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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寸逐九州-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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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秋离站在一旁,同样再没有说一句话。
  这个时候,说什么都已多余。
  帘幔旁的宫灯陡然闪了一闪,接着冒起一缕淡到几不可见的青烟。
  李慕歌收回修长的手指,刚刚夹在指间的纸条已经不再。
  “秋离,你有什么想法?”
  洛秋离闻言,拱手回道:“臣认为顾大人一直与东襄有所联系,并通过此种方式将本国情报传递出去。”
  “秋离,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跟我也玩起圆滑了?我问的是你对这只鸽子怎么看?”李慕歌已经沉下脸色,语气之中也带着几分不耐。
  在经历了晋国那一场决战后,顾言曦通过逐风楼跟东襄联系这件事,已经不是什么意想不到的秘密。但他现在失忆了,这只鸽子却还出现在了这里,事情恐怕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洛秋离顿了片刻,才道:“臣只能说,这是迄今为止臣截获的第一条通敌信息。”
  他无法去猜测顾言曦是否真的失忆,关于这件事,他没有任何发言权;此外,他也无法去断定这是不是襄国将计就计的阴谋,毕竟纸条上所传递的信息并非虚假。
  或许,襄国那边并不知道顾言曦已经失忆,还在继续给他传递信息。但是,为何他以前他与他同住一府都未截获,现在却能轻易获得?
  是偶然,还是?
  他知道只要自己据实以答,这些分析同样会在李慕歌的脑中出现。
  “你知道吗?其实像他这样的人很不容易。”过了半晌,李慕歌缓缓开口道。
  他已不再提“信鸽之事”,而是转而将视线移向正殿中仍在熟睡的顾言曦。
  洛秋离点点头:“确实不容易,虽怀着一颗赤子之心,却注定要做个满腹机谋之人。”
  李慕歌有些讶异地看着洛秋离,没想到他对他竟知之甚深。
  洛秋离微微一笑,并没有解释自己为何会对顾言曦看得如此透彻。
  有些事情无需透露原因,只用讲出结果。
  “秋离,你既知他,就更该懂我。所以,我再也不想让他如此不易地活着,所以,我现在连做梦都不愿让他再记起从前的任何事情。”
  好一个“你既知他,就更该懂我。”
  洛秋离压下心中苦涩,郑重地点了点头。
  此刻,他已知道该如何去做。
  夜深更静,漏滴声声。
  或许是灯影撩人,或许是瑞香迷神,又或许是那一句“你既知他,就更该懂我”擅自作祟。
  洛秋离点头后,忍不住转眼看向李慕歌,继续道:“但他再不容易,也没有殿下您在我心里更苦。”
  他称他为殿下,就是在与皇甫广帛对话,就是在与过去那段艰难岁月负手相对。
  有些事,李慕歌可以放下,他却永远都不能忘记。
  李慕歌摇了摇头,脸上莞尔:“刚变了容貌那会儿,或许确实如此,但如今我的内心与本性都已彻底改变。也就再没有什么不容易的事了。”
  “既然已经全都改变,你为何还依旧喜欢着他?”既然话已开头,洛秋离索性连最难启齿的一句也问了出来,只是问出来后,他的心里却并未如预料般畅快。
  “那是因为像他这样的人,没有人会不喜欢。”李慕歌看着顾言曦的眼神不自觉地流露出久违的温柔,一如他未曾改变。
  洛秋离心下愕然:难道这就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那我怎么就不喜欢他?”大脑还没做出反应,话却脱口而出。洛秋离将薄唇抿紧,不敢看李慕歌的神色。
  “那是因为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李慕歌却只摸了摸他的头道,眼中是经年不变的宠溺。放佛他还少不更事,还是那个跟在他身后打转的青葱少年。
  “那你···可知道他是谁?”说完最后一个字时,洛秋离的心蓦然跳漏一拍。辗转多年的情愫终于宣之于口,这一问已耗尽他全部勇气。
  “很明显,是芙蓉啊。”李慕歌若有深意地向他挤了挤眼睛,表示自己早就了然于胸。
  洛秋离闻言,则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不着痕迹地低下头,他将早已红了的眼眶隐在烛火的阴影中,拼命忍住想要掉下的眼泪。
  李慕歌见他如此,以为他是害羞。于是又使劲揉了揉他的头发,佯怒道:“看你平时放浪形骸,怎么到正格上倒扭捏起来?再这样别怪我亲自去找芙蓉!”
