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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农启示录-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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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得从左边的小路绕到她家的前门。这种情况,我比较担心,我这个陌生人会不会被狗偷袭,毕竟我不知道雨儿有没有坐门前发呆。要是她这个时候在厨房准备晚饭,那么我这个不速之客定会惊得一阵尖叫,无论如何我来了。雨儿。我真的找到你了。我准备好了,下跪,并且听凭你的责罚。
我吸了口气给自己壮胆,推着自行车——满载着行李的自行车。
我绕到前面的稻草堆旁边,没有狗来突袭我,视线被稻草阻挡,我又绕过稻草堆,这是一个再简陋不过的房子,屋檐到第一扇墙的距离有些宽,有四米左右,有四根立柱支撑这宽大的房顶。我喜欢这样的屋檐,每当细雨绵绵时我可以托着双腮坐下面发呆,每当阳光明媚时我同样可以找一根长凳躺上面沐浴阳光,我想雨儿也同我一样喜欢这片区域。我还看到阁楼,上面有些柴火,右边的已被虫蛀,左边的应该是新近才堆叠上去的,一定是雨儿搬上去的 ,这有点高接近屋顶,需要梯子,她得小心翼翼。
但是我没看到雨儿,红色剥落了油漆的大门也被紧锁,我望了望门栅上的锁,这是从厦门带回来的,没有弹子,很防盗,我跟雨儿吹嘘过这锁的神效,没想到她真用了,她还是把我的话放心里的,可是她没在家。地上却是干干净净的,一根多余的稻草都没有,明显是刚才打扫的,雨儿肯定出门去干活去了,她说过她家也有五亩良田,并且三十亩林地。
我把箱子们搬下车,面朝门前的景色,雨儿的家的门口也有一片菜地,篱笆也是新近围来的,竹子上还有未脱去的青绿。地里是挖过土,看来雨儿也有心情自给自足,不知道什么原因锄到一半,右边却是荒草丛生。她的院里没有养鸡,她或许不喜欢那些随地大小便的动物,或许没有弄到幼苗,哎,打工妹回来变回农民是需要时间的,她在厂里弄了许多年的零件和铁器,一下子就回来摆弄植物,这好比开荒一样,反正我是忘了种田的知识和程序了——一个不懂农业的农民,真是够悲剧的。
我在门前坐在她家的门槛上,这是个石门槛,有些冰凉,边缘磨损得有些浑圆了,我一片心慌——莫不是来提亲的人踏破的,我想到这里心里一片醋意,今天饭没吃一顿醋倒是喝了二次,我又安慰自己,她不会对我这样快就忘了把,她不会答应各种巧舌如簧的媒婆的,说不定这门槛一定是自家人踩的;如果她对我心灰意冷,她定会同别人闪婚,这样来治疗自己的情殇,可是这扇门总得该大嫁之时刷新一片,并且墙上柱子上也没有贴个喜字,她还没有嫁,我有机会。
我又站了起来,在屋檐下踱了几个来回,发现泥墙有些龟裂,这种最原始的土墙总是难经风吹雨打,不少地方都被泥蜂钻了洞变成它们的藏身之地,墙面上有着不少粉笔的涂鸦。大门左边的墙上画了一片大海,波涛汹涌中太阳露出脸,洋面飞翔着海燕,一艘帆船迎风破浪,看了叫人神往,如果你没见过大海的话;右边是一家四口,这应该是她们读小学的时候所做的画,手法幼稚,线条不够左边那幅稳健,并且右下角歪歪斜斜的写着“爸爸、妈妈、李娜。张xin雨、相亲相爱。”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9 章
我大约站了几分钟,稻草堆那边响起脚步声,我欣喜若狂的跑了过去,我说:“雨儿你回来了!”但是,不是雨儿,是刚才的老人,我听错了,这片土地里面每个人踩着碎草的声音都一样,我误会了。
