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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王的逃妻-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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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了?
她知道自己曾经想要狙杀于她!
司马宣低着头,他怔怔地望着怀里的钟无双,一时间,心里翻涌着各种念头,数种说词。
最终,他却喟然长叹一声,低低地说道:“是!我曾经是想过要狙杀于你。如果不是钟媚那妇人,抢在我派出的剑士之
前下了手,早在你婚嫁当日,你便丧命于我的剑士手中无异了。”
只是一转眼,司马宣的声音又恢复了平和和从容,一如平日。
未想到他会坦然承认此事,钟无双倒是愕然了。
钟无双轻轻地自他的怀里挣开,缓缓抬眸朝司马宣望来,嘴唇微张,声音沙哑含糊,“你为何想要杀我?我,可是你的结发妻子呀!”
她这时的声音有点恍惚,眼神也有点空洞,似是在对着空气说话。
明明司马宣就在她身边,明明他就拥着她,她却寂寞得,仿佛在自言自语。
司马宣望着钟无双,心中大痛。
他缓缓将钟无双带入自己的怀中,小心翼翼地搂紧她,喃喃解释道:“当今世上,群雄迭起,而宗王室无力,已无一统天下诸侯之霸气。我司马宣自执政以来,便誓要取代宗天子,带领我北国子民,谱写千秋霸业,留万世之名。其时,我徒有雄心万丈,却不知世上情为何物。在我看来,要成千秋功业,自当有所舍得。无双与我,虽然早有婚约,但白骊国国小财弱,于我称霸一事上,并无助益。如若我能娶得强国公主为后,她的母系,自然可以成为我强大的助力,于我称霸之事,实在多有益处,可以早日让我达成心愿。可是,我错了,自我遇见你之后,便知道我真错了。”
钟无双缓缓闭上双目,心底那股冷意,又缓缓溢了上心头。
是啊,在这天杀的世道,司马宣的想法,是多么的理所当然。
在他眼里,钟离不是他的妻子,也不是一条鲜活的生命,而是防碍他早日登上天子之尊的阻力。这样的妇人,自然要除之而后快了。
除了这个妇人,另娶强国公主,这让司马宣称霸天下的野心,可以提前数年实现。如此利国利民的好事,牺牲区区一个妇人,实在是太划算了。
钟无双正在自苦,司马宣却把他的脸搁在她的颈侧,久久一动不动。
钟无双任由他搂在怀里,木然,僵硬。
直到司马宣含着鼻音的声音再次传来,“前事已错。然天见可怜,终是让我迷途知返。无双,终我司马宣一生,将不再负你。如此,我们不计前嫌,欢喜度日,百年相守可好?”
在钟无双的沉默中,司马宣哽咽的声音又起,“自此,我凭一己之力图霸天下,你便留守我的后苑,为我生儿育女,可好?
钟无双睁大双眼,任由泪珠儿从明眸中流落于颊,“早知如此,你又何必当初。”
司马宣低着头,他的唇贴着她的额心。
温柔地贴了好一会,他轻轻的,吐词明白地说道:“无双,我深知前事已错,自识得你来,你爱慕南宫柳时,我患得患失,你为他前往胡城之时,我亦为你担惊受怕。你成为我后苑之妇时,我虽知你并不情愿,然而还是欣喜若狂。你诈死逃逸之时,我几乎已无生念。痛失大子,我与你一般,亦是肝肠寸断。自与你相识以来,我,便不再是我了”
他移开她的脸,温柔无比地望着她,闭上双眼,吻上了她的唇,喃喃而语道:“这许久以来,我尝尽世间诸般烦恼。自此,我想你时常伴我身侧,霸于后苑,与我朝夕相对,生死相守,再无分离之日,此生必不负卿!”
