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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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很多张。只有认真去翻了才知道，他们竟然有这么多照片。出完任务脸上粘着血还笑嘻嘻摆出“V”字的某人；放假时一起（其实是被拖去）逛街提着大包小包的两人；生日时被抹了一脸蛋糕气恼至极的某人；抱着青蛙帽酣睡的自己；被强行搂过肩膀号称用来试镜的留影，等等等等。弗兰一张张看过去，翻到最后一张再倒着看回来。最后他得出一个结论：照片这东西，果然是不能多看。
　　不然会更清晰地记住那个笨蛋的样子。这不好。
　　一点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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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第　61　章　。。。　
　
　
　　贝尔菲戈尔眼下正如弗兰预料一般生龙活虎地穿行在意大利的冻土上。傍晚的天空飘着小雪，这并不妨碍他循着谣言的来源一路向北。前些日子他在格罗塞托的小酒馆里不经意间听到了一个传闻，说佛罗伦萨到博洛尼亚的沿途似乎有单身旅客惨死。“啊哟我说客人们哪，这会儿遭殃的可都是年轻人呢，”店主一边擦杯子一边压低声音说给饭局结束的客人们听。“我是听前一拨刚从那里回来的鞋商说的，那些年轻人死相很惨，死因都是颈动脉被类似牙齿的尖东西割破导致失血过多……”说到这里还煞有其事地瞪大眼睛抓紧杯子，仿佛下一刻就要把它捏碎。“说不定这世上还真有吸血鬼……证？据就是——梵蒂冈的神父大人们现在都在往那里赶哟，我这里昨天还接待了一拨呢。”
　　在店主和其他客人们热切讨论的时候，原先坐在远处角落里的金发青年披上斗篷，丢下一叠纸钞转眼便出了旅店。他几乎能断定引起骚？动的就是某个自说自话再度翘家多日的死小孩。吸血种若是几天之内没有鲜血或者药物摄入，在极度渴求鲜血的情况下必定会丧失神？智去袭？击人类。贝尔眯起赤色的眸子，嘴角咧出一道上扬的弧度。他仰起头，迎着扑面而来的雪花远望模糊的城镇。就快到佛罗伦萨了。
　　“嘻嘻嘻……快要抓？住你了~”青年隔着衣物按上已无伤口的左肩，微微开启的口？中吐出两个音节。
　　“弗兰。”
　　
　　与此同时缩在壁炉前面的少年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啊咧——谁在说me的坏话呢……啊，肯定是白？痴前辈了。”他扯过厚重的白色棉被把自己重新裹好，靠上软垫时又是一阵天旋地转。
　　最近一直在头晕，有时眼前忽然就鲜红一片，再度拾回意识时发现自己好好地躺在床？上。弗兰觉得奇怪，但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倒是对血的渴求少了许多，醒来后身？体十分正常。在没有药腚的支撑下安然度过许多天，这是从未有过的。这样看来，似乎是有能独？立生存的可能？他不禁对未来稍微抱有了一点期待。
　　
　　是夜。
　　旅馆二楼的某间窗户忽然被打开，一个身形纤细的人翻过窗台一跃而下，落到地面便站起身，踩着积雪一步步走向零星散布在幽暗树林后面的小村落。那人走路的姿？势有些摇摇欲坠，如同梦游一般的步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印在稀松的雪地上，很快便被新的落雪覆盖了。风雪击？打在少年脸上，碧发扬起露？出光滑的额，以及下面映出？血色的瞳孔。
　　他踉跄地朝某个方向走着，步履艰难但就是没跌倒。明明脚下踏着冰冷刺骨的雪，脸上却没有一点受不住的神色。忽大忽小的风雪卷起衬衣下摆，最下面的一粒扣子不见了。黑？暗中只有满地雪光打在他的脸上，被低温冻到的肌肤呈现出隐约的青色。