老人把手插在腰间,她这样做让我认为她又腰椎炎。她慈祥无比的脸上露出比关切更重的表情,她说:“你是来找雨儿的,你来晚了,她不在了,”当她说出“来晚了”的时候我如当头一棒,以为雨儿想不开了。她踹了口气又说:“她出门去了。雨儿昨天走的。翔娃不知道。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反正你现在得住我家里。”
我听了他的话又把箱子们弄上自行车,跟着老人,一路无言。
老人的院子和内屋都是石板拼成,这青色的材料看起来很用心,不似瓷砖或者水泥地,我踩在上面很舒服,我把箱子们卸下放到左边的房屋里,由于天色已晚,有些暗我看不清堂屋的陈设。
安置完了箱子们回头过来一望堂屋的正中是红底黑字的祖宗牌位。我仰视了几秒钟,只看清了“祖德流芳”几个大字,同汉族一样嘛,我心想。中幅的字有些小,不过我还是看到了“李氏”什么什么的,前面有一张木板,中间一个香炉样子像老版天龙八部的神木王鼎,被燃过后熄灭的竹签插成刺猬,左右各一个梨子当供果,下幅我之见一片漆黑。
然后香火前安置了一张木桌,桌身子是黑色的,有不少地方剥落了油漆,年久失修不过它的身子还是结构坚固,四天黑色的长凳同它相配。堂屋左边有一口巨大的石柜,这应该是贮藏粮食,上面放了个电视机,柜边也堆了许多竹制的篓筐;右边是一张老款的沙发,让人惊讶的是这沙发看样子是真皮的,挺值钱的,上面也没有任何瑕疵,我啧啧称奇。
翔娃正躺在沙发上吃着瓜子身临其境的看电视,电视里一个侠客从天而降,哗哗几掌,内力在小日本的现在化的阵营中炸开了花,日本兵被他的绝世武功打得焦头烂额狼狈逃窜,这效果堪比武装直升机。翔娃比划了几下,拍手叫好,我心下暗叫:这爱国题材的战争神片效果真是“毁人不倦”呀!
老人大叱一声,翔娃才从抗战回到21世纪,懵着个脸问他奶奶:“什么!”
“还不快去备茶,家里来客人了。”
“是你 !”翔娃跳起来说,“太好了。”他钻进右边的内屋去了。
“不好意思,怠慢了,”老人客气的拉着我的手——手有些粗糙不过温暖,“请坐。”她让我坐到真皮沙发上,并取了一大盘糖果花生还有瓜子放到我前面,翔娃也端着一个瓷器水杯小心翼翼的走来,我受到礼遇受宠若惊。
“翔娃,你是男子汉了,你要陪哥哥看电视聊天,我去生活做饭,”说完就到厨房去了。翔娃点点头,几秒钟后老人有回来问我:“你爱吃辣椒吗?”
我当然好这一口,可胃不同意,我也只得否认,老人得到答案就继续忙碌去了。
“对不起,我消息不灵通,不知道雨姐姐出远门了,我走的时候她明明还在挖菜地。”翔娃为自己的疏忽抱歉,果然是小大人。
“没事。她平常在家都做些什么,除了锄草?”我好奇的问。
“她应该是去年年前回来的,背着个大口袋,并且是一个人。她主要打整房子,并且看样子很不开心,我就知道这些。有时候我想找她玩,她总是敷衍我,我有些失望,姐姐们都出去久了都快淡忘我了。后来我就问娜姐姐怎么没回来,她就哭了,但是我从来没有惹她生气她为什么哭,后来我问了婆婆,婆婆要她来我们家过年。”
“那她答应了妈?”
“答应了。好像很开心的样子。我也开心,我拿到雨姐姐给我的压岁钱了,有一百元,我从来没有一个人拥有这样多的钱,我一定把它存起来,我要给我妈买一辆汽车,我妈总是嫌这里到街上路远,现在有公路了可以开车去,”他一定不知道一百元只能买个玩具车他还是有些得意,“请你千万不要告诉婆婆,会被没收的。哎。我妈的样子我都不认得了。”
“你妈妈在什么地方上班?”
“她在深圳,听说要坐生一天一夜的火车,我也想再看一下大城市,热闹。并且晚上的灯的色彩好看——我在厦门晓得的,”他憧憬的样子眼神有些飘渺,“我想看看深圳是不是有海,灯是不是也漂亮。”
“你爸爸在厦门,妈妈在深圳,这样吗?”
