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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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让me同一句话重复很多遍哟。超累的。”弗兰抬起失血过多而惨白面容盯着那十一人。
　　“好吧。”审判长站起身，旁边的书记员递上一份拟定好的文件。他看一看又放回桌面。“我想您应该是知道判决结果的吧。”
　　“火刑是必须的。说不定还有拔甲？”弗兰满不在乎地瞥一眼审判官们。“me没猜错吧。”
　　“在审判结束后。”审判长随后补充道。
　　“……好快呢。就这么迫不及待么。”
　　“不，是以绝后患。”审判长随手拿起判决书，眼睛看住身形纤细的囚犯。“弗兰大人，您承认您与上帝的敌人苟合并为此杀掉自己的同僚、上帝的忠实仆人么？”
　　“如果您想要得到me的全数招认，那您就自己填上去。”
　　审判长瞟一眼弗兰又询问似地环视一遍组成审判的另外十人，然后拿起笔在口供上加了几行。
　　“这样就可以了。弗兰大人，我们等下在刑场上见吧。愿上帝收留您的灵魂。”审判长整理文件跟在其他成员后面离开，临了回头补充一句：“出于人道我不得不提醒您——拔甲的痛楚足以让您崩溃。”
　　“谢谢。Me收到您的提醒了。”弗兰低下头，随后就被几双粗糙的手从另一道门拖走了。




30

30、第　30　章　。。。　
　
　
　　痛苦和快乐从来就不是可以均匀分配在生活中的东西。某些人陷入无上欢愉时就永远不会想到另一些人正在经历人生最大的痛苦。
　　——如果那些在旁人眼里的痛苦能被当事人确实视为痛苦的话。
　　
　　弗兰安然靠着候刑室的木椅。惯例是行刑前犯人能得到一段时间用以向上帝忏悔。少年坐在这个简陋的地下室里，目光追随着桌上半截蜡烛的火苗。
　　似乎是休息够了，他扶着桌沿立起来，赤脚踏上地面。地下室充满潮气的地板是方砖铺就的，年久失修凹凸不平。这和他在威尼斯瘟疫大爆发时路过的墓园极其相仿。
　　——me死后，大概也能得到一块不错的墓地吧。当时的念头此刻再度浮现，弗兰不禁觉得自己有些矫情。思考死后的事情没有任何意义。少年屈膝跪上准备好的软垫，神志清明。他原本就是个对什么都不太在意的人，包括生与死。
　　少年凝望镶在高处的神的尊容，内心异常平静。他其实不怎么能理解人必须活下去的原因。只要想活下去的人努力生活就可以了。就像贝尔菲戈尔明显就是个想活下去的而他不是。早在很久之间就该蒙主召唤的孩子，拖到现在那是神的垂怜。
　　他不需要用“人的荣誉”来标榜自己，他是非人的存在。即使许多年过去经历各种努力之后，他依旧改变不了弑亲的事实。罪还在，如今又加上背叛同族一项。枷锁一个接一个套上脖颈，太沉重。
　　“改变”这个词，自始自终都不适合me。这个名为“弗兰”的少年要在这个世界的阳光与空气中生存下来似乎还缺少一样东西，而他并不打算去探究那到底是什么。
　　前段时间的动摇现在消失了。弗兰仰头从墙角那个狭小的通风口往外看着渐暗的天空和远处教堂的屋顶。
　　阴云密布，似乎是快下雨的样子。积云堆叠在尖顶上休憩，象征不吉利的影子投放到人类的居所上。
　　真是完美的处刑时机呢，少年转向牢门，那边传来开锁的声音。
　　“请给me一盆水。”
　　
　　人们有看热闹的习惯，但仅限于公共场合。秘密执行的处决绝不可能出现普通民众。这一点让弗兰心怀感激——至少不用宛如小丑般被人观摩取乐。
