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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甲苍髯 作者:ciel mu(父子 宫廷侯爵)-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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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辰胤觉察到他的情绪变化,开始并没有太过上心,以为一人个死里逃生之后,难免会觉得恍恍惚惚如在梦中,直到这种情况愈演愈烈,看来简直像是得了失心疯,他才不得不三追问,逼着元凰吞吞吐吐说了实情。
“小的时候,我最怕你不告而别。”元凰望了北辰胤一眼,慢慢开口,他的声音很低,表情很是沉静,眼神逐渐从最初的静谧转为无力掩饰的惶恐担忧,好像一块浸泡良久的扎染布料,慢慢突兀出鲜明色彩:“在北嵎时候,我知道北辰氏的荣耀在你心中重愈千均,只要我做得英明天子励精图治,便能将你留住;后来辗转到了翳流,我已面目全非,又失了家国江山,与你虽没了血缘羁绊,总也还有牵挂责任。因此我笃定你重伤未愈之际,因为同命丸的缘故担心连累了我,必定不肯不告而别。再后来,便是我中毒受伤,需要你的照顾,又可以堂而皇之地将你绑在身边——而如今你的攻体已恢复了八九成,我的武功用以自保也绰绰有余,我再没有名正言顺的理由,阻止你抽身远走。我倒宁愿还像以前那样,尽管多些折磨,不用每日提心吊胆如今趁你还在,能多看你几眼,都觉得是赚到了。”
北辰胤听完他的话没有回答,走到墙边推开窗户,放入山间凉风吹散了屋内积聚的闷热。他低头仔细地支好窗棂,直起身来,依旧背对着元凰:“我若是要走,何必等到今日。”
“今日不走,明日也许就会离开。”元凰道,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翳流教皇现出难得的紧张局促,幼童似的将手藏到身后反复摩擦:“在你心里,总还是或多或少,将我当是你的孩子”
北辰胤回过头,看到元凰紧抿着嘴唇,眼睛无措地四下搜寻,长发衣角都被山风吹得向后撩去,显露出鬓角凝结的晶莹汗珠。他轻轻叹一口气,望进元凰的眼睛,缓缓说道:“你说得对,我这一辈子,也许都不能全然以情人的态度对你。你至少曾经是我的孩子,这一点,我忘不掉,也不想忘。”说完这句话,他如预料中的一般,看到面前青年苦涩失望的表情——当初是元凰不顾一切要跟他在一起,即便落得遍体鳞伤身心俱创,也丝毫不肯后退半分;待到他终于想通答应,却又偏是元凰解不开心结,畏守畏尾,总以为他是割舍不下这父子情分,对自己敷衍了事。北辰胤很早就明白他的忐忑心思,从没有同他解释说明,以为时日长久之后,元凰自会明白他的真正心意。然而这一段时间下来,却貌似适得其反,他对元凰越好,元凰越是惴惴,一味陷入猜疑惊惧的泥潭中无法自拔,若是无人援手,似乎没有获救出逃的可能。北辰胤想到这里,禁不住觉得心疼,又不由啼笑皆非,移开眼睛去,继续把话说完:“然而即使这样,我也还是希望能同你相携以老。——我都已放下了,你为何还是放不下?”
“我以前同你说过,我心头钟爱者,过去未来,只得眉姬与你。”他不等元凰说话,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皱了皱眉头,仿佛不习惯将深藏心中的感情用这样直白的言语说出:“现如今,也依然只得你与眉姬。”
元凰呆呆站着,万料不到他会说出这种话来,好像是在深山迷路绝望之际,突然见到了头顶高悬的北斗明星,一时间惊喜交集,居然忘了反应。北辰胤见他不答,只道他仍是将信将疑,于是犹豫片刻,沉声开口道:“元凰也好,教凰也罢,我北辰胤从此后与你休戚与共,生死相从——你,可愿信我?”
