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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阳春-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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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风怔怔看了许久,不知不觉间天色大亮,怀舟眼睫一眨睁了开来,怀风正看得入神,想合眼装睡已是不及,便这般愣愣的与怀舟四目相对,直直望进彼此眼中。
  怀舟一张眼便见一双黑黝黝清泠泠瞳仁一眨不眨盯着自己,目光中有迷惘、困惑、孺慕,另杂了些微惊恐不安,并不见一丝憎恨厌恶,心中忽地便觉喜乐宁定。
  他是习武之人,律己颇严,素来是睡醒便即起身习练一遍太玄经,这时却一点儿也不愿动弹,只想这般躺在床上与怀风相拥而卧,便是不言不动,亦是千般满意万般知足。
  怀舟从未见怀风肯这般乖巧安静偎在他怀中,一时欢喜无限,唯盼时光就此凝住,从此天荒地老便是一生一世。
  只可惜天不从人愿,不过须臾功夫,便听咕噜噜一声响鸣,硬是将难得的静谧温馨破坏殆尽。
  怀风昨儿个一日未进饮食,肚中早空空如也,他先前呆看怀舟,还不觉饿,这时腹鸣如雷,方觉出饥火中烧来。
  怀舟一愕之后哑然失笑,「饿了吗?」
  怀风正觉窘然,见他含笑望着自己,更觉难堪,推开怀舟坐起身,嘴硬道:「不饿。」
  怀舟见他垂下目光避开自己,一张脸微带羞恼,别扭中倒显出十二分的可爱,不由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两人正相对尴尬,咕噜噜又是一声叫,这回却不是怀风,乃是怀舟昨晚未曾吃饭,早起时腹中空空,又叫怀风勾起饥火,也是一阵肚鸣。
  这声儿一出,两人均是一愣,怀舟随即大笑,「你不饿,我却饿了,待会儿摆上饭来,陪我吃些可好?」
  见怀风一径往床里边蹭,知他仍是怕着自己,心下微微酸疼,却怕惊着了他,并不去拽,只自行起床梳洗。
  他两人和衣睡了一宿,衣料已皱的不成样子,怀舟走到门口去开了门吩咐几句,不一时便有两个丫头捧着热水并衣物进来。
  她两个是陈殊派来服侍安亲王的,往日里都是伺候了怀舟更衣才去,这时才放下东西便听怀舟道:「不必你们服侍,都下去吧。」
  待两个丫头行礼告退,又省起什么,道:「这就摆饭吧,另叫厨房蒸些桂花糕来。」
  两个丫头答应着去了。
  怀舟径去外室洗漱更衣,待收拾妥当,便将余下的热水并衣物端进内室。
  怀风外衣皱了不说,内衫也让汗水浸得微湿,粘腻腻极不舒服,正要更换,但见怀舟立在一旁,便磨磨蹭蹭不肯动作。
  怀舟也不恼,放下东西便踱到外间去。
  不多时,早膳摆上来,估摸着怀风该当洗漱完了,怀舟方进了内室唤人,目光一转间,便见怀风一身雪青色长衣,颀然玉立,额前一绺头发想是洗脸时掉进水盆里,这时湿漉漉贴在额上,更衬得肌肤莹润如玉。
  他两人分别四五年之久,怀风已自少年长成个青年男子,以前稍显圆润的面颊清减些许,轮廓愈发清丽,然五官精致却不见女气,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秀雅英逸,便是那么静静一站,已然叫人目不能移。
  怀舟一向知道这弟弟生得好看,却仍是看得呆住,眼睛一瞬不瞬,欣赏赞叹满足得意不一而足,均自目光中流淌而出毫无遮掩。
