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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塔笔记(密码战)-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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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连女人都不喜欢了。”他说。
  
  此后我再也没有主动和安得蒙联系过。他说得很委婉,但是我能够明白。我不能进普林段庄园不是因为我自身能力不足,而是安得蒙不信任我。他调查过我的档案,我父母有污点记录,他们不是死于火灾,而是因为被怀疑泄露情报而被政府自己的谍报机构“处理”了。
  
  安得蒙说得很明白,我有污点记录。当我不被信任的那天,很可能会像父母一样被政府“处理”掉。
  
  这个指令将由他亲自下达。
  
  我相信这对我,对他来说都是种折磨。而我追他,其实是对他的一种很大困扰。
  
  “我不喜欢安得蒙了。”我对埃德发誓:“下次你再看见我去伦敦,把我从车上拖下来。如果我反抗,打我一顿。”
  
  那年夏天过去得特别快。紧接着是落叶满地的秋天。剑桥也很多安静的小酒馆,门口挂着叮叮当当的玻璃风铃,风一吹过就发出舒服的响声。自从埃德加把我丢进酒吧后,我就很少出来。本来只打算喝一小杯,可是不知不觉就在里面坐到太阳下山。所有的客人都走了,座椅影子从大厅这头斜斜的投射到那头。
  
  我认为自己不是同性恋,只是运气不好恰好安得蒙是个男人。但是剑桥的女生少,地下同性恋很多。
  
  有一天我喝得有点多,有个高个子的学生向我靠过来说,宝贝,附近有能够过夜的旅馆,一起去玩玩怎么样?
  
  正是傍晚,外面刮着大风,店里只有我们两个客人。酒保似乎在远处低头擦拭杯子。我开始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直到他把醉成烂泥的我从座位上架起来,往门口拖。
  
  虽然他肩膀很宽,看上去很有力气,但是我想我还是能和他打一架的——如果我喝得不是太多的话。
  
  我喝多了朗姆,站起来就开始晃。他笑着要扶我,乘机把手伸进我的衣服里。
  
  可能那天我喝得实在有点多,我看到安得蒙的黑色轿车驶过被风刮起的落叶,停在酒馆外面。彼得下车,面无表情的拉开车门。安得蒙从车里出来,穿过旋转玻璃门向我走来。彼得直接给了那个男生一拳,把他扔出门外,然后回来把我扶到椅子上。
  
  整个过程安得蒙只是靠着吧台站着,一句话也没说。他那天穿着白色西装,打了黑色细瘦的领带,手插在口袋里。当大片大片金黄色的落叶从他侧面的窗户外飘过,让他像站在画里一样。
  
  他说:“艾伦,离开我,不代表你可以随便找男人。”
  
  埃德加说这其实是我喝多了产生的幻觉。因为是他把我从酒馆搬回公寓的,我趴在位置上睡得像死猪一样,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他把我扔床上,然后给了我一拳,直接把我打醒。醒来的时候埃德加正在翻我的笔记本。我一把夺过来,他摊摊手:“里面都是什么看不懂。”
  
  第二天我把推演过代码S的笔记本烧掉了。
  
  “再这样下去你这学期期末就挂科了。”埃德加把我喝醉的样子画成漫画,威胁我:“如果你敢挂科,我就把这些画复制一百份,贴满剑桥大街小巷。”
  
  我碰到了林顿。他顶着草一样的头发来拿毕业证书,从此进入普林顿庄园,为国家效力。我们彼此不是很喜欢,也不是非常讨厌。他问我上次说的代号S事情,我耸耸肩:“开玩笑的。”
  
  林顿笑了,露出一行白牙,指指我:“你终于输了,我进了普林顿庄园,你被淘汰了。”
  
  我跟埃德加开玩笑,如果你父母有叛国嫌疑,你会怎么样?
  
  埃德加在画画,拿我当免费模特,摆了一个高难度动作。他突然停下笔,过来抱了抱我,叹口气:“自己父母都不能相信,你还能相信谁呢?是吧,艾伦?”
  
