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麦麦的一段冒险-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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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麦麦的一段冒险
作者：萤火虫凉凉
狐狸和旅人
　　狐狸有些忧愁地看了看天空，已经很晚了，酒馆里空荡荡的，天上也只闪着几颗星星。
　　架子上都是狐狸的梅子酒坛子，安安静静地，空空的。好像一个个文文静静的小姑娘，矜持害羞地排排坐着，小灯里蜡烛的光线在她们的裙子肚上温柔地画出一圈一圈细细纹路。
　　还是初夏时，狐狸亲自采了梅子。一颗颗洗干净，晾干，倒进甜丝丝的蜂蜜，一遍一遍掀开盖子，加糖。
　　狐狸细细长长的眼睛眯起来，没有喝过的人，永远不知道它的好。
　　再过一阵子就到冬天，狐狸的酒馆也要关上一阵子了，因为它讨厌带着冰碴子和积雪的天气，鹿啊，兔子啊，会把酒馆的地上踩出湿漉漉的脚印子，它也讨厌它们浓浓的酒嗝。况且狐狸的梅子酒也卖完了，具体地说一到夏天，山下面的酒馆老板已经全部用马车拉走了一大半啦。
　　想到这里，狐狸无奈勾起了嘴角。
　　马车下山的时候，在小路上画出了一条梅子酒的细线。从树荫间投下来的阳光，不客气地把酒气蒸起来。正在上学的路上的松鼠家孩子，吸了吸湿乎乎的小鼻子，于是就被被熏得醉呼呼，睡在了树杈子上。一觉醒来，惊奇地发现漫天都是乱七八糟的星子。
　　结果松鼠气呼呼地找到了狐狸，“您怎么能这样啊，怎么能卖酒给孩子呢？”
　　看着躲在松鼠后面拉着他棕色条纹衬衣一角的小松鼠，那煤石头一样黑的小眼睛委屈眨啊眨，狐狸只好叹口气。最后松鼠满意地一手提着狐狸免费送的一大罐桂花酒，一手拉着还吸着鼻涕的儿子，晃晃悠悠回去了。
　　狐狸小心翼翼地从酒架上取出最后一只沉甸甸的小酒坛，揭开封，浓浓的香气顺着支起来的小窗子，蜿蜿蜒蜒向林子深处跑去。
　　淡红色的酒液一滴都不敢洒出来，全部都掉进了狐狸的杯子里。那只杯子有着大大的透明肚子，肚子下面支着长长的腿，腿笔直站在个圆盘上。这只杯子是山下镇上的老板送给狐狸的，狐狸一直藏在酒柜子最里面，平时可舍不得拿出来。
　　从这个杯子里面，可以清清楚楚看见狐狸最喜欢的野葡萄酒，深红色的，一晃就乖乖地荡来荡去。
　　狐狸满足地端起来，喝了一口，甜甜地笑起来，喉咙里有点烫。
　　老树桩子桌子，老树桩子椅子，和狐狸从山下镇上买来的老式柜台，一下子都恍恍惚惚的。挂在半空中的酒牌子，突然翻了倍那么多。
　　“要是奶奶也可以喝到就好了。”酒醉的狐狸自己品着酒，有点孤独，它想起了狐狸奶奶。
　　奶奶总说它是世界上长得最可爱的小狐狸，也一定是最会酿酒的小狐狸，所以要把狐狸的小酒馆送给它。
　　狐狸的奶奶酿的最好的是桂花酒，狐狸的奶奶还说，她见过桂花酒的精灵。
　　小小的狐狸仰着头，问奶奶那只小精灵长得什么样啊？
　　那只小精灵有着银白色的翅膀，上面拉着细细的金色细丝，好像融化在锅里的糖一样。
　　它是不是很甜！小狐狸惊奇地睁大眼睛。啊，它能够飞！
　　对啊，狐狸奶奶宠爱地摸摸狐狸的小头颅，就像……就像狐狸爷爷的烟斗里面冒出来的烟一样，在空气里面飞来飞去，然后空气里全是桂花一样甜甜的味道，你爷爷就是闻着这样的味道，才第一次到奶奶的酒馆来的呢。
　　狐狸奶奶一边说，一边眼角皱纹笑得深深。看到酒的精灵的狐狸，会酿出世界上最好喝的酒呢。
　　怎么才能看见酒的精灵呢？心急的小狐狸问。奶奶你怎么不留住它？