　　而少年毫不自知。他继续向前走着，仿佛前面有什么在吸引着一定要让他过去。少年不顾一切前行的模样，宛如一只正在表演舞台剧的提线木偶，没有意识任凭身？体摆？布。
　　忽然，少年抬起头，像是察觉到什么似地望向隔着风雪的彼方的某处。在与“那个”对上视线的刹那，原本毫无焦点的瞳孔一瞬间变回原先的碧色，步子迟缓了一秒，甚至有向后退的趋势，但挣扎之后很快又恢复原状，朝有着“那个”的方向加快脚步。
　　瞳孔重新被红色淹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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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　62　章　。。。　
　
　
　　天空降下血色的鹅毛，落在肩上留下粘滞的稠和感。这时候他忽然觉得冷，这些红色的东西不知怎么地就钻进了皮肤里，阻碍在低温下本已流动缓慢的血液。它们贴在血管上，一片又一片。然后身？体就逐渐动不了了，整个人像掉进冰窖一般，每动一下周？身就吱呀作响。
　　少年看到红色的世界向未知的方向无限延伸，色块们层层堆叠，并最终聚？集到“那个”的身后。他嗅到异样芬芳的气息，夹在冰冷的寒风中向自己席卷而来。那种淡淡的香气，每走一步就浓郁一点，如同罂粟缓缓盛开。
　　停不下来了。所有感官在那样诱人的香味面前无所适从。少年踩着雪跨过一个又一个树桩，任凭尖锐的砾石划破脚心。他来到“那个”的面前，闻到自己的血与那种馥郁交？缠一处，意识恍惚。透过艳？丽到刺目的色彩他看见晚霞，麦田，绿树，长长的田埂，以及隔开几步之遥那个有着一头末梢不安分卷曲金发的男子双手插在口袋里对他露？出习惯性略带高傲的笑容。
　　——啊……如果可以的话……
　　少年抓？住对方的领口，亮出小小的獠牙。
　　——如果可以的话……
　　咬下。
　　
　　——好想回到那里去。
　　
　　大体上来说贝尔算是个不多话的人，如果不是身边有某只没事顶着搞笑的青蛙玩偶帽子的面瘫小孩时不时蹦出一句挑衅意味十足的话来撩？拨神？经，他甚至可以一整天不吭一声。无人打扰的时候会弹钢琴，去图书室看一下午的拉丁文小说，去台球房蜷在沙发里对着靶子掷飞刀，一个人玩斯？诺克，纸牌接龙，或者睡午觉。
　　总而言之他就是这么个安静的、沉默时整张脸会显得略带孩子气、心理上基本蔑视人类的贵？族青年。贝尔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当初会对一个人类小孩产生兴趣，搞不好只是因为对方的个性他从没遇见过的缘故。秉承着“喜欢的东西就是要好好欺负”的原则，一路上刺来刺去、用伤害来表现归属权地走到了现在，有时这个堕？落的王族也会异常佩服自己的耐心——虽然照那个无论怎么揉？捏搓抱压都不会坏的死小孩说来自己是天底下最没耐心废话最多的笨？蛋——
　　可这明显不能怪王子嘛。青年勉强找了个背风的凹陷处靠上，顺手拉了拉自己鼓？起的斗篷。眼下的状况令一向自视甚高的真·王子殿下也有些棘手。厚重的斗篷遮不住过多的血？腥味，高等吸血种特有的敏锐嗅觉与夜视能力两分钟前已经捕捉到在几公里开外蠢？蠢？欲？动的人影。独自为营甩开那些所谓神的使者是没有问题，但若是带上一个暂时派不上用场的小孩……青年烦躁地揉起本来就不甚整齐的金发，将咬住自己不肯放的弗兰裹得更紧一点。
　　很久很久之前也发生过类似的动作。谁把谁包裹进自己怀里，谁带着谁离开是非危险之地，谁拯救谁。每次都会适时出现在他的面前，欣赏对方五味陈杂的眼神然后将其解救出来。好多次了，以至于演变成只要这个混蛋小孩一开始任性自己就会出手去追回来。
　　执着的原因大概是因为已经把对方当成了自己的东西？啊啊，应该就是这样解释的吧。属于王子的东西，怎么能擅自离开呢。用上类似自我暗示的办法与超越其他吸血种的天才般的头脑，每次都能轻而易举地在弗兰想？做什么之前赶到。
