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豌豆物语夭卡-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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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相信自己把持得足够好，对什么人和物的真心都只是一点点，便是终于一天一无所有，也不会觉得怎样，毕竟没有付出便不觉得心痛吧。
只是，在薛豆青带来了那阵喧嚣却又离去之后，他依然觉得有些难以忍受的寂寞，他那种暴躁而烦闷的感觉又开始间歇地发作起来，当然，这大概是他好几天没有吃烟，犯了烟瘾的缘故。
因为不想躺在湿冷的地上，明佑只尽量靠墙角站着，心里面却似油煎熬，不自觉便伸出手在墙上狠狠摩挲起来，手指已经被磨破结痂，如今再一碰，立即就破开渗出细细的血丝来，却不觉得痛。
明佑觉得自己的感觉有些迟钝了，他分辨不出来到底哪里在痛，他想自己可能真的要生病了，或者，已经生病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佑你又文艺了~~~
第四十四章 三十
在明佑疑神疑鬼自己生病之时，永庆帝亲自来看他了，他忽然放松下来，倚着墙壁坐了下来，笑微微地看着一脸哀痛的父亲走进来。
“父王。”
永庆帝见他脸色苍白眼睛却亮得怪异，不禁心中担忧，竟不知如何开口，倒是明佑笑道：“父王来看我，怎么也不给我带点好吃的？”
永庆帝忙道：“你想吃什么，我这就命人做去。”
明佑撇嘴道：“这才记起问我，可见父王心里没我，罢了，我还是不吃了。”
永庆帝叹气道：“怎么又和小孩子似的了？我吩咐这些人好生照顾你，可曾短了你吃什么，却听说你根本就不吃东西，这也是父王的错？”
明佑道：“哦，父王只是来关心我的饮食问题的？”
永庆帝默然，只在他面前蹲下身来，凝视半晌，道：“佑儿，你能不能叫我省省心？”
明佑道：“可以，等我脑袋落地，你便可以省心了。”
永庆帝又是一声叹息：“你到底想怎样？”
明佑眨眨眼睛：“明兆那事不是我干的，他诬陷我的。”
永庆帝道：“你斗不过明兆的，怎么就这么不认命呢？”
明佑道：“我怎么不认命，他诬陷我，我不是都承认了么？我要我死，我就死去。”
永庆帝绝望地望着这个满嘴歪理的儿子，道：“佑儿我只是想要你平安地活下来。”
明佑道：“我活着啊，而且活过了三十岁。”
永庆帝垂头不语，明佑又开始兴致勃勃：“嘿，父王，之前宫里一直盛传大皇子明佑是活不过三十岁的吧？因为我母后的病是遗传性的，她在三十岁那年死了，我也会死掉的吧？”
永庆帝道：“又胡说，哪里有这种浑话！”
明佑点头道：“没错，那的确是浑话，我不是还好好地在这里么？那么，我母后却是怎么死的呢？”
永庆帝猛地抬头，见明佑已经转了脸色，变得很严肃，不禁颤声道：“你和潇后不一样，她……的确是病了的……”
明佑道：“她的确是病了，可也不至于那么快就死了，是因为有人要她死吧？而且，父王就那样看着她死了吧？”
永庆帝呵斥道：“胡说！你真是要疯了！”
明佑忽地大笑起来：“哦，我是要疯了！你说我疯了，我便是疯了，当年母亲也是这样疯掉的吧？”
永庆帝气得伸着一根手指指着他道：“你……”
明佑按下那根手指，居然又心平气和了：“父王，母后疯没疯我不知道，但是我真的没有疯，我只是想试验一下我能不能活过三十岁。”
永庆帝道：“何苦这样试验？”
明佑道：“万一是真的呢？我至少能做点事情。”
永庆帝道：“做什么？给自己安一个刺杀太子的罪名？”
明佑道：“我没有真的想杀他，你也知道，我杀不了他，我就是试试。”
永庆帝道：“拿你的性命？”
明佑道：“有何不可呢？”
永庆帝觉得自己的悲哀在于永远不能和这个儿子进行正常的沟通和交流，只好抬眼看着他，满眼的无奈与悲伤。
明佑却又笑起来，亲密地去拉他的手：“父王，你不是最疼我的么？你当然不会让我死的吧，何况，我只是试着玩的。”
像是在故作撒娇地求救，眼里却并没有希望，永庆帝避开他的眼睛，低声道：“佑儿……在这个世上，当真没有值得你留恋的人吗？”
明佑笑得很不自然：“父王啊，我怎么舍得父王你。”
这听来简直像是讽刺，永庆帝再无话可讲，站起身来道：“我会吩咐他们好好照顾你的，你自己也……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永庆帝沉重地走出牢房，明佑笑得低低的：“父王走好。”
