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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宫乱妃天下-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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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王失手掉了一个琉璃瓶在这里,立刻遣人下水在这里打捞。就算是连夜把荷塘里的水抽干了,也要把琉璃瓶找出来。”
夜深沉。偌大的贤亲王王府里面,除了遗落在冬季的几声蟋蟀凄清的叫声以外,什么声音都听不见。
暗夜里,几个黑影掠过丈余高的院墙,迅速地消失在王府重重的房屋之中,显然,这对他们来说,已经是轻车熟路了。
片刻过后,在王府偏僻的角落里,一处被荒弃的柴房中,燃起了微薄的亮光。
几个面色凝重的男子,围着如豆的昏灯,似乎在说着什么。
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被众人称作武将军的男子,压低了声音道:“我知道兄弟几个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咱们手下的兵也个个是不怕死的好汉子——成或不成,就看公主一句话了。”
另一个年纪稍轻,四方阔脸的男人道:“公主为何迟迟没有示意?难道她不愿意看咱们姜夏推翻大源,重新立国么?”
这话显是大家共同的疑惑,余下人纷纷道:
“唉,公主那么个冰雪做的人儿,她的心思岂是咱们几个武夫能揣测明白的?”
“唔我也百思不得其解。”
正说得热闹,武将军忽然吹熄了灯,压低声音道:“有人来了。”
众人屏气凝神听时,却听得几声清脆的雀声响起,在寂静的夜晚显得分外动听。
“是公主,公主来了。”七嘴八舌间,几个男人重新点燃了灯。
只听一阵轻快的步伐由远及近而来,进了院落,又走进柴房,很快的,宝儿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众人齐刷刷跪下,道:“见过公主。”
宝儿只抬抬手,示意他们站起,便不再言语,闭目沉思起来。
半晌,武将军打破沉默道:“公主,各方军队都准备好了,行与不行,就看您一句话了。”
“我明白,”宝儿睁开眼,微微点头道,“从前我因为怕伤害某人,迟迟没有下令,竟生生地贻误了国家大事。”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明白公主口中所说的某人指代何人。
“可是现在我想明白了。我固然不愿意去伤害别人,别人却未必会领我的情。”说罢,宝儿舔了舔略微干涩的嘴唇,一字一句道:“听我令,从明天起,令各处军队严整以待——姜夏复国计划正式展开。”
众人大喜过望,连连山呼公主千岁。
宝儿微笑着,心思却不全在这屋里,双眼透过柴房的陋窗凝望着王府院落里的一片夜色。月光正浓,万籁俱静,庭院间一株枯瘦的梅,兀自在众人遗忘的角落静吐着芬芳。花香伴着夜半清冷的风送进陋窗,夹杂着一股湿甜的味道。几缕漏进柴房的月光,被如豆的昏灯掩盖得无影无踪。外面虽是寒彻骨的冷夜,这柴房内,却因了这些人的兴奋,和跃跃欲试的斗志,而显得温暖非凡。
望着这些一路走来相护相随的人,宝儿心中不禁涌起感激,没有将那份感激说出口,只是浅浅嫣然而笑:“等过两天,我会给大家一个惊喜。咱们姜夏的复苏,可能会比想象中来得更早。”
在心里却对自己说:只要我活一天,就不能容忍别人占据你心的位置。
对不住了,穆清,和你竭力维护的王朝。
[正文:第六十一章 药]
次日清早的锦祥殿,穆笙在睁开眼之前,照例地在心里期盼奇迹会发生。他如从前一样,怀抱着许蝉儿和衣睡了一晚,梦里并不踏实,忽而是许蝉儿带恨的泪眼,忽而又见她轻飘飘地离他而去,连头也不回。
可是,怀中的女子仍是温暖的,唯有这并不炽热的温度,能让他在无边无际的沉梦里,稍微地握住些许的踏实。有了这温度,便能在潜意识里并不笃定地告诉自己,许蝉儿仍在身边,在人间,一如既往。
然后才睁开眼,在触到她那张安静地有如沉睡婴孩般的脸时,还没有复苏的心痛,便又重新席卷而来。
但愿她只是睡着,但愿她的梦中没有痛楚,可是,一切只是但愿,但愿而已。
唤了三次蝉儿之后,他便不再唤了。她和他一样,同样是睡眠轻浅的人,纵使睡得再沉,任何一点轻微的动静都会让他们醒来。
而她没有醒。那么她便不是在睡。
当班的宫人拿来他的衣服,穆笙缓缓地披衣起身,天已经蒙蒙亮,可是他已决定不去早朝。以天子之权广,他竟然不能拯救自己最心爱的女人,这样的君王,岂不是天底下最可笑的人么?
