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就好-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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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关的话，慢慢地讲述，是他和子君相处的短短日子。有些片段叶秦几乎都能一字不差地默出来……比如说阳光之下，和风书院中教书先生的那一个笑容；比如说冥峰祭祀，看到石锅海鲜时，那人的惊喜又心疼的复杂神情；再比如小小的厨房，那人脸颊沾着面粉认真做着晚饭的模样……许许多多，叶将成都如数家珍，这三十年的时间，他就是这样过来的。每说到入神处，他的脸上也会露出孩童般的神情……
　　让人心酸又心疼。
　　“啊，我又多嘴了。”叶将成摇头失笑，碰碰自己的脸颊，似乎有些肿了。
　　叶秦不接他的话，只是瞟了一眼那红肿的痕迹：“可要用些药？”
　　“不了。”叶将成转头，满眼狡黠：“让娘看看才好。”
　　……这才悲苦地痛着，就使起了苦肉计？
　　“那，主子歇了吧。刚才江家递了帖子，请主子过府一聚。”
　　“嗯？”叶将成瞪了眼：“怎不早说？”
　　叶秦今晚的胆似乎肥了点，淡淡地看了叶将成一眼：“插不上嘴。”
　　…叶秦这种人，总是板着脸，主子主子地十分恭敬，但是他若生气了，却也能不动声色地噎死人——真的是不动‘声色’，半点表情没有。
　　叶将成摸摸自己的脸，叹气：“还是拿些药来吧。”
　　灵力虽然方便，但是他已经在三十年前就习惯了不用灵力疗伤。
　　“是。”叶秦恭敬地退下。不一会就拿了最好的药来，等叶将成用了，才退下。
　　到了门口，被叶将成叫住：“叶秦……这一巴掌我是必须挨的。”
　　“……”
　　“早晚也得挨，并非不惜身体。”
　　“……跪了一个时辰。”
　　“……走神了。”
　　“主子歇了吧。”转身，关门，之间还是恭敬地低着头。
　　世间总有些人有怪癖：厨子恨别人浪费食物；裁缝恨别人不惜衣物；而医师……有的恨别人浪费药物，有的，则是恨别人不惜身体……叶秦，便是后者。
　　没错，除了叶家头号管事，叶秦还有个头衔——叶将成的头牌医师。


☆、第八十二章　（3591字）

　　苦肉计自然是没用上，第二天早饭时候叶老爷甚至没有正眼看过叶将成。
　　心下苦笑，这只是个开始。
　　临出门，还看到叶老夫人柳眉倒竖地扯着叶老爷的衣袖，愤怒地说着什么。
　　只怕今夜回来的时候，也不好过吧。叶将成无奈叹气。
　　叶秦抱着一个礼盒，掀起了马车门帘，微微弯着身体：“主子。”
　　“……”叶将成瞟了一眼叶秦，低着头看不清脸。这就是还在气着。跨上马车，叶将成暗自郁闷：这么些年，他很少犯到叶秦的忌讳，而这忌讳一旦犯上，少不了要找些稀缺珍贵的药物来讨个顺心。
　　黑市中，应该会有吧……
　　若不然，就把去年比剑从他手里赢来的那盆看起来像是莲菜的东西还给他？记得当时怕他心疼专门挑了一盆不起眼的，结果……哪知却是他最心疼的一盆。
　　正寻思间，马车已经停下了。叶秦平平板板的声音响起：“主子，到了。”
　　江府……是江府吧？包揽了沿海产业的大家……
　　怎的就一处小院？没有门匾？
　　“主子。”叶秦见叶将成久久不动，不由出声提醒到。
　　“……走吧。”
　　上前，叶秦扣了门，院内脚步声响起。开门的是一个小丫头，十来岁的模样，倒训练得体，沉稳模样一如叶秦……不由得看了看旁边的那个人……一脸平板。
