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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阳春-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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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怀风微现失望,忙又道:「但不知阁主一下买这许多枚,是急用呢还是不急?若是急用,不妨先将这三枚拿去,若是不急,便请容老夫三五月功夫,待造好了再一并奉上。」
  怀风只知父兄要买这东西,用来做什么却是不知,也不清楚急是不急,但转念一想,除却剿灭飞鱼帮外,最近阁中风平浪静,似乎并无何事需用到这等厉害之物,那飞鱼帮的一群乌合之众更是用它不着,想来购买此物应非急用,便道:「不急,老爷子尽管从容造它,过些日子我再来拿也是一样。」
  「如此甚好。」雷百鸣一摞胡子,「待造好了,老夫即刻命人送去常坛主处,如何?」
  怀风正欲点头说好,忽从外面闯进一人,慌慌张张冲雷百鸣道:「爹,荆州府尹陈大人便在堡外,说是特地前来拜会您。」
  雷百鸣一愣,「陈殊陈大人?」
  见儿子一径点头称是,不由大为惊讶,「我雷百鸣一介草莽,他乃堂堂五品朝廷命官,来拜会我做什么?」
  管家便道:「想是听闻老爷大名,心存仰慕,特来见上一见。」
  雷百鸣颇是不以为然,连连摇头,「未必,未必。」
  话虽如此说,来者到底乃是一方父母官,怎敢不敬,连忙起身叫管家跟着前去迎接,正忙乱中,忽地省起怀风尚在厅中,待一会儿府尹大人进来,恐怕多有不便,脚步一顿,抱拳致歉道:「公子远来,老夫理当好生款待,奈何眼下事忙,颇多怠慢之处,还请公子海涵。」
  怀风站起还以一礼,「老爷子言重了。」
  「老夫与公子一见如故,正盼畅谈一番,只是这厅中来客甚多,不大方便,老夫有书房一间,甚是清净,如公子不弃,不妨叫小儿陪公子到书房稍坐,容老夫打发了这当官儿的,再来陪公子吃几杯水酒。」
  「老爷子威名远播,晚辈仰慕已久,正渴一谈,只是今日来得不巧,老爷子既有事在身,尽管去忙,晚辈改日再登门拜访便是,不急这一时。」
  「如此也好,那老夫便在堡中敬候公子大驾。」
  怀风此行间父兄交代之事均已办妥,见雷家堡别有贵客,便不欲再行叨扰,告辞出来。
  雷百鸣忙于接待陈府尹,无暇他顾,见怀风要走,也不拦阻,陪同一起出来,送至堡外。
  雷家堡外整整齐齐排列一队人马,正是荆州府尹的车驾,门前一人五品官服三缕墨髯,便是此地父母官陈殊了。怀风于京城中所交之人无不非富即贵,哪里将一个小小府尹放在眼中,也不施礼,只冲雷百鸣一拱手,便即走到一旁,等着胡天、霍启牵马过来,静候间目光掠过一众人马,只觉此份排场比之寻常府尹大了不少,颇有僭越之嫌,不由暗忖:这陈殊忒也张扬,便不怕遭人弹劾。
  正腹诽间,忽听车驾队伍中传来一声惊叫,「二爷!」
  这声音恁般熟悉,叫得怀风霍然一惊,循声一望,见车驾中有十数人穿的竟是便服,其中一人阔鼻方脸,虽留起了络腮胡子,眉眼却仍清晰可辨,赫然便是安王府侍卫首领武城。
  怀风这一惊非同小可,刹那间浑身僵硬不能动弹,目光所及处,便见武城身旁一辆马车掀开帘幕,走出一人,向这边望来,颀身玉立修眉凤目,正是怀风惧恨不已却又忘之不能的雍怀舟。
  再料不到寻寻觅觅数年不得之人竟在此地重现,怀舟也是愣住,只是这片刻怔忡之后便是一份压抑不住的悸动狂喜,自双目透出,灼灼炽人。
