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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间一梦-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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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的。”
柯颖思心里头又悲又恨,不由捧着脸嘤嘤哭了起来。杨昊之忙坐起来搂着她安慰道:“不过是个孩儿,今后来日方长,我娶你进来还愁没有孩子么?你我是青梅竹马长大的,我怎能辜负你的一片心?”然后又絮絮说了好多衷肠的话儿,才将柯颖思劝得略好了些。杨昊之见柯颖思哭得双目通红,跟往常比又有几分柔弱媚态,心里头的火又烧起来,在柯颖思耳边说了几句,柯颖思登时破涕为笑,横了杨昊之一眼。杨昊之笑道:“不生气了?”说完便亲上粉面,将柯颖思压到床榻之上,屋中自是一片春光。
婉玉在窗外气得浑身乱颤。她深吸几口气,强打着精神往外走,心中连连冷笑道:“好,好,好一对奸夫淫妇!想得偿你们的心愿,除非我梅莲英再死一次!”
她恍恍惚惚往前走,拐过小径时忽一个小小的人影儿跌撞撞冲上来,直扑到她腿上,往后一仰便摔倒在地,婉玉吓了一跳,低头一看,只见那小人儿不过两、三岁,穿一身白孝,生得胖胖乎乎,头上总两个角,歪在地上咧着嘴,想哭又不敢哭,白嫩嫩的一张脸憋得通红。这孩儿不是她朝思暮想的儿子杨珍又是谁?
婉玉一惊,冲上前将珍哥儿扶起来,急切道:“碰到哪儿了?疼不疼?快让我看看?”说着忙不迭看儿子手臂和腿,只见胳膊上红彤彤一片,心里头又悔又疼。
珍哥儿圆亮亮的眼里含着泪儿,扁着嘴道:“我没事,我娘说过,男子汉大丈夫不能掉泪。”
婉玉摸着儿子的脸,泪已滴了下来,把珍哥儿猛搂到怀里,哽咽道:“肉肉儿,娘想你想得心肝都碎了”又赶紧将他松开,忙不迭上下打量,问道:“听说你前几日病了,如今可都好了?这几日你吃的可好?睡得可好?奶子和丫头伺候的精心不精心?”
珍哥儿眨着眼道:“你是谁?叫什么名儿?是新来的丫鬟么?”
这一句猛将婉玉点得清醒起来,她知自己失了态,忙用帕子拭了泪,把珍哥儿抱起来道:“你怎的一个人跑出来了?奶子和丫头们呢?”
珍哥儿撅着嘴道:“爹让我跟老祖宗一处,我不愿,中午装睡觉,等人都出去了就自己跑出来了。”
婉玉料想正房那边寻珍哥儿必然已是热火朝天,但她此刻舍不得儿子,便抱着他慢慢往正房走,口中道:“你怎的这么淘气?私跑出来,府里头非大乱不可。”
珍哥儿奶声奶气道:“我要回自己院子,万一我不在时娘亲从天上回来看我,我岂不是见不到她?”
婉玉心一揪,抱着儿子再说不出话。珍哥儿抱着婉玉脖子道:“你叫什么名儿?你身上香喷喷的,味道跟我娘亲一样,我要你陪我。”说着小脑袋歪在婉玉肩膀上。
婉玉泪意又起,忙压下来,拍着珍哥儿低声道:“我日后天天陪着你。”
刚走了一段路,就见前头几个婆子丫鬟风风火火的迎面跑上来,一见婉玉抱着珍哥儿,都拍着手如释重负道:“阿弥陀佛,可算找着这小祖宗了!”说着伸手就要抱,珍哥儿百般不愿,扭手扭脚的抱着婉玉脖子不松开,婉玉自然也不愿别人抱他,因笑道:“我抱着他回去吧。”丫鬟们道:“那就麻烦姑娘。”说罢跟在婉玉身后回了正房。
入了正屋,只见杨母沉着脸坐在罗汉床上,一见珍哥儿立时跟得了凤凰般,眉开眼笑,张着手臂道:“快把珍哥儿抱过来!”婉玉将珍哥儿抱过去,杨母一把搂在怀里道:“怎的一声不吭就跑了?这还了得!若要再犯,定要你爷爷和爹爹打你!”说完又呵斥跟着的丫鬟和婆子道:“好好个孩子都看不住,一个个办老了事的,若哥儿出个好歹,你们谁能担得起?”屋中的下人乌压压跪了下来,一叠声说错了。
杨母对婉玉道:“多亏了婉姐儿把珍哥儿找回来。”婉玉笑道:“男孩子自然淘气些,下人们一时半时也容易走了眼,老祖宗莫要生气,好在哥儿没跑远,也没出什么大事。”
杨母因寻不到重孙,心中自是着急发狠,如今见了珍宝回来,胸中恼怒自然去了一半,见婉玉给了台阶,她也便顺着下来,对下人道:“既如此,看在婉姐儿的面上,这次就不罚你们了,都散了吧。”说完摸着珍哥儿的脸,爱怜道:“外面日头毒,你病才刚好又出去淘气,可曾唬着了?”
