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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王的逃妻-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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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视线瞬间相遇,她看到钟无双,缓下步子,目光流淌。

    钟无双走下阶,静静地注视着她。

    想她第一次识得这个妇人时,还是在各路诸侯列队进入宗国城门之前。那时,钟无双也只是隔着车帘听得她的声音,并未见到楚佩本人。

    后在阙台之上,其时钟无双正被司马宣横抱于怀中,处境尴尬,是以,对她也未能多加留意。

    前两次皆匆匆偶遇,现在,钟无双终于可以大方而仔细地打量眼前这个妇人了。

    她的鹅蛋脸上眉毛修长,肤白唇红,双目盈盈,美得端庄。

    钟无双心中不禁苦笑。

    想她们虽素昧平生,却必定早已熟知了对方的名字。如今,两人终于以明确的身份相见,想来这是冥冥中早就注定之事。

    楚佩似乎对钟无双的打量早有预料,冲她微微一笑,行礼道:“楚佩贸然来此,不知可扰了夫人?”

    钟无双淡淡莞尔,还礼:“皇后何出此言,妾未曾远迎。”

    说完,钟无双命侍婢准备榻几,请她到堂上去坐。

    楚佩由侍婢扶着,在下首落座。

    直到她坐定了,钟无双方微微一笑,“不知皇后为何事而来?”

    楚佩端坐,浅笑地看着她,却不回答。

    钟无双转头,对侍婢说:“你出去问苞厨可备有时下果物,便说我有贵客,请他送些来。”

    侍婢面上疑惑,应诺退下。

    楚佩唇角微弯,也让身边的侍婢下去。

    堂上寂静一片。

    楚佩的目光在钟无双脸上游弋,片刻,终是开口道:“夫人果然貌美,那夜在阙台一见,楚佩便已知晓夫人是何人了。”

    钟无双看着她,过了会,视线落在她轻裘遮着的腰上,轻声道:“无双见了皇后,亦是一样。”

    言下之意,各自既然心知肚明,便无须再拐弯磨角了。

    楚佩微笑,片刻,却将话题一转:“夫人可知邑中之事?”

    钟无双一愣,想了想,反问道:“皇后可是指夷人夺粮之事?”

    楚佩颔首:“正是。”

    她看着钟无双,目光恳切,道:“楚佩此来,便是想请夫人劝劝我家皇上,休要前往邑中。

    “南王?”

    钟无双一惊,突然想起今日出师的各位诸侯中,并无南宫柳的身影。不由愕然,“据妾所知,此番出师南王并不在列。”

    “夫人所言不虚,”楚佩唇边浮起一丝苦笑,道:“我家皇上虽然不在此次出师之列,但宗天子已经下令,要我家皇上翌日押送军需随后便至。楚佩放心不下,往庙中求卦,竟是大凶。我家皇上却不听劝阻,执意前往。”

    她望向钟无双,容色稍整,欠身道:“楚佩不得已来求夫人,还望夫人不吝相助。”

    钟无双看着她,身体一动不动,心中却混乱不已,只觉这状况着实让她措手不及。

    努力保持着面上的镇定,钟无双反问:“皇后怎么知道南王会听信于妾?”

    楚佩看着她,脸上却不见一丝波澜,只勾勾唇角,轻声道:“夫人与他人不同,楚佩自是知道的。”

    周围一阵奇异的安静。

    钟无双暗自咬咬唇,没有理会她话中所指,只说:“皇后,南王既然是奉天子之命,皇后何不求见于天子?”

    楚佩盯着她,表情渐渐僵住。

    “夫人不愿意?”

    好一会,她声音低低地问。

    钟无双与她对视,一字一句地说:“妾与南王之间已是过往,此事,妾无法相助。”

    楚佩唇色微微发白,过了会,她忽而冷笑:“北王呢?夫人莫非连北王也不顾了么?”

    钟无双怔了怔,没料到她会突然提起司马宣,不由看着她:“皇后此话却是何意?”

    楚佩一笑,目光深深:“夫人不知,邑中已经聚有夷人数万,已经危在旦夕了么?”

