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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恩x叶英]天宝歪传-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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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大好吧——”小捕快与大将军称兄道弟?
“出门在外不拘小节。”杨宁拍拍他的肩,“若是我要见的故人之后,也跟洛兄这样好相处,便省心了。”
“你适才说到一半,那人叫什么?”
“叫‘刘梦阳’,据说跟我同年同月同日生。”杨宁一吹口哨,爱马甩着蹄子朝他奔来。
洛风呆了呆。
杨宁浑然未觉,边走边道:“家父临终前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再见他义兄一面,不过,也是他放不下前尘纠葛……总之,他得知义兄死了,就让我好生照顾他义兄的孩子,可惜,近年南疆战事吃紧,我始终不得空出来,时至今日,才跟陛下请下长假。”
洛风睁大双眼,“杨兄弟,你确定是刘梦阳?”
“是啊。”杨宁茫然地点头,“我这里还有生辰八字为证,有什么不对?”
“没——没什么——”洛风的内心如潮汹涌,“我现在就能带你去找刘梦阳。”
“咦,真的?”杨宁喜上眉梢。
“据我所知,天宝镇只有一个‘刘梦阳’。”洛风心里七上八下地在前带路,“这边请。”
深觉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杨宁跟在后面,暗自盘算要怎么把英国公请回朝,毕竟,李承恩不在则三军上下不安,他是大伙的主心骨啊。
“梦阳——”洛风穿街过巷,停在一座牌楼下,朝二楼倚窗之人喊,“有人找你。”
听到他的呼唤,楼下与楼上的两个人,目光不约而同相触。
杨宁心头一跳,没想到如此纤细的人竟也穿了身捕快衣,不知他面对那些江洋大盗、流氓地痞,吃得消吗?洛风等刘梦阳下来,上前低语几句,那人抬眼看看杨宁,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极为怪异。
杨宁笑呵呵走近他们。
尚未开口,他便被一张古旧的纸笺掩了唇,刘梦阳一瞬不瞬瞅着杨宁,淡淡道:“知不知道你晚了几年?”
杨宁揭下纸笺,尴尬道:“这——杨某之前是——”
“那些都是托词。”刘梦阳转过身,“既然来了,三日内,你倒插门吧。”
什么?杨宁张开的嘴唇险些合不上,“洛兄……我……没听错吧?”
洛风同情地瞅着他,“没有。”
“你一个大男人我倒插劳什子门啊?”杨宁几乎是亦步亦趋。
刘梦阳猛一回头,“我哪里像男人了?”
“还玩?!”杨宁火大了,“你爹二十多年前男扮女装骗了我爹,现在你又想故技重施骗我,很好玩吗?”
然后……又一次没有然后了。
洛风捂住脸,不知如何直视眼前一幕——刘梦阳一怒之下抓着杨宁的手按在自己胸前!
虽比不得寻常女子的软玉温香,掌心下的柔软却骗不了人,杨宁一动也不能动,任由她脸颊浮现一抹红晕,眼底却含着委屈的雾水,瞪视自己。
“我爹男扮女装也是为了入青楼查案,凭什么他就要低三下四跟你爹道歉!”大将军有什么了不起的?
洛风委实听不下去也看不下去了,他不晓得到底谁爹对谁爹错,只巴巴盼着裴元与萧孟早日归来,好缓解一下眼前事态。
作者有话要说:
☆、04
罗浮仙总觉得那个神色冷淡的大夫有点怪。
李承恩觑出她的疑虑,安抚道:“不用担心,裴先生既然来了,叶山长脚伤无虞,咱们备点好茶叶就是。”
“他就罢了。”罗浮仙瞄了眼门口跟叶琦菲、多多一起玩耍的萧孟,“怎么还有个女衙役,那大夫什么来头?”
“他们——”李承恩犹豫着要不要吐实,“都认识的,我一开始找不到路,是那位女捕快帮忙才顺利找到裴先生。”
“但我记得我让你找的大夫不是他。”罗浮仙皱了皱眉,“可靠吗?”