　　“叶公子，我家小姐在院中备了琴，候着呢。”小丫头的声音倒是十来岁该有的清悦好听，只是那笑容却含蓄了太多。
　　“劳烦带路了。”
　　“请。”
　　虽然院子外面看起来太过寒酸，但是里面却也是精致清雅得很。两人跟着小丫头一路走到了后院，叶将成对花草不大懂，不过一眼看去，姹紫嫣红的，十分漂亮。
　　院中凉亭，一上一下地坐着两个女子，一人抚琴一人捻棋。旁边熏香缭绕，繁花锦簇倒也是一副美景。
　　“小姐，叶公子到了。”
　　抚琴的女子按住琴弦，隔了一片花海看着叶将成。这情景，要让多少有志儿郎倾了心神，乱了心跳。只是，叶将成算年纪也是快到半百，虽然有了深厚的灵力，寿命得以延长许多，但是这阅历和心理历程却是一步步刻下去的。更何况，心早已有所属。
　　嘴角噙了潇洒笑意，接过叶秦手里的礼盒，施然走下去。
　　“江小姐好兴致，叶某略备薄礼，望小姐不要嫌弃。”至于备的什么，只有叶秦知道。但叶秦的眼，从不会错。
　　“叶公子客气了。”江若水亲手接过，然后递给了一旁引路的那个小丫头。
　　这时候，捻棋的女子莲步轻移来到了江若水的身后，倒也不拘束地看着叶将成，神态自若，是大家闺秀的典范。
　　若是没有想错……
　　“这位是齐桑王长女尚落梅郡主。”
　　果然。
　　叶将成露出吃惊的表情，弯腰正欲下拜，却被尚落梅凌空拖住了手：“叶公子不必多礼。我对叶公子的事迹早有耳闻，如今一见，果然俊朗非凡。”
　　“郡主谬赞了。叶某今日能见得郡主真颜，实乃三生有幸。”面上如玉儿郎，心下却织了细密的网丝丝计较……这齐桑王的郡主，可不会恰巧今天来这里串门吧。
　　“好了，咱别来那虚的客套话，正巧郡主愁没人陪她，不如就叶公子和郡主对弈一盘吧。”江若水言谈间尽显亲昵。
　　叶将成却忍不住冷了冷眼……这女人……他何时给她‘尽可献媚’的信息了？举动言谈竟把自己当做了叶将成的什么人，这不过是第二面而已。
　　虽然心头发毛，叶将成还是笑得妥帖。
　　“如此，郡主承让了。”
　　两方坐定，江若水清清淡淡地抚起了琴，流水叮咚的清悦声音入耳。
　　下棋是最能看透人心思的东西，运筹帷幄、攻守进退，一盘棋下来，若遇眼明者，为人心性也会被摸个一二。
　　但是，这郡主似乎也不是不谙世事的大家闺秀而已。
　　一局完，已是一个时辰过去，叶将成输掉半子。
　　“叶某甘拜下风。”
　　“嘻嘻……”尚落梅小女儿姿态地娇笑着说：“若非叶公子想让，我怎能赢你？”
　　既然被揭穿，叶将成却还是谦虚地道：“叶某自觉不能赢，便耍了小聪明想得个体面，没想到，却被郡主看穿，实在惭愧。”
　　“嘻嘻……叶公子真是风趣。”
　　讨了笑脸，总是对的。
　　江若水此时也停下了琴音，接过小丫头端来的热茶亲自替叶将成和尚落梅添了，却是先添的叶将成，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尚落梅眼角含笑，用女儿闺蜜之间的眼神交流瞥了江若水一眼。手腕厉害包揽一干产业的江大小姐竟立刻红了脸，却不退却，贴着叶将成在旁边坐下了。
　　…脂粉香…女人的脂粉香……
　　“说起来，叶公子可了解鲛人？”尚落梅一语道破，眉眼的笑意在叶将成眼里也变了味道。
　　“自然。鲛人乃海之精灵，擅歌，音能惑人，而其面貌更是无一不美。可谓是天地之杰作。”夸起，脑海中却浮现的是那蓝色的身影，也不知是什么模样。
　　“将……叶公子说的是，而鲛人之魅蓝一族更是传说中的万物之灵，据说魅蓝一族鲛尾皆为海蓝色，蓝发蓝眼、肤白而润若珍珠者更是极品……真想见一见呢。”江若水一激动之下竟差点呼出叶将成的名来，羞红了脸喏喏地把后面的话说完。