　　但怎样都要稍微警告一下，即使很快又再犯。贝尔俯首探向将自己的颈部撕？裂出深深伤口的少年，环住后背的手臂上移到头顶偏下的地方，手指一圈又一圈缠绕住柔顺的发？丝，然后在獠牙完全没入血管开始更进一步的吸食的当口向后一扯。
　　被强行与温暖血液分离的尖锐牙齿在雪光照耀下带出一条血珠凝成的缎带，在半空中失去惯性附和着地心引力飞？溅一地。贝尔满意地看到弗兰的瞳孔在讶异与迷茫中回归果绿色，他保持着牵扯少年发梢的姿？势，唇角上扬俯视捕获的猎物。
　　“嘻嘻嘻……抓·到·了。”青年恶作剧地动动手指，少年脸上立刻浮现出忍痛的表情。“弗兰，为什么你总是这么不听话呢。经过了那么长久的训练，为什么还是一副那么不可爱的样子呢。”
　　——总想着逃离我的你，到底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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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第　63　章　。。。　
　
　
　　“不过是想逃离命运对me的束缚而已。”轻轻挥开对方的手臂，弗兰单手扶住树干调整呼吸。这时他才觉得冷。穿着睡衣光脚长久地站在雪地上，脚踝冻到发紫，膝盖以下已失去知觉，移动不能。他颤？抖地张？开环抱住身？体的手臂，艰难蹲下去抱住双膝。这个姿？势是好看的，将自己圈起来，有种会就这么睡去的感觉。四肢蜷缩，头部微微下垂。在飘雪中维持收敛的姿？势，内心安稳。弗兰一直喜欢这个姿态，他认为这样就能隐藏心中的阴影，以及一些其他什么判定为不好的东西。“me从来都不是任何人的。一切本该是这样。”少年的断句有些不合文法，不过他并没有在意。“在还是‘人’的时候，me一直认为自己能永远属于自己，直到老死。”
　　“不和别人有过多的交集，一个人平静度过几乎是捡来的年岁。”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前辈的强行介入。改变me的人生与信？仰，最终把me作为‘人’的存在意义一并抹杀掉。”少年抬起头，血色尽失的脸上泛出淡淡的青色，整个人都瑟瑟发？抖。他推开贝尔想要拉起他的手，继续维持带有距离感的自我防护。“me讨厌在计划外的变故，虽然那个时候说了试试看。”少年轻轻？握住胸前的挂坠，隔着单薄的布料他让盒状尖角陷入掌心。“但最后还是陷入深深的自我厌恶。”
　　“很古怪吧。明明拥有的是不可捉摸的能力，却意外追求表格式的生存法。”
　　“为什么要给me活下去的束缚。明明就是不想再存在下去的。但为什么又矛盾了呢。”
　　“如果逃离前辈的话，说不定就能解？开类似诅咒的存活方式。”弗兰仰起头，隔着纷飞大雪他看见青年敛起笑容，紧抿嘴唇。脸型还是很好看呢，笨？蛋前辈。天天都看着就算历过久远年代也依旧容颜未改的五官，它们不断提醒自己正在永生的事实，那真是可怕。少年别开眼，感受生的气息逐渐离自己远去。
　　但还是不会死。没有吸血种是被冻死的，从来没有。只要心脏不被木桩钉死，那就没有生存失格的可能。所以——
　　“可以放开me么，贝尔前辈。”
　　把me交给那些人，让一切回到最初开始的地方。没有办法了。不断的逃离，难道不就是为了这一天的到来么。
　　只是少年似乎低估了“贝尔菲戈尔”这个超越其他物种的存在。
　　“所以说这就是弗兰你的理由？”金发青年一把抓？住失去力气的孩子将他从雪地上揪起提到自己面前。“不断地、不断地从王子身边逃开，即使知道后果还要去做的原因——”衣领被逐渐用？力的手指绞到皱成一团，但依旧没有松懈开来。“就是为了这种可笑至极的理由？”
　　“每个人的生活方式不同，前辈无权质疑me的方式。”
　　——又是那种淡漠的语气。
　　“me一直认为，强？迫地活着还不如早点了断来的痛快。”
　　——又是那种无视生命的态度。
　　“所以贝尔前辈，你的自以为是也可以够了哟。没有什么是能一直留在身边的。”
　　——撒谎。明明？心里那么挣扎。
　　“me本来就不属于你。”
　　——够了。这种不坦诚的模样。
　　