“不是的。我妈妈在我三岁时出去打工,她打了三年的工,后来叫人传话让爸爸去厦门,爸爸去了两年后,妈妈搬厂到了深圳,爸爸也从未回来过,婆婆告诉我爸爸在建一所大学,我想考那所学校,只是还没建完,到了我读完高中也该建完了。”
我听了后逻辑有些混乱。我喝了一口茶,香的出奇,这香让我警觉,我联想到香精,不过为了礼貌我还是没有说。翔娃从盘中选出了一颗红色的糖,拆了放进嘴里,继续看他的抗战电视,门前的道路上传来山羊的叫声,一只领头羊气宇轩昂的走过,它的颈上带着一个铜铃,后面的山羊紧随其后,浩浩荡荡的开进,我被这蔚为壮观的阵仗震慑了,我跑到院子里观看这些膘肥体壮的山羊,大概得有两百头的样子,奇怪的是没有牧羊人。
翔娃也跟着出来了,我问:“这是你们家的吗?”
“不是,婆婆的骨头不好,养不了羊。这应该是杨娟的小姨娘家的。”
这时村庄竹林已经被炊烟笼罩,群山一片朦胧,山羊声也在之间回荡。
回到沙发上终于吃饭了,老人邀我坐正上方,翔娃坐右边,她自己则跑到厨房去了,桌子上有五香牛肉、烟熏琵琶肉——其实就是腊肉、蒜苗回锅、一盆西红柿蛋汤,配上干米饭。翔娃和我吃了几分钟,我有些坐如针毡,虽然这是规矩,但是我总觉得有些不公,男女不同桌吃饭,这有些歧视,我跑到厨房邀上老人,她几经推辞客气最后还是坐到了左边的位置,我这才放心的饮食。
由于饿了一整天,桌上的蒜苗回锅五香牛肉被我扫空了。起始她问我喝酒,我拒绝了,她说自便,然后自己给自己斟上。饭后她又问我抽烟不?我摇了摇头,她取出一米长的烟秆也自己吸,吸的是旱烟。她收拾碗筷,我也忙着这干活,她慌张的说:“折煞你了。”
我说 :“我妈开店的,我几乎天天洗一大盆子碗,没事了。”她就笑的灿烂的给我加热水。
“年轻人,你很白,但你是血气得再好一些。多吃点,我没有养羊,该天我给你炖鸭子,补上一补,”她又打量了一下我的脸,“我认得你。”
“这、、、、、、”我吃了一惊。
“翔娃调皮,他总是问他小姨娘的手机玩,”她又给我加了一瓢水,“过年时,他给我看过她手机里的照片,里面有你,你们脸挨脸,我就知道你们的关系。”
“这样,”我说,“但是为什么翔娃要叫张馨雨叫姐姐呢?为什么要低辈呢?”
“因为雨姐姐和娜姐姐漂亮又年轻,我叫她们姨娘不是叫老了么?”翔娃藏在厨房后门露出半个头着急的说,我摇了摇头,心想翔娃够桀骜的,我问老人是这样么?
老人说:“小孩子总有不断的道理。”
“婆婆,我想问雨儿去哪里了?”抱歉我应该叫她为阿姨的,但是她的确是到了婆婆的级别了,我不应该和雨儿同辈的叫她,在农村这不好。
“这孩子,也不知怎的,今年一个人突然回来,像是遇到了不开心的事了,我问她是不是同她妹妹闹架了,她摇头,让她来我家过年图个热闹,她也不怎么说话,后来在家里待了二个月,都不怎么出门。前天我见她收拾东西像是要出远门,我问她去什么地方,她也说不知道,像没魂似的,她走的时候说:过不了多久就回来。这孩子怎么了?”