听到这里,钟无双伸手推开了他,她仰起泪痕俨然地脸,满是凄楚。
望着他,在司马宣含着乞求,带着询问的眼神中,钟无双低声问道:“皇上可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
钟无双说出这句话,见司马宣低眸不语,不由轻轻一笑。
这一笑,带着刻骨的凄然孤苦,侧过头,钟无双望着虚空,语气不带起伏,一如她已然死去的心,淡淡说道:“皇上欲霸我于后苑,却不能容我独霸后苑,不觉可笑么?如若皇上当初懂得情爱,不纳他妇,我的孩儿,又怎么会半途夭折?!”
嗤地一笑,钟无双的声音转为低弱,“我这条命,本是捡来的,上天真若收了去,也就由得它了。以前,无双甚是惜命,总想活得快活恣意,总是狡计百出地为自己谋划将来,然而我却不知,我再是善谋善算,终是算不过天。孩儿已失,你我便情缘已断,皇上若还冷惜,便放我重回边城罢。”
司马宣似是一惊,他瞬也不瞬地望着钟无双,喉结动了动,低低的,慢慢地问道:“你我情缘已断?!你要弃我,独回边城?”
钟无双苍白着脸,心如枯木,苍凉地喃喃说道:“是,我想重回边城。如若皇上强留我在宫中,也不过是于这深宫之中,徒添了一具行尸走肉,于你我无益。”
几乎是钟无双的话音一落,司马宣的右手嗖地一伸,紧紧地扣着她的手腕。
他扣得如此紧,直勒得她疼痛不已。
他的脸色很白,雪白一片。
抿着唇,他幽黑的双眼直直地盯着钟无双。
盯着盯着,他低哑地一笑,轻轻说道:“无双,他日我少年轻狂,不懂情爱之事,亦从没有想过,我会爱一个妇人,如你一般似痴似狂。现如今,我已知错,日后,也必将不会再犯此错。我已许诺于你,日后必将重你爱你,生死不弃。不日,你还将以皇后之名,与我同登九层土台受万民敬仰,这等时候,你怎可弃我而去?”
他的眼眶有点红,他的语气,却格外格外的温柔,“我都计划好了,无双却还要弃我而去么?”钟无双一直静静地听着,直过了许久,她才抬眸向司马宣望去。
就在她望去的那一瞬间,她瞟到了盯着自己的司马宣,眼中的不安和惶然。
这时的钟无双,已觉心身俱疲,无力细究这些。
她慢慢抽出他掌中的手,低声说道:“我倦了,不欲再为你后。皇上若是不允我回边城,那就罢了。反正,心不自由,如何自在。孩儿已失,在哪,于我而言并无差别。”
说罢,她慢慢朝殿外走去,再也不向司马宣看上一眼。
望着钟无双渐行渐远的背影,司马宣胸口一阵绞痛。
她明明只是跨出了大殿,但司马宣却奇异地知道,钟无双她,正在逐渐走出自己的生命之中。
他明明知道,然而,却无能为力。
他只能眼睁睁地望着她离开,望着她将自己屏绝于她的生命之外。
一种即将要失去一切的念头,席卷了司马宣所有的感官。生平第一次,他被一种无法掌控一切的无力感所打败。
尽管他想要冲上前去,将钟无双紧紧的搂在怀里,摇晃她,让她告诉自己,刚才的一切,只是个玩笑。
他希望她一如从前当街贩浆之时,眨着灵动的墨眼,小心地算计着所有可能生财之物。
他希望她一如从前在宗国宫殿之上,大气使然,于万千贵人之中,侃侃而谈,自信张扬得面目有光。
他更希望她一如在边城重逢之时,与他鹣鲽情深,恍如逍遥世外的神仙伴侣。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一剑抵过(四)
这一切,都恍如昨日。舒殢殩獍
可现在,却似昙花一现,不可再追。
不过月余,自己在她眼中,已然如同陌路之人,与她不再相干!
