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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寸逐九州-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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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之时时恐惧王位荣华遭人抢夺,其享乐的行为更是变本加厉。
  朝纲不振则民不聊生,于是熹国东部爆发农民起义,本来只是一小撮的村民闹事,官府并未重视,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没过几月声势竟浩大起来,再镇压已为时晚矣。
  此时,熹王李晟桐一脸惊恐与愤怒的坐在大殿上对着满朝文武怒斥道:“一帮酒囊饭袋,一遇到事就知道满脸惶恐的装哑巴,我大熹国养你们何用?”
  底下百官全都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一声,只盼自己能淹在人堆里全身而退。如今的局势,已不允许他们再为国为民谏诤之言。
  李晟桐越说越气,晃着一身肥肉走下金椅,反手两下就给垂首在一旁的丞相两个大嘴巴:“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次的起义之所以会迅速扩大完全是你示下隐瞒的结果,就为了跟大将军争那点儿政绩。”
  丞相宋屏闻言双腿一软就跪在地上大呼冤枉,老泪纵横泣不成声。什么自己三代忠良一门忠烈,从开国就兢兢业业到如今也是鞠躬尽瘁。一番话说下来,无非就两个意思:第一倚老卖老,我是三朝元老根基深厚;第二威逼利诱,我在朝中党羽众多很难轻易除掉,如果除掉就会损你根基。
  可是自古君王就算再昏庸无能,权利被质疑都是他不能触碰的底线。宋屏宦海沉浮多年不可能不懂,但也正因为他沉浮了多年才会忘了本分妄自尊大。
  李晟桐抬了抬手,旁边的太监立即呈上一摞信件,他狠狠的将其扔到宋屏的脸上,宋屏顿时一脸大骇——那都是他与地方官们们互通的密信,当然也有吩咐瞒报暴动之事。不是早就吩咐阅后即毁吗?为何却好端端的出现在他眼前,连一个窟窿眼儿都没有?
  “这是别人的伪造!诬陷!绝对是诬陷!还请圣上明鉴,让呈上此物之人与老臣我当庭对质。”事到如今他若抵死不认,谅皇帝也不能耐他何。
  皇帝还未开口,这时只见一人身披重甲,手拎一只木匣跨入大殿。
  他来到殿前,单膝着地双手抱拳,端端正正地行了个臣下之礼。这人虽脸上带了个面具,看不清面目,但从他的挺拔身姿与一举一动看来,也是掩不住的英气勃发。
  本还火冒三丈的李晟桐见到来人后,立刻脸色稍霁。沉声说了句“平身”后,他转身对宋屏道:“你不是要找呈物之人对峙吗?李将军现下近在眼前,你尽可据理力争。”
  宋屏早料到是李慕歌搞得鬼,也知自己此时百口莫辩,但他赌得是帝王的顾虑——治他罪的顾虑,杀虎留狼的顾虑。
  所以他看了一眼李慕歌,并没有提为自己平冤的事,而是阴冷道:“李将军狼子野心,难保不是下一个扶摇侯。”
  这一句话说得极其歹毒,准确地刺中李晟桐的软肋,见他果然眼神胚变,宋屏眼眶涌着泪水眼底却蓄满笑意。
  李慕歌闻言脸色没有丝毫变化,只铿然朗声道:“臣愿为陛下诛尽奸佞,扫尽暴民。”说罢手起刀落,随着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宋屏已身首异处血溅三尺。
  李晟桐脸上大骇,一脸不可置信的睁大双眼看着李慕歌,有愤怒、有惊恐、有怀疑、也有畏惧。
  正待发难,李慕歌再次跪在殿前,打开自始至终拎着的那个木匣,双手呈上:“这是此次暴乱的头目枭首,臣请陛下过目,东边暴动已平,恭贺陛下坐拥万里锦绣江山,自此高枕无忧。”他的声音,此时听来平铺直叙沉稳冷静,没有一丝居功自傲只有理所应当。