  他这般肆无忌惮看个不够,灼热视线将怀风烫得如坐立不安,一张脸先是浮起浅浅一层红晕,渐渐加深一重,见怀舟仍是痴痴凝视,不知怎的忽就恼了起来,脸色由红转青,又由青转白。
  怀舟眼瞅着他神色陡变,心中暗叫一声不好,忙收起目光,过来拽他。
  「咱们吃饭去。你饿了一日,可要多吃些才好。」
  怀风挣了两下没能挣脱,到底叫他牵住了手往外走。
  外室里桌上已摆了满满一桌点心,包子米粥豆花蒸糕应有尽有,热气腾腾香气四溢,怀风气归气,却禁不住饿了一天一宿,闻着香气,登时忘了跟怀舟计较,任凭怀舟按着他肩膀坐下,夹一块桂花糕到他碗里。
  「这里厨子手艺比不得咱们府里,倒是这味桂花糕做得还有些意思,堪与东宫御厨的点心相比,你一向爱吃甜食,这糕容易克化,多吃些也不妨。」
  怀舟乃亲王之尊,从来只有被人伺候的份儿,几时伺候过别人,独独在怀风面前,事无巨细均不肯假手他人,好似天经地义该当服侍怀风一般,并不觉有丝毫低贱委屈,唯有一腔心甘情愿。
  经过昨夜闹了那么一场,怀风对他恨意去了几分,却仍是不知如何相处,这时也不敢看他,接了那糕低头便吃,险些将脸都埋进碗里。
  怀舟只当他饿得很了,见怀风吃得香甜,很是高兴,怕他噎着,又盛碗荷叶粥,晾凉些送到他跟前,自己这才吃起来。
  两人默不作声吃完一顿饭时,武城进来禀道:「王爷,车马已经备好。」
  怀舟点了点头,「这就走吧。」拉了怀风向外走去。
  他手劲奇大,紧紧攥住怀风一只手腕,似生怕他忽然消失不见,却又不致叫人疼痛,怀风挣不掉,出了门见一众侍卫跟着,更不好跟他拉扯叫外人看出蹊跷,只得任怀舟握了,一同坐到马车上,待车帘一放,车厢中只剩下两人,怀风再沉不住气,将手向回缩。
  怀舟知他不自在,也不强求松了开去。
  怀风一得自由,即刻往车厢角落里蹭去,试图坐得远些。
  那马车是怀舟出行用的,极是宽大,却也架不住地方有限,怀风躲了又躲,离怀舟也不过隔了两三尺远近而已。
  待两人坐稳,那马车驶动起来,先是出了陈殊府,在城中青石路上跑了一阵儿,接着便驰出了荆州城。
  怀风挑开车帘一角向外看去,见离荆州城越来越远,却又不是向北的回京之路,忍不住问道:「这是要去哪儿?」
  怀舟微微一笑,「株洲。」
  怀风一愣,颇为不解去那儿做什么,想问又不愿同怀舟说话,这般纠结心思怀舟又岂看不出来,生生给他气得笑出来,「广阳王意图谋反,私铸的兵器都藏在株洲,我这次奉旨南巡,明着是代天巡牧查访百官政绩,暗里受太子之托,寻找广阳王谋反人证。这株洲知州魏长清你也是见过的,原是广阳王伴读,极得倚重,广阳王此番谋反,将兵器粮草俱藏在他辖下,由此人保管。只需将暗中擒住这魏长清押解入京,到了皇上跟前,自有办法叫他实话实说。皇上对怀熙已经起了疑心,不过不忍杀他而已,贬黜许妃也不过是敲山震虎,盼他收敛,只是怀熙向来不识进退,他定要执意妄为一番,我与太子也不能坐视不理。」
  怀风许久不闻宫中辛密,这时才知其中风云变幻,听来恍如隔世,怔忡片刻后再看怀舟,见他只着一身寻常衣饰,想起方才所见的侍卫也均是家仆打扮,便知这一行人是要微服私访,登时大吃一惊。
  「你只带这些人去株洲?那里俱是怀熙属地,不知叫他养了多少私兵,一旦行迹暴露,你武功再高难道抵得过他千军万马。」
  他情急之下脸色大变,却见怀舟微笑望着自己,双眼晶亮璨如晨星,浑身上下洋溢着说不出的欢欣喜悦之情。
  他极少见怀舟高兴成这样,着实奇怪,问道:「你笑什么,我说的不对?」
  连问两声,怀舟只是笑而不答。
  若在以前,怀风这时便要扑在怀舟身上撒娇耍赖,好歹揉搓得他吐露实情出来,现下却是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如此,眼见怀舟笑眯眯瞅着自己,似看笑话,忽地就恼了起来,闭了嘴低头闷坐,不说话了。