难道他便这样眼睁睁地看她忍受苦楚,然后静静地离自己而去么?
不能。他虽然素来对穆清没有什么好感,却牢牢地记住了他说过的一句话:“解铃还须系铃人”。而这个铃铛,却是他不愿再见的太后所系下的。
想到太后,昨日发生的事历历地在脑中呈现出来,竟像是一场再真实不过的梦一样。
前朝从来未有过这样的先例,和丞相等人商议的最终结果,差遣太后去凤阳守皇陵,任何非奉圣诏不得相见。
在商讨的过程中,多是大臣们提建议给意见,最终的结果也是由他们斟酌定案,穆笙自己并没有说什么话。他自十岁那年和太后生分,这么些年中,已经习惯了对她保持冷漠。他便也一直认为自己是冷漠了,即便是遣送自己的生母去一个生死难卜的将来,心中也没有多少波澜。
他刻意地让自己去忘记,在宣布处分的诏书上盖下印章时,心中骤然升腾起的那阵巨大的苦涩。
太后连夜便迁出了宫,赶向万里之遥的凤阳。他这个做儿子的,终究是没有前去看她一眼。听说她在走之前十分平静,对任何人也没有留下一句话,包括自己。
心里终究还是有些苦涩的,虽然那苦涩已经被自己有意隐藏得不着痕迹。这些天以来被愤懑和忧伤,郁结填补得满满当当的心在恍惚中被太后的出走拉开了一个缺口,似乎真的少了点什么。而许蝉儿的缺失,则使得他前所未有的孤独起来。纵然他生来便是冷清和孤寂的,却从不曾似现在这样,感觉到自己如茫茫大海上的一片孤舟一般,没有依托,也看不到彼岸。
望着许蝉儿昏睡中的脸,依稀又想起在初秋初见她时,她那鲜嫩如春草的脸庞;而如今,却只剩一张没有血色,失去了光亮的白皙的脸,无声无息在沉睡在不知何方的梦中。穆笙的深思一时间便有些恍惚起来。
朦朦胧胧中,只听得殿门外传来一声通报,影影绰绰是说贤亲王来了。他来做什么?在这个时候?
自从许蝉儿出事之后,这个久未在涉足自己世界的男人,忽然地便频繁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为什么会这样?
也不愿多想,穆清已经进到锦祥殿来,穆笙懒懒地抬了眼皮,不动声色地瞧着他。
穆清还是一如继往地穿着华丽,面容安详。穆笙望着这个若干年前自己再熟悉不过的男人的面孔,心中忽然有些莫名的恼怒起来。他曾经很喜欢这个男人脸上的淡然表情,仿佛天塌下也能给所有他愿意去保护的人以安定和和平,而此刻,这样的表情却如同一根从暗处刺来的冷针一样,令他痛痒难当。
心中不爽,眼神也逐渐犀利起来。穆清一眼便瞥见他眼中的敌意,却依旧淡淡笑着,开口道:“皇上面色不好,想来又是一夜不曾安睡。最近宫中事多,朝中诸事纷乱。皇上切不可过于操劳,保重龙体安康才是国家与百姓之福。”
穆笙缓缓别过头去,望着许蝉儿紧闭的眼帘,道:“朕自己心中有数。你有什么事吗?朕不想说无谓的话,见无谓的人。”
穆清望着那张年轻而倔强的脸,一如从前那般清冷而疏远。只是在很久以前的从前,那清冷和疏远从来都是给别人,若见了自己,纵然是冰雪满面也会晕化开来。念及此,唇边不禁漾起一丝苦笑,却仍朗声开门见山道:“臣听闻众位太医对于贵人的急症无法可想,恐皇上忧虑,便私下命人在民间各处打听,许是贵人命不该绝,真让臣打听来了一味奇方,臣连夜依方制出了这味药,唤作金风露水,特来献向皇上。”
穆笙心中一动,蓦然地扭过头来,却见穆清满脸和睦的浅笑,双手捧上一个精致的瓶儿。几天以来蒙在黑暗里的绝望和无助,如找到了出口一般变成了期冀和欣喜。若换做是别人,他早已便起身接了那瓶了,可眼前这献药之人偏偏是穆清。这个在他心中不可饶恕的人。和自己不相往来了这么多年,无缘无故的,他为什么对这件事如此上心?当下只能竭力掩饰住心中的汹涌,仍旧冷冷地望着穆清,道:“朕怎么能相信你的话?”
