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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d仙流)霜叶红于二月花-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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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8年的冬天,在泽北看来,是他不太长的前半生中,最严酷艰难的一个冬天,他从来没有这么束手无策过。
他不得不承认,他们这边是真的大势已去了。
神看着泽北,心想,身为统帅,等待自己的军队被强大的敌人消灭的消息,是种怎样的煎熬?
在政治或军事这样弱肉强食的领域,身为弱的一方,原来是这么的无可奈何和力不从心。
然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变成了弱的一方,甚至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握?
也许,力量对比的转变是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的,他们都不够清醒,直到意识到自己成为弱的一方这一天这么明显地摆在眼前时,才切身感受到那种任人宰割的无奈和悲凉。
晚上八点过五分,在一片难耐的死静中,电话突然响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彦一走过去,拿起电话,听了一会儿,抬头看着泽北,神情有些异样,然后颇为犹豫地说:“总司令,是中共华北野战军的宫城将军打来的,要接吗?”
在座的所有人都意料之中又无比凝重地看着泽北,泽北点了点头,接过电话:“宫城将军,你好。我是泽北。”
“泽北将军,我们已经拿下新保安了。”
泽北听了,微微闭了一下眼睛,很快镇定下来,说:“是吗?有何赐教?”
“两军阵前,死伤难免。到了这种时候,将军还准备作困兽犹斗?为了避免双方更大的伤亡,将军不妨考虑和我们谈判,这也是有利于民族国家之举。据我所知,将军是个深明大义之人,怎么关键时刻,却参不透胜败呢?你我应该是为了国家有更为光明的前途,而不是为了分个你死我活才对阵沙场的。”
“宫城将军,谢谢你的提醒,我会好好考虑的。”泽北说完,正要挂断电话,听到宫城说:“对了,后天我军将进攻张家口,将军在那里的军队,是否已经做好了迎战准备?”
泽北沉默着放下电话,走回座位,说:“共军后天将会进攻张家口,我们现在商量一下应对策略。”他故意不再提刚刚丢掉的新保安,虽然这个败仗简直是要他的命,反正过去的已经不可挽回了,“彦一,叫接线员帮我接到张家口的作战指挥部。”
“是,总司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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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晚上,神应彦一之邀来到他的家。
在彦一家的大厅里,他看到了藤真和晴子,他们正说着什么,这时一齐向他看过来。
神看着身边这三个他所熟悉的人,好像直到这个冬天,他才发现,和他站在同一阵线的人已所剩无己,他们这边的人心,真的已经丧失到这种地步了?
“彦一,还有晴子,原来你们也是仙道那一边的。”神觉得有些疲倦。
“神,其实我是仙道派到泽北身边工作的。”彦一有些歉然,毕竟,他和神的关系一向很好,却始终瞒着自己的真实身份。
神苦笑了:“这么说,已经有好几年了。我想泽北也不会知道,仙道在他身边安了这么大的一颗地雷。彦一,这些年,你究竟从我们这里窃取了多少军事情报?怪不得我们总是在打败仗,原来,是你把我们的作战意图直接传给了对手。”
他叹了口气,“我还一直疑惑着,你们那边的前线指挥官怎么都那么厉害?大家不是黄埔军校就是陆大毕业的,泽北还是西点军校培养出来的高材生,在你们面前怎么就不堪一击了?原来还是间谍的情报在起作用。”
“大家是各为其主。不过,说到这些年的战况,为什么身为西点军校毕业生的泽北会连打败仗?仅仅因为被我窃取了情报?神,你把这件事看得这么简单吗?”彦一问。
神点了点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是啊,我们的军心和人心都离散了,这么不得人心,不输才怪。你是想说这个吧?”
“神,你一向冷静,怎么关键时候却想不明白?”藤真终于插话了。
神清秀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明亮的眸子里却有讥讽的意味:“我不知道败军之将,要如何在对手面前保持风度,何况,对手已经在自己眼皮底下活动了。”
“神将军,你们已经丢了新保安,泽北将军的嫡系部队差不多都完了,再战下去,也是毫无意义,只会造成更大的伤亡和破坏。何不顺应民意,就此放下武器,接受和谈?”晴子说。
老实说,这些日子以来,神也想了很多,那天听了南烈的话后,更是深有感触,但他不愿在对手面前示弱,说:“和谈与否,不是我说了算。”
彦一见他态度有所缓和,忙说:“但泽北很器重你,对你的建议会比较重视。神,你们真的没有时间了,再拖下去,对泽北、对你都没有好处。”
神看着藤真,问:“你们的谈判条件是……”
“我们要求,不仅是泽北的嫡系部队,所有在华北的国民党军队全部在内,都要放下武器。”藤真说。
神摇了摇头:“我们的军队,还能办得到;至于其他的中央军,就是泽北也控制不了。”
藤真微微一笑:“他是你们在华北的最高军事长官,只要谈判的事没有泄露出去,应该会有办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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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泽北寓所,泽北、流川、水泽一郎和迈克尔围坐在炉边说话。
泽北对流川说:“流川先生,你觉得北平怎么样?”