  那陈殊乃是个文官,于雷家堡一等草莽之流殊为看不上眼,此次是奉了安王之命陪同前来,到了地头,却见安王对着个书生样的年轻公子发呆,倒把雷百鸣父子撇在一边看也不看,不免奇怪,待看清怀风样貌,不由暗自揣测:这位安王爷莫不是喜好南风之属。
  正疑惑间,便见怀舟已向那年轻公子走去。
  骤见怀舟,怀风几要吓得傻了,呆愣愣不知所措,待怀舟快要走到跟前,忽地醒过神来,拔腿便逃。
  他内力已有火候,在厉冤阁居住的这段时日里又常得父兄□指点,于轻功一道已颇得阴七弦真传,这时惊吓过甚,也不待属下牵马过来,更加不辨方向,只管施展出十二分气力,纵跃如豹,眨眼间已逃出十丈开外。
  这一手轻功使出,怀舟大是惊讶,既奇怪怀风自何处学得了这般功夫,又伤心弟弟见了自己如见凶神恶煞,一时气恼心酸,眼见人影远去,不假思索,脚步已自然迈出,身形一闪直追过去,迅疾如鹰隼,两人一前一后消失在了西北一片树林之中。
  这一幕不过须臾之间,在场众人全都看得傻了,不知出了何事,人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倒是武城机灵,手一挥,十余名便装侍卫全上了马,扬鞭向树林中追去。
  此时胡天与霍启牵马回来,只见着自家主子那一身白衣在林子边上闪了一闪便没了踪影,紧接着一队人马呼啦啦追了过去,登时唬了一跳,互望一眼,齐齐跃上马背,尾随追兵而去,只留下陈府尹同雷百鸣一干人,望着众人远去方向,徒留一头雾水。
  怀风发出全力狂奔,待跑出足有二十里时回头一望,之间怀舟仍是如影随形紧跟身后,心中登时慌乱已极,惶急之下一口气没能提上来,脚下便是一滞。
  他轻功虽好,无奈怀舟更佳,便趁这慢了一慢的功夫,已然追到怀风头里,张手一拦,已将人挡在跟前,轻轻问道:「你跑什么,是怕我吗?」
  他方才奔如疾马,这时说停便停,气息却丝毫不乱。怀风习练断阳经亦已有如此修为,但心中惧怕之极,呼吸便微见紊乱,脸上亦是血色全无,直愣愣望着怀舟,话都说不出来。
  便在这时,武城等人也已赶至,十数人下得马来将二人围在中间。

  第六十一章

  心爱之人数年不见,怀舟日日夜夜念兹在兹牵挂于心,今日终于得偿所愿寻获怀风,直恨不能将人抱在怀里溶入骨中,只是众目睽睽之下毕竟不能太过着于形迹,如此警醒自己,方能克制住满腔悸动难耐,柔声道:「皇上已赦了你的罪,不再追究当年之事,你随我回去,好不好?」
  说着手向前伸,欲捉怀风双臂拉向自己。
  他这一动,宛如要拥人入怀,怀风于肌肤之亲厌怕至极,见怀舟动作,再抑不住惧意,一掌拍向怀舟胸口,紧接着提气一纵,跃出众人包围,掉头便跑。
  怀风于这哥哥心存十分惧意,一掌打出用了足有七八成力,他知怀舟内力深厚,只想这一击能阻上一阻以便逃脱,却不想怀舟不知他习了断阳经,接招时并未运功相抗,这一掌便打实了,一招间已震得怀舟气血翻涌,若非他太玄经练得已到火候,自然而然内息流转护住心脉,只怕当场便要毙命。
  怀风一击得手后一个起落已在三丈开外,正要纵身而逃,忽听身后武城惊慌大叫「王爷,王爷」,语音中满是惶恐,怀风忍不住回头,但见怀舟面如金纸,一线鲜血自嘴角淌下,若非武城死力搀住他一侧,怕是已倒在地上了。
  再想不到自己这一掌将怀舟伤成这样,怀风大惊之下脚步滞涩,望着怀舟再挪不动步。
  便趁他发呆的功夫,余下亲卫一拥而上,将他团团围在正中。有几个新近才得提拔的年轻侍卫,不识得怀风是谁,已是拔刀在手,便要砍将下来。
  「住手!」
  怀舟气府受损,但觉胸腹间刀扎似的疼痛,只是再痛也比不得眼见怀风稍纵将逝的心焦如焚,此刻见他竟然驻足不逃,大喜之下疼痛也减轻了些许,强撑着喝止众亲卫,又轻轻问道:「你这几年去了哪儿,我到处找你不见。」