  李晟桐本来迅速上涌的怒火转瞬化为一缕青烟,飘走的无影无踪。
  他双手扶起李慕歌,满脸笑意大加赞赏道:“大将军果然是镇国之宝,朕有你何愁这江山不千秋万代。”
  李慕歌依旧不骄不躁,恭声道:“蒙主圣恩,臣定当不负所望。”
  李慕歌此次的“丰功伟绩”传到民间,老百姓无不暗赞这位将军正直勇猛,下平暴民上除奸佞,但是顾言曦知道,自此李晟桐被取而代之的命运已成定局,夺得熹国这块跳板也已万事俱备。 
  只是······
  放下手中的那枚“马”,他微笑着对那老实书生道:“将。”
  书生看了看棋盘摇摇头,同时双手一揖:“这局,在下甘拜下风。”
  这时棋盘上突然出现一片阴影。李慕歌一身便装站到书生身后,微笑颔首:“青玉啊,这局棋你未必输,看我如何帮你扭转乾坤。”话音未落,刚刚那将军的一子已化为粉末,清风拂过了无痕迹。
  顾言曦心中一惊,暗道:原来这个书生竟是那杀手青玉?李慕歌突然出现在此,难道就是要告诉我这个?可是就算我现在知道了,也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局已收,事已定。或者他只是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顾言曦虽在心中百般计算,但面上却为露出分毫。此时,他冷哼一声,举子再落,一句“将军”充满挑衅。
  李慕歌如法炮制继续令其灰飞烟灭,顾言曦也依旧故我地一步将军。青玉识时务的让出首座,无奈的看了洛秋离一眼,表示实在受不了这二人“孩子般”的赌气。
  洛秋离向他摊摊手,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
  “如此明目张胆,看来我要恭喜你得偿所愿了。”顾言曦看着最后被化为乌有的那颗“老将”,略带无奈地清浅一笑。
  此时的李慕歌看上去虽然还是弯着一双桃花眼,漫不经心地似笑非笑,但明显已物是人非。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他不用再向他“装疯卖傻”,所以便露出了本性:变回了那个国破家亡后,一直沉默着忍辱偷生的皇甫广帛。
  而这个皇甫广帛,既不是温柔洒脱心存侠义的天之骄子,也不再是背着棋局游戏人间的江湖商贩。
  他现在是一个王,一个心怀霸业的王!
  “不敢当,黄鼠狼给鸡拜年,还是拒之门外的好。”李慕歌的话,适时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顺手拿起早已等候在一旁的热茶,只闻不饮,将半张脸埋于氤氲雾气中,若隐若现。
  “我现已沦为阶下囚,无论安没安好心都不能对你造成威胁,你又何必如此谨慎小心?”顾言曦抬袖扫掉棋盘上的粉末却未移动对方棋子分毫,干净利落一脸坦然。
  “小心驶得万年船,对于你这种危险人物,耗再多的心力都是值得,我可是有前车之鉴。”毫不忌讳的说着当年的背弃,他已经不觉得愤恨,只有反省。
  “那你还再一次引狼入室?”顾言曦微笑道,眼中的戏谑一闪而过。
  “这次不是引狼入室,而是请君入瓮。”李慕歌也微笑,只是笑带讥讽,眼光微冷。
  “也可能是再续前缘。”顾言曦突然执起李慕歌刀削般的下巴,笑着吻了下去。
  站在旁边一直看好戏的洛秋离与青玉俱是一惊,张口结舌的看着这史上惊悚一幕:他们腹黑的将军大人居然被人调戏了,还是被一个武功全废之人。
  李慕歌虽被对方主动献吻,但心里并没有半分的高兴。因为他清醒地明白这个吻的意义——季意然果然了不起,不仅能让你智商变低,还能让你傲骨可屈,竟逼你到用“美人计”来对付我。看来这三年的消磨,你顾言曦也今非昔比。
  于是他反手按住顾言曦的后脑,迫使他难以离开。并且舌尖长驱直入,极其霸道的钻入他口中攻城掠池,看到他变冷的目光,他眼角一弯舌尖恶意地抵住他的上颚,逼得他不得不更加紧密地与他贴合,以汲取更多的空气。