  第六十六章

  他在那儿埋头生气,怀舟心中却好似欢喜得炸开一丛烟花,待见他气大发了,这才收敛些笑意,只是那份雀跃得意到底按捺不住,语声中不免带出些欢快来。
  「那株洲离郴州不远,郴州虽也是怀熙的封地,里面驻扎的神武军却只听命于皇上,统领萧达的次女正是三年前入选东宫的太子侧妃,如今已诞下个儿子,正是得宠之际,他一家皆指着太子登基,女儿飞黄腾达,断然不会坐看怀熙造反。我出京前太子已遣人知会萧达派兵在株洲周边策应,一旦我等在株洲暴露形迹,神武军自会前来护卫。」
  停一停,轻轻握住了怀风一只手,「你这样着急,是担心我只身涉险吗?」
  怀风让他说破心思,脸上一红,旋即又是一白,抽出手去,扭过头不敢看他。
  怀舟知他正别扭着,也不进逼,含笑缩回手,等了片刻,道:「你怎么会到荆州来的,那雷家堡堡主你认识吗?我南下这一路上四处打探你行踪,万没料到能在这里遇见你。」
  说到这儿,难掩笑意,「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与雷家堡交易事涉厉冤阁,怀风怎能直言相告,待要不理不睬,又恐招惹怀舟疑心,以他亲王之力对付一个小小江湖门派,岂非易如反掌,心思一转,含含混混道:「也说不上认识,不过同为武林一脉,他是泰山北斗,我是江湖晚辈,正巧路过此地逢他寿辰,上门拜会一下也是应该的。」
  他心中发虚不欲多说,又怕怀舟追问,反问道:「你又怎会到雷家堡去?」
  重逢之后,这还是怀风首次主动问起怀舟琐事,明知他有心打岔,怀舟却觉欢喜。
  「我在神兵谷时便听过雷家堡之名,他家最有名的乃是一件叫做雷震子的暗器,我途径荆州,极想见识一番,因此叫陈殊领我前去看上一看,不想撞见了你在门口,这雷震子便没有瞧着。不过武林中传说多有夸大不实之处,那雷震子据说极是厉害,依我看倒也未必,至多比别家暗器强上几分罢了。」
  「岂止强上几分,那东西确实厉害之极,小小弹丸之物,却有开山裂石之能,中者无救,绝非虚有其名。」
  怀风是见识过雷震子的,见怀舟轻视,一脸不以为然,不禁反驳,「要我说,这雷震子单以暗器视之委实是小瞧了它,若能将之装备军中用以守关,不啻如虎添翼。若是对战时可用弹弓、投石机之属将之远远发射出去袭扰敌军,比之弓弩还要更胜一筹。你竟可和兵部那帮子老顽固说说,叫兵器司也学学人家手艺,造一些出来给镇北军用。」
  说完,见怀舟一瞬不瞬望着自己,不禁暗叫糟糕,颇悔自己言多有失,但事关军国大事,叫他忍住不说,那又不免大违本性,憋得难受了。
  怀舟听了,若有所思,过一会儿,轻轻笑道:「若真如你所说,那雷家堡我当真要再来一趟才是。」
  竟不去问怀风从何得知这许多东西。
  怀风见他不来追问,松一口气,转头去看窗外,佯装欣赏沿途风景,其实那车窗用厚纱糊住,外头一片模糊,又哪里有什么风景给他看了。
  如此静默片刻,怀舟忽地又问,「你这身功夫是谁教的,那医术又是怎么回事?」
  他语气温和,并无逼问之意,只是往日里怀风顺从惯了,此刻又非剑拔弩张之境,竟是两人有了肌肤之亲后难得的心平气和,迟疑片刻,终是答道:「我南下寻到母亲故居,遇到了舅公,他是江湖上有名的神医,我跟着他学了一身医术,至于武艺,」
  怀风垂下眼睛,淡淡道:「此门内功心法乃是我家传秘术,与众不同,我无意间得到,方练就这一门功夫。」
  言简意赅之极。
  怀舟是神兵谷高徒,遍览天下武学,却从未听闻哪一派的内功心法可由阉人习练的,不由又是惊讶又是好奇,以他性子,凡与怀风相关之事,无分巨细,定要知道得一清二楚才好,何况是这样一门奇妙武学,正勾到他心痒处,只他毕竟是半个武林中人,深知门派有别,这等家传绝学最忌叫人打听了去,又见怀风摆明不愿多谈,只得按捺下好奇,微微一笑,「原来如此。」