“你介绍那位大夫不在。”李承恩苦笑道:“不然我不会随便换人……相信他吧。”重要的是那位洛捕快一脸诚挚,他的推荐,想来错不到哪里。
裴元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出来了,面无表情道:“他眼睛是熏坏的么。”
罗浮仙怔了怔。
李承恩赶紧道:“是,莫非先生可以医治?”
裴元头也不抬在布囊中翻找什么,“晚了。”
本以为叶英有望复明,一下又落空,李承恩心里不大舒服,“那他的脚还好吧?”
“少则月余,多则百日。”裴元递来一盒不明物,“早晚涂抹。”
“哎,先生等等。”罗浮仙质疑道:“这是什么药?”
“治跌打损伤。”
“都什么制的……会不会……”罗浮仙担心叶英对个别草药反应不良。
裴元淡淡道:“用不用取决于你们。”
草药上万,汤剂数千,方子不外传也很正常,李承恩示意罗浮仙先行接下,接话道:“先生既已看诊,想来胸有成竹。”
这么一来裴元也没再说什么。
书院在山上,眼下日头已向西移,一来一去煞费光景,萧孟问:“这就走么?”
“明儿是十五。”裴元道。
十五?萧孟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走,赶紧走!”否则,回去之后俸禄虽有,大老爷发的蔬果鲜肉会被那群家伙瓜分殆尽,连渣都不剩。
他们要走,李承恩跟着往外送,一并把罗浮仙备好的茶叶奉上,“这次有赖诸位帮忙,等山长的伤好些,在下会再次登门致谢,也请代为转达对洛捕快的谢意。”
“我师兄好说啦。”萧孟掩唇一笑,“他那个人做什么事都不稀奇。”
裴元哼了声,似是相当不以为然。
李承恩把他们送下山,天已渐黑,心急火燎回到书院,各厢都点了灯。进屋那会儿,叶英正在吃晚饭,他没有吱声,等罗浮仙端着盘子走了,方才过来坐下,轻轻拨开那掩在额前的一绺雪白发丝。
“好点没?”
“嗯。”叶英声若蚊蝇。
李承恩贴过去抱他,“我那匹马……”
“菲菲尚小,你也小?”
“我……不是要你安抚我。”李承恩哭笑不得地摇头,“只不过等你好了,我还是教教你怎么跟那匹马相处。”
“现在说吧。”
“你有精神听么?”李承恩怜惜地望着那苍白的脸,蓦然注意到叶英的双脚在微微瑟缩,思前想后道:“是不是用过那个药膏,你又不舒服了?”
他是想听他说话来分神吧。
“你说。”
他不肯承认,李承恩也不好勉强,拉起叶英的手贴在自己颊上,缓缓道:“跟马相处与跟人相处,要摸清它的脾性,既要哄,也要斥,不然它耍起脾气来六亲不认。以前,我当它的面去摸别的马,结果被——”
“这是以前的事?”叶英在他倏然而止时道。
李承恩身子一僵——
是,以前的事,甚至是全部的事——
他都想起来了。
他的坐骑名唤踏炎乌骓,可日行千里,不停不息。当初,是从一名战死的叛将身边带回,他足足驯了一日一夜,宝马才肯臣服。若不是他护送陛下还朝,中途遭袭,也不至于落下悬崖与踏炎分开,好在自己命大,可巧踏炎也被叶英从马商手中买下……
这真是欠了人家天大的恩情呐。
“你若想起——”叶英双手一翻推开他,“便自报名姓。”
灵台复清,身份已明,只剩拿定一个是去是留的主意,飞快理清思绪,李承恩道:“名字不过就是个叫法,我天天在你跟前,不用唤,我也知道你在跟谁说话。”
至少,在叶英没有复原之前,他不想走。
“礼者为人道之极。”叶英长睫动了动,“名不正,则言不顺。”
他差点忘了这是一位山长。
“说我姓李吧。”李承恩与他咬耳朵,“随国姓,走到哪里都不会错。”
好胆——
敢这么嚣张用国姓给自己撑脸面?叶英被他困在双臂与床帏之间,无法挪开,故而偏过头去沉默不语。
“那我继续跟你说。”过往不再空白,许多事也有了分寸,李承恩心情大好,“驯马需与坐骑心灵相契,尤其是眼……”
“我看不到。”叶英神色漠然,“你可以放弃了。”
他双眼失明。
又一次深深意识到这点,李承恩歉然道:“抱歉……不过即便看不到,也可以感知,就像现在一样。”
他握着他修长的手,一点点摸索自己掌心的细纹,“是不是?”
