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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同人]苏幕遮-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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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昭握紧剑柄,双睫低垂,遮住了眼睛,也遮去了眼底难言的涩意:“日后,五义若有任何难处,俱可告知展某……展某力所能及之处……定然……定然……”
  话已至此,唇色发白,竟是无法再说下去。
  忽听白玉堂声音微颤,却是连连数声冷笑:“好你个展昭!好得很!好得很!!”
  那人可是身形不稳?
  否则不该步伐踉跄,险些跌撞至门。
  听那院中风声拂起,画影剑上的白玉随风碰剑一响,便再没了声息。
  终是去了罢。
  展昭立在那几案旁,半阖了目,身形却也是难以稳住,面色苍白地微晃了一晃,只得扶案而坐。
  如今,须得同严兄商量下一步如何行事。
  而在此之前,还是应当前去戒台寺。
  这几案之上,有一酒盏倒置,还有一茶盏正立。
  拿过茶盏,取了茶壶,便要为自己沏茶。
  倒转了茶壶,却发现倒不出茶来。
  展昭叹了口气,推开茶盏,瞟了一眼案上的酒坛子。
  有些时候,酒,果然是个好东西。
  虽说是不大会喝酒,也不至于几杯下肚便醉了。
  他伸出手,取过那倒置的酒盏,触上盏沿时,倏地顿住。
  缺口了。
  他……扔掷的时候,用了多大的力度?
  指尖抚上盏沿,怔怔地瞧了一会儿,少顷,忽似回过神一般,无奈地摇了摇头。
  究竟在想些什么啊。
  窗外起风了,风所过处,树梢沙沙作响,似乎有玉碰剑轻鸣了一下。
  ——猫儿。
  展昭眸里清泽一闪,疾速起身,转向窗处。
  空空如也。
  不是他。
  立在窗前,怔了几秒。
  隐隐约约传来连翘淡不可察的花香。
  抬眸望去,庭院里的桂树下,连翘落叶灌木,拱形长枝条,单花绿萼,香气淡艳。
  连翘花散落了一地。
  或许,走得仓促,枝上的桂花也拂了下来。
  满地的秋色。
  这个秋天,很短。
  唇角微微一弯。
  很短,短得,让人不知所措。
  可是啊,也很长,长得,让人曾有一瞬间认定,一辈子就是如此。
  如若一辈子就是如此,多好。
  他弯了眉梢眼角。
  是晚秋却胜春天好,桂花开了,连翘也开了,好一派如卷春景。
  东风,是暖的罢?
  不若秋风,暮寒时,有些冷。
  手搭在窗框处,欲将被风吹开的窗户关上。
  ——不对。
  展昭忽然蹙起眉头。
  东风……暮秋……连翘……桂花……
  连翘,怎会在暮秋时节开花?
  ——且慢。
  可还记得自己是如何出了那灵武县狱,又是如何到这灵武驿站的?
  记不清了。
  不,是根本记不得!
  ——此是何处?!
  这不是灵武驿站。
  方才那个人,也不是真正的白玉堂。
  ——幻境。
  这二字,在眼前慢慢浮升而起,忽觉一阵天摇地动,目之所见顷刻模糊不清,如同碎片分割,刹那之间崩离倒塌,山呼海啸掀浪而起,而风声过耳,似是疾速后退,眩晕之感席卷而来,难以稳立于地。
  然而,世间一切动荡,终有停下之时。
  
  展昭倏然睁眼,四周霎时昏暗了下去,阴暗潮湿,沉沉压抑。
  身旁似乎有轻微风响,白玉清脆而鸣。
  一时竟仍有些不知何时何处的空白。
  陈常面露焦急,伸出手在展昭眼前晃了一晃,连声道:“展大人?展大人?”
  正是灵武县狱内。
  陈常见他终于睁眼,却似是有些怔然地看着自己,怕他可能还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给束缚着,忙想再说些什么把他给彻底拉回来,急急道:“展大人,老仆见你突然闭上眼睛,怕扰了你的思绪,不想等了很久,展大人也不见睁眼,还好像开口说了一些胡话,这、这、展大人,你……”
  青阳幻术,苏幕遮。
  何时被魇?