珍哥儿乌溜溜的眼珠看一眼杨母,小胖手抓了婉玉的裙摆道:“老祖宗,我要这个丫鬟陪我。”
杨母道:“休要胡闹,她哪是什么丫鬟,她是你婉姨。”
婉玉笑道:“不碍得,珍哥儿雪团儿一般聪明爱人,我欢喜还欢喜不够,愿意跟珍哥儿一处玩。”
杨母眉头暗皱,她素知婉玉亲娘出身不高,又晓得婉玉平日霸道胡蛮的做派,对婉玉多有不喜,每次见了脸上均是淡淡的,又听说她为了柯瑞投湖,心中更轻视几分,想到让她陪自己掌上的明珠,不由迟疑起来。
珍哥儿见杨母不做声,便拧着身子撒娇道:“我就要她,我就要她!”
杨母不动声色将婉玉打量一回,看她举止端庄大气,气度高贵,刚才说话也进退得宜,往跟前一站,这般大家小姐的做派竟有几分她死去孙媳妇的品格儿,心中又暗暗惊奇,一迟疑的功夫,珍哥儿早已扯着她袖子道:“老祖宗,你准了吧,准了吧!”说完扁着嘴就要大哭。
杨母忙道:“好好,准了准了。”说完对婉玉笑道:“那就麻烦婉姐儿了。”
婉玉求之不得,忙将珍哥儿抱了,笑道:“老祖宗放心吧。”说完举着孩子到旁边屋子去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妍玉睡午觉醒了,洗了脸,吃了盅茶,便往缀菊阁去找姝玉和杨蕙菊一同玩耍,到了门口却听屋中欢声笑语不断。只听柯瑞笑道:“好妹妹,饶了我吧!”
杨蕙菊道:“不成不成,说好了的,输了的人不仅要吃一大海,还要学小狗叫唤,你赖账可不行,萱妹妹你说是不是?”紫萱道:“正是,这账可赖不得。”杨蕙菊道:“听听,令官都这么说了,你可不能不从。”
柯瑞央告道:“好妹妹,狗叫学得,这掺了盐和红糖的茶我可断是喝不下了。”满屋人登时笑了起来,姝玉道:“你若喝不下,那便想个别的法子抵了吧。”柯瑞笑道:“使得使得,前一阵子我去栖霞寺换寄名符,庙里头的老主持送了我一些小玩意儿,其中有个玉蝉,今儿我看菊妹妹腰上也戴个,我那个玉蝉比你的大,送了你吧,你正好凑成一对。”
紫萱笑道:“不错不错,这物件妙得很,日后菊姐姐可以送给杨姐夫定情。我看这款致保不齐还是宫里头的,水头很足,比你那个玉蝉剔透多了。”
杨蕙菊啐道:“不过个玉蝉,别说宫里头,连坊间也多得是,还是什么稀罕物呢,我不要。”
此时妍玉在门外站着却已是沉不住气了,掀开帘子进屋道:“哟,真热闹,一大屋子的人呢,是我来错了。”说完转身要走。
柯瑞见妍玉来了,忙上前拦道:“怎是来错了?来得刚刚好,适才我跟三个妹妹行状元令呢,你来了,我们便一起玩。”
妍玉似笑非笑道:“不玩,我要输了可没什么玉蝉金钏的赔给人家。”紫萱见状悄悄拧了眉,只捧了杯子喝茶,姝玉别开脸看墙上挂的古画。
柯瑞尴尬起来,倒是杨蕙菊笑着迎上前道:“妹妹不欢喜咱们便不玩了,可瑞哥哥适才输了还是要罚,就罚你去端碟子冰镇西瓜来,然后服侍妍妹妹吃瓜。”
柯瑞笑道:“这个好。”说完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柯瑞问了丫鬟,知缀菊阁里已没有西瓜,便举步往厨房走,到厨房一问,婆子说今日的西瓜已吃完,仅剩的一盘子还端去老太太房里了。柯瑞犹豫一阵,只觉妍玉刚才面露不悦之色,这会子当要加倍赔小心才是,便是往老太太房里讨一片西瓜,回去表功一回也能消了她的火气,便悄悄进了正房。入内一瞧,厅堂里头静静的,只左边屋里时不时传来几声轻笑。
柯瑞走过去探头探脑一望,只见有个窈窕的半侧影正坐在床边跟床上的小孩子说话,身段风流坐姿端丽,自有一股卓然贵气,柯瑞乍看去仿佛真是他表姐坐在那里,忙紧走进步上前,此时那姑娘也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柯瑞登时一愣,那姑娘生得容色照人,竟是他避之不及的柳家五小姐婉玉!
