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沉璧-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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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染沉璧
作者：萧墨兮
第　1　章
　　九重天上白云萦绕，仙乐渺渺。仙岛林立，其中气宇轩昂的楼、阁、亭、台、廊、桥星罗棋布，气派宏大雄伟，富丽堂皇。
　　
　　九天之外，没有想到再来竟是以这样的方式。
　　
　　沉璧太息一声，身后有小仙催促。
　　
　　他淡然跟上，面容一派清幽。
　　
　　九耀殿上，两边站满了八荒神与仙，莲华父神静坐在玉墀的半弯勾月上，仙容清寒。
　　
　　八荒内并没有天宫和玉帝之类的，只有九重天和盘古后裔莲华父神。
　　
　　八荒内所存上神尊称莲华为，父神。仙者尊称莲华为天尊。
　　
　　天下万物皆可修仙，但，神在仙之上，所有司职仙者都是居住在九重天上，而众散仙则是居住在里九重天较远的仙岛上，若无宣传，不可进入九重天内。
　　
　　神者乃是远古上神后裔，到现今，也只剩下八上神。八上神各据一方隐居山林，不问天地事，各自生活，互不打扰。
　　
　　八荒指东、西、南、北、东南、东北、西南、西北等八方。
　　
　　所有在位司职仙者到齐。而八上神中除去他之外，其余七上神亦已被父神传到九重天上来了。
　　
　　事情竟是严重至此，他看着站在玉阶下那七上神暗自苦笑。
　　
　　“沉璧，有伊上言折，告汝身为神者却与人私行淫/欲，玷污八荒，此事当真？”莲华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
　　
　　此话一出，本不知发生何事的众神众仙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来。
　　
　　沉璧上神清雅如莲，风姿卓然，喜琴，从不过分亲近神或仙，其风姿其琴音其品行皆为众仙敬重。所有仙者都尊称他一声沉璧公子，如今却……
　　
　　华舜微微皱眉上折道，“父神明察，依沉璧品行又岂会犯下如此严重的罪……”他话尚未说完，便听得一声，“确是如此。”，心神大惊地望向站在殿中央孤洁清幽的人。
　　
　　所有神仙皆为沉璧的坦言直白感到难以置信加震惊，这事非同小可，他竟是直认不违，究竟是为什么？所有神仙不禁心生疑问。
　　
　　莲华也不负众神仙所望，面容微沉，问出众神仙心中的疑问，“汝为何要做出如此荒谬之事来？”
　　
　　父神的话让沉璧沉默下来。
　　
　　他记得很清楚。
　　
　　自己在桃花下抚琴，远处月池水上白莲朵朵，云烟缭绕中忽现一人，他容貌妖娆，眉眼细长，眼梢微微向上挑，唇角含笑，赤脚站在莲上，一身火红耀眼，竟连脚下朵朵白莲都似是染上了鲜艳的红，生/色惑人。
　　
　　池中淡淡水气，萦绕在那人身上，静显风情万千，仿若海市蜃楼虚境。
　　
　　他只是静静的站在那方，也不说话，专注的凝视着自己。使自己沉寂几万年的心微动，这突生的杂念使手指下的琴弦忽地断开。
　　
　　那人露出惊讶之色，淡然一笑，客气道，“听闻沉璧公子琴艺天地独绝，从不为谁弹奏，如今六爻看到的却与传闻相差甚远呢！”
　　
　　六爻？八上神之一始祖是腾蛇的后裔六爻吗？
　　
　　沉璧起身，白衣沾上桃花瓣，对着六爻淡漠一笑，道，“六爻上神高看了吾，有时谣言只是谣言，岂能相信？”说完，拿起琴便踏步离开此地。