  说话间,鲜血顺着唇角滴落胸前,犹自浑然不觉。
  怀风一张脸煞白,木呆呆看着他,讷讷反问,「你内力好得很,怎么会受伤?」
  这话若在旁人耳里听来,定然以为是讥诮之语,唯独怀舟知他性情,晓得这是在为自己担心,又见怀风怔怔地一动不动,唯恐他让自己伤势吓着了,竟顾不得难受,一迭声的安慰道:「别怕,别怕,我没事。」
  他这句话说得过于急促,牵动内伤,登时气息不调呛咳起来。
  怀风明明怕他怕得要死,这时见他咳得厉害,莫名地一阵担忧难受,一双脚似生了根般立在原地,竟忘了要逃。
  咳了好一会儿,怀舟才调匀气息,扶住武城迈前两步,向怀风伸出手去,温柔微笑,「过来,我们回家。」
  他说的理所当然,好似怀风仍是他娇纵宠溺的幼弟,怀风怔忡间向他迈出一步,尔后倏地清醒,眼神由迷茫转为惧怕,再看怀舟一眼,突地纵身一跃,轻巧巧一个梯云纵翻出亲卫围堵落到众人之外,随即轻功一展,几个起落便逃得远了。
  兔起鹘落间,怀风已然不见,怀舟脸色骤变,欲追上前去,只是容不得他提气,丹田便是一股剧痛袭来,颓然倒地时仍不忘竭力一喊,「回来」。随后眼前一黑,昏迷过去。
  武城等吓得手足无措,再无人惦记去追怀风,忙背起主子飞奔回荆州城。
  明知怀舟受伤后当无力追赶,怀风心中一缕惧意却始终不去,丝毫不敢懈怠,直跑到内力不济方慢慢住了脚,回首身后,见确是无人追来,才慢慢定下神来。
  他这一跑直跑出三四十里,早已出了林子,此刻站在条溪边,一旁是青山翠岭,游目四顾,所及处尽是山花野蔓,已是不知身在何处,呆站半晌,方辨明方向,却也不敢再原路返回,只沿着溪水往下游走,日头偏西时,终于遇到个樵夫,问明路径,方晓得自己竟已绕到了荆州城东,距荆州城东门已不过十余里路程。
  谢过那樵子,怀风慢慢走了回来,天黑时进了荆州城。
  他一早出门,天黑才返,其中多半时间又行踪不明,只将常坛主急得如热锅上蚂蚁,见他回来,险些没向各路神佛挨个叩谢一遍,忙叫人将四处寻人的手下都撤了回来。
  不多时,胡天、霍启一身大汗进门,见怀风已然落座喝茶,这才三魂七魄归位,长出一口气。
  「小的们追到林子里时正撞见那伙人扶着追您的那人往回走,小的们一看那架势,便知这人定是在少主手上吃了亏,那伙人里长络腮胡子的一个似是领头儿的,见了小的们便命几个手下来追,小的们寻思着找您才是要紧事,也就不与他们纠缠,扔了把暗器甩掉这伙人,仍旧去林子里找您,只是遍寻不着,只得回来报信与常坛主,派出人手四下查探,找了这大半天不见您,正急得没做手脚处,可叫小的们担心坏了,如今见您无恙,小的们也便放心了。」
  怀风亦是神魂才定,强笑道:「我没事,倒是辛苦你们了。」
  「此乃小的们分内之事,少主言重了。」
  常如海见主子无事归来,忙去张罗酒饭与怀风压惊,待他出去,胡天与霍启对望一眼,小心翼翼问道:「不知今日那人是何来头,可曾与少主有隙,若是此人曾得罪过少主,小的们带人去结果了他可好?」
  怀风浑身一颤,脱口而出,「不!」
  他嗓音一向柔和清润,这一声叫却又尖又利,面色亦是大变,迥异平日的温雅闲逸,只将胡、霍二人唬了一跳。
  他两人俱是人精,心知这其中定有隐情,但见怀风不肯说,自然谁也不敢问,垂手站立等候怀风发落,等了半晌不见动静,偷偷抬头去看,却见主子双目直直,只望着虚空处发呆出神。
  怀风本就秀美难言,这时双眉紧蹙,目光中流露出四分惊恐三分担忧两分悲恨一分凄迷,说不出的可怜可爱,两人均是心魂一荡,随即一凛,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如此过了有顿饭工夫,常如海备好酒饭带人端了进来,怀风哪里有胃口吃它,倦倦摇了摇头,「我吃不下,都端下去吧,倒是你们,辛苦了这一日,早些吃了去歇息吧。」
