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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宫乱妃天下-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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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死而复生的“许蝉儿”得以重新获得复如盐的任用,逃离了被驱逐出宫或沦为苦役的厄运;因为他,复如盐与那个年轻太医之间的风流轶事,一夜之间散布遍了皇宫的每一个角落;因为他,许椿儿得以成为那个唯一陪伴复如盐走进冷宫的女子
当复如盐站在明岫宫中,面对着破败的寝宫长吁短叹,咒天怨地的时候,许椿儿独自站在月光萧索的庭院之中,无声地轻笑。
而一墙之隔外,穆清站在长长的,似乎没有尽头的永巷之中,没来由地心悸起来。
他真的不知道,这样的结局,是否是许蝉儿所愿意看到的;也不知道,这样让许椿儿一步一步地走进仇恨之中,是否真的帮到了她。
毕竟,许椿儿有着和许蝉儿如出一辙的容颜,他愿意看到她清明的笑,而不愿意看到她的心,只是被阴暗的仇恨围绕,吞噬。很多时候,他会有错觉,看到她们的笑靥,在自己的眼前重叠起来,辨不清,认不明。
明明失去了,却还要生活在她的影子里。
物是人非,加倍的痛。
他越来越清楚地发现自己对许椿儿,已经超过了最初的同仇敌忾,而变成了一种揪心的挂念。
令他惊心的,危险的挂念。
所幸,该做的,他已经做得圆满了,剩下的事,以许椿儿的智慧,绰绰有余了。
他黯然地退出了她的生活,再一次选择隐匿,逃避。
无可奈何。
不久之后,从众人遗忘的明岫宫里,果然传来了复如盐暴毙的消息。
没有预料中的酣畅,也没有大仇得报的泰然,一切只因为,那个女子,似乎已经陷入深宫的漩涡之中,无心自拔了。
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许椿儿发出一声极低的呻吟,身子更加明显的颤抖起来。
穆清凝眸望向她,嘴唇干紫,眉心暗灰。
忽然从她的呼吸之中获取一丝异样。鼻息时紧时缓,颇不宁静;脸上也泛起一丝异样的潮红,身子更加剧地颤抖起来。
伸出手来试探她的脉搏,极不稳定,时而急促,时而又隐不可探。
穆清警觉起来,原本以为她只是因冷而颤栗,可是这一切,分明不对。
眼光瞟向地上的冰冷殆尽的食盆,眉头微皱,当即从腰间卸下一根细长纤光的流银耳簪,向那盆中试探。
却没有任何异状。
穆清心中疑惑,又将目光投向一旁盛水的器具,里面只有些饮剩的残水,在幽暗的空气中,闪着冰冷的光。
心中一凛,将那耳簪伸了进去,须臾,取了出来。
那银色耳簪见毒便有所变,触及到残水的地方,已经染上了一层不详的灰青色。
54
穆清已觉得不妙,凑近那水杯嗅了嗅,一股类似于苦艾草的气味在鼻端蔓延开来。
轻轻拉了一下许椿儿的手,软柔无力,离开他的五指便耷拉下来。
如果没有猜错,许椿儿身上所中的,是一味夺人气力,消人筋骨的奇特毒药,唤作“噬骨”,从麻痹四肢开始,逐渐蔓延到五脏六腑,直到中毒之人连一丝呼吸之力也没有的时候,便是其大限到来之日。
然而,下毒之人显然是顾忌到了什么,没有一次将药量放足,而是逐步加深剂量,企图杀人于无形。
穆清掏出随身携带的牛皮小刀,轻轻地在她的指尖划出一道细细的痕。