空荡荡的大殿里,突然变得很冷。
司马宣低着头,他一动不动地盯着钟无双离开的方向,唇动了动,声音干涩,“妇人,这次是真的对我起了离意,想是极难挽回了。嬖”
司马宣是真的害怕了。
说起来,钟无双真正对他,决绝过两次。
第一次,她诈死逃逸之时,当他在边城找到她,要她跟他回宫时,妇人虽不情愿,但是,她看他的眼神,远没有现在这般遥远,这般冷漠缆。
司马宣心里很清楚,这一次,与上次全然不同。
司马宣生平第一次,真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惶恐不安
自从央齐死后,钟无双对于痛失大子的事,虽然仍有悲伤,但更多的时候,她似乎处于一种自我封闭的状态。
她不再说话,不再理会司马宣及任何人,虽然她如常的照食照睡,但是,这样的钟无双,更多地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将所有人都关闭在她的心房之外,包括司马宣。
司马宣知道,她这是在消极抵抗。
她便是用这种方式,想要逼得他放手,逼得他成全。
眼看着她一日消瘦过一日,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取悦她,都无法让她展颜一笑的司马宣,逾来逾束手无策了。
这一夜,司马宣没有回寑殿,他一直坐在议事殿中,直到天明。
这一夜,他将钟无双所说的话,前前后后仔细回味,想了许多许多。
这一夜,他在烛光中翻了一下诗册,心头烦闷更甚。然后,他在不知不觉中,回到寑殿门外,怔怔在望着沉睡中的妇人发呆。
他听到了她的每一次辗转反侧,听到了她的每一次无力叹息。
他想,他堂堂一方诸侯,这样站在寑殿外面,望着自己的妇人入睡,像个什么样子?于是他转过身想离开。
可他才提开一步,又站住了。
他发现只有这般站在房外,看着她,自己的心里才会稍感踏实。
他甚至几次走到房门边,想推门而入,可几次提了步,终是没有入内。
真是可笑,他居然在畏惧,居然不敢入内。
他便这么一直怔怔地,在寒深露重的寑殿外,直站到天亮。
直到晨光淡淡,树影幢幢,灰蒙蒙寥阔无边的天空发白之际,他才广袖一挥,返回议事殿。
司马宣如常早朝,如常有条不紊地处理诸般政务。
直到退朝之时,直到群臣如潮水一般退去之时,原本腰背笔直,一直巍然如山的司马宣,却似不堪重负一般,垮了下来。
他无力地来至偏殿,让侍婢们上了酒水。
“吱呀”一声,殿门关上时;挡住的是;是司马宣木然冰冷;极为无力的眼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轻轻地衣袂划空声传来,具公出现在殿内。
他大步走向司马宣;蹲下身;凑近他瞅了几眼后;摇头叹道:“据闻皇上昨夜一宿未睡,为妇人深受其苦;老夫特意前来为皇上解忧。”
说罢;他走到司马宣的对面坐下。
这一次;具公没有为自己倒酒;他担心地看着脸色青灰的司马宣;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眶,具公干巴的嘴砸了砸;喃喃说道:“不过是个妇人;皇上何至如此!”
司马宣闭着双眼;一动不动,便是对具公的话,他也置若罔闻。
具公低着头;玩弄着几上的酒撙;叹道:“我已知悉一切。妇人刚失大子,难免哀伤;或许固执。待过上些日子,皇上册她为后,其时,或许不再偏激。”
司马宣慢慢地地睁开眼来。
他盯着黑暗处;沉沉说道:“公不知,妇人去意已决,现在,便是我许她独霸后苑,只怕也难挽妇人之心了”
他只说了这几个字。
具公皱着眉;回道:“妇人虽然知晓事理;然而在某一事上,实在太过偏激。盿公已于燕国返回,燕王深知皇上是重情重义之人,故而,便是我皇不能娶燕公主为后,燕王仍愿与我皇联姻,将公主许与我皇为夫人。此事,盿公已经三禀皇上了,燕王亦有不满,皇上,纳妇之事,不可再推。”
稳公说到这里;他的话外之意司马宣已经明白了。
可是他除了闷头喝酒,却不再出声,这样一来,具公自然也无从往下说了,只得就此打住了。
黑暗中;两人对面而坐;久久久久;都没有说话。
又过了一会;司马宣沉沙哑的声音徐徐传来;“最近我常常在想,妇人之言或许有理。如果之前我的后苑没有他妇,大子,或许不会夭折。燕公主之事,暂不再议。”
司马宣的声音一落;具公的脸色便一沉。
他盯着司马宣;低声喝道:“皇上怎地可以为一妇人如此执迷!”