婉玉见了柯瑞不由一怔,站起身道:“你怎么来了?”柯瑞仍有些目瞪口呆,一时间竟未搭腔。珍哥儿确是等不及了,拽着婉玉裙摆道:“后来呢?后来呢?精卫变成鸟儿之后又怎样了?”
婉玉摸了摸珍哥儿的头,又抬起脸对柯瑞道:“瑞哥哥来这里有何事?老祖宗刚才摸了一把牌,这会子乏了,正歇着,你找她有事过会子再来吧。”
柯瑞摆手道:“不是想麻烦老太太,就是想讨片西瓜。”说着又看婉玉,暗道:“婉玉虽生得美,原先浑身有一股子俗气,让人避之不及,今日怎的举止超逸起来,仙仙气气的,跟往日大不同了。”
婉玉听罢走到床边的小几子上,掀开食罩,端了碟子走到柯瑞面前道:“西瓜只剩半碟子了,瑞哥哥端走吧,回头把盘子让小丫头子们送过来便可。”
柯瑞连连称谢,还想同婉玉说上两句,但见婉玉脸上淡淡的,径自坐下来陪珍哥儿说笑,柯瑞反倒弄了个没趣,端着西瓜往外走,走几步还仍依依不舍的回头望一眼,到了门外不住唏嘘。
古往今来人多是这样,别人上赶着、巴结着,倒不觉的可贵,可一旦对方冷了,他自己倒先不舒服起来,反而生了几分亲近之心。况且柯瑞自小在胭脂香闺里厮混,又是个温柔多情的性子,见了有品格的女子莫不喜爱结交,今日见婉玉仿佛换了个人,容貌举止竟谁都比不上了,又兼之与其表姐有几分相似,种种情绪之下,更添了几分殷勤,心中一动,又想:“莫不是当日拾到的是她的帕子?”一念及此,柯瑞恨不得整个人都留在正房里,回缀菊阁哄妍玉的心思倒淡了七八分。
第六回【上】
评美人仇人初相见私赠物杨三勇相帮
婉玉在房里跟珍哥儿玩笑了一阵,哄他吃了点时鲜的果子。一时珍哥儿乏了,躺在床上睡了过去,婉玉见他睡梦香甜,方轻轻出了口气。此时门帘一动,一个丫鬟托着一杯茶从外走了起来,来到婉玉身边轻轻笑道:“姑娘说了半天故事,怕也是口干了,喝杯茶润润喉咙吧,后头还有冰镇酸梅汤,但我想着女孩子家还是莫要贪凉,所以给姑娘端了茶来。”
婉玉扭头一看,那人正是杨母身边的大丫鬟碧桃。碧桃今年十七岁,身量高挑,柳眉细眼,自小便在杨母身边服侍,为人稳重聪慧,最得倚重。婉玉笑道:“劳烦你了。”说罢把茶接了过来,推开茶碗便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茶香。婉玉笑道:“这茶是上等的君山银针。”喝了一口,又道:“还是用软水煮沸了泡出来的,用这么好的茶招待我,你真是有心了。”
碧桃笑道:“哪里是我有心,刚老太太说姑娘照顾珍哥儿辛苦了,让我泡碗好茶给你喝。”说完看了珍哥儿一眼,在婉玉身边的绣墩子上坐下来道:“自从大奶奶没了,珍哥儿便没这般乖巧过了,每日醒来便是哭闹着要娘亲,前一阵子还病了一场,让人操碎了心。”
婉玉道:“珍哥儿身边应该有奶娘和伺候惯了的丫鬟婆子,怎么还让孩子闹出病来?”