  他叹气的时候,我觉得他眼里真的有什么东西。我对埃德加的家庭背景一点也不了解。只知道他家境不富有,靠自己买画交学费。他和这里所有的画廊都很熟,时常送画好的画去卖,或者扛别人的作品回来临摹。
  
  我看过他的画,有风景写生,有人物肖像,有时候他还拿我卖钱。还有一类作品是印象派,在当时美术界非常前卫,全是各种颜色的看不懂的圈和线。我经常跟他说印象派可以帮你画,这种画我三岁时就会。
  
  圣诞节我回贝德福德郡叔父家住了两周。埃德加没有回家,留在出租房里卖画。二周后我回来,他告诉我安得蒙来找过我。他是一个人来的。
  
  “我说你回家了,他就走了。”
  
  那是1937年,第三帝国正在崛起,意大利退出国际联盟转而与德国和日本结盟,西班牙内战。
  
  我把父亲和母亲留下的两木箱书与笔记由贝德福德郡带到了伦敦,开始漫长学习过程。我看一本烧一本,到1938年夏天,正式把它们全部烧完。 

作者有话要说:日更五天,有没有人觉得这是对于小功率电灯泡来说一个奇迹?
所以……明天起还是双日更吧TVT
(路人:灯泡,真的不是你的存稿用完了?)




6

6、第六章 。。。 
 
 
  那段时间,我总是回忆起母亲。我看她的笔记,她娟秀的字迹旁常常有父亲的钢笔批注。记忆中母亲总是靠在垫了厚靠垫的沙发上看书,当我蹒跚过去时,她会放下书把我抱到膝盖上,轻柔的哼小曲。
  
  埃德加说得对,自己的父亲和母亲都不相信,还有谁能够相信呢?
  
  母亲灰蓝色的眼睛很美,温柔的落在每一个和她说话的人身上。这种温柔的目光注视过我,注视过父亲,甚至注视过安得蒙。
  
  安得蒙说,母亲在密码学上有独到的见解。阅读她笔记的日子里,我发现她真正的天赋其实在于数学,然而她把毕生的精力用在了为祖国破译密码上。甚至当她隐退多年后,在最后一本笔记里,她依然想办法把破译方法归纳为了一些数学公式。这些公式适用于“迷”的前生——当时早期的机械加密器。
  
  我想是对英国的爱支撑着她走到这么远。
  
  她短暂的生命定格在照片上,永远是那位娴静温和的少妇。
  
  我开始在空闲时间里试着理解她留下的公式。其间我又见过安得蒙一次。
  
  那是一个巧合。我的兴趣回归于数学。剑桥是数学天才聚集的地方,只要你愿意,就永远不缺乏交流的对象。我加入了一个数学俱乐部,认识了很多朋友。艾米丽。罗特,她大学二年级那年已经在学术刊物上发表过了关于抽象代数的论文。还有亚当。门萨,美国人,二十六岁的剑桥客座教授。周末时林顿偶尔也会加入我们,提到工作地点,他永远只说在“高尔夫与象棋俱乐部”。在朋友的鼓励下我写了一篇关于群论的论文,经艾米丽的介绍,我决定把它拿去向一位住在伦敦市区的教授请教——当时数学界泰斗哈森。瓦特博士。
  
  正是冬天,小雪刚停。管家让我在书房外面等着。片刻后门打开,瓦特教授和安得蒙走出来。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穿军装的金丝眼镜。安得蒙看见我时愣了愣,瓦特教授笑着解释:“这是剑桥的艾伦。卡斯特;大学三年级,数学上很有才华。他写了一篇很有意思的论文,关于群论的。亲爱的安得蒙,或许你会感兴趣——啊,你们认识?”
  