  自顾自进了卧房,留下三人大眼瞪小眼,暗自揣测不已。
  怀风今日既惊吓过度又疲累不堪,进得卧房便和衣倒在床上,动根小指的力气也已没有,只是心潮起伏难定,合眼半天,兀自不能成眠,好容易有了些许睡意,又是梦境不断,一时梦见自己死命奔逃,身后是怀舟紧追不放,一时又见怀舟满身是血站在面前,张开双臂轻轻唤他,「乖,到哥哥这儿来。」
  如此噩梦连连,无论如何睡不踏实,待到天亮睁眼,只觉身子倦怠无力毫无精神,强撑着起床洗漱了,叫来常如海,吩咐道:「你派人去查一查,荆州府尹陈殊最近可曾接待了什么贵客没有?」
  那常如海眼见少主在自家地盘上造人追赶,生怕因护持不利惹怀风发怒,如今见主子不提,又得了这样一件差事,正要办得漂漂亮亮将功折罪,下去后立时将几个得力臂膀放出去打探消息。
  这位常坛主虽是酒色之徒,为人却是精明强干,盘踞荆州府多年,三教九流无不结交,手下的倚玉轩便是荆州府中第一等的消息集散之地,头牌姑娘玉笙正是陈殊陈府尹的枕边红人,如此一份差事办起来自然是易如反掌,不到半日功夫便打听清楚呈报上来,常如海生恐再有何遗漏之处,向几个手下盘问再三,确是面面俱到之时,方到内院里来向怀风禀报。
  「属下已打听清楚了,那陈府尹最近确是接待了一位贵客,乃是当今皇上的亲侄,安亲王雍怀舟。此人两日前来到荆州城中,带了一队侍卫,眼下正住在陈殊府上。」
  怀风倚在张湘妃竹榻上,望着院中开得如火如荼的一株合欢树,似静静倾听,又似怔然出神,好一会儿没有动静。常如海等了足有盏茶功夫,才听见低低一声,「他不在京里呆着,来这里做什么?」
  「好像是找人。」
  怀风一震,目光从合欢树上移到跟前,「找人?找谁?」
  出口的声音也带了几分轻颤。
  听到这句问话,常如海脸上露出些许古怪,「好像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公子,」迟疑一下,又道:「据说这位安王爷随身带了一幅画像,叫陈府尹按图索人,却又不说这人姓甚名谁,只说找到了重重有赏。属下手底下的一个香主见着了陈府尹叫人翻绘的画像,回来禀报说,那上面画的人于少主您有七八分相似。」
  说着,偷偷抬眼去窥怀风脸色。
  此刻正值晌午,外头蝉鸣一声高过一声,屋里却落针可闻,静得有些吓人,怀风身子不知何时已坐正了,绷成一条直线,一张脸煞白如雪,连唇色也只剩了浅浅一层,衬着双清泠泠黑黝黝眸子,绝非人间气象,看的常如海心中直直打了个突。
  「他现在……还在陈殊府上吗?」
  隔了许久,怀风方问出这一句,常如海忙道:「在,还在,这位安王爷昨日受了重伤,如今正卧床不起,想是有一段日子都离不得荆州府了。」
  怀风自知昨日那一掌打得不轻,但听说怀舟伤重不起,犹自一震,一颗心像被狠狠攥住般,疼得喘不过气来。
  「伤得重吗?」
  问出口的话不自觉带了浓浓关切。

  第六十二章

  常如海昨儿个是听胡、霍二人讲了前后经过的,本以为新主子定然是与这王爷有仇,不想今日所见又似并非如此,着实摸不透其中关窍,虽是好奇万分,倒也知道紧守本分,老老实实答道:「像是极重的样子,据说昨日回府之前已是昏了过去,叫侍卫们抬回去的。回府后陈殊便请了荆州城中最有名的大夫前去诊治,看完脉,说是伤及脏腑,有性命之忧,吃了药下去,半夜时分稍见起色,醒了一会儿,不过没多久便又昏过去了,从此人事不知,陈殊想是害怕安王在他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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