  他其实并不知道自己的这一举动,又让对方花了多少气力、压抑了多久,才能勉强维持表面的心平气和,故作苦恼地说出那一句:“但她总是喜欢你的。”
  李慕歌轻叹一声,语气之中竟带上几分歉然:“可我这辈子只能喜欢顾言曦,所以只要你一直坚持,芙蓉总归还是会喜欢你的。”
  深吸一口气,洛秋离的视线终于模糊。
  在秘密败露的前一刻,他扯出一抹惯有的玩世不恭的笑容,在李慕歌面前落荒而逃。
  这时,就连李慕歌都感到有些奇怪。但还未来得及深想,顾言曦已幽幽醒来。
  “慕歌···”梦境还未完全消散,他呓语着他的名字,放佛他刚刚就在他的梦中。
  李慕歌微笑着走到他的面前,带着几分粗糙的手指轻轻地摩挲着他的侧脸。
  鼻端传来熟悉的气息,顾言曦半合着双眸,将贴在颊边的温暖握于手中。
  “刚刚我做了一个梦,梦里你满身是血的倒在我的剑下。而我却将长剑又挺进几分。”顾言曦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手心沁凉。
  李慕歌心头微痛,俯身将他环在身下,轻声安抚:“不过是一个梦,也都已经过去了···”
  顾言曦也知道是梦,可就是这样一个梦,却让他心里就像堵着一尊巨石,久久难以释怀。
  迟疑了半晌,他还是出声问道:“慕歌,我以前真的没有做过什么伤害你的事情吗?”
  李慕歌伸出食指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可能,你以前简直让我既伤心又伤身,每天吃又吃不到,看又馋得慌,哎!不堪回首,不堪回首啊···”
  顾言曦听完他这番话已经完全清醒了,狠狠地掰过他的食指,直到听到一声满意的惨叫,刚刚堵在他心口的那尊巨石,才算完全移开。
  原来心塞时,可以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法解决。
  “喂!关于‘东征’的奏疏,我已经全部写好放在案头了。我要回去了。”
  李慕歌闻言,迅速抓住对方衣角,眨巴着一双桃花眼,装出一脸可怜:“爱卿,长夜漫漫,你怎么忍心留本王一个人在此孤军奋战?”
  顾言曦略带厌恶地从他手中抻出自己的衣角,语气决绝:“又不是我想一统天下,何苦辛辛苦苦地为他人做嫁衣。”言下之意就是他奉陪到现在,已经仁至义尽。
  “那等来日霸业可成,本王许你半壁江山,如何?”他说这话时并没有半分玩笑,而是满心真诚。如果他能一直待在他身边,他愿与他同享锦绣江山千秋万代。
  顾言曦却似乎压根就没有听见,一挥衣袖继续走向大门。
  李慕歌见如此手笔都让人弃之如敝履,不由在心中打鼓道:这以后还有什么东西能降服他啊?
  顾言曦在踏出大门前,忽然转身。
  李慕歌眼中重燃希望,却见对方走回来拿上大氅,又毫不留恋地走出门去。
  冬夜寂寒,李慕歌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孤家寡人。
  数日后,李慕歌在朝堂上公布了此次“东征”的官员名单。
  上次在晋国之战中有突出表现得将领,都位列在册。如大将军彭云等人。
  这次他又增加了几名注重实干的文官,以加强后勤的统管。
  由于这次他要带兵亲征,所以洛秋离被留在了国内,负责策应。
  一番部署下来,虽不说完美无缺却也是人事已尽。
  只是到最后,顾言曦的名字都没出现在名单之上。
  顾言曦皱了皱眉,执笏出列,向王座拜道:“臣,顾言曦,请缨出战。”
  李慕歌见了,原本带笑的双眼瞬间没了笑意。沉着声音“恩?”了一声。
  “臣,顾言曦,此次东征,请缨出战。”面对君主的不悦,顾言曦并没有半点退却,再次将刚刚所言重复了一遍。
  “不准!”李慕歌袍袖一挥,摆了摆手。没有给出半点解释。
  陛下如此行事,可真是少见啊?顾大人是怎么得罪圣心了?
