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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色妖姬-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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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喝了多少,就醉成这样!“刘半峰是吕老寿的结义兄弟,也是个落魄的土匪,有蛮力,惯使链索极长又极重的流星锤。禀性耿直,霍金如土,行事常于善恶之问。只是因年轻时情场失意,被一个”平康“姑娘骗了,便变得心灰意懒,专事酒色而堕自身,醉后把每个表子都认作是当年的情人。最让他精神受刺激的是看别人办喜事,一种嫉恨如人杀其考妣。众人知道此时他的疯病又犯了,谁都埋怨寨主不该请他上山。
  他刚要说话,不料吕小娟摘下头盖,用凤袍水袖一扬,“啪”的打刘半峰一个耳光,结实而清脆。刘半峰一怔,对着吕小娟那张涨红的俏脸发痴。包括吕老寿的众人都笑起来,说:“侄打叔,打得好。谁叫他犯混?”
  刘半峰急得哇哇大笑,一把揪住张蜀,说:“小子,你敢骗娶我老寿哥的闺女!
  我认得你!“张蜀镇定自若,微微一笑说:”可我不认得你。“
  做证婚人的吕魁上前劝解,问,“刘叔,你没喝醉吧?”
  刘半峰凸起眼睛,拍着毛茸茸的胸脯说:“龙首山的野葡萄酒,我能喝十缸!
  大侄子,也就是你喊我声刘叔。你爹不问青红皂白地就是一脚;你妹子扬手赏个嘴巴;一群土匪硬说我犯混。你们吕家把我的好心可当成驴肝肺了!“”你难道不是土匪?“有人说。满堂人又都笑起来。
  “这么说,你不是醉了?”康秋珍问。
  “嫂子,我要醉了,能躲开他那一脚吗?”他指着面含冰霜的吕老寿,说,“就凭你这一脚,咱俩的交情算完了。”
  吕老寿皱着眉说:“半峰,今天是孩子们的好事,你是过来的人,不是不懂得这吉利二字。你要是和我过不去,过了今天,咱哥俩说去。”
  “刘叔叔。”响亮的语声压住了众人,蓝宝珠神情稳重地走出来,先抱拳屈首行个晚辈札,恭敬地说,“您老上山,我父母不知,看在小侄面上,请多包涵,咱们都不是外人。”
  刘半峰平素喜爱宝珠,视如亲生女儿,听了这话,脸上怒气消逝一半,说:“宝珠,我是疯子,你爹妈能请我吗?我是偷着来的。”
  宝珠说:“世道不太平,我们谁也没请,不信您看,都是寨子里的人。刘叔叔,您说认得我姐夫,这不是醉话吧。”
  “他骨头烧成灰儿,我也认得!”
  “那您要说清楚了。我姐夫是新近才落草的。”宝珠说。众人都为张蜀的身份不明而产生警戒。谁都知道,若是混进奸细,山寨必要毁之一旦,寨主喽罗,无贵无贱,同做枯骨。
  “我是在南京的杏花书院看见他的,他可不是个好东西。”
  众人立刻轰堂大笑,有的弯腰捂肚子笑出眼泪,有的高声喊:“原来是在那里认识的。本来么,老相识啦!”吕老寿夫妇知道将女儿嫁给寸功未建的张蜀,有些人便怀怨气,此刻都借题发挥出来,弄得脸面尴尬。宝珠的脸羞成海棠,而小娟却面如苍雪。姐妹俩都不知所云。
  “刘长辈。”张蜀慢条斯理地说,“文人狎妓,古之皆然。张蜀醉卧青楼玉馆,一为世局黑暗,做消愁遣闷之旅;二为未结识小娟玉人之前。敢问前辈去杏花院,怕也不是拯救风尘于水火吧?”


  “放屁!放你妈巴子的穷酸屁!”刘半峰急得跺脚。
  众人议论纷坛,或高声或低语,有的还故意让吕老寿夫妇听见。吕魁笑着说:“刘叔,小侄也好此道,可一娶妻便归正途了。妹夫就是有点风流病,那也是过去的事了。今后,他就成了妹子的‘把手壶’了。”说着,他瞟了小娟一眼,妹妹的圆眼正含温地瞪着泰然处之的张蜀。
  在土匪的心目中,吃喝嫖赌是主要的生活内容。人无明途而于昏瞑中穷欢极乐,视突来的生死于度外。在色字上,只要不奸淫良家妇女便不为罪恶。做了土匪,自然是被逼的,正如逼良为娼,还顾得上什么洁身自好?苍天皇帝只有土匪才敢高声去骂,无极的怨恨使他们的灵魂自由地释放能量。
  “我认得他,知道他是个专吃白食的骗子。”刘半峰叹口气,语态平和地说,“他把表子们哄得团团转;不但倒贴,还设法讹诈爷的钱财,可恨不?”