　　慢慢等，不能这样心急哦，宝贝。狐狸奶奶采下一颗野葡萄，塞进小狐狸的嘴里，酸的它直摇尾巴，圆溜溜的小眼泡里面全是泪水。
　　再说，我早就留下它在我身边咯。
　　在……腊泥？小狐狸把葡萄使劲咽下去。
　　野葡萄的酸味早就没有了，嘴里面的酒全是渗透了牙齿的甜。
　　狐狸支着手肘，睁着细长的醉眼睛，望着窗户外面一片乌云移过来。今天晚上酒的精灵会不会来呢？
　　狐狸又喝了一口，皱起鼻子，勾起嘴角。
　　九月的风包裹在它的周围，最后的蝉温和地鸣叫着，接着，重重的泥土气味儿混合着青草上面的湿气，冲进窗户缝儿。
　　突然，门上传来“咚咚”的撞门声。
　　是谁？狐狸醉醺醺地问。
　　没有人回答。
　　是不是酒的精灵呢？
　　狐狸心使劲跳起来，“碰碰碰碰”撞着它的小胸膛。
　　马上……马上就来！
　　狐狸冲到门边，使劲拉开门栓，哗啦一下打开门。
　　是酒的精灵来了啊！狐狸睁圆了长眼睛，胃里却翻腾出一个大大的酒嗝。
　　酒的精灵的翅膀都被打湿了呢，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飞过来一样。
　　你……累不累，狐狸关上门，回过头，虔诚地问着还在飞的精灵。
　　精灵什么都不回答，只是绕着狐狸那盏小小的灯飞来飞去。
　　虽然没有像糖霜一样的翅膀，也没有闪闪发光的触须，可是狐狸就是认得，这就是奶奶讲给自己的酒的精灵。
　　啊，我可以摸一摸你么？狐狸小心翼翼地问。
　　酒的精灵真的朝着狐狸飞过来，停在它的手心上。
　　我……狐狸还没有说完，就又响起了敲门声。
　　不开门。不能让别人看到。狐狸暗自想。
　　敲门声仍旧不停。开开门吧，让我躲躲雨。外面的人低声哀求着。那是个很好听的声音，低低沉沉好像山风吹过耳朵。
　　酒的精灵突然飞离狐狸毛茸茸的手掌，飞到酒坛子上停住。狐狸匆匆忙忙把酒坛子和酒之精灵藏在酒柜的角落。
　　狐狸叹口气，还是晃晃悠悠跑过去开了门。
　　外面是个穿着格子衬衣的旅人，背着大大的背包。
　　“你好，狐狸先生。”他先是有些惊异，接着就笑起来，友善地冲着狐狸打招呼。
　　“你好”，狐狸不太情愿地招呼着他。
　　旅人自己走进狐狸的酒馆，自顾自坐在树桩子座位上。他脱下背上的大背包，放在自己脚边，抓抓自己的头发。他的黑头发湿漉漉的，微微闪着光，脸颊上也有打湿的痕迹。
　　“这么早就关门了？”他盯着狐狸问。
　　“恩。”狐狸坐回柜台后面，抓起自己的杯子，想着藏到哪里去比较好。
　　“啊，狐狸先生，我可以要一杯酒么？呃，我有点冷。”他冲着狐狸一笑，白白的牙齿也闪着光。狐狸觉得酒气冲到了头顶，什么都开始闪光。“还有，你的酒好香啊，我很远就闻见了呢！所以都舍不得赶快下山，也要过来尝一尝。”
　　狐狸开始有些不愿意，但是听他这么说，好像奶奶说的光景，心里不禁有些温热。他拿出那最后一坛葡萄酒，再递给旅人一个木头挖出来的杯子。
　　当然，狐狸才不允许别人看到自己的酒之精灵。小小的飞行物已经被他塞进了又大又宽的钱盒子里。
　　“真好喝。”旅人抿着嘴，然后将眼睛向上看，好像在思考着什么，他的眼镜都滑到了鼻梁子中段，“你看，镇子里的酒馆肯定掺了水，所以才没有这个香甜。”
　　“是么？”狐狸一听有点生山下老板的气，也找了个木头杯子出来，倒满了酒，喝了下去。
　　“是啊，不过就算是那样，他的生意还很兴隆呢！”旅人不满地敲敲桌子，他的袖口也湿了，还沾着些染料，神经质的手指又长又白。
　　“这么晚了，你上山干什么？”狐狸被酒弄得胸口热热的，问。
　　“我来画画。”旅人又喝了一口酒，说。“听说树林里有一种花，只有八月节左右的时候晚上才会开，而且开的时候会有一种很小很漂亮的鸟落在上面。那种鸟的翅膀是透明的，眼珠是蓝色的，不过，它唱歌的声音才是世界上最好听的呢，比童话里国王的金丝雀唱的歌还要动听！”他补了一句，然后微微眯了眼睛，很憧憬地晃了晃酒杯。