永庆帝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明佑的笑却迟迟没有收起来，因为这实在是有点好笑，所谓天子，连一个女人都保护不了，你能指望他做什么呢？
明佑生来懦弱，却更加看不起懦弱之人，最终荒唐一把，至少不那么懦弱地去死，大概会自我安慰一点吧，何况，这世上再无值得留恋之人。
再无留恋之人……
李彤吉最近瘦了一圈，脑袋却大了很多，家里忽然多了个薛豆青，容不得他脑袋不大。
这孩子说起来也算是老实，不吵不闹的，比三年前初见面就拿拳头招呼他时要乖了很多，但是这不是说他就因此变得可爱了，相反，他实在是太讨厌了。
李彤吉几乎不能在家里呆着，这个孩子总是能从任何角落里钻出来然后尾随你不止，也不说话，就那么眼巴巴地瞧着你，偏偏你又知道他想说什么。
李彤吉忍不住就朝他肚子上踢一脚：“老子没功夫陪你去玩，想去自己去，我没空！”
他就是不明白，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要把人救出来，如果人都救不出来，多看这两面能有什么意思呢？
这道理薛豆青不懂，他就是想见明佑，李彤吉下脚狠，踢得他半天直不起腰，捂着肚子又跟上来。
李彤吉无奈道：“你就算见了他又怎么样？你能带他出来吗？”
薛豆青道：“我看他瘦了，我带点好吃的给他吃。”
李彤吉不客气道：“他那是自作自受，他自己不要吃东西的，能怪谁？”
薛豆青道：“是他们不给他好东西吃。”
李彤吉简直要吐血，为了不废话，他把自己的腰牌递给薛豆青，道：“要去自己去，我没功夫带你。”
薛豆青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于是，什么都没有说，拎着一条猪大腿就跑去探望明佑了。
几天不见，明佑的精神越发差了，虽然见了薛豆青强打精神笑着，可笑得薛豆青直想哭，慌不迭把手中的猪腿递过去：“可香了，你快吃！”
明佑其实不缺吃的，见了这么一块油腻腻的东西，差点没吐出来，只勉强笑道：“哪来的钱买这么个东西？”
薛豆青道：“跟李大人家那厨子讨来的，快吃啊。”
明佑只得装模作样咬了一口：“唉……”
薛豆青忙道：“怎么，不好吃么？”
明佑道：“好吃，只是，我现在吃不下。”
薛豆青一怔，道：“那，那……”
明佑笑道：“等过会饿了再吃吧，先让我好好看看你。”
薛豆青于是也不再执着于猪腿，乖顺地把脑袋往前伸伸好让明佑抚摸到，明佑今天总是忍不住地叹气，叹得薛豆青心里慌慌的： “殿下，他们什么时候放你出来？”
明佑道：“谁知道呢。”
薛豆青想了下，道：“他们会杀你吗？”
明佑道：“谁知道呢。”
薛豆青抬起眼睛看着他：“我不会让你死。”
明佑笑：“哦，那真好。”
薛豆青道：“你也不许死。”
明佑道：“嗯，不许。”
明佑很奇怪薛豆青会这样在意生死的问题，死不死，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他一直以为自己活不过三十岁的，如今知道这是个谎言，还多活了几天，已经算是赚了。
第四十五章 劫
明佑说得对，他的死活不是他自己说了算，刑部复核很快出来，谋杀太子证据确凿，罪名成立，斩立决。
薛豆青听了这消息竟然平静，只盯着李彤吉一言不发，李彤吉神情严肃赶他出去，薛豆青置若罔闻：“你还能救他么？”
李彤吉道：“不关你的事。”
薛豆青道：“能救么？”
李彤吉凝眉道：“程序都走完了，最后只能去向皇上求情看看能不能特赦，虽然，希望也不大。”
薛豆青得到答案，垂下头默默往外走，李彤吉忽然叫住他道：“喂，你……去哪？”
薛豆青道：“给他送点吃的。”
李彤吉望着他像是第一次买他来时那样仔细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忽道：“如果，他真的必死无疑，你愿不愿意陪他一起死？”
薛豆青听了这话没什么反应，只是轻轻一点头：“嗯。”
李彤吉道：“去吧。”
明佑根本吃不下任何东西，带什么也是白搭，薛豆青尝试了半天只好把带来的东西放到一边去，低着头道：“殿下你又瘦了。”
明佑笑道：“我瘦不瘦没什么，倒是你，怎么也瘦成这样子？李彤吉那个混蛋是不是不给你东西吃？”
薛豆青不说话，拿手指头在地面上划来划去，忽道：“殿下，你怕死么？”
“不怕。”
“可是我怕。”
这不像是薛豆青说出来的话，明佑怔了一下，只咧嘴笑了一声：“呵。”
人都是会变的，从勇敢都懦弱不需要很长时间。
一时冲动是每个人都会有，冲动一辈子，那大概是不能的。