  众人又七嘴八舌地起哄了:“能骗姑娘也是门上乘的功夫呀!”
  “刘老爷子,俗话说‘鸨爱钞、姐爱俏’,姑娘们自然爱风流俊俏的小张生啦!
  您别吃干酪。“”刘爷,反正你老的钱也不是祖上留下的,可话又说回来,把脑袋塞在腰上弄来的钱,让人骗了去,也可惜啊!“
  吕老寿醒悟了。狼窝中的一枝花,一块鲜嫩的肉,尽管四周都是贪婪的眼睛,但群狼都视为自己,是精神上的一部分。
  得不到宁愿它凋落、枯干,也不愿被外部掠夺了去。他惋惜女婿虽精通文墨,生得相貌堂堂,但寨上的人谁又稀罕文字?谁愿用生命血汗供养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秀才?生得粗鲁、丑陋的莽汉,对眉目清秀、感情丰盈细腻、博取女人欢悦的男子,本身就存有敌意和摧毁欲念。吕小娟是山匪中的“女神”,在灵魂孤寂时都将干渴的精神寄托在这股清泉上。如果吕老寿留心,就会想起,只要龙首山长着宝珠、小娟这两株姐妹花,犹如山野有了生气,幽洞内出亮光。蓝宝珠从不理睬他们,只有小娟无拘无束地戏呢打闹,以后,这些乐趣便被一个张蜀占有,全部搬移到温馨的闺房中去。所以,众人肆无忌惮地渲泄怨恨是可以理解的。吕老寿想:恐怕晚上的酒宴和闹洞房还不知要出什么乱子了。
  果然,一个叫孙狗儿的小头目跳出来,扬起皱巴巴的獐子小脸,挑衅般地说:“新郎官,听吕大掌柜说,你会几招,怕是花拳绣腿吧?”
  “走来,跟狗儿哥走走。”
  “狗儿的螳螂拳咱好久没看啦!”
  “新郎官,给狗儿的来两下。”
  最替张蜀担忧的还是吕小娟,她望着微笑不语的丈夫,那副神态似乎成竹在胸。
  她知道,父母已成为不理寨中事务的老掌柜,哥哥吕魁是中看不中用。自己若不抬举丈夫,那今后的大权只有落到宝珠手中了。姐妹间倒不在乎这个,只是宝珠目中无人,自持武艺高强而傲视山寨,尤其轻蔑、鄙夷张蜀。吕小娟喜欢张蜀写字画画的神情姿态,对他涂描的作品更爱为异珍,连红唇白齿间蹦出的酒嗝都那么甜馨馨的。吕魁虽说会些拳脚,也不过是“秀才刀”、“学生剑”,强身健体做门面,难以上战阵的。她望着丈夫白皙的脸皮,先是心疼,好像注定要被狗儿打个界青脸肿。
  “爹,”吕小娟说,“今天是什么日子?这不是要你闺女的好看吗?”。
  众人又要说话二被狗儿用手制住,皮笑肉不笑地说:“大小姐,咱们兴得是比武招亲……”
  “呸!”狗儿的话没说完,便被吕小娟啐回去,说:“你狗嘴吐不出象牙!”
  “小娟。”吕老寿终于表态,“就让张蜀和狗儿过几招,免得弟兄们扫兴。”
  他夫妇从张蜀神态中揣摸出女婿有十足的把握,索性让喜堂变了演武堂。“遵命。”
  张蜀刚弯腰对岳父施礼,狗儿便伸臂偷袭过来,宝珠知道这招的厉害,勾掌如镰,去势似风。此招自螳螂锯蛇头取脑的形神而演化来的,连环三套:出势、擒拿、击打。
  张蜀不曾防备,被狗儿一拳击在地上,引起哄堂大笑,小娟羞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吕老寿夫妇脸上也很难堪。张蜀揉着后腰,慢慢站起来说:“孙头儿,你露脸了,见好就收吧,一家人可别伤了和气。”
  “你就别拣好听的说啦!”狗儿得意洋洋,觉得自己替弟兄们出了口闷气。
  “狗儿,趁人不备,你算啥本事?”吕魁拉过张蜀,说:“你要是真没能耐,我丢个脸就算啦!可我在妓院救你的时候,你不是会些拳脚吗?只是寡不敌众,手中也没器械。眼下,这是怎么啦?”