　　女人……江若水……
　　见了姐妹如此，尚落梅自然要帮的一二，于是接着寻了话头来说：“听说，昨日尚音城寻来了一尾鲛人，倒也是通体的海蓝，那眼睛就跟蓝宝石一般模样，可惜被喂了麻药，暂时发不出声来。”
　　“咔——”上好的白玉杯裂开了一条细纹。轻微的响声惊到了在座的人。叶将成丢了茶杯，尴尬地笑着：“是我大惊小怪了，只是从未见过这传说中的魅蓝。不知郡主可知这鲛人现下何处？”
　　“我也只是听得父王和人闲谈一二，倒是听说会竞买此物。”
　　“啪！”玉杯应声而碎，薄薄的冰霜覆盖其上。叶将成赔笑到：“叶某身体不适，扰了二位小姐的清净，就先告辞了。”
　　不等江若水挽留，叶将成已疾步离去。
　　出了江府，却没有上马车，而是转过墙角便运上了灵力。
　　疾去如风，停下来，是一处挖在地下的房间，用大大的照明石镶嵌了四角顶部，倒也明亮。
　　本来空无一人的房间，在叶将成胯进来的一瞬间，也不知从那个影子中慢慢走出了近十人。身穿黑衣，面覆黑色描金面具，倒和落在地上的影子相差无几。
　　“主子。”黑衣人全数单膝跪下，齐声请安。
　　“免了。”叶将成背对着他们：“立刻去齐桑王府和晖月王府，还有黑市暗桩，我要知道昨天进尚音城的那个魅蓝鲛人，是否确有其事，查出他的具体位置。”
　　“是。”
　　话音刚落，黑衣人便如同鬼魅般没了身影。
　　叶秦走上前和叶将成并肩：“可是他？”
　　“……我不知道，但是魅蓝一族，通体海蓝的鲛人只有一个，如若确有其事，那便是了……如若只是传言……”叶将成呼吸急促，脸色在照明石莹白的光辉下有些惨淡：“我却不知，如若是他，我该喜该悲？”
　　“你不是早想到了，这鲛人贩卖是他们离开大海的唯一原因，若不然，他就安然在海中。”毕竟，魅蓝一族极少亲近人的。
　　“虽是这样……可是……那些买鲛人的都是些什么东西你难道没看到？这几十年来我们手下救回的鲛人哪个是完好无损的？”关心则乱，只是愤怒却总是刺伤最亲近的人，好在……叶秦已经百炼成钢了。
　　“你先别急，等影子们消息吧。”想了下，蹙眉：“只是黑市那个结界……怕是不好进去。”
　　“我已经把位置标给他们了……如若进不去，便是那个请柬……”
　　“昨天送来那个？”
　　“五日后，鲛人竞买。”
　　叶秦略一沉吟：“这次不定是真的，黑市规矩言出必行，此次突兀改了时日……”
　　“有更重要且急于出手的……”
　　银牙咬碎，叶将成拼命呼吸，让自己的灵力安静下来。
　　若真如此……若真是子君……困于水晶柱中、喂了麻药，必定还有抓捕时的伤痕累累。
　　“该死！”叶将成一拳将墙壁砸碎，露出后面的土层。
　　叶秦没有劝阻……心爱的人近在眼前，却抓不住，护不了的滋味……是明白的，饶是叶将成现在砸了这影子的住处，他也不会劝阻的——反正地上的，是叶家的大院。
　　不到三刻时间，几乎狂啸的叶将成安静了下来。受伤被墙壁划破的伤口慢慢裹着白光愈合。
　　“查到尚无月的下落了吗？”
　　“还没落实，但极有可能就在府中。”
　　叶将成蹙眉，那么……果然尚齐鑫要救的就是尚无月？虽然不明白出了什么事，但是尚将军的大名叶将成是深知的，尚无月曾经用子君救过尚齐鑫一命，而今尚无月身陷险境……又要来拿子君开刀么？！
　　“去查探尚齐鑫的下落，翻遍晖月王府的每个角落。”
　　“明白。”叶秦略一低身，迅速消失在了地室之中。


☆、第八十三章　（3609字）

　　空余一人的地室有些湿闷，叶将成坐倒在阴冷的地砖上。
　　脑袋里就像是被雷狠狠劈过，什么也无法思考，只能感受到钝钝的痛。
　　一边，他盼着是子君，一边，他愿不是子君……那边的愿望更强？他不知道，他也分不清。