    钟无双一惊,她的手已经不自觉地攥住原本捏在手中的锦帛。

    她竟不知邑中情况有如此危机,可是,司马宣也不知么?

    这次司马宣所带去的兵士,全部所加,也不过是数千而已,如何能敌数万夷人!

    心里虽然惊慌,但是注视着楚佩的钟无双却没有说话,只是在心中不由自主地要思索她言语中的意味。

    半晌,她方定了定神,淡然说道:“皇后若有话,不妨直言相告。”

第一百五十六章 何人可救他

    楚佩唇角弯弯,“邑中已是危地,如若我家皇上的军需不至,北王必将弃城而归,如此,北王也将无恙。舒殢殩獍”

    她看着钟无双的面色坦然:“楚佩并无他意,楚佩只是想知道,若是得知北王身陷险境,夫人是否也会担心害怕?你我皆为人妇,俱有爱惜夫君之心。楚佩告知夫人邑中现在的境况,便是想请夫人设身处地地为楚佩想想,以心换心,体谅楚佩不想腹中大子失去君父的心情。楚佩方才之请,还望夫人成全。”

    钟无双按捺着心底翻滚的情绪,沉思半晌,终是摇了摇头。

    刚要说话,却听到堂外传来脚步的窸窣声。

    两人同时望去,却是侍婢捧着两盘切好的梨进来了骁。

    楚佩望着钟无双,神色僵硬。

    侍婢端着盘走到她几前,刚要动手分梨,却被楚佩抬手阻止。她微微垂眸,片刻,再抬眼时,面上已恢复了平静。她看向我,轻道:“夫人既不愿意,楚佩也就不再叨扰,就此告辞了。”

    楚佩的唇边仍带着笑意,声音却平板无波咱。

    钟无双毫不意外。

    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程度,也确实没必要再继续了。

    当下,她颔首道:“皇后慢行。”

    楚佩动动嘴唇,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未发一语。

    侍婢出门唤来楚佩的侍婢,将她搀起,钟无双从榻上起身,送她出门。

    侍婢掀开车帏要扶楚佩上车的时候,她突然回过头来,看着钟无双:“夫人不肯出面相助,可是因为心中恨我二人?”

    钟无双一愣,她没想到楚佩会这么说。

    收起自己目中的讶色,钟无双淡淡地说:“那是我自己不要的,无须恨任何人。”

    楚佩目光微微沉凝。

    好一会,她婉然浮起一丝浅笑,似叹息,似自嘲:“原来竟是如此么?”

    她没再说话,转头登车。侍婢放下车帏,驭夫扬鞭喝了一声,马拉着车向前奔去,轱辘辚辚滚动,在仍然潮湿的道路上留下两道不深不浅的辄印。

    钟无双看看仍摆在几上的梨,心中反反复复想着楚佩刚才的言语。

    说实话,从她告诉钟无双问卦大凶的时候,钟无双也不禁担心南宫柳的安危。不过她到底找错了人,无论钟无双能否说动南宫柳,这个忙都是帮不得的。

    但是,当她说到司马宣的时候,钟无双的心却着实揪了起来。

    如果邑中的情形真如楚佩方才所言,那么,无论南宫柳的这后继部队到不到,司马宣一样危险,隐隐地,钟无双心头那股不安在逐渐地扩大。

    钟无双望向堂外。

    墙头上,天边的浓云浮着沉沉的铅白,将小小的中庭衬得压抑。

    钟无双的心底,犹自暗自思量道:或许,楚佩根本就不知道邑中的情况,她之所以这么说,只是故意骗我出面劝阻南宫柳罢。可是,她究竟为什么要骗我呢?就算事情如她所说,我也未必就会答应她去劝南宫柳抗天子之命。

    再说了,南宫柳也未必会听自己的。

    抗天子之命,此事非同小可。像南宫柳那样的胸有谋略的人,又岂是钟无双区区一个妇人可以左右的么?楚佩她,太看得起我钟无双了。

    大雨突然而至,下得痛快淋漓。

    可钟无双的心,却亦发忐忑起来。

    “夫人不知,邑中聚有夷人数万,已经危在旦夕了么?”