　　“那你看到它了吗？”狐狸好奇地问。
　　“当然。”旅人失望地叹口气。“可惜，还没有听到它唱歌，就下起雨来。它就飞走了。不过还好，我今天喝到了世界上最好喝的酒。”
　　“是吗？”狐狸瞪着眼睛，毛蓬蓬的大尾巴几乎就要摇动起来。除了奶奶，还真的没有人，这样用“最”夸奖过它呢。
　　“是啊！”旅人直率地回答。“我很喜欢。”
　　狐狸看看那个好像被撞得砰砰响的钱盒子，心里甜丝丝的。
　　“你要看看它长的什么样子么？”旅人神秘地问着酒意已浓的狐狸。
　　“可以吗？”狐狸的尾巴真的摇动起来了，水蒙蒙的眼睛里全是认真。
　　“当然。”旅人拉开背包的拉链，拿出一个大本子，翻到其中一页。
　　很简单的铅笔勾勒，只可以看出轮廓。花很大，鸟却很小，大概只有花的二分之一高，其他的没有什么特别的。不过狐狸还是很感动，旅人愿意同他分享。
　　“还没有上色，真的是蓝眼睛哦。”旅人骄傲地说。
　　“我可以看看别的吗？”狐狸问。
　　“碍…当然可以。”同时旅人毫不客气地拿起酒坛子来，给自己倒了一杯。“以后画了新的也可以拿给你看哦！只要有这样好喝的酒就可以。”旅人看着狐狸尖尖的小耳朵，笑了。
　　狐狸一页一页翻过去，看到的都是用它的小脑袋想也想不到的风景。各种各样的人，还有各种各样的房子，集市上也摆着各种各样的水果，狐狸在想用哪一种作出酒来比较好喝。
　　“咦，那个盒子为什么一直在响？”旅人问着聚精会神看画的狐狸，又端起一杯酒。
　　“因为里面关着酒的精灵啊。”狐狸想也没想就回答。“碍…”
　　说出来后狐狸就有些后悔，不过转念一想旅人都愿意与自己分享喜欢的东西，自己却这样藏藏掩掩……它喝了一口酒，然后把奶奶的故事原封不动地重复给旅人听。
　　旅人本来瘦削的脸颊布满了红晕，眼睛闪着兴奋的光芒，“真的？我可以看看么？”
　　“真的啦。”狐狸把手中的本子小心翼翼地还给旅人。
　　狐狸把空空的钱盒子拿到桌子上，吸了一口气，接着细心地打开盒子。
　　小小的飞行物从里面逃出来，哆哆嗦嗦地飞到了角落。
　　旅人哈哈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狐狸不解地问。
　　“它……飞的好快呢。”旅人止住笑，拍拍狐狸的肩。
　　“你闻闻，空气里面都是野葡萄的香气呢。”狐狸的尾巴真的翘了起来，还淘气地甩啊甩。
　　“恩，还有狐狸先生的酒也很香啊！”
　　“这可是我一颗一颗采好和剥好的野葡萄哦。再说，有了酒的精灵，我就可以酿出最好喝的酒了啊。”狐狸双掌抱着桦树皮的酒杯，眨眨眼睛，纯真地笑了。
　　“就算没有见过酒的精灵，狐狸先生的酒也是天下最好喝的呢。”旅人看着醉醺醺的狐狸，笃定地说，“里面有很认真的味道啊。”
　　狐狸勾起了嘴角，很甜很甜地笑了。接着，“咚”一声，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狐狸被它自己的酒醉到啦。
　　旅人看着毫无防备的狐狸，伸手去摸了摸它软软的背毛，然后，亲了亲他毛茸茸的可爱耳朵。狐狸在睡梦里耸了耸肩，桦树皮杯子倒在桌子上。
　　旅人抓起酒坛子，贪心地翻过底，倒出最后一滴。
　　旅人也醉了。
　　外面的雨也好像从天上倒尽了一样，拍打着屋檐的声音也消失了。只剩下凉凉的风，和轻轻的夏虫鸣叫。
　　酒之精灵飞到了窗户缝边，忽闪着翅膀，接着，出去了。
　　…………
　　狐狸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狐狸家酿的酒从来都没有头痛的后遗症，只是有种晕晕的感觉仍淌在身体里面。