立刻,便有混浊透黑的血,从那血痕中渗透出来,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
见到那血色,穆清心中稍宽。许椿儿虽然已经手足无力,所幸,依据指尖的颜色来看,症状还不算重,只是中毒之初的失力而已。
而许椿儿似乎有所感应,浑身越发明显地颤抖起来。
因为毒性渐渐发作,加之温血漫散,浑身必然如坠冰窖。穆清便不再犹豫,温柔地将她揽起,紧紧地抱在怀间。
如果有可能,他真愿意就这样,一直一直地抱下去,就像,从来也不曾离开。
他放她在这弱肉强食,杀人不见血的后宫独力生存,本就是个错误。她性子冷清,潜藏着对自我的骄傲,做不到和低俗之人的斤斤计较,也做不到对那些龃龉之人的睚眦必报。
不会自我保护,也不齿于与人争斗,所以,穆笙对她没有遮拦的宠爱,只会给她带来所有人的觊觎和仇恨。
而当那股仇恨聚敛到一定程度,必然会倾巢而出,向她反扑过来。
这股阴暗的力量,隐藏了人性最为丑恶的林林总总,她形单影只的一个人,根本无力对抗。
望着那苍白如纸的脸,无边无际的痛,又恣意地蔓延开来。
隐隐地,在心底响起一个声音。
带她出去。
是的。带她出去。
会有那么一天。
“王爷,您”
狱卒跌跌撞撞的奔了进来,忽然瞥见这一幕,一时不知所措,忘记了自己进来是要提醒他不可久留的,张口结舌地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王爷,您已经在这里停滞了许久,该是出去的时候啦”
“本王既然进来,就没想着要一个人出去,”穆清冷笑道,缓声问:“你可知,是谁在贵人的水中下了毒?”
狱卒的脸霎那间变得惨白,慌忙跪倒在地,颤声道:“奴才愚蠢,不明白王爷在说什么”
穆笙缓缓转过头来,眼中清明,唇角带有讥嘲的浅笑:“你的确愚蠢——以后有你明白的时候。现在,滚出去吧。”
那狱卒吓得面色铁青,连连朝地下猛磕了三个头,眼中带着极度的惊恐和惶惑,哆嗦着站起来,腿一阵发软。
“怎么,没听明白?”穆清斜睇着他,寒声道:“本王即刻要带许贵人出狱,你先出去打声招呼。如若有阻拦的,休怪本王无情。
狱卒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想说什么,却一句也说不出来,只如被抽离了魂魄的僵尸一般,魂不守舍地走了出去。
穆清皱眉望着他离去,若有所思。
“穆”
耳边飘来不真切的声音,他心中一顿,呼吸几乎停止。
醒了么?
“穆笙”
他的唇角,扬起一丝苦涩的笑。还是那个男人,不是他。
许椿儿犹自在昏迷之中,双眼紧闭,却喃喃地说起话来,断断续续,声音哽塞而压抑。
“穆笙你为什么为什么将我丢进大牢中你为什么不来看我,不来救我嗯?为什么知道吗,穆笙我恨你”
穆清心中一痛,蓦然沉了脸,只是轻轻地拍打着她瘦弱的脊背,安慰的话,却一个字也说不来。
兀然地,脸边忽然掠过一丝冰凉的寒意。穆清微闭了双目,不用去看,也知道是她的清泪。
倔强如她,竟然流泪。
他只见她泣过两次。一次是在很久以前,复如盐的暗房之中,另外一次便是在这里。她在受苦,他却不见踪影,这样的男人。
“我好痛全身痛好想你穆笙其实,我不是你的许蝉儿我是一个陌生人我骗了你一直在骗你可是我真的一直想你穆笙,穆笙”
那本就低若轻尘的声音,反反复复地念着穆笙的名字,到最后,已经细若蚊咛,微不可闻。
穆清只觉得,她每呼唤一声,就如一根针扎在自己的心口上一般,一针一针,疼痛莫名。
可是,他的脸上,却浮现出一层笑意,那笑意,宛若晨曦中的日光一样,含蓄而温暖。
“既然这么想念他,本王就带你去见他,好么?”