“你”,元凰愣得半晌,使劲瞧了北辰胤一会儿,方才猛然醒转,刚想要开口接话,却先不由自主地灿然笑了开来,眸中倒是纷涌出的氤氲水汽。他使劲摇了摇头,又立刻点点头,伸手捏捏自己的面颊,又反手去抹眼睛,随后努力沉下脸来作出肃然的神情,左右看顾一番,低下头去盯着脚背,脸上满是懊恼不甘:“好话都叫你说尽了,你让我说什么好。”
这次轮到北辰胤愣在当场,不知应当作何反应,只好学着元凰的样子摇摇头又点点头,片刻之后终是忍俊不禁,看着青年笑出声来。
那天过后,除了元凰平日的举止言语更为亲密无忌了一些,两个人的生活并没有多大改变,就连北辰胤给他的响应,也并不比以往更为鼓励纵容。就这样平平静静地过了数天,直至入秋后的一日夜里,北辰胤才睡下不久,便听见门边响起一阵熟悉的轻捷脚步。他习惯性的起身,将床上的被褥拉好,光着脚的赤发青年便趁着这个当口冲进来,泥鳅一样滑上了床。北辰胤同往常那样顺势搂过他,贴近胸口护着,轻声问他道:“又觉得冷吗?”
元凰一反常态的把头埋进被子里,头发遮住了脸,良久都不肯回答。北辰胤担忧起来,正要坐起点灯查看,却被另一人拽住手腕拖了下来,听到被子里闷闷传来底气不足的回答:“没有就想跟你一块儿睡。”
北辰胤微笑一下,没有多说什么,重新睡回床上,将被褥往元凰那里送了送。元凰不肯安分,仰起头来磨擦着他的下颌,寒凉的脚背蹭上他的小腿。北辰胤往墙边退了退,搭在元凰腰上的手指微微用力算是警告,元凰不依不饶地一点一点贴过来,动作轻微地无法察觉。彼此靠近的体温相互吸引着逐渐攀升,直逼得北辰胤毫无退路。他半撑起身体,低下头去,窗户的缝隙里漏出些许光线,正看到元凰冲他挑衅的勾起嘴角,数日来压抑滋生的情绪,于是毫无预兆地蔓延开去。
接下来不知是北辰胤先俯身下去吻住了元凰,还是元凰先伸手拉下了北辰胤的颈项。总之唇齿纠缠的那一刻里,一切都变得如此自然,甚至带了些神圣意味。北辰胤幽兰的长发散乱下来,发梢压在元凰身下,远远看去好像一幅拉起的细密帷帐,将两人拦在中央。他用一手垫着元凰后脑,另一手撑在床上,舌尖刮过另一个人的齿龈,使亲吻继续深入,直至耳边的呼吸变得急促无力,才慢慢抬起身来,低头再看身下的人,只见到元凰衣衫半敞着,一双凤眼将阂未阂,顾盼之间竟然兜满了一室月光。
他在这个时候才略带惊讶地发现,元凰从下颌开始直到胸膛,都一例木槿似的羞红起来,薄薄的一层颜色包裹在那具白皙的近乎病态的躯体上,好像杭州西湖堤岸上的红白桃花,如云似锦的煞是好看。屋子的月色本来不甚明亮,穿过窗棂打在了元凰身上,却一下子变得明晃晃得让人睁不开眼。北辰胤微眯起眼睛,垂手抚上元凰的脸,一丝丝替他理顺了鬓角。——这并非是两人间的第一次亲昵,在翳流时候虽未把话挑明,只要元凰主动求欢,北辰胤多半都不会拒绝。如今明明是元凰先挑的头,他却突如其来地害羞起来,让北辰胤有些不知所措。元凰知道他发现了自己的窘态,赌气的闭上眼睛扭过头去,等了一会儿仍不见另一个人有所动作,忍不住掀开眼角偷偷睨他。北辰胤居高临下,将元凰这些小动作尽收眼底,见他睁开眼睛,半真半假的苦笑起来:“你这个样子我也不知道怎样才好了。”
元凰不解似的眨了眨眼睛,然后突然笑开,再次举手攀上北辰胤的脖子,剩下另一只手摸索着去解他的亵衣,缠住衣带拉了半天不得其法,索性撕扯起来。北辰胤任由他动作,借着他臂弯的力道俯下身去,先在薄唇底下描绘出形状细致的耳廓,再沿着下巴的弧线循序延绵到胸口,一路往下直至腰间软肉。他原先放在元凰脑后的手也随着身体的移动滑去了另一个人的腰股之间,寻到入口慢慢试探深入。元凰微曲起膝盖,浑身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咬住嘴唇不肯出声。
