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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向道-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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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念,你找我出来,是想和我谈谈有关案子的事吗?不过我毕竟不是当事人,也许我可以帮你约约我的儿子,你们一块去谈接下来的程序——」
「不,」我打断教授的话,「不是,不是这样的……」
轻轻的,我叹息一声。我从身后的公文包内将文件取出,放在桌面上。
「教授,很抱歉,我不能接这个案子。」我说。
教授愣了,老花眼镜下的眼睛里是不敢置信。
教授很快回神,恢复表情,「柯念,我不是很了解你的意思,我们明明说好了……」
「教授,对不起,这个案子,我是真的不能帮令公子打这场官司,得麻烦您另请高明。」
「为什么?」
我敛下双眸,道:「被害人是我的熟识。」
好一会儿,教授都没说话,也许他是震惊住了。
「所以……很抱歉。」
我想我是该离开,久待对我并没有好处。
心念一转,我站起身,拿起公文包,正要往外走时,一股力量拉扯着我,我回过头去,只见教授伸手抓住我的衣襬,低垂着头,手指微微颤抖。
「教授?」
「柯念,就算老师拜托你好吗?这场官司,除了你以外,我找不到更好的人选,你是我教过最出色的学生,台风稳健,临危不乱,不管什么难题丢给你,总是迎刃而解,我没办法把这案子交给其它人,我需你帮阿云度过这次难关……他今年正要司法特考,万一……万一他被判有罪,这一辈子永远都与律师无缘,我辛辛苦苦栽培他,所要看的,是他的功成名就……」教授语气是那样的卑微,彷佛现在在我面前的,不是李教授,不是司法权威者,而是为儿子未来忧心忡忡的老父亲。
这一个场景,令我想起了陈父陈母。
他们也是这样,拉着我的手,跪在我面前,拜托我,恳求我。
突然的,我甩不开教授的手。
我的心酸透了。同是父母心,既然当初我能帮助陈父陈母,现在又为何要拒绝教授呢?
谁说黑绝对是黑,白又是绝对的白呢?一旦黑与白之中参杂太多无法厘清的情感,黑还是纯粹的黑?白还是纯粹的白吗?
脑中又换了一个场景。
那是发生在我高中时候的事。
高三那年,我因为书读不完,好面子的我不想居于第二名,于是犯了这辈子刻骨铭心的大错。
我作弊了,而且当场被逮个正着。
作弊是重罪,必须记大过以示惩戒,这个大过一记下去,许多明星大学等于是与我无缘。
那天晚上,我挨了阿爸一顿竹笋炒肉丝,被打得皮开肉绽,然后在神明厅跪了整整一夜。
看着阿爸离去的背影,我知道我让他蒙羞了,失望了,我也知道我不再是阿爸口中引以为傲的模范生儿子。
只是隔天,我却意外在学校里看见阿爸,看见阿爸背着我偷偷去找班导师,第一次看到阿爸向人鞠躬,第一次看见阿爸跪下来磕头不断道歉。
班导鄙夷的眼神,讽刺的言语,阿爸默默地咬牙忍下。
为的,竟是那一支大过能不要签呈上去,能让我顺利推甄上好学校。
那一天放学后,我躲进秘密基地,咬唇痛哭,哭得眼泪和鼻水都混在一起。
我向自己发誓,以后再也不会让阿爸为了我去向外人低声下气,以后我要做个让阿爸能抬头挺胸的儿子。
同时我也发誓,那是我最后一次落泪。
阿爸那时候卑微的背影这时候在我脑中放大,和眼前的教授重迭在一起。
手臂彷佛有几千斤重。
我甩不开手,真的甩不开。
第九章
二○一三年,七月二十日,雨天。
念他喜欢我,我非常确定。
被绝望笼罩的心再度死灰复燃,阔别了近一个月,我终于再度拥有念。
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写日记了,最后一次。
回顾这三年来的点滴,我庆幸有念的存在,他让我知道什么是爱,什么是幸福,虽然当中大小争吵间或,可经由这些,使我明白念是我这辈子唯一的伴侣。
感谢他。
我想将这最后一篇日记代表着我和他的未来,虽偶有手掌空虚的时候,但不论经过多少风雨,他始终在我身边,一直都在。
实在狠不下心拒绝,我只好硬着头皮接下。
隔天我拜访了李云,他如实供出当晚的案发经过,果然一切如文件所描述,李云喝了酒,却坚持开车上路,最后撞上步行回家的阿宝。
李云惶惶不安,惊慌恐惧,对自己犯下的错误懊悔。
我向他说了李教授的意思,他似乎早已先一步知道,当我说出时,他无一丝意外表情,只是不断追问着在法庭上该如何应答以逃避责任。
我有些失望。我看着他,忍下直想一走了之的冲动。
当日开庭法官是李教授的旧识,交情似乎不错,教授已先行拜访过法官,何谓包庇,我现在才总算看清。
司法界就像一个大染缸,总以为法律能主持社会公义,替人伸冤,殊不知,司法界的黑暗就像丝绸落入了染缸当中,染了一身污秽的肮脏,愈是想摆脱,愈是挣不脱,愈是深陷其中,然后不知不觉间自己也跟着脏了。