“你手心的茧子不是握笔所致。”叶英平静地说。
“既然我有那样一匹马——”李承恩应道,“大抵不是舞文弄墨之人。”
“年前,朝廷为平定动乱,圣上御驾亲征。”
“听说了。”
“这个你也记得?”
“哦,为你到镇子上求医时看到天宝驿报。”李承恩眼都不眨一下,对答如流,“别想太多了,还是好好安歇为上。”
“我的糕饼。”
“你……”没想到他还惦记着小食,李承恩忍俊不禁道:“今天服下不少药,不如明儿起早再吃?”
“那记上。”
“好。”李承恩扶他躺下,走两步又返回床前,“叶英。”
“何事?”
“为什么你会……救我?”这个疑问在心里盘桓许久,不吐不快。一个盲者在冰天雪地里最该做的是独善其身,难怪罗浮仙也好,叶晖也罢,都对此不予苟同。
“我有个妹妹。”叶英阖着眼,看上去像是睡了,却在轻轻地诉说,“她很小的时候不见了,我常会梦到她被怪人欺负。”
怪人……会有你奇怪?李承恩默默地想。
“我找不到小妹。”叶英道,“若是被别人遇到,望她能获救,即便找不到回来的路,过得好就行。”
“这就是圣贤说的幼吾幼以及之人幼?”一切都是为了那位罗浮仙不让提及的叶家大小姐啊……李承恩的眸光闪了闪。
他与姐姐因家族被灭而流离失所,受尽白眼,若不是后来投军,立下彪炳战功,怕是一辈子都无法在世间立足。人情冷暖早就随世态炎凉变得模糊不清,哪里还有叶英这份纯粹?即使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也不放弃。
大家都说他风流多情,对谁都那么好,对谁都那么假,所以,姐姐找来保媒的都不了了之,既然是先入为主,看上了他的爵位,那么他为什么不能逢场作戏?直到后来,他落难遇到这个什么都看不到的人——
叶英。
他在一片茫茫雪地里救下自己,不言来历,不言身份。
但终究也是有原因的。
夜里李承恩窝在叶英的书房。
他不得不跟远在京城的姐姐与下属取得联系,不然,他的灵位估计都要供奉在老家的宗祠里了。可是,一旦告知那些人他还活着,也就意味着,很快便要离开这座小镇子。他是天子的臣工,不是闲云野鹤的散人,不能想到哪里就到哪里。
这里再清幽也不属于他。
想到以后不能三更半夜跑去找叶英下棋,看他吃自己做的点心,有点无趣。
他是从不缺伴的,想必回去以后,前来探望的红男绿女更胜以往,可他若走了,叶英也一头扎进学生堆,那岂不是再无瓜葛?
越想越有点羡慕叶英的小妹呢。
若他在,或者不在,那个人都如此牵挂着他,心里便是无以复加的满足。
李承恩胡思乱想着,墨水在纸上晕开一大片乌渍,意识到时已无法辨清先前的字,于是心烦地揉个团,丢在墙角。站起来走两圈,隐约听到有埙音,悠悠传来。
是叶英?这么晚了还没睡下?
李承恩端着笔墨纸砚又来到叶英屋前,待埙声中止,迈进门槛。果不其然,那人倚在床边,捧着手里的小玩意,了无睡意。
“反正都是睡不着,不如你我做个伴。”
叶英皱起眉,“什么?”
