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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戮大道-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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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想着,叹口气,打着伞出去找莫歧崖。找到时,发现莫歧崖站在暴雨里,浑身湿透,发泄地拿脚不断踹一颗柏树。
现实是残酷的。
莫歧崖踹了半天,柏树岿然不动,用力过猛,反把自己的脚给崴了。

最后是莫歧崖撑伞,谢初背着莫歧崖回去的。谢初让莫歧崖洗个澡,翻了两件干净衣服丢给莫歧崖。
莫歧崖双手捧起衣服,脸又红了,由于这次开着灯,谢初终于见到这少年幼稚青涩的一面。心中一软,让步说:“你想睡这里,可以,但你必须听我的话。”
莫歧崖眼中的光骤然一亮,毫不犹豫地点头:“操,没问题!”

结果,就是这样听自己的话的。
谢初无语地看着莫歧崖:“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男人?”
莫歧崖抓住谢初裤子:“我瞧你对女的,就没动过心!”
莫歧崖的手指抓上来的感觉,很像被狼的牙齿咬住。谢初不易察觉地蹙眉,拿开莫歧崖的手,“你弄错了,我不仅女人,我对男人,也不动心。”
莫歧崖一愣。
谢初凑近些,满脸严肃:“我性冷感,没治的。”
说完撇下莫歧崖,手插在衣服口袋里,走出福利院的大铁门。

他心中有些闷,漫无目的地走在夕阳洒落的小道上,不期然的,被一个清俊的身影气势汹汹的截住。
一个……故人。
“宗诚快死了。”叶千影连寒暄的耐心都没有,一开口就是惊天霹雳,“你他妈躲他三年,他都快死了,你总该去看一眼吧!”
谢初垂下眼睑,没说话。
叶千影低吼:“谢初!就算当年宗诚伤害过你,那也是他知道自己身体不行了,才会那样做!你知不知道他还能动的时候,总是从A城瞒着一大堆医生护士跑过来,跑到这鸟不拉屎鬼不撒尿的破地方,像他妈纯情的小男生一样,偷偷在远处看你!他的身体状况,坐一次车就是要一次他的命,他对你掏心掏费,你他妈倒是没心没肺!在这儿一躲就是三年,短短两小时的火车,你一次都不去看他!”

几年过去,叶千影的批判水准是越来越高了。想到三十一岁的宗诚被愤怒的叶千影描述成一个“纯情的小男生”,谢初不由一扯嘴角,溢出低低的笑声。
谢初的笑声落进叶千影耳中,那自然是极端的刺耳极端的难听极端的怒火攻心。他把燃烧身心的愤懑化作一只抡向谢初的拳头:
“你竟然还笑得出来!早知道你是这种人,老子当年一定不会帮你戒毒,还要再给你注射三十斤海洛因,让你他妈一辈子是大烟鬼!”
……三十斤。谢初被揍到地上,又笑了。叶医生现在,真是自成一派幽默风范啊。

叶千影被他的笑弄得满肚子火不知怎么发。真是拎他不动,打他后退!恨恨不已地收手,从牙缝里迸出声音:
“宗诚爱上你,就他妈是瞎了眼!”

叶千影一拳头把谢初嘴唇打破,流了点血。谢初擦掉血渍,缓缓地站起身,转头时,与莫歧崖视线交汇。
莫歧崖定定没动,以一种不符合他年龄的眼神盯着谢初:“宗诚是谁?”
谢初没回答,绕过莫歧崖,反方向走去。
莫歧崖伸手扯住谢初胳臂,谢初一把甩开,笑意尽敛,脸色冷了几分:“歧崖,不要过界。”
莫歧崖被谢初的神情怵了一下,不敢再碰谢初,怔怔地望着谢初轻踩细碎的余晖,独自远去。

加护病房里,脸色苍白,面颊瘦削的男人,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手臂插满各种输液线。
男人原本俊朗的外貌,在日复一日的疾病折磨中,变得憔悴而虚弱。但是病态在他的眉眼里添加一种异样的美感,戾气洗去了,留下一片孤独的沉静。
已是半夜时分,值班的护士趴在台上打瞌睡,一个清瘦的男人穿过走道,无声地推开门,走进病房。