　　狐狸看了看空荡荡的酒馆，失望地发现有着漂亮画册和好听声音的旅人和它的酒之精灵都不见了。
　　我是不是做梦了？狐狸问着架子上的酒坛子。不过没有回答。
　　它开开门，坐到酒馆的门口，望着通向酒馆的石头小径。
　　不知道，它们什么时候会再来呢？
　　不过，他们都会再来喝自己认真酿的世界第一好酒吧。又不过，今年的已经没有了呢。
　　昨晚上，是最后一坛。
　　狐狸望着湛蓝湛蓝的天空，一朵云远远地飘过去。
　　坐在路上的旅人也抬起头，看着蓝蓝的天，一只小蝴蝶从他的身侧飞过去。
　　他想，是不是昨晚上在狐狸的酒馆躲雨的那只蝴蝶呢？
　　　
　　　　　　　　　　　　　　　　　　尊贵的衬衫领子
　　狐狸蹲在地上，仰着小头颅，看摆放在架子上的画。
　　它见过这些画，尽管那时候只是铅笔勾的草稿，现在也能一眼认出它们来。就像它总能记得梅子要成熟到什么地步酿酒最好。
　　小小的鸟站在一朵足足有它两、三倍大的花朵旁边，眼睛如同蓝色的珠宝一样，因为颜色的过渡和变幻好像在转动一样。
　　多美丽的画啊，丝绒一般的八月节夜色下，仿佛能闻到细雨潮湿的味道，听到鸟儿婉转的歌声。
　　“狐狸，你喜欢这幅画吗？”红鼻头的旅店店主问。
　　狐狸毛茸茸的耳朵动了动，然后摇摇头。奶奶说过，越是喜欢的话，越是不能让别人知道，否则一定会被骗。
　　店主“哦”了一声，就要开始卸狐狸马车上的酒罐了。
　　“我说……那个……”
　　“什么？”
　　“那个画画的人，在这里住吗？”狐狸小小的爪子礼貌地放在肚子前面，问。
　　“你说那个画家啊，哦，他还自称是个诗人呢。人又高又瘦的，头发有点儿自然卷曲的那个？就会画那些个达官贵人都不会要的无聊画，不知怎么就骗过了我的老太婆，让他拿这画抵了一晚上的房租呢。”
　　“对对。”狐狸急切地摇着尾巴，不断使劲点头。
　　“他是住在这里，不过早上很早就出去啦。听我家的老婆子说，他明天就要走了。”店主敲敲酒桶，煞有介事地听听里面的声响，“走吧走吧，他熬胶的味道别提多怪了。”
　　傍晚狐狸卖完了酒，并没有离开，反而坐在高椅子上，要了一杯甜菊酒来慢慢喝。
　　一杯酒要半个银币那么贵啊！所以它喝的很慢很慢，口也很小很小。它卖这样一桶才八个银币而已。
　　酒液从喉咙里流下去，狐狸好像都听见了银币掉落的脆响。
　　狐狸的小腿短短的，够不到地面，所以只有晃晃悠悠地踢着柜台，发出“啪啪”的声响。
　　旁边有玩着扑克牌的人，“噼啪噼啪”地甩着牌。狐狸也凑到一边去看了一下。
　　“原来是山上的狐狸啊！”有个满脸胡子的大汉说。
　　“是啊，好久不见了。”
　　狐狸朝它们友善地摆摆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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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阳的光线慢慢收回去了，玩牌的人也一边喊着“轻点儿啊，轻点儿氨，一边被穿着花围裙的女人们拧着耳朵出了酒馆。
　　只有狐狸一个坐在木凳子上了啊，它挺直的小胸膛也慢慢蔫了下去。
　　老板看着狐狸好像一只大虾仁的样子，和空空的杯子，为难地说，“啊，狐狸啊，天黑了就要走夜路了啊。”
　　狐狸难为情地垂下头去，说，“我再喝一杯好么……”
　　“吱呀”门开了，外面的夜晚的气息也都涌进来。
　　狐狸一看，呀，完全黑透了啊。
　　可是，那样的黑黑的夜里面，却有个熟悉的人，笑眯眯地朝自己走过来。
　　他的头发束起在后面，眉毛上沾满了湿润的夜露。
　　“啊，怎么是小狐狸呀？你来找你的精灵？还是……卖酒吗