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清透-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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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伦！有巨人！”康尼惊呼一声，拔出刀刃。
艾伦一愣，感觉到地面猛烈震动，身边骤然传来一股腥臭的气息，他本能地策马调转方向猛然加速，堪堪躲开一张血盆大口。艾伦在疾驰的马背上木然侧身，看见面容丑陋的天敌趴伏在地上，黝黑的双瞳里是赤裸裸的欲/望，这只巨人趴伏在地上行动速度却丝毫不减，几步便到了艾伦面前，猛然张开血盆大口。
“艾伦！！！”康尼连声音都变了调，他到底还是新兵，和上辈子经历了托洛斯特区作战的他完全不同。
然而十五岁的少年眼神未变，只淡淡策马调头，闪避几下，随后他猛然加速绕到巨人身后，拔出刀刃，佩戴在腿边的立体机动装置射出锚绳直钉巨人后颈，装置喷发出凌厉气流。男孩腾空而起双刀连斩将滚烫的皮肉切割而下，腰部线条流丽得惹眼，动作狠戾刀如沙漠寒星，然而他清秀的面容却平淡无波，仿佛他不是在杀戮而是在做最普通的事情一样。
巨大的人类轰然倒地，身体汽化成衰败的枯黑骨骼。
艾伦站在一边，目光清淡如秋水。
“艾伦……你小子挺厉害的嘛！”男孩策马走到他身边，眼带惊奇地看着他手中雪寒如夏月的刀锋，“没想到啊没想到，果然不愧是第二，连我都来不及反应呢！”康尼一边打量他一边心想，平时那么温淡的一个人，没想到杀起巨人来居然那么手脚利落，还有眼里的杀气可不可以掩饰一下啊……
艾伦手上淬炼了金刚石的刀刃蒸腾开蒸汽，他抬手看了一眼：“重点不在那里，这里是外层，按理来说是最安全的地方，如果是这个阵型保持的话，理论上来说很可能我们到回程都只会见到一两只巨人。可是……”
他的眼看向前方不远处，温温淡淡却锐如寒星。
康尼微怔，随后反应过来了什么似的惊惧回头，瞳孔里倒影出远处数只高度不一但方向一致的巨人来，他倒抽一口凉气。
只听男孩口吻淡淡：“既然外层都能有这么多巨人出现，就说明……”

内层和中层已经无暇顾及外层人的安危了。

艾伦翻身上马收刀入鞘，伸手取出红色烟幕弹朝天发射：“只能通知外层其他人做好准备了。”
康尼看得目瞪口呆：“喂，艾伦你……你真的是第一次出墙？”他的行为未免太冷静了，好像已经经历过很多次这样的危机，熟练的很啊！艾伦他真的是新兵吗？如果不是一直和他呆在训练兵团的话，康尼自己也会忍不住怀疑的。“你怎么对这些东西这么了解？”
艾伦的动作滞了一下，他从刚才就有点恍惚而木然的脸终于有了点变化，那双澄碧的眸子里微微融化了悲伤的色彩，晃动着，犹如夕影沉璧。
“如果是为了活下来，没什么是不可能的。”他说，“本能罢了。”
康尼带点惊惧地看着他，本能都已经彪悍成这个样子，难道从西甘锡纳区出来的人都是这番模样，生死置之度外，冷静的面对一切敌人？
如果是这样，那也太可怕了。
因为他虽然仿佛胜券在握，然而眼睛里却死气沉沉，连成功斩杀巨人的欣喜都看不到。
“做好战斗准备。”艾伦说，“普通巨人而已，我们还不知道内中层的前辈们遇上的是怎样的敌人，至少要做好尽力能做好的事情。”
“可是……阵型……”康尼还有点犹豫。
“偃月阵型早就乱了！”艾伦斩钉截铁，眸光中透出一抹狠戾来，“活命重要还是队形重要自己掂量着看吧！而且我想，那个能在一息之间灭掉右翼索敌班的，恐怕是和超大型巨人同等的东西。”
“……？！”
“不过还不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艾伦说着，心下奇怪，自己是在外层莱纳和胡佛不可能不知道，难道亚妮是想一路这么杀过来，那就必须要经过利威尔兵长所在的中层，那绝对讨不了好啊。还是说，其实她的目的一开始就不在自己身上……艾伦忽然倒吸一口凉气。
钥匙！！钥匙在利威尔兵长身上！！
康尼看艾伦脸色骤变，眸光涣散不定仿佛惊诧到极点，心下也有些不安：“艾伦？你……”
“康尼，这些巨人交给你、莎夏和三笠没问题吧。”艾伦淡淡说，几息间声音已经不见了惊恐。
“应该……”康尼估摸了一下那群巨人的数量，又回头看了眼三笠和莎夏的方向，已经能隐约看见她们两人正在疾驰而来。“应该没问题。只有一只奇行种。不如说有三笠就好吧……”到最后还是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那就好。通知她们过来。”
“艾伦？喂！艾伦？！”
艾伦策马狂奔，身形如离弦之箭，他墨绿色的披风在风中扬起，风穿梭而过带着凛冽的寒意。
亚妮的目标根本就不是没有暴露巨人化能力的他，而是带着钥匙的利威尔兵长。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钥匙的事的，想必她也知道凭借人类的身体是无法从利威尔手中抢夺钥匙的，但是事成定局，亚妮既然不惜暴露自己就一定志在必得！
希望还来得及，内层全灭的话，那就只剩中层的精英……埃尔文团长、韩吉分队长以及……利威尔兵长……
如果来不及的话，恐怕他会歉疚而死的。
遥远时光里那些飘渺的人名仿佛被镌刻下来，又飘散在风里，淋漓的，淌着血。