他把房门关好,按照惯例,抽出一把椅子坐下,手伸进被子里,先给男人做了三十分钟防止肌肉萎缩的按摩,然后把手移开,握住男人僵硬不动的手,笑着:
“今天,叶医生来找我,说你快死了,让我务必来看你一趟。”
床上的男人毫无反应。

似乎已习惯男人的麻木,谢初仍是笑着:“他哪知道,其实你第一次跑到暖阳镇来,我就发现你了。我本来不想在意你,但看到你神色疲惫,老是咳嗽的样子,整个人就像被线操纵的木偶,失魂落魄地跟着你去了A城,结果发现你的身体状况糟糕得竟然需要长期住院。你做手术那天,我在医院的楼梯间里躲了一整天。你手术失败,变成现在的样子,每周六晚上,我都会从暖阳镇到这儿来,坐在你旁边,跟你说话……这些叶医生当然不会知道。因为我觉得,我来看你,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完全没必要让其他人知道。”
“啊,对了。”谢初想起什么,“叶医生说了一句很搞笑的话。他说你,像纯情的小男生……他明明在很严肃地批判我,但我就是不能严肃起来,总忍不住笑,结果把叶医生气炸了。哎,想一想,我好对不起叶医生啊。”

“是不是年纪大了,心也懒了,越来越不愿意较真了……你手术失败,刚变成植物人那会,我简直觉得天都要塌了,恨不得把我的命给你,只要你能醒过来,站起来。现在过了一年多……反而平静了,觉得你就这么躺着,不醒吧,也挺好的。天天有人把屎把尿地伺候你,靠,你多舒服。”
男人没有声音,连呼吸也低缓得仿佛丧失。
“上次我说到高考前最后一次摸底考试,对吧,那次考试可他妈糗了……”

墙壁上的挂钟滴答作响,夜色越来越浓。
谢初嘴角带着安静的笑意,向床上的宗诚,诉说少年时光的往事。

不知道过去多长时间,谢初说到了毕业典礼之后。
“毕业典礼之后,父母把我关在房间里,不准我出去……”
谢初一顿,停止讲述。

他望向宗诚,轻轻说:“那之后,我失去父母,沉沦报仇,杀人入狱,实在没有太多快乐的事情。所以,也没有什么好讲的了。”
俯身,把额头抵在宗诚略微冰凉的额上。
“宗诚,你的少年时代,囚禁在白家,充满黑暗和绝望。我把自己能记住的,关于我少年时代的所有快乐的故事都分享给你,这样,你也和我一样,拥有了天真纯粹、无忧无虑的年少时光。”
“还有,有两次,我觉得似乎在很久之前遇见过你。前段时间,大概是福至心灵吧,居然让我给想起来了。你是那个差点跳了楼的大哥哥,对不对?”
宗诚反正是木头人一个,谢初肆无忌惮,外加为老不尊,也撒起娇来,拿嘴唇在宗诚脸上摩擦一番,软软地说:
“大哥哥,我爱你啊。”

他说完,有些不好意思,微微红着脸笑了笑,松开宗诚的手,起身:“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走到门边,随口说:“我下周末不过来了。”

他背对着床上的男人,因此没能注意到,当他说出这句话后,男人露在被子外的手指,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第90章 终章
近两年来,每隔三月,谢初会收到一封信。
信的内容很简单,无非天气变化,注意添减衣物,他们那边一切都好,不要挂念。结尾处也不写落款,莫名其妙地,似乎不想让谢初知道是谁。
不过,落款可以空白,字迹可以改变,字里行间的感觉却是藏不住的。
写信的人是许浩,仍然活着的许浩。

信里的“他们”,应该是指许浩和容砚了。每次收到信,虽然缺乏实质内容,但知道到他们在某个地方安好,谢初也就满足了。
可是,最近收到的一封信,许浩写下了落款,以及寄信人的地址。
这句落款,寥寥数语,谢初来来回回,读了很多遍。

“我、小砚和翌宁,等你过来。——许浩”