  半个时辰之前,过这牢狱之道,谁最可能是施术者?
  ——那领头的差役。
  当差的衙役,官府对其身高与体形,是有所要求的。
  当时只觉,那名差役,却似是比寻常的男子还要瘦弱矮小。
  但,若是个女子呢?
  那幻境之中,连翘之香,是解幻之匙,此等细节纰漏,施术者是女子的可能,要更大一些。
  青阳……青阳……
  莫不成,是水氏的姨母?
  展昭皱眉道:“陈老爹,初时那开锁的差役,你可曾见过?”
  陈常摇了摇头:“老仆也觉得奇怪,但想是差役多了,换一两个也没什么……”
  话还未说完,耳边忽地传来一声极低的笑:“白爷爷方才进来之时,却只看到墙角三个麻布袋,里面装着被打晕过去的三个差役,你这笨猫,连这都没有发现?”
  展昭的身形彻底僵住。
  白玉碰剑而鸣,唯有此声,不是幻听。
  是神思还未清明,竟觉察不到那人在身旁。
  不过……
  如若方才的方才不曾听错……自己好像说了一些胡话?
  ……说了……什么……
  什么……
  听得陈常在一旁絮絮叨叨地解释:“五当家进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老仆就和五当家说展大人好像被什么给附了身,老仆耳朵不好,听不清展大人在说什么,说不准五当家听得清,也好想个法子将展大人唤醒……”
  展昭的身形继续僵着。
  似是听得白玉堂的声音,原来还觉不出什么恼意,此刻却觉得他确是恼了,必是倒竖起眉梢,敛了笑容:“猫大人既然醒了,是还想在此躲上一晚,还是出来给白爷爷一个交代?”
  此言一出,再僵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深深地一吸气,慢慢地转过身,正正地对上眼,艰难地扯出笑:“玉堂,好久不见。”
  ——好你个展小猫,倒是有长进。
  那幻境之中也不知将白爷爷想成了何等人!
  看白爷爷怎么同你算这笔账!
  白玉堂瞥他一眼,冷冷一哼,转身抬脚便走。
  展昭默默无语地跟了上去。
  听得陈常在身后接着絮絮叨叨地补充:“展大人被什么附了身的那会儿,五当家一直紧紧握着展大人的手,老仆看五当家的表情,可是从未见过的,不过也是,十多年前,老仆在陷空岛的时候,五当家还小,那个时侯啊,五当家不知从何处捉了一只黑猫,整日里硬是往那猫的嘴里塞桂花糕,结果呢,就总是被猫咬,被咬了也不哭,还对天发誓一定要将那只黑猫塞进桂花糕堆里去。大夫人也很喜欢那只黑猫,见不得五当家欺负它,就威胁五当家说如果五当家将那黑猫塞进桂花糕堆里去,她就将五当家塞进黑猫堆里去,后来二当家就说塞进火药堆里去,比较省钱,三当家就说他力气大,让他来塞,四当家就说他思量了很久,建议应该把五当家塞水里去,堂堂陷空岛五当家,到这个时候还没人教他游水,实在丢了大当家的脸面……”
  似乎最后还总结了一句:“幸好展大人醒了,否则五当家的脸色,就像当时从水里捞上来一样,可要吓死老仆了。”




☆、四十

  灵武县,流云桥。
  老槐树下。
  白衣男子负手而立。
  寂静之下,小桥流水,风过树响,
  蓝衣男子站在他的旁侧,目不斜视,语气板正:“陈常所说,大致如此。如今五条线索都不甚明朗,不如先前往那戒台寺一探,若实在寻不出什么,如何质询鲁全,再做打算。”
  那白衣男子却似是未曾听到一般,也没有说一句话。
  良久,终究是那蓝衣男子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瞟了一眼白衣男子,语气也再不能板正下去:“玉堂可愿同展某一道前去?”