  这一吻当事人自是暗潮汹涌,但看在外人眼里就是激情澎湃了。而且被吻得澎湃不已的还是他们那敬若神明的将军大人。
  “原来将军喜欢被动啊。”听着那湿润的蠕动,青玉脸颊微红的咽了口唾沫,觉得这一幕应该非礼勿视,但又不太舍得移开目光。
  这时,洛秋离拍拍他的肩膀道:“喂,走了!主子的风流韵事你也敢观摩?再看下去我倒不是怕你长针眼,而是怕你事后吃不完兜着走。”
  “哦。”青玉呆呆地点了点头,立刻跟在洛秋离身后,不敢再回一下头。
  洛秋离搭过他的肩膀,向他递去一个暧昧的眼神,低声道:“别说小弟我没关照你,这种事呢看不如做,晚上我带你去‘琅玉阁’转一圈。”
  “很贵吧?”青玉小心翼翼地讷讷问道。
  洛秋离一拍胸口,大方回道:“你个守财奴,放心,这帐记在我身上。”
  青玉闻言立即一改诺诺不安,变得喜笑颜开。
  感觉自己终于离那两个人越来越远,洛秋离暗自松了一口气。至于为什么会松了口气,他现在虽不明白,但总有一天会明白。
  “人都走光了,上风也让你占足了,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李慕歌果断的放开顾言曦,神色如常风度依旧。
  顾言曦依旧是波澜不兴的惯常冷淡:“我想跟你打个赌。”
  “打赌是需要下注的,你有吗?”李慕歌充满好奇地看着对方,一脸感到好笑的表情。
  顾言曦眉梢轻扬,看他的表情就像是看白痴一样,一语不发就回答了他的问题。
  李慕歌对着这样的目光并不恼怒,只道:“就算你有,我却不一定赌。”
  顾言曦闻言扬起一抹神秘的笑,笃定道:“你一定会和我赌。”说罢拿出一个信封放到桌上,成竹在胸。
  李慕歌并未拿起信封,而是以一种奇怪的神色看着对方,那目光就像是万贯家财从天而降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多年不见,没想到广帛你竟学会了隔空视物的本领?”顾言曦将信封拿起递到他的手上:“还是你怕我在上面做什么手脚?”
  李慕歌唇畔微扬,笑得云淡风轻。举止从容的接过信封,摇头道:“这下你可满意?”
  顾言曦也摇摇头:“你还没看呢?”
  李慕歌晃晃手中之物,道:“我若是看了,这赌就非打不可了,所以我还不想看。”
  顾言曦闻言不禁失笑:“想不到你那气吞山河的胸襟,此时此刻还会计较谁被谁牵着走这种小问题。不过也无所谓,反正你早晚都要看的。”
  说罢他也不再多做逗留,转身离开凉亭。身后却传来李慕歌满是得意的声音:“就算要看,我也不会现在看。我要你等,偏要你等,等的时候心里还要受着季意然还等不等得下去的煎熬。”说到最后他几乎已经笑出了声。
  顾言曦没有任何回应,像是什么都没有听见般继续向前走着,背脊挺得笔直。
  他走后不久,李慕歌看着不远处地上的那几滴微小血迹,怔怔出神。
  良久,他将信封打开,神色阴郁的略过其中内容。手指抓在信纸上想撕破却又不能撕破,最后只留下一团纠结的褶皱。                        
作者有话要说:  

☆、步步为营

  李慕歌说到做到,果然让顾言曦等了一段很长的时间。
  于是,顾言曦特意挑了一个离他住处最远的地方等他——府里的那片梅林。
  这片梅林也是最初追查青玉时,他们被洛秋离所假扮的李将军所带到的地方。还记得那一次在他的授意下,他伤得挺惨的,但却没有现在惨。
  此时已经入夏,满树的梅花早就谢光了,只剩下一株株硕大的绿盖。阳光穿过绿叶的缝隙,洒下一地斑驳。低头看去,就像是过往的光阴碎了满地。
  顾言曦就这样一人一桌,一杯好茶,一盘红黑,孑然一身地等在这支离破碎的光阴中,任记忆中的流年偷换。
  脚下的火炉不温不火地煨着一壶香茗,茶香袅袅雾气腾腾。
  李慕歌走到他面前,将信封扔到棋盘上,恰好盖住了他琢磨的视线。
  “我决定跟你赌。”
  顾言曦弹开信封,继续移动棋子,边下边道:“不后悔?”