说罢,便抱着她,微笑着站了起来。
“放下她。”身后传来一个带着怒意的,冰冷的声音。
穆笙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压抑着内心的焦躁和急切,带着李太医和一干侍卫,匆匆忙忙赶往许蝉儿所在的大狱,第一眼所见的,竟然是这样的情形。
许蝉儿紧闭双眼,显然已是昏迷。只是,她将大半边身子倚靠在一个男人的肩膀上,而那个男人,虽然只能看见一个背影,他也能认出他是谁。
“你来得很及时。”穆清并没回头,低声道,“你可以再晚来个两三天,那样就能亲眼瞧见她的尸身了。”
几乎能听见自己血管崩裂的声音,穆笙紧攥着的双拳已经暴出青筋,一字一字道:“放开她。现在。”
穆清默默地将许蝉儿重又放下,然后站直了腰,转过头来,目光沉静而森然。
“我来的时候,她已经昏迷,连续五日,没有进一粒米。数九的寒冬里,身上只穿一件单衣。无人问津。”他静静地望着穆笙,“还有,她已经身中奇毒,手脚失力。”
穆笙咬紧了牙,远远望着许蝉儿苍白若纸的脸,听着穆清的话,一字一锥心。如若没有这个男人在眼前,他立时便要过去抱她在怀了。
可是,偏偏,穆清带了寒冷的笑,一字一句道:“我听说你向来十分宠爱这个女子,原来,这就是你宠爱她的方式。”
[正文:第五十三章 出狱]
穆笙咬紧了嘴唇,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到底还是隐忍住了,转过身去,对一直跟随在身边的李太医沉声喝道:“你聋了还是瞎了?”
他虽然极力维持着镇静,穆清还是听得他的声音微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堂堂贤亲王,竟然对自己亲侄子,当今至尊的宠妃如此轻薄,李太医已被眼前的景象震得骇然,见皇上开口训斥,才如从梦中惊醒一般,颤颤巍巍地道了一声“是”,便踉跄着奔到许蝉儿身边。
穆清微微叹气,对正在探脉的李太医道:“满宫之中,除了那施毒之人之外,又或者太医中有华佗在世,否则,没有人能解得了许贵人身上之毒”
穆笙满目疑惑地转向李太医,只见他额头冒出涔涔汗珠,望向穆笙,颤声道:“诚如王爷所言,贵人脉相甚是古怪,显是有所异状至于所中何毒,老臣也不得而知。”
“混账!”穆笙震怒,几乎是当庭咆哮起来:“令御药房所有太医,半个时辰之内,全部到春筱宫待命,诊不出她所犯何毒,你们一个也别想活!”
李太医何曾见过皇上如此震怒,只觉得心惊胆战,颈后寒意顿生,当下连声道:“老臣遵旨,即刻就去传唤所有太医。”而后更不多延一刻,心急火燎地便去了。
发作之余,只觉得心中如烈火炽焚,再也顾不得许多,三步并作两步快步走进狱中,将许蝉儿抱起,看清了她的如纸苍颜,心中绞痛无端,说不出的自责和悔恨,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将她送回宫中,看着她,守着她,再不离开一步。
就这样抱着许蝉儿,几乎没有多少重量,也感觉不到她的温度,只知道一直往前走。脑中混混沌沌,不知所想。就这样懵懵懂懂之间,忽然一个念头闪过,又蓦然地停住了脚步,咬牙道:
“将这天牢之中,所有的管事并狱卒,一并抓去刑部。明天天明之前,如若下毒之人还没有揪出来,全部乱杖打死,一个不留。”
说罢,目中迸发出寒光,再也不多说一个字,仍旧抱着许蝉儿,向前去了。
眼看他越走越远,留下的侍卫也开始奉命捕人。方才的狱卒也身在其中,在皇家侍卫的扭捕之下,面相惊恐万状,哀哀地看着穆清。
穆清浑若不见,只是蹲下身来,将沾了许椿儿指尖滴落之血的稻草,拈起一两根来,细细端详。
想了半天,也没有个所以然,心中微叹一声,从怀中掏出一方雪白丝帕,将那稻草折断了弯曲包在帕间,重又放入怀中。