　　正如我们看到的那样，教廷内部的刑台远不如菜市场的那个好看。它意外地没建筑艺术的意趣，也算不得宏伟。火刑柱上没有饰花和叶子的镂刻，连个八角灯都没有。橡木轮盘孤零零地蹲在那里，碎石砌成的四个桩子与两根支柱又细又秃，根本没有看点。
　　天空愈发阴沉了。北风在小小的广场中呼啸盘旋。弗兰刚踏入刑场便一阵哆嗦。他穿得有些单薄。
　　主持处刑的审判长见到这位昔日同僚时也未免动容。之前他设想过多次这名少年出现在刑场上的模样，却一个都对不上号。眼前的这个人目光清澈，囚禁与折磨以及打击让他显得憔悴，整个人呈现出即将飘零的惨白，可同时又令人感到一种无与伦比的存在感与镇定，或者说是满不在乎。末日将至的恐慌与绝望一丁点儿都没出现在他的身上。
　　“您……还有什么话要说么？”
　　弗兰环视一遍刑场。很好，那个该死的惹是生非的白痴王子没来捣乱。他毫无负罪感地转向审判长。“没有哟。请便吧。”
　　“那么我们开始吧。”
　　形状奇特的器具被搬上刑台。这是一块铁板，中央部分安了个类似手铐的玩意。边缘处沾着可疑的深色斑点。行刑人抓起弗兰的手塞进铁环固定，随后取出同样构造奇异的钳子，对着一枚石子用力夹下去。
　　石子应声而碎。行刑人转向被扣住双手的少年露出愉悦的笑容。“这样您就不用体验拔不下来时的疼痛了。”
　　“那me是不是还应该感激你？”
　　“试试看您不就知道了嘛。”男人举起钳子贴上少年的右手中指，慢慢调整位置。
　　然后陡然收紧。向后拔出。
　　第一枚。
　　带血的指甲飞到广场中央，晃了几下不动了。
　　失去指甲的指尖持续流血。呼吸相当絮乱，神经末梢不断叫嚣着一个单字，差点就要破口而出。
　　弗兰终于明白什么是“十指连心”。他想他坚持不到十根手指全拔完的那刻。
　　他强迫自己用微笑来中和折磨，一边的水槽倒映出扭曲的面容。
　　他很疼，牙齿打着颤，全身都在发抖。
　　耳边响起男人压抑兴奋的声音。“您感觉如何？”
　　“……好极了，me痛的快飙泪了。您也想来试试看么。”勉强压下痛楚与恐惧，少年尽量维持平淡的口吻。
　　“鄙人就不用了，这可是为您特别准备的呢。请放松心情愉悦地享受吧~”说着，钳子被放到了左手食指上。
　　弗兰缓缓抬头，有些恍惚的视线再度凝聚到下一枚指甲上。他要看完全过程。
　　钳子再度慢慢收紧，越发狭长的口子宛如嘲笑的面容。
　　第二枚指甲已经松动，血丝一点点从接缝口渗出。
　　忽然钳子掉落在地。一股温热的鲜血喷到弗兰脸上。他讶异地上移视线，发现原本得意的男人不知何时变成几段倒在跟前，瞠目结舌煞是可笑。
　　“嘻嘻嘻……王子的小青蛙，是你们这种下等人能碰的么~”病态的如同坏掉的低笑缭绕耳畔，束缚手腕的器具在几道寒光之后碎成若干段，同时一双手从背后环住少年将他裹进厚厚的斗篷中。
　　然后被隔着斗篷狠狠拥抱。
　　明明在笑，却感受不到一点暖意。
　　看似轻松的语调，不知蕴藏了多少怒气。
　　几乎揉碎骨头的力道下，全是害怕失去的小心翼翼。
　　这个孩子气的混蛋，他太了解了。弗兰扯开斗篷，回头恼怒地瞪一眼见血就兴奋的青年。“前辈，你醒得真快。”
　　“关于这件事我们等下慢慢解决，没那么简单让你混过去的。”贝尔单手抱起无力行动的少年，借着火刑柱跃上广场边突出的檐角。“要逃跑咯~”




31

31、第　31　章　。。。　
　
　
作者有话要说：下次就是《永生》（上）的大结局了^^
下部八月第一周会更新上来　当然还是在这个帖子里^^
　
　　弗兰从未体验过凌空而起的感觉。精神上再怎么超自然，毕竟身体的硬件构造还是属于“人”的。光凭精神控制就能飞起来那是想都别想。从高处落下的经历则是一次都没有，就连在梦里也不曾出现过。
　　所以当他发现自己正从教堂顶端不断下坠时全身都绷紧了。身为“人”的恐惧感突然及时地涌出来，少年本能地扯住手边一切能扯住的东西。