薛豆青抬起头来望着他，一字一字道：“我怕你死。”
明佑又是一怔，依然在笑：“我不一定会死，我爸爸是皇帝，哪能就让我死了？”
“如果他救不了你呢？”
“那么我就只好死了。”
薛豆青默然，拉着明佑的手指吻了一下，牙齿尖尖，咬得明佑猛地一痛，仓皇收回。
薛豆青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明佑吮着被咬过的手指头，想，小孩子就是不可靠，一时冲动过去了，连个告别的话都没有。
行刑前太子明兆屈尊来探望了明佑，明佑好几天没有吃东西，精神坏得很，连敷衍的力气也没有，就那么眼神涣散地看着明兆走过来。
明兆吩咐随从打开带来的食盒，道：“我听说皇兄胃口不好，想必是这牢狱里的饭菜不合口。”
明佑往那食盒里瞟了一眼，四个小菜，一壶酒，有气无力地笑了笑：“怎么，二弟等不及，要提前送我上路了？”
明兆在他面前蹲下来：“皇兄还是这么喜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也不多说，拎起酒壶倒了一杯，端起来一饮而尽，再倒一杯递给明佑：“我陪你一起上路。”
明佑接过酒杯，却悉数洒在了地上：“对不起，我还不愿意和你一起呢。”
明兆的脸色变了变，最终却没有发作，面对将死之人没有必要再假以颜色，只是扶起被明佑扔在地上的酒杯，淡淡道：“我对你，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明佑歪过头去轻笑一声：“自己说自己仁至义尽，真不要脸。”
明兆也不生气，笑道：“别人说也罢了，被皇兄说不要脸，我可是不那么甘心的。”
明佑斜睨他一眼：“我也不要脸。”
明兆点头：“所以我们才是兄弟。”
明佑道：“下辈子我不要和你做兄弟。”
明兆道：“你走得这么早，想做怕也是做不成了。”
明佑沉默，忽地抬手扇了明兆一巴掌，没多少力气，算是在他脸上轻轻蹭了一下。
明兆挨了一下，换一边脸道：“这边要不要也来一下？”
明佑知道自己的巴掌并没有任何威力，也不再打，只转过头去，把脸贴在冰凉的墙壁上。
明兆道：“那么，杀也杀过，骂也骂过，打也打过，到了地府不要再记恨我了。”
明佑道：“嗯。”
明兆道：“其实，你一直都不该记恨我，潇后的事……是个人都能想到，我那时候才多大，怎么也算在我头上？”
明佑道：“我错了。”
那语气显然不是认错，可是多少年来明佑养成了对明兆言听计从的习惯，无论明兆说什么，他总是不自觉地要表示同意。
方才难得迸发的一点脾气很快没了，又是一副顺从忍耐的神情，虽说那是装出来的，即使如今不需要装了却改不掉了。
明兆拍拍他瘦削的脸颊，道：“明天上路我就不送了，早走早投胎，我们便做不成兄弟了。”
明佑的脑袋晃动了两下也不知道听没听见他的话，只是焉焉垂头坐着，眼角余光里看见明兆离去时长袍下摆的一角。
然后就昏昏然睡去了，如果幸运的话，他可以一直睡过去，把行刑时间给睡过去。
他这个愿望没有实现，因为天未亮的时候他就被惊醒了，虽说是醒了，却觉得是梦中，因为他睁眼就看见薛豆青，而且是，正在眼前。
薛豆青什么也不说，拉着他胳膊就要把他拉起来，明佑慌忙道：“你干什么呢？”
“带你离开。”
明佑乐了：“豆儿你脑袋坏掉了？年纪轻轻就会玩劫狱了？”
薛豆青冷着脸：“我不会让你死。”
明佑道：“我死不了，明儿我父王的特赦令就下来了，他怎么舍得我死！”
薛豆青道：“要是下不来呢？”
明佑道：“那我就死！”
薛豆青沉了沉脸，拽着他胳膊就往外拖，明佑死命扒着牢门：“我不走！”
薛豆青怒道：“你疯了！为什么不走？你真的要留在这里等那张根本就不会来的特赦令？”
明佑道：“我知道它会来的，便是不来我也不能走，走了，那算什么？”
薛豆青一怔：“算什么？”
明佑道：“什么都不算，别说我根本逃不出去，便是逃出去了，永远都只是一个罪犯而已，一辈子都只能逃亡，永远都是！”
薛豆青道：“那也比死了好！”
明佑摇头，薛豆青他不懂，死亡并不是这世上最痛苦的事情，他永远都不懂。
薛豆青见明佑死死抱着牢柱子一副誓死不走的样子，心中焦虑自不必说，脸一黑道：“前些日子说过永远在一起，这话还算不算数？”
明佑道：“算，但是……”
不等他的但书说完，薛豆青忽然抬手一掌落在他颈上，倒不算重，明佑甚至还来得及神情愕然地瞪了他半天，然后才摇摇晃晃地倒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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