  “这正是我要问你的话。”
  这时李慕歌拿起他正琢磨不定的一子,迫使对方看向自己:“你就这么不把别人放进眼里,只把自己当做对手?普天之下只承认自己?”
  顾言曦如他所愿地抬起了头,直面对方咄咄逼人的目光,简单地吐出两个字:“不是。”
  李慕歌将黑车放到红车对面,道:“红车虽能吃掉黑车,但短暂的胜利后就要被黑马拆吃入腹。但黑马若动,宫格里的黑士就要一命呜呼,但打掉士的红炮虽一命换一命,但也不知是值还是不值。后着之后还有后着,隐患背后还是隐患。胜利与失败交替出现,只看谁能笑到最后。你我现在所做的不就是这样的事情吗?”
  顾言曦点点头:“你明白就好,所以若让我算出了你接下来的步数,和我与自己对弈又有何区别?”
  李慕歌不以为意地笑笑:“但我也不能为了跟你怄一口‘偏不让你猜到’的气,就浪费一步好棋。而成败关键永远在下一步”
  顾言曦端茶轻抿,含笑道:“合作愉快。”
  李慕歌拿过他手中的杯盏,把他刚刚抿过的地方放到鼻端,邪魅一笑,轻嗅的不知是茶香还是人香。
  喝下这杯“二手茶“,他笑道:“合作愉快。”
  他走后,洛秋离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走到顾言曦面前,一挥袖子,所有的红棋除了老帅都变成了黑色。
  “若是我,就会这样做。”
  顾言曦笑笑,点头道:“也是个办法。”之后为他倒了一杯茶。
  洛秋离落座对面,大大方方的一饮而尽,大呼:“好茶!但若换成美酒岂不是更加美哉壮哉?”
  “事无完事,人无完人,何必每件事都要求尽善尽美呢?”话虽这样说着,顾言曦还是从小炉旁的木盒里拿出一个酒壶,为二人双双满上。
  洛秋离见状立刻喜上眉梢,两颊的酒窝都快开出了花儿,一连三杯全部一饮而尽。
  顾言曦因病不能饮酒,但大家都是血性方刚的男儿,有酒不饮倒是笑话一桩。于是他也拿起酒杯仰头灌下,他本就不胜酒力,三杯下去已神色朦胧双颊酡红。
  洛秋离诧异地盯着那白玉上的艳,氤氲中的灿,衷心赞叹道:“贾氏窥帘韩掾少;宓妃留枕魏王才。顾兄如此风姿,若我是女子恐怕也会为你倾倒吧?”言罢饮下两杯又失笑道:“呵呵,又岂止是女子呢?”
  顾言曦听他话中有话,想懂又不想懂,于是什么也没说也没问,又自饮一杯。
  洛秋离见他甚是豪爽,心中很是痛快,本来对他的厌恶也压下不少。虽然他平常也是藏一半做一半的性子,但对于喝酒一事却是性情中人。
  “你这嗜酒成性的样子,倒和李慕歌一副样子。”顾言曦想起来李慕歌和他在一起时也是常常酒不离身。
  “他是借酒消愁,我是饮酒为乐,我们俩可不一样。”抬手扔出一锭银子,他得让人给他买点儿下酒菜去。
  “呵呵,李慕歌要是知道我把他的无面暗卫当做跑腿儿的,你猜他会不会气得直跳脚?”
  顾言曦摇头道:“不会,他会把整个无面暗卫都赏给你当跑腿的,但今后所有无面暗卫要帮他跑腿儿的事就都归你了,而且只归你一个人。”
  洛秋离闻言哈哈大笑:“没错,确实是我家主子能干出来的事儿。你还真是了解他。”说罢他不动声色地扫了对方一眼。
  顾言曦自嘲的扬起唇角,晃了晃手中的酒杯道:“我不是了解他,只是了解人心而已。”
  洛秋离拿起一粒棋子放在手掌慢慢把玩,很有些百无聊赖道:“今日你我有缘痛饮,我便送你一句忠告:你既视人生为棋局,每一步都在计算,但需知人心却是不能计算的。”
  顾言曦并没有谢他“好言相劝”,而是低头看着这一地的光影,自顾自的吟起诗来:“林花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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