　　于是贝尔的衣领在他们抵达平地后终于宣告彻底报废。弗兰别过头暗自调整呼吸，恰好对上青年嘲讽的视线。“嘻嘻~小青蛙原来这么迫不及待啊，那种事情我们回家再做嘛~”
　　“……前辈你脑子进水了是不是。”
　　“放心吧王子是不会告诉别人小青蛙恐高的。”
　　斜眼打断某人的洋洋自得，弗兰指指贝尔身后。“me认为前辈你就到此为止了哦。当然me恐高的这种小事别人也就不会知道了。”
　　贝尔突然放肆地狂笑起来，笑得宛如发条松掉的机械人偶。弗兰用看怪物的眼神无奈地掠过还在不断产出忽高忽低恐怖声音的青年，对距离他们五十步之遥的教皇骑士团比出个“请您谅解”的手势。“不好意思，这个人他坏掉了。各位别介意。”
　　“死小孩，你太小看王子了。”使劲拧着混蛋小孩的欠扁脸，贝尔继续在林间穿梭，全然不顾身后黑压压的追兵。
　　“好吧me承认白痴王子的逃跑速度的确很快。”弗兰嘴上回着无意义的对话，斗篷下手却已经按住盒装挂坠的开关。里面存放着最后一枚戒指。他悄悄戴上它，然后曲起手指。
　　
　　开始下大雨了。
　　小路变得泥泞不堪，到处都在积水。每走一步都很艰难，尤其是怀中还抱着一个人的时候。青年有些烦躁地揉头发，对脚下的湿滑心怀不满。
　　紧紧追在后面的骑士团倒是不见了，目前他们正行进在通往无人区的山路上。向后望去教廷的尖顶已经变成一枚银针的粗细，渐渐消失在天边。
　　弗兰对于自己的术很有自信。每年的比试成绩让他成为所有人目光的焦点。谁都认为他就是维吉利一世下一任接班人。但即使是这般优秀的术，也比不上现任教皇的实力。他明白除了年龄阅历的差距外，更关键的是得到那枚象征力量顶峰的权戒的承认。
　　那么，那位大人应该能预知到现在的状况。弗兰有些难以参透。明明知道处刑会发生意外，为什么刑场上没有任何妥当的防御措施。为什么他在失去红衣主教指环后对追兵施出的术会如此有效持久。
　　除非……少年似乎是想到了某种关键的原因，一把扯过贝尔撩起对方长长的刘海。
　　“喂！！！混蛋青蛙你不要命了么？？！！”正与难走的小径搏斗的青年被突然袭击搞得怒意横生差点滑跤。
　　少年仿佛没有听到似地死死盯住贝尔露出的额头，好半晌才收回手。“前辈，为什么要回来。”
　　“哈？”不就是来救你嘛。到现在才问是不是太晚了。贝尔受不了地用空出的另一只手整理头发。“小青蛙你的反应好迟钝。”
　　弗兰的表情很认真，略带稚气的脸庞透出一点恼火的意思，话也说得飞快。“接近教廷的时候有没有感到头晕就快窒息？现在是不是有全身血液逆流的感觉？”
　　“啊那个……”青年照旧是一副无所谓的轻松样，朝周围四顾一圈转进另一条小路。“再走不远就到王子家的城堡咯。”
　　“……够了。让me下来。”
　　脚接触到地面时瞬间站立不稳，少年匆忙扶住一边的树干调整重心。新肉已逐渐从伤口长出，再过一天应该就会复原。他昂起碧色的头颅，看着原本就存在身高差距的那个金发青年。“前辈你还想转移话题么。明明是连站着都很吃力了吧。”
　　被那种圣光照到，原本就不可能撑过很久。被控制好的力量输出让身为高级吸血种的对方陷入短暂的沉睡，如果醒来后不靠近施术者的所在那还能多拖延几天，靠近的话渗入体内的术就会与之产生共鸣并在当天发作。
　　结果显而易见都是死路一条。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神的敌人。明明说好是一命换一命的，看来等价交换只是自己在一厢情愿。弗兰想起那个拼命想要留下他的和善老人。
　　是算准了吧，这个笨蛋前辈一定会回来。您对me下不了手，只能让me眼睁睁看着这个人在me的面前死去。