穆清哪能看不出穆笙心中的犹疑和困惑,只淡淡一笑,道:“臣不明白皇上的意思。皇上是是想问臣为何多管闲事,还是疑心这金风露水的真假?”
穆笙听他话中有话,当下便冷然一笑,直接回道:“朕两样皆想问。”
“臣看得出皇上对许贵人用情之深,也素知皇上为人秉性一向赤诚,对心爱之人尤其如此。臣不想看见皇上因为许贵人而忧心苦虑,伤了龙体,此是其一;其二,皇上问及这金风露水的真假,臣匆忙间倒是没有准备什么证据,为消除皇上的顾虑,唯有如此了——”
话音未落,已经擒起檀木茶几上的一个白玉瓷杯,将那小瓶中所盛的药水缓缓地倒了些许在杯,而后一仰脖,便将那杯中的药系数全饮了下去。
穆笙见他如此举动,一时间不免有些无措,却见穆清已经将瓶塞重新塞上,将那小瓶顺手防止在檀木茶几上,垂目道:“臣为皇上所做的,也只有这些而已。许贵人命悬一线,这金风露水,用还是不用,请皇上自己定夺——臣有事在身,恳请告退。”
说罢,便后退三步,朝穆笙的方向略致了意,便转身离开。
穆清走后的一段时间里,穆笙只是默然地望着那个小瓶。其实他本没有怀疑那药的真假,只是本能地用话来刺激那个男人。却不曾想他会有这样的惊人之举。那小瓶静静地伫立在茶几上,穆笙既没有伸手取它,也没有立刻将它掀翻在地。
若接受,便是对许蝉儿复苏的希望;若不接受,便是拒绝了穆清的施舍。这两样,对他而言,前者是极大的诱惑,后者则是他很久以来坚若磐石的态度。
这样两难的抉择在沉默的时间中呈现出难堪的僵持状态。可是他终究横了心,伸手取了那瓶子。在一旁站立旁观的的卫明礼眼中,皇上从犹疑到做出决定,只用了很短的一瞬。只有穆笙自己才清楚,这个过程有多么地漫长。
喂下许蝉儿服药之后,好像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了。穆笙一点儿也不想去早朝,面对那一对乱糟糟没有头绪的国事,那些事仿佛已经离他很遥远很陌生,眼下他能做的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守候在许蝉儿身边,默默地等待她醒来。一切都很清楚:只有看到她的眼睛睁开,他才有心有力去处理别的事情。
他苦笑。他真的不是一个称职的皇帝。他没有美人丛中穿梭的兴趣,心中在意的人永远只能有一个。很久之前,这个人叫做宝儿,而现在,这个人叫做许蝉儿。人虽然换了,而位置却永远只有一个。他不是一个称职的皇帝,像现在这样的情况,他没有办法将国事放在第一位,而将许蝉儿排在第二。自从她卧倒以来,内疚和痛苦,甚至是恐慌,这样的情绪一股脑儿地从很久以前的记忆中翻出来,没日没夜地折磨着他。
害怕,害怕她再也醒不过来。害怕这世界重又剩下他一个人,孤单寂寞。
[正文:第六十二章 赏]
澹台明荣舒舒服服地坐在自己的凤椅上,满意地望着匍匐在自己身下的两个奴才。
碧云,以及刘明义。
在刚刚过去的那场没有硝烟的战役之中,这两个人可谓是战功赫赫。刘明义自然是首席功臣。很久以前,当太后还一厢情愿地将她定义成一个既没有出众美貌也没有过人智慧的凡夫俗子时,她就已经在暗中里留心,一手培植当时还默默无闻的刘明义成为太后身边的第一个心腹。而刘明义呢,如果没有澹台明荣这个太后的提拔,恐怕到现在还是伙房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伙夫。