一片安静整齐。紧随而来的府内仆从见状立即瘫跪在地上,一边不断磕头谢罪一边不断告饶:“陛下恕罪,陛下恕罪,我等实在不知丞相大人为何不在房中,我等实在不知,请陛下饶命。”其实他们并不知道自己何罪之有,丞相虽为臣子,但臣子夜不归宿似乎并未触犯哪条当朝律例,但今夜襄王的突然造访与此时此景相连之后,却让他们本能的察觉到危险的降临。
  襄王季意然,并没有理会跪坐在地上已抖成筛糠的一众奴仆,他只是神色淡然的穿过轩室向内舍走去,并将视线锁定在床前的那扇屏风上,全身僵直,久久不语。
  他是第一次来到顾言曦的卧室,却没料到一进门就见到了最不想见到的东西。
  那屏风上绘着一幅水墨画,虽然线条简单,但用墨浓淡有度,故而层次鲜明。寥寥几笔已勾勒出风景特色与人物神韵,是幅神形兼备的佳作。
  那画绘的正是:
  烟雨重重,柳岸旁。晓风残月,孤舟上,一名男子洒然立于船头,迎风奏箫,此间云袖翻飞衣诀飘扬,唇畔一抹笑意眉间几点疏狂,自是一派风流写意;而他身旁端坐着的另一名男子,则抚琴相伴,十根纤指拨宫商弄角羽,其清逸绝尘之姿,宛如谪仙。两人高山流水琴瑟相和,一抹似有若无的情愫融化在笔墨间,挥散不去,一丝难以言喻的契合缠绕于烟笼中,历久弥新。
  画旁以小楷提了一首词,却是苏东坡的《江城子》,其哀戚之意却与此画意境大相径庭。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年轻帝王神色复杂的看着那诗那画,那一字一句一笔一画都似乎一刀一刀地刻在了他的心上,宛若凌迟。时间就这样在他发红的双眼与攥得发白的拳头中慢慢挨过,而屋内众人就像如履薄冰,大气也不敢喘出一声,整个屋内从里到外静得诡异。
  良久,季意然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抬起手臂,却又僵在半空,又过了许久,内心彷佛经过多番激烈的挣扎,又彷佛终于下定了决心般,半空中的手臂终于挥下,衣袖带起风声,在这一室寂静中卷起一阵心惊。
  身后侍卫看到他的命令,立即抱拳领命,闪身离开。而季意然则摒退了屋内众人,独自颓然的瘫坐在屏风前,茫然无措。卸去帝王的威仪,这一刻天地间终于也只剩下了他自己。
  “你向我提及‘十年之约’就是为了他吗?你就是这样夜夜看着他,梦着他,回忆着他渐渐睡去的吗?若是这样,你对我父王又当如何交代?顾言曦,我是你恩师之子,是你十年的至亲,也是这半壁江山的帝王!你现在要将我置于何处?”季意然对着屏风喃喃自语,说到最后已语焉不详,双眼泛红。
  皇城外。十里坟
  数寒天,云遮月,千里坟外,一道白色身影与十几道红色身影相持而立;夜风寂寂,猛禽无声,杀气却是大盛。
  “丞相大人,这烈烈严冬半夜三更,您不在府内歇息,却来这乱坟岗吹冷风,莫告诉在下您是长夜难眠突然兴之所至故而来此赏月?”问话的是一名年纪约为三十上下的青年,手执一柄六合长枪,语带嘲讽神色危险,孤身立于这几十人前。
  白衣人淡淡一笑,神色从容道:“侍卫长,既然已知道我所为何事而来,又何必与我拐弯抹角呢?”
  “哈哈,丞相大人果然识时务”红衣人不怒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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