艾伦一路狂奔势如破竹，战马的速度飙到极限，沿路撞上不少巨人，他凭借精湛的骑术迅速躲开，实在躲不开就以快到吓人的速度将它们一一斩杀，面色冷酷如冰霜。
上辈子那些苦涩到冰冷的回忆渐渐蔓延上来，面容熟悉的人所飞溅出来的血液鲜艳如昨，让心底冰凉一片。
拜托了，这辈子，他不想重蹈覆辙，一点也不想。

“来了！”利威尔轻声念道，下一秒十五米的女巨人近在咫尺仿佛从天而降，她手里还捏着垂死的士兵，墨绿色的披风上染了血，淋漓着似乎永不干涸。她披散着金色的发丝，脸颊秀美，冰冷的蓝色双瞳焦点向下，仔细地端详着下面面无惧色的人类们。
“埃尔文，你先走。”利威尔淡淡地说，他抬头毫不客气地审视着敌人，目光冷冽。
“我可是被韩吉叫了要留下来给她收尸啊，”埃尔文不置可否，声音里却是淡淡的坚决，“怎么能丢下部下一走了之呢？”
他们说这话的时候身旁尸横遍野白骨狰狞，墨绿色的披风染着烙印在视网膜里的鲜艳颜色披在那些死不瞑目的尸体上，诡谲而悲凉。
“这可不像你该说的话。你个死秃头不是最喜欢大义什么的么？就和那个死人眼镜一样烦人。”利威尔拔刀出鞘，“那个死人有我收尸就好，你这个团长还是赶紧死一边去别让我也来操心就成了。”
“喂喂……我还没死呢，能不能不要在当事人……面前这么说啊？”旁边倚靠在马背上的韩吉抗议说，只是声音里实在没什么底气，她的手臂软绵绵地垂着。
利威尔冷冷地瞟了她一眼，声音没什么温度：“重伤得快死的人还是不要说话比较好，本来就因为没死成已经够不顺眼的了我不介意再给你补一刀。”
女巨人似乎是认出了利威尔，伸手朝他抓来，利威尔腾空而起身形如风，霎间在女巨人身上砍出数道严重伤痕，鲜血泼溅而出，转瞬间已经到了女巨人身后：“动作太慢了！”
“利威尔兵长！”垂死的和还活着的团员们抬头仰望如同仰望神明，他们的表情带着畏惧、敬意和刻骨的悲愤，“请给死去的大家报仇！把女型巨人……”
利威尔向下看去，瘫倒在荒野里的部下至死不合上的漆黑双眼直愣愣地瞪着这边，像是在等待一个渺远的希望和凯旋。
他收回视线，如果可能的话最理想的状态其实不是把这个来路不明的女巨人斩杀而是捕获，她身上应该蕴藏了大量的情报。
但是。
刀刃交错，向裸露着狰狞血管的后颈砍去！
“利威尔兵长不要！”
骤然响起的男孩清亮声音仿佛穿透了时间和空间。
“诶小天使你怎么在这……”韩吉虚弱却惊奇的声音。
利威尔愣了一下，刀刃砍在晶化的后颈上，停滞了一下后咔嚓折断。利威尔眼角微微抽了一下，身体局部硬化？
这样下去说不定会死，平地作战太不利了。利威尔竟然还有闲心这么想，只是表面上仍旧是一副面瘫模样。