    楚佩的目光忽而在钟无双的脑海中掠过,她的心,也骤然一阵收紧。几乎是没有预警地,一个想法嗖然浮现在钟无双的脑中。

    夷人今次夺粮,其背后的推手,除了要图霸天下,还有一个目标,那便是有预谋的针对司马宣而来的?!

    这种想法一径冒出,便让钟无双惊出了一身冷汗。

    钟无双虽然知道,也许是自己被楚佩所惑,但是逞论如何,她都没有办法不去在意。

    她总觉得,应该确认一下才能放心。

    想到这里。她便扬声喝令道:“让驭夫备车,我要入宗王宫谨见宗天子。”

    侍婢面上迟疑,却未敢违抗,便一诺而去。

    大雨中,道上的车马寥寥无几。

    马蹄的走动声,夹杂着雷雨,清脆地传入钟无双的耳中。

    钟无双坐在车里,只觉得今天的路特别地不平坦,轮下的颠簸是那样明显。明显得,让她的心也随着忐忑起来。

    驿馆离宗王宫并不算远,马车于风雨交加中,不久便至。

    殿前侍卫进去递了拜帖,钟无双便悬着心静静地侯在车上。

    就在她的心没着没落之际,那殿前侍卫终于领命而返。

    所幸,许是看在宗国的命运现在全系于司马宣的身上,宗天子竟然破例同意接见钟无双这个外室之妇。

    大雨终是停了。

    钟无双暗暗地平定了一下气息,又稍稍整理好裳裾,这才随着寺人登阶入内。

    大雨过后,总有小水洼隐藏在落叶底下,人走在道路上却要特别小心。

    寺人在前面引路,走得不慌不忙。钟无双手提裳裾,专注着脚下,却冷不丁地被树上的水砸中脖子,露水的寒意蜿蜒探入,引得她身上微微一颤。

    区区一小段路,却走得极为缓慢。

    走了许久,道路的尽头终于出现了一片茫茫水色,再走几步,豁然开阔。池上的风却无拘无束地迎面而来,森林环抱中,清沏的水面依旧广阔,远处,宗王宫的飞檐,遥遥可见。

    再远些,阙台的身影带着几分模糊,静静地矗立在对岸。

    钟无双在寺人的带领下,沿着小道走入竹林。

    随着竹子在眼前稀疏开去,她脚下的路,被一段栈桥取代,竟是伸到了水边的芦苇荡里。

    钟无双忐忑着凝目望去,摇动的长叶那头,一个草庐结在当中,庐外立着一人,皮弁青衣,正以水中立着的苇束为标,引弓搭箭。

    钟无双原本便忐忑的心,这会儿已不由自主地被吊在半空,没着没落的,虚得难受。

    听到寺人出声禀报,那人回过头来。

    目光接触的瞬间,钟无双垂下眼帘,暗暗地深吸口气,片刻,缓步上前,跪拜道:“北王司马宣夫人,见过吾王。”

    栈桥木板微微钝响,最终,响声止于钟无双的眼前。

    “免礼。”

    宗王缓声道。

    钟无双应诺起身,依旧垂眸。直觉地,她知道宗王正在看着自己。

    虽然没有抬头,钟无双却仍能感受到那不怒自威的目光。

    钟无双敛眉观心,雨后的太阳透着苍白的颜色,便是那影子在它的照耀下,映在地上也仅是淡淡的一团,依稀难辨。

    “夫人冒雨进宫,可是为了北王。”

    宗王似转身面向湖面,听似随意的声音中,透着疲惫。

    “是。”

    钟无双尽力让自己的心思沉静下来,坦然说道:“妾闻邑中夷人已有数万

    之众,我家夫主出征时,所带兵士不过数千,妾实是担心。”

    “你从何处得知夷人有数万之众?!”