  静了有顷,听得白玉堂道:“白爷爷寻思,此事与官府有关。若青阳号令在手,西夏上下谁敢不从?有七分可能是青阳人出现于此,或是他们杀了水氏,再命那知县办了此事,或是直接令那知县差人杀了水氏。”
  他偏过头看他:“猫儿这第三条线索,明明白白地写着官府差役,爷看着实在是顺眼得很。”
  微微扬起眉梢:“白爷爷不如且去那县衙闹上一番!单看那灵武县的牢狱,便知这知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话音刚落,先是听得一个原本清沉的嗓音低了下去:“可是不容展某相劝?”
  便见一把通体漆黑剑鞘系穗的长剑往上一横,以迅疾之速挡在了自己眼前。
  白玉堂静静地瞧了他。
  他……便是这样拿着巨阙的?
  连剑尖都隐约发颤。
  那双凤眼里,一丝难辨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白爷爷便是杀了那狗官,你又当如何?”
  那槐树下的阴影正随风游离,展昭的目光落在阴影之上,有顷,阖上了眼。
  这一闭上眼,再不看白玉堂,便是决绝之意:“展某……今日断不会让你离此一步。”
  四周一阵静默,却忽觉下颔被人一抬,一惊之下瞪了双眼,一刹间那人便逼近了他,间距之近,几乎触到了鼻尖。
  白玉堂轻了声音:“展昭,在那幻境之中,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究竟,你还在怕些什么?
  这回却是展昭没有开口。
  那双眼里仍是一如既往的安定与平静,仍是一如既往的清澈而深沉。
  白玉堂松开他的下颔,眼底深处黯了下去:“罢了,你若不愿说,白爷爷又能如何?”
  他背过身去,也再不看展昭一眼,径自向前走去。
  忽听得身后传来一个极低的声音:“玉……白兄。”
  白玉堂一蹙眉,脚下步伐霎时一顿。
  那声音里,竟有些失落和苦涩:“那时……白兄说……展某……不可理喻的顽固……”
  白玉堂倏地转身,面带愠色,恼意扬上眉梢:“蠢猫!那白玉堂说什么,你便信什么?!”
  展昭苦笑道:“如若展某说,展某回了一句白兄任性固执,胡闹妄为……”
  白玉堂皱眉道:“你叫白爷爷什么?”
  展昭看着他,眼底忽有笑意闪逝:“五弟。”
  白玉堂沉默了。
  展昭敛了敛笑,正了正色:“展昭若不如此,玉堂岂不是真要走了罢?”
  然而,这眼底的笑意,是真的,方才的苦笑,也是真的。
  而这言语里,却是三分真,七分假。
  那人,倘若真的头也不回,自己,当如何自处?
  ——遇事习惯一人独揽,所思所虑俱埋心底,展昭,仍旧是展昭。
  若是从前,此等情境,杀人劫狱?
  白爷爷还不如迫得那狗官先放了人,再一把火烧了那等奸恶之徒,灭个干干净净!
  这般看了他,不过半晌,忽地扯住他的衣襟,将他拉近自己,冷了脸色:“展昭,你原是如此看待白爷爷的?”
  此言一出,展昭怔怔地瞧着他,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
  白玉堂冷着脸瞧了他一会儿,半晌,狠狠扳过他的双肩,却是一把将他紧紧搂住。
  不知僵立了多久,久得时间都似凝固了一般。
  到底何人固执任性?何情不可理喻?
  究竟是谁不愿放手?是谁不愿开口?
  彼此,都是一样的罢。
  这样逼迫着,禁锢着,僵持着。
  可是即便如此,也不想……将他推开。
  但,时间不多了。
  展昭暗自翻转右手,便要用了力道推掌而出。
  忽听得耳畔传来一声极低的叹息:“罢了,方才是我不好。”
  额发似是被轻轻碰触了一下,展昭心中一窒,右手一顿。
  白玉堂轻声道:“是白爷爷任性固执,胡闹妄为,竟未曾觉察。你这猫,存着这等不安的心思,到底存了多久?”
  他的双手重了力道,便是抱紧了他,也不怕这流云桥下,人来人往,自己这般动作,这猫说不准会一扬剑鞘横扫而来。
  额头相抵,灼热气息环绕四周,能觉彼此低浅温暖的呼吸:“你我生死之誓,已然成契。”
  耳边是轻若梦呓一般的低语,如丝缭绕,似情相缠:“猫儿,再信我一次,如何?”