他来不及更换刀刃，跃落在马背上。
……嚯，还真是流年不利啊。利威尔在落在马背上的前一秒还在磨刀霍霍地想，绝对要灭口，埃尔文他动不了，至少韩吉和那个小鬼……他眯了眯烟灰色的瞳孔，调整姿势按住刀柄扳机准备再一次跃起。
……那个小鬼？嗯？
利威尔惊讶地挑起眉梢。
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男孩拦在他前面，清瘦的背影披着墨绿的披风，利威尔看不见他的表情一旁的韩吉却看得清清楚楚，男孩原本金绿色的眸光里骤然炸裂开璀璨繁丽却惊心动魄的金黄色，韩吉心里一跳，她犹疑着开口：“小艾伦你……”
一旁的埃尔文眼眸逐渐深邃。
艾伦没理任何人，亚妮也没有再动作，微微低下头审视着这位似乎是昔日同窗的少年，她的面容狰狞又秀美，如同壁画上手持刀剑的长生天，旁人看了都忍不住要心生畏惧，而艾伦岿然不动，面颊坚毅如钢。
他身后还有他必须要保护的人，那是他再生的意义。
艾伦微微侧身向身后看去，他的眸色妖异明艳如爆裂的烛火，调查兵团的剩余中层和少量内层团员都惊愕地看着这个一意孤行挡在女巨人和己方之间的年轻新兵，韩吉分队长手臂像是骨折了，埃尔文团长淡定地仰望着女性敌人，而利威尔兵长神色淡淡，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是他再生的意义。
“好久不见啊。”艾伦收回视线，轻声说。上一世亚妮最后也没能醒过来，反而是沦为了王权斗争与人类天性的牺牲品，她连同她巨大的水晶体一起沉睡在了永恒的水底。这一世她还好好的，可两个人仍旧是敌人，都为了自己所守护的东西而战。
既然是敌人，就必须要战斗！
以守护之名！
这个决定，他永远不会后悔！
艾伦抬手猛地咬住自己的手，动作凌厉似风狠戾决绝，鲜血飙溅出来，妖艳如红莲。
天地间风云变色，罡风从天而降，黄金颜色的巨雷惊心动魄得仿佛是雷神在挥动惩罚的巨锤。


但是，不管怎样……你还活着这件事，真是太好了。

CHAPTER。10　审判之庭

脚步声。
耳边玻璃一般的死寂被隐隐约约的脚步声打碎了，来来往往的、有快有慢的、零零碎碎的脚步声，仿佛是在肃穆沙场里血腥飞扬，逐步而来的死神，速度不快不慢，却让人把心都给吊了起来。
都离开了，渐行渐远。
依稀有淋漓的雨声，许久没有擦拭过的玻璃窗上污迹斑驳，似乎尘埃都被雨给洗了去。雨水在窗棂上缠绵悱恻着，粘稠地流下来了，空气里漂浮着甜腻的腥气，仿佛令人无法拒绝的绝世罂粟。
不对，那不是雨。
是血。