  殿上的各个官员开始相互交流眼色,彼此心照不宣。
  “陛下之意,臣不明白。关于东征之部署,还请陛下三思。”顾言曦背脊挺得笔直,说出的话也带了几分犀利。
  闻言,其他官员再次快速交换神色:以顾大人这样的性子,确实很容易得罪圣心。
  洛秋离见状,赶快出来打圆场。
  谁让他就是官场上的万金油,朝堂上的润滑剂呢?
  但他还未开口,李慕歌就先开了口。
  “爱卿,你真想明白?”他说这话时,眼睛又有了笑意。但也明显不怀好意。
  顾言曦若有所觉,所以迟迟没敢点头称是。
  但他不知道“默认”也算同意的一种。
  所以李慕歌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一脸坦然道:“本王之所以不让你去东征,是舍不得你再受伤。你若有个闪失,本王定会伤心至极。”
  他此言一出,各位官员们再也不交换神色了,直接个个目瞪口呆。
  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洛秋离尴尬地站在一旁,满眼怨念地看着自己的主子:你现在当着众人之面大胆“表白”,让我怎么给你遮掩?
  顾言曦则面罩寒霜,双手直抖。
  他这个人,到底分不分得清场合?时间?地点?
  于是,一场早朝就这样诡异收场。
  蜚语流言,也从此时纷纷而起。
  顾言曦一脸煞气地站在西殿的暖阁里,等着李慕歌给他一个解释。
  李慕歌挥退左右内侍,跨步上前将他抱住,怀中温暖而柔软。
  这一抱,顿时让顾言曦没了脾气。
  挣扎了一会,还是没有推开他。
  “言曦,我刚刚在朝上所说的都是实话。”
  顾言曦“恩”了一声,声音闷闷的,但也算做了回应。
  “我不想再经历一次失去你的战争,我承认···我怕了。”
  让他这样一个人说“怕”,就算是顾言曦也不得不动容。
  “我···”他抬臂也抱住了他,“不会让你再次失去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晚了,但还好保持了隔天更的好习惯。
  

☆、一曲新词

  朝阳初升,彤云漫天。
  熹国大军沐着万丈晨光,整齐划一地向盛乐城外走去。
  大地瞬时蒸腾起一阵浩大的烟尘,天空也被绵延不绝的旌旗遮蔽。
  人马嘶鸣,气势如虹。
  东征,终于正式开启。
  顾言曦站在城墙上极目望去,一眼便在千军万马中找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白羽长剑,银甲骏马,火红的披风迎风卷起,飒爽之姿所向披靡。
  望着这样的李慕歌,顾言曦心中微动:原来军伍间的他竟是这般模样?若是能一直看着这样的他,该有多好?
  这时,城下的李慕歌也转过头来。
  恰好对上了那双若有所思的清眸。
  越过千军万马,穿过滚滚烟尘,两道目光赫然相接,一时间所有难以言明的情愫都在这两两相望之中开花结果。
  原来,分开,彼此竟都如此不舍?