“别这样。”李承恩把笔墨放好,“我若端的是点心,你大约跟现在的反应截然不同。”
“什么点心?”
开玩笑,他还当真了……
“不是说好了等明日么?”他啧啧两声,磨着墨道:“天子门生,需掌握礼,乐,射,御,书,数,我看你这书院,别的都好,就是有点偏科?”
“本来有射跟御。”叶英说:“只是这几年不太平,民间取缔此类科目,以免有人暗中筹谋,私下养兵。”
“这嘛……”李承恩不知想起什么出起神。
“你在磨墨?”叶英听到墨条与砚台相触的声响。
“哦,给你画张像。”
“为何?”
“我想记下现在的你,十年后的你,甚至是更久远以后……”李承恩直勾勾瞅他,“最后摆在一起,看有什么分别?”
“自是越来越老。”叶英说道。
“别人也许是,但你不同。”李承恩放下墨条,“一头白发再过多少年也是这样。”
“面目会老。”
“所以我要看仔细了。”他凑过去,挨得很近很近,低声说:“好不好?”
什么好不好?叶英愕了下,没有反应过来。
李承恩在叶英迷茫之时,嘴唇落在他的眉心,“不说多,至少一年一张,积沙成塔,想来几十年后蔚为可观。”
叶英微微一哂,“你还会丹青。”
莫说几十年,如果他几年后还对这件事有兴趣的话……
“不足为外人道。”李承恩俨然看穿了他的心事,乐不可支地把脸埋在他的肩头,“哈……但我不是对这件事感兴趣啊……”
——是对你有兴趣。
——很多很多的兴趣。
如果对象是叶英,李承恩一点也不觉得无稽,想到会看到这样一个人在不同年月里的不同风华,便充满了期待。
好像一辈子也不怎么漫长。
向来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东方鱼肚白,洛风呻吟一声,捂着额眨了眨眼。当注意到近在咫尺的那张脸是谁时,不由自主向下瞄了眼,立马想要溜下床,神不知鬼不觉悄悄离开。
可是,刚刚一动,那条修长的腿就被扣回对方的腰上,原本阖上的眼倏然睁开,一瞬不瞬瞅着他。
“现在想走了?”
洛风尴尬地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今……今儿个领俸禄。”
“洛捕快不是一心惩恶扬善不较锱铢么?”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面红耳赤的洛风挣扎道,“裴元,放开我。”
裴元一松手,从善如流道:“随你,不过昨天这事不能这么算了。”
洛风裹着床单跳下床,边捡地上的靴子边嘀咕:“爱计较。”
裴元五指深入长发,屈起一膝,懒洋洋地瞥向他,“洛捕快这么说是想翻脸不认人?”
“我没有。”洛风脱口而出。
“那就是要负责了。”裴元披上墨色外衫慢悠悠下地,“你准备怎么做?”
“什……什么怎么做?”洛风道:“你我都是男子,并……并不会……如何。”
“哈,照你这么说,但凡不造成后果,任何事都做得?”
“不。”洛风被他越抹越黑,着急道:“若不是镇子上的大夫都给王遗风抓去医治莫少爷,我也不至于请你帮忙。”
“之前是谁说,公事外不再与跟我多说一句。”
“是——”洛风咬咬牙,“我说的。”
“信誓旦旦说有背此言如之奈何。”裴元哼了声冷冷睨他,“转脸就丢置于脑后,洛捕快,好意思么?”
到底是谢云流把他教得太好,还是自己把他惯得无法无天。
“我晓得你跟镇子上的大夫有协定。”洛风道:“可事急从权,不会有人责怪你违背承诺,我在神明跟前起誓,真要惩罚,怪我一人便是。”
“那还要谢谢你了?”不提这个倒好,一提裴元更是火大,“倘使你不幸应誓,烂摊子倒又全交给别人。”
“我……”洛风语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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