  他和我擦肩而过:“艾伦是以前我学生——瓦特博士,如果您对普林顿庄园的工作感兴趣,请随时联系我。”
  
  我追出去,安得蒙走得很快,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等我的意思。
  
  还是跟在他身后的军装金丝眼镜提醒说:“那个学生追出来了。”
  
  “埃德加说,你找过我?”我大声问。
  
  他转过身来看我,碧绿色的眼睛眯起来。
  
  “没有,你朋友认错人了。”
  
  我说的很快:“我知道你怀疑我。我只想告诉你,我的父母,他们是清白的。”
  
  安得蒙的黑色轿车就停在教授的后花园外面冬天光秃秃的林荫道上,顶盖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雪花。他穿着厚重的黑色大衣。彼得挺直的站在车门边上等他。
  
  半年没见,安得蒙几乎没有变化,只是神情有些疲惫。我脑子发热,脱口而出:“你还是缺人,你在邀请瓦特博士加入。如果你能信任我,我可以帮你。你知道我喜欢你。”
  
  彼得为他拉开车门,安得蒙没坐进去,却侧过身子看我。他突然快步向我走来,我措不及防。我们的脸离得很近,我能感觉到他的气息吹在我脸上。
  
  “退出你加入的‘数学俱乐部’”他说:“停止向学术界递交论文。”
  
  我不知道安得蒙突在发什么疯:“你无权干涉我的自由!”
  
  “还有,不要随便去酒吧结交‘朋友’。”
  
  我不可置信:“你监视我?!”
  
  和安得蒙分开后,有段时间我沉迷酒吧,后来被埃德加一拳打醒。剑桥同性恋的男生不止我一个。我结识了几位“朋友”,但没有深入的发展关系。我自以为做得很小心,就连埃德加都不知道。
  
  然而安得蒙知道了。
  
  “你知道普林顿的秘密,必然会受到调查。”他顿了顿,忽然放轻声音:“放心,只是一段时间,不会影响你的正常生活。”
  
  “你还是不信任我。”
  
  安得蒙点点头。
  
  “所以我们分手了。”
  
  他怔了一下,似乎在理清其因果关系,然后再次点头。
  
  “所以你没用权利干涉我的私生活。我和我朋友的事情,与你无关。”
  
  安得蒙沉默片刻,说“随便你”,然后走回轿车边,彼得为他拉开车门。金丝眼镜在一边等他,上车时饶有兴趣的看了我一眼。
  
  恋爱来试试对安得蒙来说只是无聊时候的消遣,我他妈还当真了一年。我喜欢安得蒙。我想既然他不能信任我,我们不能在一起,那就各自回归原本的生活。我发誓再也不会求着留在他身边。
  
  埃德加赞扬我想通了:“你不如换一个人谈恋爱试试——比方说我。”
  
  我踹他:“你的爱人不是断臂的维纳斯吗——美术室里放着那个。”
  
  我试图回归遇见安得蒙以前的生活,但是之后的那月我过得悲惨至极。租车约酒吧里结识的朋友去兜风,车开到半路上抛锚了;认识了一个清秀男生攒钱请他去高级餐厅吃晚餐位置订满了;就连跟埃德加去看画展都买不到票。售票员拿着一沓没卖的票笑眯眯的告诉我们:“买完了。”
  
  埃德加跟售票员据理力争,我内心诅咒了安得蒙一万遍。
  
  迫于无奈,我只好天天在图书馆三楼的数学俱乐部里消磨时间。其他成员常常是晚饭以后来这里喝一杯咖啡,参与讨论,只有我一整天都坐在活动室里无所事事。除了我,林顿呆这里时间最多的人。他只在周末过来,不修边幅,胡子拉碴,直到很晚都不会回去。当所有人讨论得热烈的时候,他就坐在角落里默不作声的听。
  
  有一天他叫住我:“艾伦,能留下来陪我喝杯酒吗?”
  
  林顿一喝就喝到半夜,图书馆的学生几乎都走完了,扯东扯西说了半天。我问他:“你就这么不愿意回普林顿庄园吗?”
  