　　
　　那是第一次见到六爻的情景。
　　
　　此后，六爻便日日都来，但是自己再也没有碰过琴。
　　
　　他亦很奇怪，自己不理睬他。他便只是看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也不好奇询问，只是看着而已。
　　
　　这一看就是看了百年之久。
　　
　　容情则是对他道，“公子，你可知六爻上神的举止在人间被称作什么吗？”
　　
　　容情是狐，罕见的金狐。
　　
　　有次他出西南，去人间闲逛，夜晚投住民宿，容情化身为美艳之人，出现在他的床榻上，想对他行魅惑之术，却被他打回原形，容情求饶，他见容情额心并没有暴戾之气，亦有千年之久的修为，便询问容情愿不愿跟随他，做他的近身仙童，容情怔愣不语，倒让他误会以为容情不愿，于是便嘱咐他修行不易，切莫再起害人之心，之后便让他走。容情吓得回神大叫，倒是逗得他失笑不已。容情跟他，舍弃旧名，请他赐名。后来得知他名号，又是一吓一惊，那神色相当逗趣。
　　
　　沉璧收住思绪，摇头。
　　
　　容情嘻嘻一笑，道，“是死缠烂打。公子，伱说，六爻上神莫不是爱慕伱，才会当荆山岭是自家般，天天出现呢？”
　　
　　沉璧闻言微微一怔，道，“吾怎看不出他对吾有爱慕之心？”
　　
　　容情偏头想了想又道，“若不是如此，六爻上神为何要天天来荆山岭呢？”
　　
　　这也是沉璧心中疑惑。
　　
　　司职仙者或散仙来觐见自己亦要依次递交折子，他首肯，才能见，这也是礼。而上神之间是甚少来往的，除去华舜与凤珏常来找自己之外，其余上神倒是没有交情，更别提这个六爻了。
　　
　　“容情，去把不喜，不怒，不哀，不惧，不爱，不恶，不欲，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心无杂念写一千遍。然后去净心湖面下思过。直到我叫汝为止。”沉璧忽然道。
　　
　　容情面露疑惑之色，随即醒悟，认了错便离开去领罚。修仙者，忌七戒，他犯了爱欲之念。公子只是罚他把七戒写一千遍，去净心湖面静坐思过，已是很轻的了。
　　
　　仙家可以求亲，成亲，请天尊赐婚，但这些都必须要在双方同意的条件之下才可行。并忌淫/欲，杀戮，妒忌和强取豪夺，若是在成婚之前便犯忌则会被斩断仙根勾去仙骨，打入地府轮回转世七七四十九世，受尽人间苦难方可重列仙位。
　　
　　至于上神，必须要遇到命定之人，才可以求得父神赐婚，繁育后代。要遇到命定之人，是很艰难的，也是神者天劫，因此，上神才会凋零至此。
　　
　　沉璧透过窗棂看向倚在桃树下那道火红身影，静了许久，才渡步出去。
　　
　　他见到自己，眼眸波光潋滟，细长的眉梢直入红发，微风浮荡，把他那不束不扎的长发吹起，竟是如此美不可方物。
　　
　　漫天桃花纷飞，石桌上落满了粉色桃花瓣，沉璧站在他面前，音色清冷，“六爻上神来荆山岭是为何？别说是因为喜欢荆山岭的宁静清谧。”
　　
　　六爻蹙眉，悠悠开口道，“汝尽管唤吾六爻即可。夹带上神总让吾觉得疏离。”
　　
　　见他扯开话题，沉璧倒也不急，淡然拒绝道，“这样怎好，六爻上神与吾不过是一面之缘而已，岂可那么亲密的唤汝之名讳呢？”
　　
　　六爻神情讥诮，“或者对汝来说不过一面之缘，但对吾来说并非如此。”
　　
　　沉璧抿了唇角，直觉他话中有话，不做声，淡淡地望着他。
　　
　　“来，这个给汝，与汝之名甚是相配。”六爻伸出手来，修长白皙的手心间是一块光泽透明的白玉。白玉上精细雕琢着千瓣白莲，莲叶与根茎颜色艳绿，玉下有小圆孔吊坠着蓝色彩绳编织的同心结。
　　
　　沉璧微垂下眼眸，浓密微翘的睫毛在下眼睑形成一抹阴翳，甚是喜欢这精致的小玩意儿，但是喜欢并不一定就要拥有。所以冷淡的说出了拒绝的话语。