瞪着一双黄浊的眼睛;具公愤怒地说道:“与燕联姻之事,北燕两国早就议定,皇上岂可因为一妇,一改再改!皇上如此行事,可有想过燕王将如何处之?”
司马宣的薄唇抿得死紧。
具公情急倾身上前;他盯着司马宣;一字一句地说道:“皇上早时,因为妇人杀了宗公主,已经惹得宗王室不满,此时若再与燕国交恶,其时,必然会为北国引来战祸。现在天下诸侯迭起,想我北国,本是蓄势待发之际,岂可因为一个妇人而将千秋霸业置于脑后,四处与人交恶?!”
司马宣再次抿了抿薄唇。
具公见状;长叹一声;“夫妇之道;人伦之常。堂堂丈夫;岂能任由一个妇人玩弄于股掌当中?堂堂君侯;竟优柔至此么?”
这句话;已是惋惜了;已是恨其不争了!
半晌后;司马宣低沉无力地说道:“夜已深;具公且回罢。”
具公闻言;只得长叹起身;朝着司马宣叉了叉手;转身大步走开。
司马宣一动不动。
这一晚上;他一直这般坐着;这般一动不动地坐着。
每过去半个时辰;侍婢们便悄悄而入;换上另一根蜡烛。
而司马宣的姿势;从来都没有变换过。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东方升起一轮红日;他才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声音飘渺地说道;“丈夫立于世,当以功业为重。然,于妇人,我却绝不能再放手。不管能否挽留,今日当得一试!”
寑殿中,一个侍婢正苦口婆心地劝说正兀自出神的钟无双。
她说:“皇上惊闻夫人坠崖之时,连日吐血,几度险死还生。好不容易,盼得夫人历劫归来,原以为自此皆大欢喜了。谁知又生出这等变故。”
司马宣,他居然因自己坠崖而连日吐血!
原本怔怔望着窗外,神游太虚的钟无双,似乎终于将那侍婢
的话听了进去。
她颦着眉,表情认真地倾听起来。
侍婢声音一哑,却仍然接着说道:“大子夭折,皇上比夫人更为伤心。可是,他便是再伤心,又何曾在夫人面前表露过半分?他是北国之王,更是一方诸侯,他日理万机之余尚要彻夜守护夫人。夫人虽是醒了,却对皇上似变了个人一般,奴婢虽然人微言轻,然而却是再看不下去了。夫人可知,因为大子之事,皇上怒杀央齐,已然招至宗王室不满了。现如今,皇上又迟迟不肯娶燕公主为夫人,眼看着于燕国交恶也在即。如此时候,夫人竟然还要与皇上置气,却是对皇上何其不公?!”
“我”
原本想说,自己并没有与司马宣置气的钟无双,终是一噎,听着那侍婢的数落不再出声。
“皇上待夫人的好,夫人不知道,我们这些常年伴在皇上身边的人,却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当年,夫人为了南王执意奔赴胡城时,可知皇上对夫人如何担心?奴婢曾亲耳听到皇上对那将军令道:为妇人安危,一切均可不计!早在那时,皇上便对夫人用情如此之深,何以夫人就是不能体会呢?”
那侍婢见钟无双似有所动,说得亦发来了精神。
便是八百年前的旧账老账,也让她翻了出来,重新数落了一遍。
钟无双静静地听着,虽然不曾出声,但她原本茫茫然的表情,却是不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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