道别李云后,我在外面悠晃了许久,夕阳自天边落下,华灯初上,星子冉冉升起。
是该回家了。
开门前,我内心挣扎了好一会儿,里头的灯还是暗着,代表项丞仍未回来。
这几日他忙着拍戏,总是拖到深夜才回家。
挑开开关,啪啪啪啪地,白光照亮了室内摆设。
我坐在沙发上,李云的事令我身心俱疲,屁股一沾上柔软,随即疲倦席卷而来,我的脑袋昏昏沉沉,逐渐睡去。
时间不知经过多久。
隐隐约约间,我感觉身子飘了起来,落入一池温暖的水池当中,全身被温热液体包覆。
哗啦啦的水声在耳边响着。
我张开了眼,周遭景色一变,墙壁成了浴室内的米白磁砖,背后贴着烫人的胸膛,腰间一双手臂自身后圈住了我,将我锁进他的怀内。
我回头看了他,一瞧见他,我转过身子,整个人埋进了他的胸前。
鼻腔内尽是熟悉的味道,好安心。
我再度闭起眼。
「念,累了吗?」他的声音回荡在我耳边。
我在他胸前点点头。
他的手摸上了我的背脊,轻抚着。
项丞,我好累,真的好累。我真想向他倾诉这一切,但我不能,我什么也不能说,只能一个人孤军奋斗着,在黑暗丑陋的司法里苟延残喘。
「项丞,如果有一天我不当律师了,变成无业游民,你会看不起我吗?」
「念,你为什么不当律师?」他问。
我摇头,「没事,只是问问罢了。」
「如果你不当律师了,我可以养你啊。」他大言不惭地宣示。
「笨蛋,你拿什么养我?你只是个小演员……」
「谁说的!你等着看,等手边这部戏上档,我保证我会红到全台湾没有人不认识项丞是谁。」
我笑了笑,却有一丝动容,为了他的那句傻气,那句「我养你」。
但项丞,你知道吗,柯念是不依靠任何人的。
就算有一天他穷困落魄,他也不会向任何人诉说,这就是柯念的好强个性。
项丞的男人味不断在我鼻腔内萦绕,我突然有点想吻他,忍了一下子,我往他胸前那点稚嫩轻轻咬了一口,他倒抽口气,我邪恶笑了,然后抬起头来,往他的唇吻了上去。
情动得合乎自然,我主动引导这场吻,扫刮项丞口腔内的所有部位,吻得十分激烈,我把不少唾液残留他的嘴里。
这是一场冗长的深吻,愈吻我愈是悸动,恨不得项丞赶紧入侵体内,狠狠地搅弄着我,用力地在我敏感处顶撞。
嘴巴里里外外一片湿润,有我的口水,也有项丞的,吻到后来,我退了出来,含着他的上唇,有一下没一下地吸吮。
怦通怦通,那是心脏飞快的跳动声。
我含泪凝视着他,移动了下身子,改坐到他腰腹间。
他的欲望早已肿胀,我用臀部压住,挑逗似地来回磨蹭。
「项丞……项丞……快进来……」
他以两指稍作扩张,然后扶起我的腰,带领我朝他的欲望坐下,早已习惯做爱的部位很轻松地一口口吞下庞大的棍棒,我皱眉着,直接坐到底处,臀部与项丞的大腿接触,我感觉肚子里好胀好胀,像快要爆开似的。
他开始小幅度的律动,每一次撤出深入,都带入了浴缸内的温水,在一次次的撞击当中,水珠四溅。
我大口喘息着,下身又麻又酸,却又舒服得令人沉迷。
我好喜欢,好喜欢与项丞肌肤接触的感觉。
他占领了我,翻搅着我的世界,让我感受着他的霸道,他的英伟。
炙热的甬道清楚描绘着体内那根恣意奔腾的形体与热度,肠道黏膜被搅得快要融化般。
高潮来得又猛又烈,我承受不住,脚趾痉挛蜷曲,弯成了不可思议的弧度,我大叫一声,绷紧身体,接着全身虚软乏力,瘫软地靠着项丞。
他还没射出,占领的律动持续深入着。
我瞅着他,俊朗的脸庞,额颞处一颗颗汗水沁出,我撑起身子,再度攫住眼前紧抿的唇。
我以为,只要我什么都不说,项丞他永远也不会知道我是李云的辩护律师。
但,事实证明,我的想法实在是太愚蠢了。
早上出门前,项丞向我说了今天是阿宝的头七,他要到阿宝家祭拜他。
当下,我的心里突生了不安感。
想开口叫住项丞,他却关门离去。
中午,项丞气冲冲地来到事务所,不谅解的眼神,看起来很是气愤。
「念,我听阿宝妈妈说了,他说帮对方打官司的人是一名叫柯念的律师,念,是你吗?」
我抑下紧张,坐在公事椅上,淡然看向他。「嗯。」
「真的是你!?」
我又点了次头。
「为什么?」他问我。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替对方打官司?」
「对方是我大学教授的儿子。」我回答。
「那又如何?你可以拒绝啊。」
「有生意找上门,对方又是我的恩师,我为什么要拒绝?」我反问。
「念!」他张大了眼睛瞪我,也许他是不相信这句话会从我嘴里蹦出。
「我不认为我有拒绝的必要。」
「念,你答应过我的。」
「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答应过我,绝不替犯错的人打官司不是吗?」
我心脏顿时少跳一拍,不安感更加浓厚,我撇过了脸,昧着良心说:「对,我是答应过你,但教授他们并没有做错什么事,当时是阿宝自己冲出马路,李云只是一时闪避不及才会不幸撞上阿宝,当时李云也测了酒测值,他并没有喝酒——」
「胡说!你胡说!」项丞骤然大吼,脸上愤恨。
我愕然。
「念,不要跟我说,你不知道那个人是酒醉驾车!」
项丞知道了,他果然是知道了!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知道这件事?消息明明封锁得密不透风啊,为什么?