  这种感觉,令顾言曦始料未及。但对李慕歌而言,却是夙愿得偿。
  他在城下唇畔轻勾,许他一抹“勿要挂心”的微笑。
  他在城上微微颔首,回他一个等君归来的眼神。
  彼时,朔风再起。
  他回首拉起缰绳,纵马前骋。
  他亦转身下了城楼,收敛心事。
  此一别,纵是山水兼程、烽火相隔,但他们彼此都坚信着:他会跃马归来,他将迎门轻笑。
  顾言曦留守熹国的时候,也没闲着。
  一边为前线战局频频出谋划策,一边一头扎进都督府,为大军的各项补安排贡献力量。
  因此每日俱是太阳还没出来就开始工作,到了月亮爬上中天还没有停止的迹象。看得洛秋离在一旁啧啧称奇,弄得自己都不好意思再去偷懒。
  不过不得不承认,有了顾大人的添砖加瓦,很多事情不止顺利了一个等级。前方战线也是连连传来捷报。不过月余已经攻克了好几座城池。
  明日就是大年三十,探子来报:越国王室正在准备新年的庆典,根本无暇顾忌楚国被袭。楚国求援的大使到现在都还被晾在一边。而楚国在年根儿底下被迫作战,将士、官员明显气势不足,都是硬着头皮勉强抵抗。据闻楚国朝内还有官员嚷嚷着要歇‘休沐日’,搞得朝野上下人心浮动。
  洛秋离一双长腿搭在案牍之上,悠闲地晃来晃去。一边听着“线报”,一边一颗又一颗地往嘴里扔着花生米。
  实在不能怪他太惬意,只因最近传来的消息都太令人省心了,想不心情愉悦都难。
  “东襄那边有什么动作?”扔掉手中最后一粒花生米,洛秋离瞥了眼身边的探子。
  “回丞相,东襄内部似乎出现了一些问题,对于楚国也没伸出援手。”
  “什么问题?”洛秋离眯起双眼,若有所思。
  “属下无能,暂时还未查出。只知道东襄之主季七瞬已多日未能临朝。”探子单膝跪地,拱手请罪。
  洛秋离摆了摆手,道:“无妨,通知东襄的线人多加注意即可。对了,我让你查得另一件事怎么样了?”
  探子闻言,心里急得直龇牙咧嘴:怎么今天两件事都撞枪口上了?
  “属下该死,这件事只查出了个大概。”说话时,他的头低得更深了。
  “哦?怎么个大概法?你说说,我听听。”洛秋离挑眉示意。
  见顶头上司这样的表情,探子心中一片慌张,但再慌也得如实禀告。
  “回丞相,属下只查到向顾大人府中传递信件之人与东襄和逐风楼没有丝毫关系。但此人的来历还未完全查清。”其实他已经查过那个送信之人,但是发现这个人的来历竟一片空白,无父无母无妻无子,似乎与这个世界没有一点联系。
  但他绝对不敢将这样的结论禀报上去。因为洛秋离从来不相信空穴来风,他只知道万事必有缘故,若无缘故,必是他们查得还不够透彻。
  “继续查!”洛秋离听后没有再说别的,只这三个字就代表了他全部的态度。
  等探子走后,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季七瞬没有上朝,又被探子查不出行踪。那定是在探子无法触及的深宫之中出了变故。到底是什么样的变故呢?看来只能等芙蓉的消息了······
  至于给顾言曦传信之人,哼!他就不相信这世上能有查不出来历的人!不过这事也不急,只要不让顾言曦收到信件产生怀疑即可。
  回神时,他发现自己的食指一直在有规律地敲击着桌面。不由唇边扯起一抹苦笑:原来有些习惯想要改过来,真的挺不容易的。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不知道李慕歌每逢除夕的习惯会不会变?
  今天是除夕,盛乐的大街小巷都张灯结彩,鞭炮声不绝于耳。
  熹王下旨施恩,特许满朝官员休沐三日,三日后再重新工作。因此,这一天朝中各个部门都大门紧闭,集体放假。
  顾言曦这个“工作狂”站在都督府外,看着异常冷清的门庭,轻叹一声本想转身离开,但最终还是推开了大门,迈步走了进去。
  虽说李慕歌既下了“休沐令”,对所有事情必然成竹在胸。但他终究还是放心不下。
  摊开案牍上昨夜写了一半的公文,他提笔蘸墨,在空无一人的军政堂里继续未完的工作。
  而这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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