  这人……这般的语气。
  这般……让他不好过。
  展昭轻轻抬手,抱住了他,垂下眼眸,静然而立。
  四周浮起了浅淡的清风,轻风过处,流水潺潺,槐树宽叶,沙沙声响。
  流云桥下,如墨长发,吃风一撩,纷乱而扬。
  ——原是如此,原是如此啊。
  展昭抬了眸,对上那双凤眼,嘴角便扬起些微的弧度。
  这一笑,山青水流,清朗坚定,坦荡沉稳。
  他的眼底含笑,低了声音:“玉堂,此番,确是展昭失态。”
  “只是展昭,却并非信不过玉堂。”
  “幻境之中,那白玉堂,并非旁人,而是展昭。那白玉堂所言语,即是展昭所言语。实是展昭在官场之中,身不由己,自然有厌恶自己的时候。”
  “然而,那白玉堂,他去了也罢,不去也罢,展昭,却仍然是展昭。”
  “展昭,不过是尘世凡人,也曾不舍,也曾犹豫,也曾厌倦,也曾怀疑,也曾想,不如就此撒手,策马离去,仗剑天涯,人生自当快意恩仇!”
  “但,展昭,却不能如此。”
  ——世间多少不平事,多少冤屈无处诉。
  “纵然一把长剑纵横天下,展昭,到底能救得了几个人?”
  白玉堂挑了眉梢,轻轻而笑:“有白爷爷在,自当陪你。”
  一生一世。
  难得五爷如此,虽说是没说得完全。
  展昭一双眼里,蓦地泛起一丝澜意。
  按住白玉堂的手,不着痕迹地与他离了一些距离,道:“玉堂辛苦了。”
  敛了笑容,肃了肃容:“当一个剑客,若是还得玉堂去找吃的找住的……”
  清澈的眼神里酿出一抹遗憾之情:“展某恐怕不是被饿死,就是被冷死了。”
  白五爷一轩眉梢,扬手一剑便抵上他的脖颈:“臭猫!有胆子再说一遍?”
  展大人默默地盯了他少顷,然后伸手推开画影,正色道:“玉堂,你此去县衙,有何打算?”
  白五爷一双凤眼横了过去。
  罢了,白爷爷就此放过你这猫一次,来日方长,有账再算!
  白衣宽袖一拂风,飞出一物,展昭抄手接过,是一通体晶蓝的蛇形玉佩。
  听得白玉堂道:“这玉,应当是青阳之符,持玉之人,在青阳之中,应属上等号令者。”
  成色润泽,剔透晶莹,雕刻之艺,颇为高巧,天蓝之色,浑然天成。
  这蛇形玉佩,初见之时,是在汴京张老爹处,白玉堂曾从中取出一张苎麻纸,上写:汴京有难,襄阳当责。
  他的眉梢眼角俱是锐利张扬的冷诮:“白爷爷在这灵武县杀了人,若是引人注目,传至青阳,必定毁了这回赐人马之计。但若是这手持蛇玉的青阳人,杀那么一个两个小人物,怕也是无人过问罢?白爷爷便是不小心将这玉落在了县衙,试问到时,谁敢拿下白爷爷,阻了这回赐人马的进程?”
  展昭端拿着这玉佩,忽道:“若是如此,也再无顾虑。只是展某还有一事,须得拜托玉堂。”
  寻思有顷,续道:“玉堂可否前去那县衙账房,将账薄取出?依官差不分青红皂白逼得陈常画押一事以及灵武县牢狱之景,若是这知县贪酷显著,搜刮民膏,在其伪账上便可察出,记账凭证与原始凭证也必然有所出入。而这驿站之中,不难寻得与西夏御史监员相交之人,将这伪账交与他们,查处此事,必将带出牢中数起狱案,再将宗卷复查,平反狱中冤案。”
  说罢,将玉佩扬手扔去,还了白玉堂。
  白玉堂扬了眉笑道:“还是你这猫想得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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