北辰胤察觉到他的不安,暂时停下了手指的动作,支起身体打量着元凰,见到另一个人正睁大了眼睛,也不知透过月光在瞧些什么。他低头轻轻说了一句“别看”,蜻蜓点水一样亲啄上元凰眼睛,柔软的眼睫刷过他的嘴唇,撩拨起春日杏雨一样的微痒。元凰不情愿的闭上眼睛,若有若无的细碎亲吻让他昏昏欲睡,也不知什么时候那人拉离了身体,鼻息驻留在他脸孔上方流连不去,他正想睁眼询问,忽地低低闷哼了一声,立时绷紧了背脊,浑身沁出一层薄薄冷汗。
北辰胤的手本来在他腰上,被汗水一湿,便好像抚着刚镀釉的白瓷,滑腻中透出青涩。他知道元凰觉得疼,一面柔声用言语安慰,一面极有耐心地等他适应,一寸一寸,谨小慎微地攻城略地。不料元凰突然一手扒住他肩膀,借力将身体猛地向前一送,两个人不及咽下的呻吟同时溢出唇畔,顷刻间已拔营夺寨。
元凰身下的被单是麻布织就,比不得惯用的丝绸凉爽柔滑,在同肌肤的反复摩擦间渐渐灼升了温度,将整片背脊烤的生疼。元凰初时未觉有异,慢慢背后的火焰同身下的炙热连成一片肆虐起来,将他团团包裹其中,使他一时犹如身登极乐世界,一时又如直坠油锅地狱。这一把火烧得铺天盖地,叫他眉眼生烟,也烧没了他仅存的理智克制,正想要张嘴高喊呼救,冷不防北辰胤一把托住他的背脊,用力将他的整个上身抬离了床榻,倾斜悬在空中。元凰惊叫一声,下意识地圈上北辰胤的肩膀拉直身体,落下另一只手撑上了床沿,弯曲高抬的双腿乘势夹紧了北辰胤的腰。北辰胤待了片刻等他稳住身体,将原先放在他背脊上的单手小心移至臀部,一并托高了寸许。
如果没有只手支撑,元凰的身体就好像是完全悬挂在北辰胤的身上,凌空的身体在一次次的冲击中晃动地更为激烈,好像惊涛骇浪中颠簸的一叶小舟,彻底迷失了方向。他觉得方才窗外秋虫的鸣叫,树叶的摩挲,野兽的奔逃,此时都被挤成一堆塞进了他的脑海,无限放大。他头晕目眩的,一点点后仰,血红的头发先是沾满了枕巾,而后铺遍了被窝,最后顺着床沿溜到了地下。他咬着那个人的名字,紧紧闭上眼睛,四肢百骸充盈起来,不受拘束地随着房中的光影飞旋出去,全世界都在他的耳边纵情歌唱,只唯独听不见自己喉头溢出深深浅浅的甜腻呻吟。
那一夜再以后的事情,任凭元凰如何回忆,也全寻不到蛛丝马迹。记忆堪堪跳过了最美好的一段时光,直接定格在了翌日清晨。元凰醒来的时候太阳还未高悬,空气里却已充满了阳光的清甜味道。他睡眼惺忪地转了个身,见北辰胤同昨晚一样,正侧支起身体在旁边看他。外头鸟儿叫得很欢,正是出游的最好天气,元凰闭上眼睛往床里挪了挪,被角滑下来,露出一小截肩膀。北辰胤探身过去,见他背后红辣辣的连绵一片好像烫伤似的,不由皱了皱眉,正要下床去拿药水,听元凰喃喃说道下次换块被单吧。
就这样在元凰的提议下,两间睡房里的床单都被换成了丝制。丝绸在苗疆算是稀罕物,集市上颇不易得,有时还要特特前往附近的中原城镇换取,平白添了不少麻烦。这样的细致讲究固然符合两人的身份,但实在也颇有浪费的嫌疑——毕竟另一间房间里的那张床,已经很久很久,都没人睡过了。
番外 梁上燕
如果你很喜欢一个人,而那个人正好也喜欢你,那么想要爬上那个人的床,简直就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