正欲起身离开,忽听得身后“噗通”一声,继而一个浑浊的声音喊道:“王爷救奴才一命”
不用回头,也知道这人是谁。
穆清转过头来,以目示意伫立两旁的侍卫,令他们暂且退下。
然后不置可否,静静地打量着跪下的狱卒。他看起来还十分年轻,面容也算清秀,只是因为长了一双三角眼,看起来十分令人憎恶。
“本王方才说过,会有你明白的时候,看来你已是有所领悟了。”穆清别过头去,凝视着冷而干的空气里,沉浮不定的细微尘埃,缓声道:“纵使你一个字也不说,本王也能猜到,这满宫之中,谁能有如此神通,打通天牢关节,更有如此胆量,毒杀皇上最为宠爱的女子。”
那狱卒只顾瑟瑟发抖,一心只想把那个天大的秘密说将出来,来换得片刻的苟安。
穆清这番话说下来,字字似有所指,离这场阴谋的真相,不过一张纸的距离。
是以,他更是连跪也不安稳了,只怕自己在这个王爷面前也没了利用价值,只剩下死路一条了,便哆哆嗦嗦地将双膝前挪,急促地移到穆清身下,神经质似的扯着他的衣袖,颤声道:“王爷英明,什么也瞒不过王爷,奴才招了,奴才全招了”
身份卑微也就罢了,偏偏又生的如墙头草一样的心性,奉承钻营是他,见风使舵是他,跟红踩白是他,卖主求荣也是他。穆清满心厌恶地挥开自己的衣袖,道:“你心术不正,串通他人毒杀皇嫔,这笔帐,很快会有人和你算。你接下来要说的话,若有一个字隐瞒,本王让你躺着出天牢。”
“王爷明鉴,奴才所之话,绝没有半句虚假。一切都是太后,太后指使奴才干的”
宝妃只在景玉宫,双眼直直地盯着虚无。
原以为,穆笙的心从此就要从许蝉儿身上挪开了,却不知,他身在皇宫,心却没有一刻离开天牢中的许蝉儿。
而且,他竟然一直对自己存有怀疑,而且,名为照看自己,实则暗地里多方防备,不许自己的势力危害许蝉儿半分。
如今,拜碧云所赐,自己小产的真正原因,他已了然于心。况且,李太医被他下旨连夜急召而回
所有的一切,都直指自己讳莫如深的真相。
红玉红肿着眼,忧心忡忡地望着宝妃,连声安慰道:“娘娘,即使皇上察觉您是因酗酒而导致小产,也不是多大的罪过,顶多是削位去封,降为贵嫔之流而已。何况,娘娘身份尊贵,皇上必不会对娘娘下重手”
宝妃茫然地点点头,现在的她,所能仪仗的,无非就是身为当朝丞相,手握重权的父亲了。
削位,去封号,对于她来说,不啻于是天大的耻辱,而如今,自己有把柄落在人手,也只能默默地受了。
怪只怪,自己考虑不周,遇人不淑。
“碧云呢?”宝妃强定神思,淡淡问道。
红玉的声调中,透出明显的憎恨:“皇上刚移驾去天牢,她便没了踪影,多半是去太后那里避风头了。”
宝妃不怒反笑,轻声道:“很好,从今以后,咱们又多了个敌手了。”
红玉听宝妃说出“咱们”二字,显是将碧云的面目看清,将自己看做最为亲密的人了。当下心中一阵说不出的感动。
“说不上为什么,本来是一场灾祸,本宫的心中却只觉得轻松。”宝妃微笑道,“这场戏,本宫没有策划圆满,即使不是碧云,迟早也有露出马脚的那一天。与其这样日日心惊胆战,不若早一点尘埃落定。”
红玉不语。此次的小产,对于宝妃来说,不啻是宫廷生活的一个重大转折,从最初的萎靡,到后来的茫然无措,以至于让碧云钻了空子,以至于有今日之祸——到今天,面临着削位、甚至是去封号的厄运,她竟然能坦然一笑置之,足见是真正地站起来了。
[正文:第五十四章 黄雀]
穆笙一路抱着许蝉儿,似乎是走了无比漫长的路,很久很久,才到了他的锦祥殿。
许蝉儿身上,已经盖上了他的白狐鹤氅,洁白水滑的风毛轻轻地抚弄着她紧闭的脸颊,益发显得她清丽的脸庞娇俏无端,似笼罩着一个如烟似雾的清梦。
本来想去的春筱宫,早已随着许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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