  “他会屁,会娘们拳。”刘半峰笑着说。
  “入洞房吧!”吕老寿挥起手,脸色十分难看。但众人偏不走,他的号令第一次失去效用。
  “慢!”张蜀手一举,说,“孙头目赏了我一拳,如就此罢手,我们兄弟之间倒好说,只是孙头儿以后后悔。”
  “我后悔啥?”狗儿翻起小眼珠。
  “你后悔伤了老掌柜的面子,我只好来个补救措施了。”
  张蜀慢慢伸出胳膊,对准狗儿的鼻梁击去,这一招像常人打架一样,丝毫没有独到之处。狗儿嘴里叫着:“伙计,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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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低头,让过张蜀的拳,蹲身去拍他的左肋。张蜀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对吕老寿说:“爹,有虎骨膏药吗?”往外一扭,狗儿“哎哟”一声,小臂顿时脱臼,冷汗慢慢沁出扁窄的额头,张蜀一推狗儿,泼水似地把他送到刘半峰身上。拱拳四周说:“各位兄长,孙爷受点轻伤,我自会去赔礼的,谁叫咱都不是外人呢?要是外人,还真怕我这手没轻没重……”
  “小子,你说我是外人吗!”刘半峰暴喝一声,大厅内像落个霹雳。“嗤”,扯开衣襟,从腰上解下流星锤,一扬手,把张蜀的礼帽打落。铁锤擦着头发而过,新郎官梳得齐整、光亮的头发竞纹丝不动。但人们更敬佩的是张蜀的定力。吕小娟的脸已如绽开的芍药了,她坚信刘半峰也会一败涂地。
  “半峰,算啦!跟小孩子动啥真格的?”吕孝寿走过来。张蜀给狗儿错了骨,脸面就算正过来了,他怕女婿有了闪失,“半疯子”的流星锤在关东是第一号的。
  “老寿,你怕闺女当寡妇吗?”刘半峰嘿嘿笑起来。
  “这是啥话?”吕老寿皱起眉,掌心的两只大球越滚越急。
  众人知道他在努力地克制自己。
  蓝宝珠见气氛异常,调解说:“刘叔,侄女陪您到后面喝酒去。”上前去拉刘半峰。他拨开宝珠的手,说:“心疼你姐夫啦?”
  气得宝珠浑身发抖,嘴唇哆嗦着转身便走,有人悄声地敲起边鼓:“二小姐啥时吃过亏?”
  康秋珍见刘半峰越发地胡话连篇,心中十分恼怒,高声说:“蜀儿,你和娟儿走,别理这老东西!”
  “丈母娘疼姑爷喽——”刘半峰嚷起来。
  张蜀依然冷静地说:“爹,你把那俩铅球给我。”不容吕老寿分说,他抢过铁球对刘半峰说:“刘老爷子,晚辈有请了。”眯起轻蔑的眼睛。
  “妈个巴子!”刘半峰长链一抖,铅锤像道黑色闪电,直对着张蜀心窝打来。
  张蜀手腕一抖,两只铅球一高一低、一快一慢地抛出去。
  宝珠一惊,她懂得同发数件暗器不难,难得是同时出手,而且力量不一。山寨上只有吕老寿和她能掌握这难度极大的镖技。
  力量大、速度快的铅球在中途和铁锤相撞,流星锤像断颈蛇般地耷拉脑袋,砸在石板地上,迸起几粒火星。另一只行速慢的铅球划着弧线落在刘半峰的脚尖上,疼得他直张嘴,但没出声、满堂爆出震天的喝彩声,小娟尖脆的笑声飘浮上面。她含情地望着丈夫,心里的蜜都要流出唇问。
  刘半峰铁锤再度打来,比上次更加凶猛,而且目标是张蜀的头颅。刘半峰不愧是武林强手,势如暴风骤雨,只见锤影,不见人形,满屋都是铁链鸣响和风声。张蜀虽身形矫健,但也是步步后退、左支右细。片刻间,张灯结彩的喜堂被遭踏得乱七八糟,偌多物件被沉重的铁锤砸碎,狼藉不堪。
  “谁有好刀!”张蜀喊着。
  “给。”吕小娟从后屋拿出把剑,但递不进去。
  “一般的刀不行!”张蜀刚喊完,吕小娟手中的剑便被铁锤砸落在地。
  吕老寿夫妇浑身冒出冷汗,知道刘半峰的疯劲上来了,像尾巴燃火的野牛势不可当。吕老寿高呼:“蜀儿,你认输就得了!往后堂跑!”