雨儿隐瞒了几乎全部的事。
我洗了碗洗漱完毕,发现浑身酸痛,骨头都要散了。
老人安排了左边的房间给我睡,是一张大大的双人床,架子上撑着灰白色自织的蚊帐,我又走进一看,床的不少部位是镂空的花——这是能工巧匠所为,看起来有些岁月了。我抚摸着那些艺术品,格外喜欢。泥墙的左右也张贴者风情万种的白族姑娘。我躺在上面棉絮特别温暖柔和,白色的被子绣着红花,极其喜庆,枕头也很松酥,轻轻一动里面的稻草发出沙沙细声听着特惬意。我认为自己在这张床上会不会太舒服了,快化成一滩水。
我睡着了。
我做梦了。我梦一只猫,它蹑手蹑脚的从我头上踩过,并发出呼呼的咽声,它钻进我的被窝,毛茸茸的,像一个热水袋,山里的四月有些冷,我们相互利用,我们同床共枕,但是我不明白为什么它要把头放在我的腋窝,也不嫌汗臭。我翻了个身,它被暴露在外,它又重新钻了进来,它这次不是来取暖睡觉的,它要把我当它的食物,它变成了一只猛虎,舔着舌头朝我的肉体而来,不,它又变了,它没有吃我,它在用磨砂似的舌头试着我的味道,舔了大腿舔肚皮然后舔肩膀,我好痒,受不了了,把它赶出了被窝,不一会它又回来了,原来它在吃我身上的盐。
我大约是在鸡鸣之时醒来的,我时刻提醒我自己这是在做客,要入乡随俗,我并不了解他们的诸多规矩,我害怕得罪了主人家。
当我起床时厨房里传来麦秆的微小的爆炸声,扬婆婆已经生火做饭了,大门也打开了外面有些薄雾,公路上已经有羊群路过,领头羊被牧羊人牵着向山上走,门槛下大花狗在安静的做梦,昨晚吃盐的猫正掩盖着自己的粪便。
我到厨房看看有什么可以效劳,翔娃坐在灶门前,火苗把他的脸照的绰绰约约,老人正敲着鸡蛋,她看到我说:“怎么不多睡一会。时间还早,早饭正在准备。”
我还是起来晚了。
她将鸡蛋下锅,对翔娃说:“陪哥哥看电视去。”翔娃起身,到堂屋打开电视,里面又传来机枪的扫射声音,我没有去,我留下来为杨婆婆烧火。杨婆婆徒劳的骂着翔娃的不懂事,翔娃沉浸其中充耳不闻。我说:“没事,我也正好坐这里烤火。这翔娃的爸妈到底去哪儿?”
老人斑对我交头接耳一翻,我才知道,原来翔娃的父亲四年前就过世了,是讨工资跳楼死的,大人们都骗翔娃说他爸爸在建一个学校——一所专供翔娃读的大学,暂时回不来。我说,那工资讨到了吗?怎么处理他父亲的死的?老人说:“工资就是那一张沙发,那东西是我儿子用命换来的,并且那老板最后也真拿不出钱入狱了。”我问,那翔娃的妈呢?杨婆婆说:“去年翔娃的妈托人送了个手机回来,说要回来过年,可千盼万盼就是没见我儿媳的身影,也再没打过电话回来,她可是几乎隔三差五就给通电话的。”
“你不打给她么?”我问。
“我打过也打不通。”
我说:“你不担心么?”
“担心又咋样么,”她说,“本来日子就得过,该来的始终要来,欢喜也是一天不欢喜也是一天。”杨婆婆的说话语气很淡定,要是我的话早就垮了。她又说她只会接电话。
我叫老人拿手机给我,我问了杨婆婆的儿媳叫段慧,我发现通讯录里有个段慧,但一拨打,是空号。我又从黑名单里发现了几个亲戚关里面,我一一删除,有个陌生号码也被我删除了——我估计段慧的就是那个号码——也许是她换号码了。我拨通,递给杨婆婆,她试验了一回,果然是老年机,双方的对话都被我无意听完了,老人一声“喂”,对面一个女声接到叫了一声:“妈!”随后那边一阵哭声,这头也是老泪纵横。
哭完后,那头说:“妈我过年没回来,是因为厂里临时增加了订单,过年都不放假了,我的电话都掉水里了,后来我又换号给你打回来,但怎么打通一次你没接,之后就打不通了。等这批活完成了,我就回来,我辞职了。没几天我就会回来的。”
“儿媳,你真能干,”杨婆婆说,“我就是盼到这一天。这次多亏了雨儿的男朋友,把手机修好了。”
“妈!雨儿都有男朋友了?”她顿了顿,“我想翔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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