“封口令传达下去了么？”埃尔文披上鲜艳的皮衣，系着袖口银色的袖扣。
韩吉耸一耸肩。她还打着石膏，左手绑吊在胸前，不过这不妨碍她四处欢脱地蹦跶。只是这时她难得没有作死，英气的脸神情肃穆。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对人类而言都太有冲击力了。”埃尔文微微摇头。“谁也没想到会有这种事情，简直刷新了人类对巨人的认知。”
“那是小艾伦的说法么？”韩吉侧头问身形隐藏在阴影里的人，那人双手抱胸靠在墙上，房间里光影斑驳，把他容颜轮廓勾得明明昧昧，锋利冷淡。利威尔摇了摇头，仍旧没有说话。
“真好啊……我也想去看艾伦小天使。”韩吉似乎很羡慕。“如果他能变巨人给我看就更好了嘿嘿嘿……”
“距离我们去看他也有一周左右的时间了。”埃尔文眼含笃定，打开门，阳光一下子铺陈进来，尘埃在光影里安静地飘飞，“走吧，前方是战场。”
“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要把艾伦的情报交上去。”韩吉皱着眉，这让她的脸看起来英气逼人，“这不是让他处在一个两难的境地么？而且，艾伦是在墙外……的，如果不写在报告书上的话，明明可以把他作为我们这一边的武器啊？也就没有必要出庭了，还要和一群宪兵团的无聊人类争论一些掉份的事情。”
埃尔文没有回答。
“喂，埃尔文。”利威尔在这时开口了，他的声音里清淡如霜，听不出什么波动。“你有把握么。”
埃尔文回答了他的问题，只是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还没有打的战役，有无数种可能。”
“然而对于那个小鬼和其他人而言他的结局只有两种，”利威尔说着起身，走进阳光里。他脖颈上戴着的钥匙垂落在胸前，在阳光里一瞬生辉。
“作为人类的英灵而死，或者作为人类的屈辱活下去。”
打开门，肃穆的军队整齐地站立在庭院里，气氛凛然，他们的目光寂寥如冬雪。

“调查兵团全员，整列出发！”

“三笠……”整齐的队伍压得人有些透不过气，巨大的审议厅端庄肃穆，气势威严，金发的少年忍不住往黑发女孩靠近了一点，碧蓝的瞳孔里满满的全是担忧和惶惑。“艾伦他……”
“爱尔敏，安心。”黑发女孩轻轻握了握男孩的手，黝黑的眸子里暗沉沉的一片，“艾伦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他死的。”她轻声说。
爱尔敏于是不再说话。
艾伦怎么会突然……有了这种能力呢？
少年心下忍不住满是惶然，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突然暴露出了不为人知的能力，他不是为自己担忧，而是聪慧的少年知道以狭隘自私和虚伪为天性的人类不一定能容下这柄锋利的双刃剑。如果是那样的话，艾伦他……
爱尔敏咬紧了嘴唇，他抬眼看见黑发姑娘端秀的侧脸被阴影勾勒着，看不出什么表情。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如果艾伦被判给宪兵团的话，他敢肯定，他身边锐利似刀剑的女孩会马上调转武器的方向对准这些领导阶层。三笠从来都无所谓人类大义，真正重要的是她的亲人。
而且……爱尔敏的目光投向了站在前方的埃尔文和利威尔。究竟为什么……指令层要把艾伦的事情提交上去呢？就算是出于这种大事不能瞒过上层的考虑，也没有必要这么急着把消息传递上去吧。
他们新兵在匆匆忙忙手忙脚乱地扫荡完了越过内层和中层的普通巨人后，听完康尼的描述面面相觑，最后只能听从让的建议往指令班跑。跑到目的地附近时他们震惊地看见两只十五米级的巨人在互相缠斗，一个是金发的女性另一个是黑发的男性，两人在凶狠地交斗，拳头虎虎生风，似乎双方都是为了置对方于死地甚至死无葬身之地而来，丝毫不介意连牙齿也一并用上。
所有人都震惊地呆在原地，甚至忘了反应。最后三笠反应过来艾伦还在那边，匆忙往目的地跑去，边跑边看见金发的女巨人突然把另一只巨人给踹翻在地，然后仰头嘶鸣，尖锐的长啸撕破长空。
他们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大地震动起来，无数巨人正在飞奔着赶来。
然后，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巨大的女性消失了。
黑发的男性匍匐在地上没有再醒来，他焦热的身体在逐渐汽化成烟，数以百计的巨人飞奔而来却没有看他们一眼，他们趴伏在男性巨人的身边张开嘴用利齿撕扯着他残破的身躯，仿佛是传说中的饕餮恶鬼在享用群魔的盛宴。
新兵们呆滞着表情看着，直到一只巨人张开利齿咬住男性巨人破败的后颈，仰头扯开一块血肉，似乎有什么东西露了出来。
像是个人。
他们身边面无表情的利威尔猛然飞窜出去，刹那间斩杀了那头巨人和它周围的几只巨人后轻轻落在男性巨人暴露出来的后颈上，他面部表情冷若冰霜，下手干净果断一刀将暴露着的后颈切开更深的伤口。
然后他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