翳流教主北辰元凰是这样想,也是这样做的。然而天经地义,却并非轻而易举,哪怕在北辰胤默认了他俩的关系之后,元凰想要同榻而眠的计划也迟迟没能得到实行。——北辰胤初到翳流之时昏迷不醒,浑身上下全是伤口,元凰生怕碰疼了他,在他床边挺直腰板连坐了数个通宵,就是不敢靠去他的身边;北辰胤醒来以后逐渐康复,不用元凰每日提心吊胆地陪在左近,但等元凰处理完翳流大小事务之时多半已经更深夜阑,他有好几次都想睡去北辰胤的房间,又怕吵醒了已经入睡的另一个人,每每在门前驻足犹豫一番后一溜青烟似地无声远去;偶然碰见几次北辰胤屋里还亮着灯,元凰欣喜之余待要抬手敲门,却又突然忐忑捏扭起来,不知该要编个什么样的理由走到房里去——他虽然在私底下偷想过无数次有朝一日要同北辰胤做成真正的情人,如今终于得偿所愿,反倒不知该要如何相处表现,就好比一个只顾埋头跋涉的辛劳旅人,因为对于终点太过执着专注,反而忽视了到达终点以后,旅行本身的目的所在。
就这样磨磨蹭蹭过了三四年的时光,翳流的景况先是同北辰胤苏醒后的身体一样,从满目疮痍渐转为蒸蒸日上;随后很快引来了中原诸人猜忌敌视的目光,最终重蹈北嵎的覆辙,跟随元凰的万丈雄心一起被断送在了春意浓重的五爪峰巅 。
从天子到教主再到最后的归隐,北辰元凰向来是个脚踏实地的人,皇城中的种种历练且不去说,从他执掌翳流以来,对内如何恩威并济,对外如何纵横捭阖,如何一步步站稳脚跟直至万众归心,如何争胜心切最终误入死局,他都记得一清二楚,哪怕午夜梦回亦是历历在目;独独他与北辰胤之间,是怎样由最开始的拘束谨慎演变为现在每日睡前北辰胤习以为常地替他解散发髻用牛角梳理顺了头发,元凰精明的脑袋里倒像是被人刷上一层浆糊似的,无论如何回忆不出沿途的转变,好像这并非是两人间一个循序渐进的试探过程,而是个一蹴而就的美丽奇迹。他所能记得的只有在翳流那段甘苦自知的匆忙日子里,北辰胤很少像北嵎时候那样给予他各种明智的建议,而是一直一直,沉默地负手站在他一抬眼就能看见的地方。
对于归隐后两人的相处方式,元凰的欣喜满意自然不言而喻。白日里北辰胤练字读书,他在边上看得一会儿,就去院中摆弄那些四处收罗来的奇花异草,入夜后便睡去北辰胤的身边,有几次忘了洗净身上沾染着的草木芬芳,北辰胤便会起身打开窗户。北辰胤的手搭在他的手上,他不安分地竖起拇指,指甲盖轻轻刮过另一个人掌缘上镶嵌的硬茧,然后来回着移动手指,默默丈量起北辰胤手掌的长度。翳流教主的手并不宽大,但却出奇得细长,并不能同北辰胤的手掌完美贴和,暴露在夜色中的指尖让元凰觉得他终于实现了想要覆盖住北辰胤整个手掌的愿望,于是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将脸稍稍往里侧去,整齐压在脑后头发变得凌乱了些,给方才平常的动作增加了几分亲昵的意味。——在元凰看来,此时的一切仿佛经过了漫长的准备,细枝末节处都堪称完美,直到那天夜里他在另一个人身边不知第几次醒来之后,才开始明白原来爬上心爱的人的床,对他来说才是真正麻烦的开始。
同所有习武的人一样,北辰胤同元凰即使在休息的时候也总保持着高度的警觉,入睡通常很浅,稍有动静便会惊醒,更何况独自坐行起卧了这许多年,身边突然多出具实实在在的温暖躯体来,换了是谁也难以立刻适应。大多数时候是两人无意识的微小动作,也有时候是其中一个挥之不去的反复噩梦,偶然会因为翳流教主的特异体质对严寒天气的本能反应,总之一个人半夜里醒来之后转过头去,往往能看到另一个人心照不宣的默契笑容——这个时候,究竟是谁吵醒的谁,实在已经并不重要,元凰压低了声音嘟囔一句“对不起”,北辰胤看着他的眼睛答一句“快睡了”,接着两人都侧过身去向床的两边无声挪动一些,拉开彼此的距离以免再次互相干扰。最初时候,北辰胤经常要等听到元凰睡着后特有的绵长轻柔的吐气声音,才肯放心安眠,而元凰则常常在背过身去以后刻意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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