  张蜀边躲避铁锤边回答:“爹,我能把铁锤夺下来,不过,我想废了这没用又惹祸的兵器。谁有好刀!”
  “我有!”宝珠抬腿拨下蓝光莹莹的短刀,手一甩,刀飞插木柱上。张蜀叫声“好”,脚踏长案,腾身去取,刀持在手,对准砸落的铁锤用力一挥,铁脑袋顿时滚落一旁,被小娟用脚挑出屋外、张蜀劈手拽住链索,一连三刀,铁链被斩断为四节,泥鳅样地掉在地上。刘半峰跳后数尺,喊着:“完啦!江湖上算没刘半峰这个人啦!吕老寿,你听着,你这龙首山也算完啦!”说着,健步如飞地向山下跑,待吕老寿等人喘出大气的时辰,早就不见了踪影。
  满堂鸦雀无声。新郎官——女婿似乎变成了陌客,只有吕小娟柔情蜜意,众目睽睽之下去给张蜀擦汗。
  张蜀把刀还给宝珠,说:“真是把宝刀,只是到了这个时代算可惜了。”
  “为啥?”宝珠问。这是她第一次与张蜀说话。
  这把小于短剑的无鞘刀是吕老寿祖传遗物,本是两把,上面铸刻着“乾、坤、坎、离、震、艮、巽、兑”八卦字样。吕魁有一把,但逃离奉天城时丢失了。这一把算老寿赠给义女的礼物。
  锋刃不仅坚硬奇快,而且把柄上还镶嵌一颗蓝宝石,每遇光便照耀刀身,像是一条蓝缎子。吕老寿夫妇说:“也活该货归其主,宝珠偏偏爱蓝色,说不定要用它做出一番事业呢!”
  酒宴上众人只是喝酒吃肉,说鬼话的极少,尽管吕小娟夫妇殷勤劝酒,气氛并不热烈,连猜拳行令都有股别扭的拘谨劲儿。在人们心中好像都萌生出种预兆:是祸?是福?山寨怕不能从静了。
  新人走后,宝珠端着碗酒,走到狗儿面前说:“狗儿哥,我敬你一碗吧。”
  狗儿竟感动得眼里闪着泪光,站起身把微微拌颤的碗送到嘴边,一饮而尽。感慨地说:“宝珠,你看得起我!这碗酒要变血替你流。”


  “今天的事,算啥?揭过去吧。”宝珠说。
  “哎。”孙狗儿像孩子般地点头,见她走后,方去揉湿漉漉的眼睛。
  像履行公事一样,众人到洞房说笑一阵,便都知趣地离去了。吕魁很奇怪,当初他和小寡妇成亲时,一堆乱叫“嫂子”的“小叔子”差点没把他俩的裤扯下来,粗俗的歌。放荡的笑语挤破了洞房。蜜月中,每夜都有听房的,惹得吕魁踢开窗子,把尿桶泼在他们头上。
  吕老寿夫妇酒后疲乏、说不出是何原因,得个文武双全的女婿竟高兴不起来,早早便安歇了。
  惟独吕小娟如一团熊熊燃烧的炉火,几乎要把香衾红帐烧成灰烬。她把自己的身心全部融化了,紧紧搂抱着张蜀,将爱注输到丈夫的每个毛孔内。真情混杂着狂荡的野性,一阵激|情的昏眩,竟张嘴把张蜀的肩膀咬出血,留下一排弯月型的牙痕。
  她不是笑,而是哭,疯狂地用舌尖舔着张蜀的胸膛,最后说:“你要是变心,我就宰了你。”张蜀却出人意料的理智,漫不经心地听着小娟愉快的轻吟。
  在睡榻上辗转难眠的是蓝宝珠。她并非为小娟已萧瑟和谐,抛下自己而感到凄清、孤独,却想着婚礼上发生的蹊跷事。张蜀身怀绝技,不以真面目事人也不算什么,令人困惑不解的是刘半峰扰婚的目的,特别是含愤离去时说的话:“……
  龙首山也算完啦!“宝珠想,他上山一定是有意图的,没能来得及说出来。江湖上都知道刘半峰最怕男婚女嫁的场面,所以这时把他看成精神受刺激的半疯子。
  他料想不到,吕老寿夫妇慢待和栽在张蜀手中,恼羞成怒而去,好像又把满腹的话带走了。她后悔当初没去追;没问个水落石出;更后悔把刀掷给张蜀,让他得意并残酷地把刘半峰的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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