    钟无双一语方落,宗王已沉沉喝问而来。

    此时,他看向钟无双的凤目中深沉无底,似在审视,目光隐隐透着犀利,像能贯透人心。

    “妾途经街市,听庶民所言。”

    钟无双急中生智,随口谄了个理由,便再度垂目,将身子伏低,屏住呼吸静候宗王垂训。

    时间静静地流淌,却似伏着万千个小心。

    钟无双的心,亦再度提起。

    “夫人心系北王安危,为了北王,以妇人之身,居敢直面天子,果然是节义之妇。”

    稍倾,只听宗王轻声道。

    语中似有赞叹,传入耳中却别有意味。钟无双的手心沁出黏腻的汗渍,她努力地保持镇定,听宗王说下去。

    少顷,宗王笑笑,将手指轻弹弓弦,继续道:“夫人休惊,夷人虽有数万之众,然北王骁勇,区区夷人,不足为惧。”

    区区夷人,不足为惧?!

    以数千兵卒去抵抗夷人数万之众,堂堂天子,竟然这般轻巧地说“北王骁勇,区区夷人,不足为惧”这等话来。

    司马宣再是骁勇,可他手中无可用之兵,又如何可以用血肉之躯去抵抗夷人的数万之众?

    钟无双竟不知,堂堂天子,竟然连双拳难敌四手的道理都不懂么?

    更何况,那隐在夷人身后一直未曾出现之人,他的手中又岂是数千,数万的兵卒!

    钟无双的心,咚咚地撞起来。

    她似乎已隐约看到,一张巨大的网,张着血盆大口,正向司马宣吞噬而来。而堂堂天子,却还颇有雅兴地,在这搭弓练射!

    想到这种种,钟无双的心里便慌乱不已。

    但是她却暗暗告诫自己:现在,北国援军未至,除了自己,已经没有人可以帮得了身陷囵圄的的司马宣。是以,自己不要慌!不能慌!

    钟无双的脑子里在快速地转动,她迅速分析着当下的种种,包括--宗王的意图。

    这是钟无双第二次面见宗王。

    第一次她见到宗王时,还是去年的秋祭之时。那时,宗王曾当着满殿诸侯的面,故意考问自己,最终却让钟无双以三策而扬名天下。

    那时,这位天子给钟无双的印象便是,虽有强国之心,可惜的是,宗王室没落至今,终究是积重难返,绝非是一人之力,于一朝一夕之间可以扭转乾坤之事。

    今次,虽然是钟无双第二次与这位末路天子见面,但是,让她觉得奇怪的是,宗天子虽然面有忧色,但他并不惊慌,反之,还甚是从容。

    钟无双心里想道:如果邑中失守,损失的是宗国的土地,身为宗王却这般淡然,居然还有心情练射,这等行为,又岂是反常这么简单?

    除非一种可能!

    那就是,在宗天子眼里,司马宣比起夷人来,更为可怕!

    或许,在他眼里,夷人并不可怕,真正让他感到害怕的,是日渐强大的北国,是让北国变得强大的司马宣。

    是以,他宁愿放弃邑中,赔上邑中数万子民,也要将足以取代他天子之尊的司马宣除去!

    是以,他明明手中有兵有卒,却令司马宣与众诸侯,率领自己的私军前去邑中抵抗夷人!

    一想到这里,钟无双心头便阵阵发凉。

    她从未想到,宗天子居然卑劣至此!目光短浅至此!

    寒意骤然漫上脊背,钟无双蓦地抬头,不由冷笑道:“想不到宗王室数百年的风流,今日不仅断送于天子之手,居然还搭上了对宗王室最是忠心的诸侯之命!看来,天将亡宗王室之时到了!”

    钟无双这一番话说得直白,威压迫人,将事情统统挑明了。

    宗王果然大怒,他立时挽弓搭箭,遥指钟无双,厉声喝道:“妇人无礼,你便不怕本天子将你诛杀于此么?!”

    吓我么?

    本姑娘还是被人吓大的呢!

    钟无双冷冷一笑,从容起身,傲然而立,扬声说道:“夷人夺粮,他居然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各位诸侯前来参加春祭大典之时来夺,如此大胆大妄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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