谢初向院长请了两天假,跑到售票点买下前往许浩所在城市的火车票。
一路晃晃悠悠,转三趟车,周三晚上出发,周五的清晨,终于抵达许浩他们居住的南方小城。

五月末的清晨,小城拢在清湿的雾气里,残存夜晚的凉意。
谢初只穿了件短袖体恤,一下火车,冷得打个哆嗦。迎面一个魁梧的男人大步流星地走过来,结结实实地给他一个拥抱。他那点儿凉意,忽然就在男人的拥抱里化作了重逢的暖流。
“许伯伯!”
谢初笑着喊道,抬起头,惊讶地发现许浩脸上,除去眼角的伤痕和饱经风霜的皱纹,并没有那些丑陋恐怖的伤疤了。
“当时我戴着面具。”
许浩轻描淡写地带过,不再多说,领着谢初往外走去。

谢初也不再多问。每个人都有很多的故事,不管多么跌宕起伏,戏剧纷呈,终将沉淀在奔涌的时光里,成为埋积的泥沙。
如今许伯伯在他身边,健康安好,不就够了吗?

许浩带着谢初走到一辆黑色大众旁。许浩坐到驾驶座上,谢初自然而然地拉开副驾驶座的门,舒展地坐进去。
“大概一个小时到家。”
“好!”谢初抬手伸懒腰,“在火车上一直没睡好觉,许伯伯你开着,我补补觉。”
“你睡吧。”徐浩启动汽车。

谢初侧过头闭上眼睛,准备梦会周公。这时一只手轻轻拍他肩膀一下,递件外套过来:“早上冷,别着凉了。”
坐在车后座的那人,声音有点清冷,或许被小城的山水浸润久了,清冷里略略透出柔和,不再那么凛冽。
谢初一顿,并未回头,笑着接过他的衣服,披在身上,闭上眼睛说:
“谢谢。”

抵达目的地,谢初浑然无觉,睡得一塌糊涂。
隐约间有人抱他进屋,将他慢慢放在床上,帮他脱掉衣服和鞋子,盖好棉被。那人似乎在他旁边站了很久,气息静止,目光也是静止的。整个过程谢初处于模模糊糊,半睡半醒的状态,不待那人离开,便再次掉进彻底的昏睡之中。

醒来时已过晚上六点,谢初刚走出卧房,就闻到了从餐厅里传来的诱人香味。
“吃饭啦,吃饭啦!”
一个愉悦得透出傻气的身影蹦到谢初面前。
这是个很漂亮的年轻人,曾经被抑郁症折磨得苍白瘦削的脸庞恢复明媚的秀美,一双凤眼里,呈现出与他二十几岁年龄完全不相符的天真烂漫。

“哥哥,吃饭啦!”许容砚亲昵地拉住谢初的手,因为家里来客人,而显得格外兴奋。他拽着谢初往餐厅走,“今天的饭菜是翌宁和老爸一起做的呢!哥哥你尝尝,是翌宁做的菜好,还是老爸做的菜好!
谢初睁大眼睛,震惊地望向许浩:“许伯伯,小砚他……”

许浩解释说:“小砚头部挨了一颗子弹,大脑受创,心智退化到七八岁孩子的水平。”
“哦。”谢初点头,仍然有些难以消化。

一顿晚饭,许容砚变成最活跃气氛的人。许浩严肃,白翌宁沉默,谢初话也不多,唯独许容砚,眨着莹亮的眼睛,一会望望这个一会瞧瞧那个,傻呵呵地笑起来。
他笑完,夹起一块排骨放到翌宁碗中:“翌宁,你吃块排骨!”那样子,竟像他是大人,翌宁是小朋友一般。
白翌宁并不怎么爱吃肉食,尤其不喜排骨。可是现在,谢初看到白翌宁以一种近乎温柔的眼神望了眼许容砚,拿筷子夹起排骨,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谢初一怔之后,很快便释然了,心中弥漫淡淡的暖意。这时,自己的碗里也飞来一块大排骨。
“哥哥,你好瘦啊,你瘦得跟排骨一样,所以,你也要多吃排骨!”