　　
　　六爻细眉一挑，直直走过去，带来一身幽幽冷香，强硬的把白玉塞给他便腾云离去。
　　
　　沉璧不禁皱了皱眉，转眼他又淡淡笑了，拿着那块莲图白玉，碧凉如水。
　　
　　第二日，六爻来时，意外地发现桃花树下的石桌上多了一壶酒，旁边留有一行字，多谢汝相赠吾之玉。他眼眸中的光亮一闪而过，席地而坐，拿起那壶酒，对空敬酒，然后自得其乐的饮完。
　　
　　沉璧在房内批阅公函，偶然对窗棂外一瞥，看见那抹火红，随即轻笑开来。
　　
　　第三日，六爻带来九婳琴，此琴以玉石加天丝所制，泛著温柔的白色光芒，伏羲式，白玉，小蛇腹断纹，背面龙池上方刻篆书‘九婳’，侧旁有一行题字；一见倾矜慕，误尽平生终不悔。
　　
　　整个人都呆滞。
　　
　　沉璧奇怪，此琴乃神器，不知何时早已遗失……但是今日六爻竟拿着它说要赠予给自己，心喜，手不自觉的抚摸上九婳琴。
　　
　　见此情景，六爻眼眸露出眩目的光彩，微笑道，“天上一日，人间十年，十年过十年到百年，一见倾矜慕，误尽平生终不悔。汝可知吾之心意？反正吾身不死，有的是时间等汝，若是汝应允了吾，可否为吾弹奏一曲长相思？”
　　
　　沉璧闻言呆住，并不晓得，六爻的心思竟如容情所言，对自己有了那样的私情……而且自己亦记得九婳背面龙池上并没有这样一句题字的……指腹轻轻抚上那行字，误尽平生终不悔……终不悔吗？
　　
　　沉璧幽幽的瞥了一眼六爻，不问他如何得来九婳琴，亦心知，必定花费了不少心机找寻到的，即使如此，也并未收下九婳琴，只是转身走了。
　　
　　六爻看着那人衣袂飘飘的背影，意味不明的笑了。
　　
　　回到墨香阁，倚门回首，只见那人狭长的眸子隐隐有光泽流动，笑容璀璨。
　　
　　心微微一颤。太息之声隐隐弥散在满屋的桃花香气里。
　　
　　此后，百余载岁月转眼消逝。
　　
　　六爻依旧日日来，日日站在桃花树下，青石铺就的小径尽头隐约可见楼阁屋宇，他就望着那个方向，等待着那道白色身影出现。
　　
　　　　　　　　　　　　　　　　　　第　2　章
　　容情磨墨，见公子望着窗棂外长长太息一声，于是道，“公子可是为了六爻上神心烦？”
　　
　　沉璧缓缓地微笑，带着难以掩饰的悲伤，收回目光。
　　
　　罢了罢了，既成定局，挣扎亦无谓。
　　
　　什么是情？什么是爱？
　　
　　百余载岁月自己猜不来，想不透。
　　
　　既然心已动。
　　
　　就如他所言……误尽平生终不悔……
　　
　　“容情，吾教汝不能动情，却是错了。情，这一字，并不是能不能，而是身不由己无法自拨的陷下去。”
　　
　　容情倏然变色，“公子，伱……不要，公子……绝对不可以。”
　　
　　无论是神或是仙，走这一条路的下场都是有前辙可鉴的。
　　
　　沉璧清淡明润的脸露出淡淡笑意，不在说话，挥笔写下一句，便递给容情，吩咐他送到东南的碧雪宫。
　　
　　终是走到这一步了。
　　
　　敌不过思念，抵不过欲望。
　　
　　贪婪的想要更多。
　　
　　从此平静淡然的日子不再。
　　
　　可自己亦是心明自己此时的选择，是心甘情愿，是无怨无悔的。
　　
　　如此这样便足够了。
　　
　　…………
　　
　　碧雪宫建在巍峨耸立山壁陡峭的峰颠上，地势幽僻。山峰重叠，云雾缭绕，山林树木苍郁葱茏，涧水悬瀑曲折而下，气势壮伟。
　　
　　容情御风到来落在山径上，便见一座的雕梁画栋飞檐斗拱金碧辉煌的宫殿立显在眼前。旁边一块怪石嶙峋上市朱漆雕刻上‘碧雪宫’。
　　
　　望着这气势雄伟的宫殿，容情咂舌不满地嘟哝：“奢侈的上神，公子真应该多跟别的上神学学，做神就应该学会享受的……”话虽然这样说，但一想到自家秀润幽雅的公子变成那种喜好装扮，戴金戴银的……自己便先厌恶的皱起眉头来。