　　这算是神罚么。弗兰自嘲地弯起嘴角。对不听劝阻背弃上帝的me的惩罚，me确实收到了。他向前一步，斗篷掉到地上，倾盆大雨很快将他全部淋湿。凑到脸色越来越差的青年面前一把拉下对方的斗篷，少年冷冷地吐出一句——
　　
　　“贝尔菲戈尔me告诉你这叫活该这叫自作自受。”
　　
　　片刻静默后贝尔实在忍不住失笑出声。“噗哈哈……真不愧是王子中意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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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　32　章　。。。　
　
　
　　结果两人抵达瓦利安城堡已是深夜时分。接过斯库瓦罗砸来的大浴巾弗兰被推进宽大的浴室，隔着门与水声他听见外面刻意压低的对话。
　　“贝尔你真不打算留下那孩子？”
　　“王子可是要陷入长眠的。这次太严重了，什么时候醒来都不知道呢。”
　　“哼，本大爷不介意多一个同族。”
　　“嘻嘻~这句话最好不要让BOSS听到~”不然你就等着下不了床吧。
　　“贝尔你又找打了是么！！！”虽然这么说着，却也没听到外面传出更大的动静。
　　隔了一会儿。
　　“那个死小孩，超级讨厌活着这件事的。”
　　“总是想着怎么死了才好。”
　　“王子一点办法都没有呢。”
　　“之前想过要不就杀掉他吧。好多次都有机会，但还是下不了手。”
　　“喜欢的东西，得不到就毁掉。但好像这次行不通。”
　　
　　然后声音就消失了。一个人的独白再无下文。浴室内的少年垂下头，将自己埋入浴池。温热的清澈液体瞬间包裹全身。
　　啊啊，看起来那个人是不会死掉的样子。赞叹着吸血贵族自身的修复力与棺柩的好用，弗兰稍微舒出一口气，一串水泡浮上水面发出“扑扑”的响动。
　　Me也想过要活下去呢，可是怎样努力都找不到理由。一个人活下去实在太困难了。
　　当能够借机死去的契机消失时，生活仿佛没了目的。
　　怕疼。怕伤害。但更怕活着。
　　为什么那个人会下不了手。任谁面对那个冷漠又不想活的自己都会生气的吧，更不用说脾气性情极端自我的贝尔。
　　为什么没事就来骚扰自己。
　　为什么总在自己身边赖着不走。
　　为什么要来救他。说不定不救他就不会到需要长眠来治愈的地步。
　　他从来没有在这种奇怪的事情上多加思考，从没在意过其中更深的含义。弗兰所知道的那个贝尔，仅仅是个嚣张地挤入他的生活并以玩弄身体与扰乱心神为目的打发时间的无聊青年。
　　这个名叫“贝尔菲戈尔”的混蛋一直很闲，闲到能将一种不可能出现在这个人身上的耐心持续下来对一个人释放，闲到能逐渐忍下自己的高傲与嗜血冲动和某个长处只有冷漠的别扭小孩相处，嬉皮笑脸无所不至。
　　这难道是仅仅用一个“闲”就能解释清楚的么。
　　
　　被长时间忽略的东西，在水气氤氲的浸泡下如同海绵遇水般悉数展开，摊出好大一块。姿态完美，逐渐膨胀。
　　他终于明白之前刑场上的那个拥抱除了他感受到的点点细枝末节下隐藏的另外一些秘密。
　　譬如那些感觉的由来。
　　譬如那些被拥抱取代而没有机会说出口的话语。
　　
　　弗兰忽然从浴池中站起，大颗水珠从□的光滑身体上滚落下来，经过后背上的点点钉痕时少年打了个颤。
　　稍微有些疼。但是也还好，是能够忽略的程度。他扯过浴巾将自己包裹起来。
　　周身都暖。
　　
　　在这个只看得到自己的世界里生存着，不知送走了多少个季节与多少个阴沉天空的me的生活，就快要结束了。
　　
　　“现在能好好解释下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