　　等下去？自然是等不了。
　　风起，叶将成裹了白雾藏在风中，越过了齐桑王府的墙头。
　　很大的院子，看不到几个守卫的人，叶将成却能数出藏在暗中的气息至少一截走廊就有一个。这是怕别人不知道他府里藏有东西吗？
　　他仗着灵力高深，幻出一团无形的光影，在灿灿的阳光下横行王府，不到片刻，就找到了齐桑王的所在……擒贼先擒王——探实了，若是他藏了，便是直接问他要罢。
　　细细的说话声从屋内传来，而屋外没有暗中守备的人的气息——只有极其隐秘的事，才会让如影随形的暗卫也退开罢。
　　“……聚铁十屋……城外山上……”
　　“莫急……待到秋猎……”
　　“……城周十郡……愿为王……锻造熔炉……”
　　“……”
　　失望，说的的确是隐秘之事，却和他叶将成毫无干系。
　　正要离去，偏偏这时，松了的那口气惊动了屋内的人。房门被震飞，一人影急射而出。哪儿能被他逮到。叶将成脚下一转，灵法旋起疾风，转眼就消失了气息。
　　只是，齐桑王谋划的这种事，哪管你有心无意？只要被撞破了，必定会遭杀人灭口。叶将成扶额，这样下来，倒是又给自己惹了一件麻烦事。齐桑王必定会查到他的头上，早晚的事。
　　倒也无妨，只要别是现在就好。
　　其实，若不是齐桑王的重重戒备，倒也不至于去翻他的府邸。原本他们就是陌路人。
　　叶将成拿出一个哨子放在嘴边吹响，却没有声音。但是不多会，就有一堆黑色人影从街道的房尖上掠过，站在了他的身边。
　　“主子。”
　　“齐桑王府不必查探了。你们去看看叶秦那里吧。”
　　“是。”说完唰地一下，又不见了。当真来去无影。
　　这边人刚走，又有几个影子跪在了叶将成面前。
　　“主子，属下办事不利。无法闯进黑市结界。”
　　“嗯，也没指望能进去。起来吧，都探到了什么？”没有失望是假的，但是却也知道那层结界的诡异。
　　黑衣人齐刷刷站起来，立到阳光照不到的角落，一个人站出来恭敬答了：“昨日确有一辆铁皮马车从南侧城门进来。只是……以往的鲛人都是被灌了灵力，打晕带进的。这次却是留了原形，铁皮马车中装了水，一路带来的。但是马车具体去往了何处，却是无法查出。”
　　“……”这样大费周章，只能说明这个鲛人的身价，足够他们这么做。
　　手，不禁死死握成了拳头。
　　“你们回去吧。”
　　“是，主子。”
　　影子消失，叶将成凝了眉，转身，往晖月王府奔去。
　　尚齐鑫，必定脱不了关系。
　　晖月王府门外，这点灵力的看守者，未免太小瞧人了……不过，也许是有意为之。
　　正欲进去，却手臂一紧。
　　“主子。”叶秦拉着叶将成离开了晖月王府府门。站到对街的拐角。
　　“怎样？”
　　“应该是了。”叶秦的脸色有些复杂：“只是那尚齐鑫似乎有意告诉我，不知是否可靠。”
　　“他说什么了？”
　　“一进府门就遇到了他，就像在一直等着。他说‘还以为会是叶将成’。”
　　眉头紧蹙，这尚齐鑫……
　　“若是真的，那他说的那鲛人已在黑市，正是五日后的竞买。”其实，原话是‘果真通体海蓝，肌若南海珍珠，这等尤物必定会让那些人竞得头破血流’。只是这些话，可不能给叶将成听了去，否则一怒之下……啧啧，又会一堆麻烦。
　　“……那个暗桩的接头人呢。”
　　“死了。尚齐鑫下的手。”
　　摆明，让他静等五日。煎熬五日。只是这五日中，子君会受到怎样的对待？那些被贩卖的鲛人往往不听从命令，苦头，自然会吃不少……
　　“主子。”叶秦看着被叶将成捏成粉末的墙砖，皱眉。
　　“我去会会他。”
　　“主子，不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