　　
　　走上石阶，在朱漆大门敲了几敲，便有一妖艳美人来开门，容情见状不禁瞪圆眼，冷冷道，“这可是六爻上神的宫殿？”
　　
　　那妖艳美人上下打量他几眼，娇笑道，“是的，小仙可是来递折子拜访的？”说罢还伸出纤纤玉手摸了摸容情俊秀的脸。
　　
　　容情气结，想转身御风回荆山岭的，可手中确实是拿着公子给的折子……又不能把公子交代的事不做，容情面色如大寒之霜，冷声道，“这是西南荆山岭墨香阁沉璧上神的折子，劳烦姑娘进去对六爻上神禀明一声。”
　　
　　那妖艳美人吃惊，态度恭敬接过折子。
　　
　　容情见把折子交了出去，便御风离去。
　　
　　今日六爻尚未去荆山岭，因为碧雪宫有访客。
　　
　　那人微笑正想说话，便教跪在轻纱外的妖艳美人打断。
　　
　　美人低头，双手捧着折子递上，恭敬的道，“上神，这是西南荆山岭墨香阁沉璧上神的折子……”话音才落，手上的折子已转到六爻手上。
　　
　　六爻把折子打开，上面是挺健秀润的笔墨，梅花简上只写了一句；一见倾矜慕，误尽平生终不悔。看完后，淡淡的笑着递给一旁的人。
　　
　　“跟我来吧。把那东西给我准备好。”
　　
　　那人面色发白，便阴沉沉地跟上六爻。
　　
　　…………
　　
　　天色仍苍茫而浑然，天地俱寂，薄雾阑珊，花香浓郁。
　　
　　“公子……”
　　
　　容情回到荆山岭，在月池寻得人。
　　
　　池边亭阁上，公子一袭白衣，头发墨黑，飘飘逸逸，十指纤纤轻抚着琴弦，仿若与白玉琴浑然成一体。
　　
　　数百里外的桃花间，桃花夭夭，灼灼其华，和风吹拂，落英缤纷，这景象如画，凝了容情的眼，见过公子的人，怕是眼中再也看不得别的人了吧！容情暗想。见公子在抚琴，亦不敢再加以打扰，静静的退下。
　　
　　池中白莲朵朵，清雅秀绝，云烟缭绕。
　　
　　沉璧唇边噙着一抹浅笑，“汝来了。”
　　
　　池中白莲上，那人身影如火焰，　把脚下的白莲渲染成艳红，妖魅的双眸充满了多情，轻轻往上挑，凝望着他，薄唇含笑，红艳的发依旧不束不扎，随风飘荡。
　　
　　六爻盯着他，笑道，“吾来了。”
　　
　　沉璧不再说话，修长而优美的手指若行云流水般拨弄琴弦，一曲‘长相思’便袅袅弥散在花香中。
　　
　　长相思，长相思，一缕相思缚成茧。
　　
　　这一曲，道的不是今日，亦不是明天，而是不知何时分离的以后。
　　
　　凄凄戚戚，寻寻觅觅，道不尽的相思，诉不尽的情衷。一言情字害了多少相思苦。
　　
　　一曲完毕，沉璧悠悠然收回手指。
　　
　　六爻心头微震，仍沉浸在方才的琴音中，原以为那些对于沉璧独绝天下的琴艺的赞言应是有一部分夸大其词的，如今听来却是当之无愧仍有过。
　　
　　“那日，汝道传言不可信，却并非如此，对于汝之琴艺，怕是举世无双。”
　　
　　沉璧听闻他的称赞，白玉面容隐隐一红，“谬赞了。”
　　
　　六爻走到他身边，脚不沾地，带来一身莲花香。目光灼热，紧紧的锁住他。
　　
　　沉璧有些心慌意乱的闪避，毕竟长久以来并未和人如此亲近过，却被六爻执住双手，拉到胸前，伸展开他莹白的指尖，伸出艳红得舌尖来舔了舔。
　　
　　淡淡的绯红在沉璧白玉的面容上散开，他装作轻如淡烟般道，“六爻，与吾陷情，当真不悔？”
　　
　　六爻被沉璧耀眼的美所震撼，根本听不见他说了什么。眸子着迷的看他那倾城的面容染上点点桃红，扬手在亭阁四周施下法术，缓缓吻上诱惑着他的那抹丹唇。
　　
　　…………
　　
　　西南海上空，一素衣仙者脚踏腾云停留。
　　
　　月池上的琴音早已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