“怎么说话哪!”许浩脸色一板,沉声训道。许容砚吓得浑身一抖,飞快地躲到白翌宁身后,抬起眼睛不安地瞧着许浩。
“许伯伯你太严肃了。”谢初笑着说。
“就算是七八岁的孩子,也得严加看管!”许浩冷哼,“许容砚,你别老缠着翌宁,乖乖坐下吃饭!”语气虽然急躁,到底缓和几分颜色。

许容砚吐吐舌头,不敢违抗父亲大人命令,老实巴交地坐回自己座位。嘴巴抿了抿,手一伸,往许浩碗里迅速地放进一块排骨。
“老爸,吃排骨,消消火。”
许容砚小声再小声地说。

谢初忽然明白过来。许容砚给白翌宁夹排骨,给自己夹排骨,却没给许浩夹排骨,敢情许浩心中有点隐蔽的建木嫉妒恨吧……他想着,一下子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人说老来小,真相啊!”
其他几人都没明白他笑些什么,齐刷刷用异样的目光注视他。他憋住笑,摆手说:“没事,吃饭,吃饭!”
这一年多来他在宗诚旁边自言自语多了,养成一个坏毛病,不管见着谁,想到什么,完全忍不住,总会以一种怡然自在的口吻说出。宗诚动都不能动,当然不会觉得他行为奇怪,但是其他大活人,可就没那么给他面子了。

谢初说完话,其他三人把重点又落回饭菜上。三人收回视线的速度是不一样的,许浩最快,许容砚次之,而白翌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才垂下眸,慢慢地吃饭。

晚上,在给许容砚喂药的过程中,谢初见识到了白翌宁的威力。
“好苦!好苦!我不吃!”
许容砚抱住桌角,眼泪汪汪地大喊。
“给我吃!你不吃会变得更笨!”许浩恶声恶气威胁。

许浩的威胁在背道而驰的方向发挥了强大作用。
许容砚委屈地一撇嘴,大喊:“爸爸是坏人!爸爸就会欺负我!”
五旬的铁板汉子,曾经的重案组组长许浩,一时噎住,完全不知怎么应付一个青年长相,孩童心智的许容砚,焦躁地抬手抓挠没剩三根头发的板寸。

白翌宁按住许容砚肩膀,轻声说:“小砚,听爸爸的话,吃药吧。”
“我不吃!”许容砚把头摇成拨浪鼓。
“你听话吃药,我跟你讲故事,怎么样?”白翌宁谈判。
“唔?”许容砚眨眨眼睛,有松动的迹象,“那要看你,讲的故事好不好听。”
白翌宁一笑,俊美的容貌,霎时清风拂过一般动人:“不好听,我再给你讲,一直讲到你说好听为止。”
“好吧!”许容砚满意地点点头,“那我就,勉强地把药喝了吧。”

闹腾半天,终于哄着许容砚把药喝光。
白翌宁陪在许容砚房间里,十分违和地捧一本儿童读物,给许容砚讲了大半个钟头故事,许容砚牵着白翌宁的衣角,乖巧地睡着了。

客厅里,谢初和许浩坐在沙发上。
许浩说:“我本来不能接受小砚和他在一起,毕竟两个都是男人,有悖常理,怎么想都不容易接受。但他找到这边来后,小砚变得很开心,病情一天比一天好转,我的态度,也就逐渐动摇了。”低叹一声,“比起我这做父亲的,他在小砚心里可重要得多了。”
谢初笑道:“小砚肯定很在乎你的,不然,他不会给你夹排骨。”

“呵呵,是吧。”许浩有点难为情地笑了,抬手抓抓板寸。
房门轻响,白翌宁从卧房出来,走进客厅。
许浩知道谢初和白翌宁久未见面,让出空间:“你们聊,我也得睡觉去了。”

夜风徐徐,远处山峦起伏,空气里浸润着玉兰花的清香。
谢初站在阳台上,闭着眼睛用力深吸一口气,感慨道:“这儿是个好地方。”
站在他旁边的白翌宁久久未说话。
谢初不再言语,亦安静地站着。

两人的呼吸,被晚风轻轻吹走。
白翌宁开口的第一句话是:“你变了很多。”
谢初一笑,回道:“你也是。”

然后两人都没有再说话,静静地站在阳台上,站了很久、很久。
一阵玉兰花香被晚风送过来,谢初闻着花香,说:“翌宁,很晚了,我们进去吧。”
白翌宁点点头,两人走回房中。

谢初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他抵达小城是在清晨,离开小城,则是第二天的清晨。
许浩颇有怨言,在开车送他去火车站的路上,责备说:“既然来了,就该多待几天,急急忙忙又走,你自己也不嫌累。”
谢初陪着笑意。他得赶在礼拜一之前回去,帮院长处理福利院的各项事宜,然后,才能在周末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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