  再不多问一句,心中却另行计较,想着来日方长,日后慢慢套出话来就是。
  日头行到中天时,一行人马已驶出荆州城三十余里,官道两侧偶见村落人家,但已远不如荆州城中繁华。又行出五六里,方遇见个茶寮,兼卖些酒饭,一行人正觉饥渴,下马去里面坐了,吆喝店家端些干净饭菜出来。
  怀风被怀舟拉着坐在身边,身后便是一根柱子,不多时,小二端了牛肉与蘸食的酱汁上来,趁着夹菜的功夫,怀风偷偷蘸些酱汁在手,背在身后,往那柱身上不显眼处画了个火焰似的标记出来。
  这记号是厉冤阁弟子传递消息之用,怀风被挟至此,身边是怀舟日夜盯视,想要自行脱身难如登天,又无人可通风报信与荆州分坛,便只得出此下策,盼着哪个阁中弟子见了这符号,报与常如海等人知晓,也好寻得他下落,想办法救他出去。
  他做这等事时心怀忐忑,哪有心思在饭菜上,胡乱扒了几口也就撂了筷子,待众人休息够了,又被拽进车里与怀舟同坐。
  怀风午饭吃得甚少,上车后又蔫蔫地不言不语,怀舟便当他嫌弃饭菜不合口味,又或暑热之际无甚食欲,恐他不曾吃饱,坐了会子,拿出个食盒打开,放到怀风身边。
  那盒中端正正摆着四只洗干净的鲜桃,各个有拳头大小,香气袭人,一望便知肥美多汁,怀风是天生吃桃的行家,目光一下给引了过去,不待怀舟开口,自去捡起一个啃了下去。
  这桃子是当地名产,因果肉色作殷红,故唤作大红袍,端的是甘美爽口,怀风这时胃口大开,三下五除二将一只桃子啃得干干净净。
  他午饭没有吃饱,一只桃子又怎填得饱肚子,吃完一只又拿一只,开怀大嚼起来。
  这一盒桃子是怀舟叫人备下专给他路上解渴用的,见怀风吃得高兴,也觉欢喜,坐在一旁含笑看他一口气吃了个干净。
  怀风一气连吃四只大桃,心满意足,重重顾虑隐忧都一时忘到了九霄云外,靠在车壁上惬意地轻叹一声。
  如此歇了片刻,忽地双眉一蹙,原来这桃子熟得透了,实是甜美多汁,饶是他吃相文雅举止小心,仍是滴下不少汁水在手上,初时还不觉得,这时晾得半干,便觉手上黏黏的甚不舒服,不由抬头四顾,寻找巾帕擦手,目光一转间,便见怀舟唇角含笑望着自己,「滋味可好?」
  一面笑,一面自袖中掏出块帕子,从茶壶中倒些水在上面,拉过他手轻轻擦拭。
  怀风口齿中尚余一丝甘甜,点头大赞:「极好的,我竟不知荆州也有这般好吃的桃子。」
  怀舟眉峰一挑,「能让你赞一句好吃,可见是真的好了,可惜车上只带了这几个,我却尝不着了。」
  怀风一愣,去看那食盒,见只有一层,里面已是空空如也,只余四只桃核,登时暗叫糟糕,想自己太过粗心大意,竟连让也没让便吃了个精光,不禁颇觉不好意思,脸上便有些讪讪地,讷讷道:「都怪我吃得太急了些,竟没留一个下来。」
  顿一顿,又急急道:「这里还未出荆州地界,前面市集上想必也有这种桃子卖,若碰见了,咱们再多买些,你也尝尝。」
  怀舟双眼微眯,缓缓笑道:「不过尝一尝味道,眼下就有现成的法子,何必还要等到市集上去买。」
  怀风不解其意,正要问他,忽觉腕上一紧,身子不由自主向前扑倒,跌进怀舟怀里,紧接着唇上一热,怀舟一双口唇已是严严实实盖了下来,一条又热又滑的舌头顺势溜进嘴里,矫如灵蛇,上上下下舔吮不休。
  怀风大惊,欲待挣脱,只是力气上又怎敌得过,才挣了两下便被怀舟打横抱在膝上,反倒更方便叫他轻薄。
  怀舟温香软玉在手,鼻端尽是午夜梦回之际方能嗅到的甜美气息,激情澎湃再难抑制,一条舌头舞动如龙,舔过怀风上齿下颚,又缠住他舌头戏弄不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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