“还好。”流川回答得简单笼统。
泽北不由微微一笑,他也没想能从流川口中听到对北平的赞美,但身为主人,出于礼貌,总要问一问。
他转向水泽一郎:“水泽先生是历史学家,对中国的历史应该是有研究了?”
“身为中国人,不敢忘记自己民族的历史。”
“那么,先生你认为,就目前而言,我们的前途何在?究竟谁才能真正领导中国走向独立统一复兴?”
“这几年我一直都在关注国内的时局,到北平后,也每天都在看国内外的相关报导,还和燕京大学及北京大学的一些历史教授交换了对时局的看法。”水泽一郎看着泽北,“恕我直言,到了今天,将军这一边恐怕不太可能赢得天下,造福百姓。”
迈克尔也开口说:“是啊,我这些天在北平街头采访普通市民,他们几乎都希望将军能和中共和谈,以使北平和平解放。虽然我国一再扶持你们那位高头先生,看来你们这边还是赢不了□。”
“就整个局势而言,则我们无可讳言的是处处受制,着着失败。”泽北叹了口气,“至于你们美国人……”他没有说下去,他对美国的感情是复杂的,可以说是又爱又恨。
当泽北他们三个聚精会神地谈论时局时,流川在一边默默地听着,这时的他,完全是个局外人。
他看得出来,泽北已经被逼得无路可走了。
他不由想到了1946年8月16日那个在上海的夜晚,那时,泽北和仙道初次见面,彼此惺惺相惜,甚至相逢恨晚,然而,只不过是两年的时间,他们却成了你死我活的敌人。
这种转变,在流川看来,充满了戏剧性。
但他相信,无论是泽北,还是仙道,其实早就想到会有这一天,这是身处政治漩涡中心的人必有的觉悟。
他们思想的唯一差别,只是在于:成为敌人时,谁可以占到上风。
结果,是仙道他们占了上风。
虽然是仙道占了上风,可是看着败者泽北,他一点庆幸的感觉都没有。
反而觉得既可悲又可笑。
这就是政治,总是可以无限放大人性的某些阴暗面。
泽北诚恳地问:“水泽先生,你认为我该怎么做?”
“事到如今,将军恐怕也只剩下一条路可以走了,那就是和中共谈判。但即便如此,将军今后的路也是危机四伏,我个人认为,主要来自以下三个方面:第一,来自将军的部属。他们若是想不通,恐怕会做出偏激的行为;其二,来自南京政府。和谈要是泄露出去,南京那边,也许会以叛变罪处死将军;其三,来自□。□那边也可以按战犯罪处决将军。这么说的话,将军即使顺应民意,起来倡导和平,也可能会陷于不仁不义的尴尬境地。”
泽北叹了口气:“只要民族能独立,国家能和平统一,我还希望什么?身为军人,我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就是落得不仁不义的名声,那也无妨。只要无私,就可以无畏。”他说到后面,眼中焕发出夺人的光彩,似乎又是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帅泽北了。
水泽一郎渐渐对这个年轻将军起了崇敬之心,说:“好一个‘只要无私,就可以无畏’。我想将军若无愧于天地,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又何必有诸多顾虑?”
“将军是准备接受和谈了?”迈克尔忍不住问。
泽北没有说话,表情难以捉摸。
流川心想,泽北还有别的路可走吗?
看着眼前的泽北,他不由有些感慨,胜败关头的选择,于当事之人,实在是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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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24日晚间,在清田的住处,清田和另一营长一之苍坐着喝闷酒,清田唉声叹气地说:“又吃败仗,张家口也丢了,真是一败涂地。我看泽北这回也没辙了。”
“共军是势如破竹,锐不可挡,泽北将军就是有回天之力,也挡不住他们。何况,我们的军队被共军分割了又包围着,只有挨打的份。”一之苍也叹了口气。
清田这时开始明白,高头抵达北平的那个晚上,牧、南烈和神他们为什么会垂头丧气了。失败来得如此迅猛,连他都有些措手不及,他不由问:“一之苍,你说我们还有希望吗?”