碧桃叹了一声道:“姑娘有所不知,大奶奶没了以后,大爷把原先梅家过来的丫鬟下人全都打发回梅府了,说是看着腌心。伺候珍哥儿的奶娘和丫鬟也是大奶奶从娘家带过来的人,都一并打发回去了。老太太和太太虽也觉得不大妥当,但大爷对大奶奶情深意重的,看了以前跟着奶奶的下人就落泪,旁人也怕他伤心太过坏了身子,就把原先那些下人都打发走了。珍哥儿这几日一直跟着老太太,但晚上定会哭闹,吵着要回飞凤院,等他娘亲回来。”
婉玉心中冷笑一声,暗道:“哪里是见着故人腌心,分明是把我手底下的亲信都弄出去方便他二人偷情罢了!适才他还与那贱人风流快活,对我情深意重,天大的笑话!”又微微蹙眉,暗道:“我想着见到原先亲厚的丫鬟小厮,让他们去梅家给送个信,但如今竟一个都不在了,梅府高门深院,非等闲下人可进入面见我爹爹和弟弟的,这该如何是好?”面上不动声色,只取了茶喝,一边絮絮和碧桃闲话。
两人说了会子,却见门帘子一挑,紫萱板着脸走进来,刚要说话,见珍哥儿躺在床上,方闭了嘴,走到几子边倒了碗冷茶喝。
婉玉见状招了招手道:“萱姐姐到这边坐,莫喝冷茶,我这儿还有半碗热的,不嫌弃就喝我这个吧。”
碧桃笑道:“来我们这儿还能不给碗热茶喝?”说着起身出去沏茶。
紫萱往婉玉身边一坐,低声道:“适才我们在缀菊阁一处玩笑,瑞哥儿看见我做的荷包,赞上面的花样子好看,说连宫里头的都比不了。我说这个花样是我自己画出来又配了色一针一线亲手绣的,外面断找不到第二个。瑞哥儿听了便一口一个好妹妹,还给我端了碗茶,巴巴求我给他绣个锦囊。我便应了他,不过是想把花样子画出来让丫头们绣去就是了。妍玉听了便了不得了,酸溜溜说这还没见几面定情信物便送上了,端了杯子是不是要喝交杯酒,又说我那荷包不过是色配得好,花样子早就用得俗了。我听了没说话,摔帘子便回来了。妍玉真真儿是个是非精,我可不愿再和她一处玩了。”
婉玉道:“她就是这样的人,你又何必理睬她?日后咱们也都离瑞哥儿远着点,省得说错了话大家都不高兴。”
紫萱冷笑道:“她不就宝贝柯瑞么?依我看,她能不能趁了心愿还两说。她们母女俩倒是相中了姑爷,只怕对家还没那个心。”原来冯夫人曾对紫菱微微露过意思,想与张家结亲,紫菱推说紫萱的婚事父母早有主张,冯夫人也就不再提了。
婉玉知她话中有话,便也没多问,只把话头扯到别处。片刻后碧桃进来奉茶,命两个小丫头子在门口守着伺候,而后静静退了出去。
碧桃回到杨母卧寝,坐到杨母身边笑道:“老太太放心吧,珍哥儿听了半天故事,这会子睡了。刚才我跟婉姑娘说了几句,瞧她言语可敬,谈吐也像是有见识的,是个十足的闺秀,要我说,还有几分咱们大奶奶的品格儿,怨不得珍哥儿跟她投缘。”
杨母点头道:“只要不是粗俗泼辣的下流种子便好,我也瞧着婉丫头与往日不同了,说到底还是官家小姐,自然有气度和风采。珍哥儿若是听她的话,咱们便留她多住几天。可怜见的我那小重孙,小小年纪便没了娘。”说着不住唏嘘痛心。
一时之间相安无事,待到华灯初上,杨母便命人在正厅中摆了两桌饭,将小辈们全叫了来,姑娘们跟着杨母一桌,杨家的三个儿子并柯瑞坐了另一桌。婉玉先在房中照顾珍哥儿先用了饭,这才转回前厅。婉玉刚踏进门,抬眼便是一愣——那柯颖思此刻就直坐在她对面!只见她头戴小凤钗,身穿松花色缂丝衣裙,更显得纤巧削细。一张瓜子脸儿秀丽美艳,两颊上春意酥慵。婉玉一见她此情此态,又想到中午偷听来的不堪之事,只觉血气不住向上翻涌,眼睛一瞥,只见杨昊之低头坐在桌边,扮了一副憔悴相。
婉玉心中不停冷笑道:“好,好你个柯颖思,枉我将你一直当做姐妹,你却背地里勾引我丈夫,做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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