因了这样的际遇,他对于澹台明荣,自然是感恩戴德,视若天神的。纵然到了后期,他博得了太后的信任,也从来没有起过一丝的变叛之心,换主之意。此中原因,除了澹台明荣给他的优渥待遇远非常人所能及以外,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太后和皇后本就是系在一条船上的两个人,她们两人的利益从来没有冲突的时候。直到澹台明荣主动跳出来撕破脸皮。所以,在那以前,他也就乐的安然无恙地在两大后宫之主的夹缝中生存了下来。很多时候,他甚至可以无视那道夹缝。因为即使在最为私密的场合,澹台明荣也极少流露出太后的不满。现在想来,澹台明荣的确是一个可以托付的,强悍的女人。
但是夹缝就是夹缝,即使是隐形,也绝对不代表着可以视作不存在。
而碧云呢?虽然是在事发前一天才被拉进这个局里,却也同样扮演了不可或缺的角色。如果没有碧云的那方丝帕,她澹台明荣也想不到一个更合适的,可以恰如其分地引出太后糜烂的后宫生活的楔子。
而那方丝帕,当然是池宿赠给张宝仪的。只是那方丝帕被碧云带出景玉宫,本来是要当作投靠太后的砝码,却被澹台明荣所用,成为了撬翻太后强有力的杠杆。
太后已平,从今以后,这后宫之中,她可以无所忌惮。既然得不到穆笙的欢心,那么就让那个孱弱的许蝉儿去萦绕在他膝下吧。有时候,她真的挺为这个女人感到惋惜。白白地拥有了君王的宠爱,却全不知道加以利用,到现在还是一个区区贵人,除了一份靠不住的宠爱之外,全没有半分势力可言。如若换做她,能得殊爱至此,必定要以宠爱为筹码,想尽办法让自己爬上高得多的位置,来巩固自己所得的那份宠爱。
而许蝉儿呢,她选择了置身事外,这种在后宫之中最要不得的态度。她已然尝到了自己无为而治种下的苦果,现在已经是生死未卜。而且,只要她这种淡泊的性子不改,即使她能侥幸逃过这一劫,也逃脱不了被她人碾压的命运——不足为惧。
除许蝉儿之外,有资格和她一搏的,唯有那个被贬到嫔位修华的张宝仪了。张宝仪背景强大,有丞相张扬林在身后,且自身又聪慧无双,本就是一个棘手的对头;眼下她刚从一场意外的挫败中走出来,遭遇了碧云的背叛,对后宫中的人和事只会看得更为清楚。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张宝仪将是她在后宫中最为强硬的对手。
当然,哪怕是有这么个强敌在后,她也有资格全不放在心上。她再怎么无宠,毕竟是皇后,而张宝仪已经没有可能再从皇上那里重得宠爱,怀中的孩子,也因她自己的疏忽而小产。这一切都是既成的时势,她能怪得谁来?
“刘明义,碧云,你们两个起来吧。”澹台明荣从凝思中回过神来,脸上挂着满足的微笑,“你们两个功劳不小,想要些什么酬劳,不妨说来听听。”
说罢,拿过了一柄精致的刺绣宫扇在手中把玩,漫不经心道:“只要是本宫力所能及的,一定按样赏赐给你们。”
“奴才能有今天,全靠娘娘一手提拔。奴才只求永远守在娘娘身边,陪伴娘娘,服侍娘娘,奴才就心满意足了。”
刘明义说到激动处,声音难免有些哽塞。皇后对他确是恩重如山。漫说她对他的知遇之恩已经令他感激涕零,这次扳倒太后,他抱着必死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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