　　“呐，弗兰，对于任性小孩的治疗方法，除了体？罚之外，还有另一种哟~”贝尔扬起嘴角，附上少年的耳廓低声说了些什么。
　　
　　追兵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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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第　64　章　。。。　
　
　
　　什么才是真正的逃离呢。弗兰在被贝尔拖着一路向前时不断地逼？迫自己去想这个问题，他从来都是说到做到的那种人。
　　那么。
　　明明每次都下定决心要离开的，为什么到最后都会失败。如果……少年知道不能再深入下去。他目前一点都不想去面对这个问题的答？案。
　　但是。
　　如幻影般稍纵即逝的能力配合自身与生俱来习惯性远离喧嚣的个性，如果好好使用是完全能从这个人手中逍？遥？法？外的。
　　答？案只有一个。如果不是能力问题，那就是——
　　Me果然还是败给这个人类公敌了。弗兰微微仰头，让雪花落在已无知觉的脸庞。融化的过程带来一阵清冷气息。
　　所以说……为什么还要追求这种东西呢。不死。不生。被夺取大半自？由，只能靠你的血才能活下去的生命维系法则。作为交换me能得到什么。从来都不会为谁停留的嚣张模样，蔑视一切的唇尾，偶尔为之的拥？抱，以及。
　　——死小孩，王子只会给认定的人喝下王族之血呢。
　　什么嘛，难道不是随口说说的么。少年的表情微妙地不自然起来，被抓着的手臂有些发烫。他抬头望向贝尔难得露？出些微阴沉的侧脸，手不由向后作势抽？离。
　　下一秒一件厚重的斗篷劈头盖脸砸下来。“嘻嘻嘻~弗兰要是晕死在这里对王子来说可是沉重的负担呢。”
　　“啊、前辈你难得也有好心的时候？”抓起过大的斗篷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个脑袋后少年发现除去斗篷的对方也不过比自己多了件外套而已。“前辈万一冻死在这里可不要来找me。”明显就是你自愿的。
　　“……回去王子再修理你好了。”
　　回去。这个词还真够让人怀念的。扯住衣领不让风从缝隙里倒灌进去，弗兰慢慢攥紧拳头，又松开。没有用的。逃不掉的。
　　是怎样都回不去了吧。少年抬眼四顾，脚步慢慢缓下。“来了。”
　　“嗯。”难得这次青年没有笑。他只是停住脚步，握住弗兰的手有点紧。
　　当人影陆续进入较短视野时弗兰看见那些飘动的衣袍上熟悉的十字标识。它们随着翻飞的褶皱扭曲成奇怪的形状，在雪光中煞是惹眼。他盯着他们好一会儿，感觉施加在手臂上的力道越来越大。
　　他们近了。仿佛是事先练习好了一般，所有人都很快找到自己的位置，看似松松垮垮的包围圈实际上杀机四伏。
　　然后有个长者说话了。“吸血种，把这个被你玷污的孩子交给我们。”
　　“嘻嘻……怎么可能听你的。”青年扬起头颅不屑地扫了对方一眼，金发间一些尚未溶释的冰粒顺着仰首的动作滚落肩头。“他是王子的东西呢，早就和你们这群阴魂不散的低等生物没关系了。”
　　长者并没有恼怒。似乎是早已预料到和敌对种？族说话总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他转向斜后方的碧发少年，稍稍打量一番开口道。“弗兰，你之前该收到神谕了。”
　　“如果老头你是说那些催眠般的梦境，那me的确是收到了。”少年不疾不徐地回答。
　　“那么你该知道怎么办。”长者举起右手。贝尔忽然觉得自己左肩有些疼，他不动神色地摸出匕？首。
　　“老朽认为还是不要乱动得好。”那个老人朝部下摆摆手，一步步缩小包围圈。“在你手中的刃尖刺入老朽身？体之前，身为王族重要的左臂就会先成为弃子。”
　　“所以说你拿这种手段来威胁me是没有意义的嘛。”在身边青年进一步发动攻击之前弗兰率先甩开对方的束缚。“这个笨？蛋王子比较任性啦，麻烦老头你先回避一下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