  他抓了抓头发:“这么明显?”
  
  忽明忽暗的煤气灯下,他问我:“艾伦,你真的解开了代号S?”
  
  我耸耸肩,没说话。
  
  “我听到给加西亚开车的副官彼得说起过你。他问加西亚先生,为什么你破解了代号S,却不被接纳入普林顿庄园?我正巧路过……”
  
  “我不能进入。”我简短的回答。
  
  昏暗中也看不清林顿的脸,只听见他说:“在那里每个人都是天才,每天都是开不完的探讨会,手上的工作完全没有成效——简直是在地狱。”
  
  普林顿庄园的解密可以划为两种,一种是即时解密,一种需要团队合作,十几个人花上好几个星期解密一份长电报。能够即时解密的密码一般加密规则相对简单,密文内容不是那么重要。林顿作为新人,被分到即时解密的小组里不为奇怪。
  
  但是他的成绩并不理想。
  
  林顿从小都被当成数学天才,即时在剑桥,他的才能也有目共睹。但是普林顿庄园不一样,在那里“天才”只是一项基本要求,每一个人都曾经在自己的领域有独特的才能。安得蒙不仅招募数学天才,他甚至变态的招募了国际象棋冠军和语言学专家。显然,林顿并不出众。
  
  我们相互间并不是很喜欢。然而他做出了一个违反普林顿庄园的决定。他决定向我求助。
  
  他偷偷带出了一份加密文件。
  
  “帮帮我,艾伦。我没有别人可以求了。”他对我说。
  
  解密码的第一步是猜测对方加密方法。你必须先判断出对方是通过什么方法给文字加密的,才能逆向解开它。上一次世界大战的时候通常采用的是密码替换:例如用r代替a;o代替p;f代替l;w代替e。那么苹果apple的密文就成了roofw。这样的密码其实非常好破解,因为每个字母在文本中出现的几率是几乎不变的——比如英文中e的出现几率最高,z最低。字母组合中“eh”的几率远远低于“he”出现的几率。概率分析法出现后,这类密码就废了。
  
  而林顿给我的这份密码,不过是字母分析法的一个改进而已。
  
  对方很聪明,为了避免频率分析法,他先制作了一张字母替换表。明文加密时字母出现第一次时用替换表的第一行的字母加密,第二次出现时用第二行的字母加密,以此类推。
  
  “这样就把单个字母出现的频率掩盖住了。”我对林顿说:“这不算难。”
  
  我们在数学俱乐部的活动室昏暗的煤气灯下飞快的演算,四点的时候,我递给他一张写着结果的纸。
  
  “不管怎么变,当替换表到头时,又得回到开始第一行重新开始。只有密文够长,就能破译。”
  
  这是我帮助林顿破译密码的开始。我知道这违反了安得蒙对普林顿庄园的规定,我只是单纯的想证明自己对英国的忠诚,以及完全有进入普林顿庄园为国家效力的能力。我过分的相信自己,也完全的相信林顿。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晋江上线霸王票系统,我一激动拿自己实验了下……结果现在专栏里显示着“空灯流远成为你的小萌物”【苦逼脸
对了,最近灯泡电脑坏了,遇到“泡受”或者“受”字会自动屏蔽,好奇怪。




7

7、第七章 。。。 
 
 
  埃德加总是以我为原型画他的人物写生,后来有一天我翻他的练习作品,抖出一张满脸憔悴不修边幅的青年素描抗议:“你退步了?这张画得太不像了。”
  
  埃德加说那就是我剑桥三年级期末到四年级上学期的样子。逃课,懒得理发,每天坐在数学俱乐部的活动室里解密码,午餐和晚餐都随随便便的用烤土司和黑咖啡打发了。
  
  林顿每周来两次。我们半夜锁上活动室的门,他开始在纸上凭借记忆复写这周解不出的密码,然后把纸交给我,我把上周的密码破译结果和思路写在纸上给他。事后我们各自把纸烧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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