一之苍笑了笑,顾左右而言他:“泽北将军总会带着我们找到出路的。”
清田喃喃地说:“新保安,张家口在三天之内接连丢了,下一步共军一定是直取天津或塘沽,最后当然就是北平了。泽北也回天乏术啊。”
一之苍四处看了看,小声地说:“我听说,神中校和中共的地下组织成员曾秘密会面,也就是说,泽北将军有同中共和谈的迹向。所谓和谈,说得好听一点,是倒戈起义;说得难听一点,就是向共军投降。”
清田大吃一惊:“什么,泽北和神要向共军投降?怎么会?泽北一向骄傲得很,怎么会屈膝投降?我不相信。”他坚定地大摇其头。
“你不信?都什么时候了,说不定泽北将军已经派人和中共接洽了,只是瞒着我们这些下面的人罢了。”一之苍又叹了口气,“连泽北将军都准备向共军投降,我们真是要亡党亡国了。”
清田霍地站起身来:“我不信!我要去问问泽北和神他们,怎么可以这样?樱木他们岂不是白白死了?”
他说着摔开桌椅,疾步走了出去。
☆、总第四十七章
(四十七)
深夜,泽北军部,这时其他的人都离开了,泽北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作战研究室里发呆。
也不知过了多久,神走进来站在他跟前,沉吟了片刻,叫他:“泽北。”
“什么事?”泽北抬起头来,英俊的脸上显出疲倦的神情,眼里满是血丝。
“仙道那边的人又找我了。”
“他们开出什么条件?”
“他们要求所有在华北的国军都放下武器,以这个前提开始和谈。”
泽北沉默着,终于问:“神,你怎么看?”
“泽北,我们好像没有别的路可走了。”神坐到他对面,双手支额,无奈地说。
“你说得没错。到今天,我的嫡系部队差不多都被他们消灭光了。我拿什么和他们一较长短?我不能再骗自己了。”
“泽北,要我说,接受和谈也未必不妥,退一万步,你也是为了北平这座城市和所有市民的生命安全。”
“神,明天你把深津先生找来,这件事千万要保密,若是被军统、中统或是中央军的人知道了,我怕不仅和谈泡汤,局面还会失控。”泽北咬了咬牙,终于下定了决心。
神点了点头。
俩人相对坐着,黯然不语,他们真的没想到会有今天,竟然要仰人鼻息,在夹缝中求生存。
就在这时,清田冲了进来,大声说:“总司令,听说你要和共军和谈,有没这么一回事?”
泽北看着神情激愤的清田,他还没想好该怎么开口,听到神问清田:“清田,这种没有根据的话,你听谁说的?”
“神,有人说你和中共的地下组织成员会过面了,是真的吗?”
“你到底听谁说的?”神的表情更加严峻了。
“一之苍告诉我的。你们是不是真的想投降共军?这样的话,樱木他们岂不是白白死了?”
神严肃地说:“清田,阵前扰乱军心,是要受军法处置的。”
清田听他说话的口气不同以往,更加怀疑了:“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清田,我的确有这个意向。”泽北终于开口了。
清田看着他:“总司令,为什么?你真要投降吗?”
“不是投降,是为了保护北平,也是为我手下这几十万人找条活路。”
清田激动地说:“我们只是丢了新保安和张家口而已,我们还没完的。泽北,你不是这么容易就承认失败了吧?如果就这么认输的话,怎么对得起已经战死的弟兄啊?”他说到这里,像个孩子似地蹲在地上,蒙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令人看着就觉得心酸。
神见他这么难过,也有些于心不忍,但现实是如此的残酷,他没法对多年来追随自己南征北战的清田说瞎话,说他们还好,他们还有机会,他们不会完。
“清田,我们真的完了。军力对比过分悬殊,抵抗已经毫无意义,只会让更多的弟兄伤亡。如果和谈成功,至少有很多人可以活下去。”神莫可奈何地说。
清田拿开蒙在脸上的手,说:“可是,那是投降啊。”
“我知道你难爱,但更难受的应该是泽北吧?”神看了表情沉郁的泽北一眼,“事已至此,惟有接受。你身为七尺男儿,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清田,你不是一直都说,大丈夫要能屈能伸、无所畏惧,你既然死都不怕,和谈有什么好怕的?”
清田第一次看他这么严厉,一时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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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对于泽北他们不是什么好日子,却是西方人的圣诞前夜,吃过晚饭后,流川和水泽一郎来到燕大附近的一家教堂,参加教堂举办的圣诞仪式。
这是流川在国内过的第二个圣诞节,当牧师开始诵读《圣经》时,流川不由想到了1945年的这一天,在重庆的那家教堂里,三井百无聊赖地听着牧师冗长乏味的演讲,并且不顾形象地连打哈欠,还不停地向他抱怨说:上教堂简直是“KILL TIME”。
那时,他看着三井英俊的侧脸曾想:明年这个时候,他会在哪里?仙道会在哪里?三井又会在哪里?
1946年的这一天,坐在美国纽约的大教堂里,他知道自己有答案了:他回到了美国,仙道回到了解放区,而三井回到了天国。
流川默默地想着已经过世了两年的三井,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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