我内心震撼,震撼得说不出半句话,只是惊愕地看着他,无法言语。
「念,为什么你不说话?心虚了?」
我未从惊讶中回神过来。
项丞大步走到了我面前,距离不到一公尺。
「念,拒绝他们行吗?」项丞的声音放柔了些,带着几分请求。
我一个回神,突然间,我想起了那天教授的模样,不只是教授,我还想起多年前阿爸弯成九十度角的鞠躬,我喉咙有点紧,过了一会儿,我说:「不行。」
「念!你为什么要这么固执?他们不是什么好东西,竟然擅自买通警察作酒测伪证,甚至企图隐瞒酒驾的事实……这样可恶的人渣,为什么还要替他们打官司?凭什么?他们不配!」
一口气吼完后,项丞的声音弱下,又继续说:「念你知道吗?阿宝他是单亲家庭,爸爸死得早,从小就是伯母将他扶养长大,母子两个相依为命,大四的时候,伯母被宣告罹患癌症,是第二期,幸好发现得早,当时阿宝毅然休学,为了他妈妈的医疗费手术费,在外面兼了好几份差,幸而最后手术顺利成功……这次阿宝的死亡,对伯母造成很大的打击,阿宝在临死之前,把当时的情形告诉他妈妈,他妈妈才知道原来对方是酒驾……如果这次官司打输了,无法替阿宝讨回公道,伯母她一定受不了打击的……念,算我拜托你好吗?拜托你行不行?」
项丞恳求着我,我陷入了两难的局面。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我并不知道阿宝有这一段成长历程。
若我这时抽手,教授虽不至于会输掉这场官司,但是……何善说得没错,教授是恩师,若没有当初教授的倾囊相助及提携,如今事务所发展不会如此顺遂,教授的恩惠不得不报,不得不报……
我低了低头,不敢正视项丞正气凛然的眸子。
嘴巴张张合合的,我困难地发出声音:「……项丞,对不起。」
气氛陷入僵局。
项丞没有说话。
我知道他还站在那里,他的视线像是带刺的针,刺痛了我,让我无地自容,让我羞愧难当。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彷佛是经过了数十年般,又或者不过才过去几分钟,项丞终于开口了——
「柯念,我对你真失望。」
冰冷的,如寒冰一般的声音,瞬间穿透耳膜。
我猛然抬起脸,他却已消失不见,像是从未出现过。
一阵寒冷自脚底窜上,麻痹了大脑,大脑顿时当机。
空白一片。
冷战。
项丞又和我冷战了。
他开始晚归,开始不甩我,连我和他讲话,他都是一副极欲逃离我的模样,我有点火了,怒了,不明白这样的事到底有什么好吵架的?
他以为我真的想接下那件案子吗?他以为我真的是爱钱吗?
搞什么,错了!不是那样的。
如果不是左一个恩惠、右一个道义压在我的肩膀上,这浑水我连碰也不想碰。
那天我向他说明了,但是项丞根本不甩我。
他心里头的界线太过分明,没有灰暗,没有难以分界的地带。
非黑即白。
我试图找他谈谈,他找借口回避,我留在桌上的纸条他没有看,他要把我逼疯了,我从不知道,原来我是那么地在意他,甚至开始后悔,开始思考是否真的要抽手离开这件案子。
可随着开庭日子一天天逼近,我根本无法抽身。
日历纸一张又一张被撕下,终于到了八月十六号。
开庭这天早晨,出门之前,项丞深深地凝视我一眼。
「今天我会陪伯母去开庭。」
「……」
「念,现在抽手还有机会。」
紧紧握着手把,我动也没动。
「念,你还记得我妈妈怎么死的吗?」
项丞的话瞬间贯穿脑袋,我僵了身子。
「高二那年,我爸爸出了车祸,对方酒驾开车,逆向行驶,我爸被当场撞飞出去……我妈为了我爸爸的医药费和律师费,早也忙晚也忙,忙到最后把自己的身体也搞坏,没多久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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